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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狐 page 9 作者:凌子曦

  缓缓地,他将怀中的人儿轻放于丝绢软榻上,动手解卸身着的一袭白月衫,一件件脱去。

  “瑛哥哥,你要做什么?”璃儿半掩羽睫,轻吐幽兰,翦如秋水的眸子掩上一层蒙胧,天真的模样霎是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妩媚所取代,彷似不满地嘟起红艳艳的小嘴,眉头微微揪结,傻愣愣地看着撑于身上的男人。

  他笑而不答,拿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卸去身着的最后一件衬衣,露出宽阔黝黑的胸膛。

  俯下身,眯眼一笑,瞅着身下仍是一脸茫然的小女人,模仿着她先前的逗弄,拿舌划过柔嫩的唇瓣,接而紧紧覆住,烙上软软的红唇。

  轻咛了声,唇上吻的起劲,可那双凤眼却颇煞风景地瞄呀瞄的,大大的眼珠咕溜溜地转,直瞧着眼前和她紧贴的俊脸,热烫的男性气息迎面而来,一股奇特的感觉不断在她身子里流窜,惹的她浑身酥麻不已,像是有万只小虫般搔弄。

  “璃儿,闭上眼……”细眸微睁,他粗嘎地说道,大掌不规矩地深入薄纱,扯掉兜儿。

  点点头,璃儿听话地闭上眸子,小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

  浑不知羞怯为何物,她只觉全身发烫燥热,舞着双手,主动脱去身上繁复的衣物,越是发急,层层的衣衫更是褪不开来。

  她扭着身子挣扎,突地一双大掌替她解去了束缚,轻风透来的冷凉,却让她不禁将身躯蜷曲起来,下意识攀上身旁唯一的热源,像只取暖的猫儿,拿脸不停磨蹭着,发出舒服的咕哝声。

  感受到身下的颤抖,他倚着刚强的身躯欺压上来,熨烫了些微温凉的肌肤,粉颊泛出微微的红晕,金钗尽落,黑亮的青丝散满软榻,几许发丝落于白皙的胸前,更是衬出透白如雪的冰肌玉肤,宛如一尊雕工细致的瓷娃娃,亦若是不存于人间的仙子,是那般的清丽脱俗,却又娇艳非常。

  仅消一眼,便是让人心慌意乱、气血翻腾。

  眼前这般美好的可人儿,即是他心爱的璃儿啊!

  双眼微睁,他搂抱她的娇躯,环视眼下一览无遗的美艳胴体,唇角上扬,吻上白皙纤美的颈窝。

  躺在他如火的胸膛,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后背,心底最原始的欲望教璃儿忘了形,不自觉地伸出利爪,硬是在他后背划下道道红印,淡淡的血腥揉和着激情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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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露重,灯火阑珊。

  两厢情义重,了却相思债。昏黄的灯火下,一张沉睡甜美的容颜透出安详和天真,单手托腮,戚少瑛轻手撩去贴于粉颊的鬓发,仔仔细细地瞧着。

  此地的摆设,宛如新人烛房,今夜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于心底,这刻起,他和她已是成了一生一世的夫妻。

  执起柔若无骨的小手,贴于他宽大的掌心,紧紧包握,望着眼下无邪的睡颜,唇角不由微扬,默声无言,他只想就此般凝视着她。

  只可惜,这一切仅是幻梦……

  眸子透出一片寂寞冷清,他无声地轻叹着,身为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却不能和自个儿深爱的女人相守,过多的利益瓜葛成了缠绕不去的藤蔓,注定阻碍重重。

  弃了璃儿,他将心碎,长上之命,又恐难违,万般之事,唯独一个孝字,两者不得兼取,必定舍弃一方。

  孰轻孰重?他很是明了,就因如此,他更是心疼呀!

  抚着如黑丝缎般的秀发,露出盈亮的小脸,那俏丽、柔媚,使他是心醉复心酸,舍不得、弃不了,挣扎的痛苦咬啮着他的心。

  一时间,迷乱、茫然,扰得他神志昏昏,像只离水的鱼儿,没了一泓清水,只能在枯流中折磨,直至身疲心死。实是讽刺呵!他予她的承诺,竟由他自个儿打破,无力挽回,莫非真是注定他一生遗憾,今生今世,永不得真爱?

  或许,她论的对,男人总是教女人伤心、痛苦,可他,又何尝不是?!

  摇头苦笑,他低首吻了吻沉睡中的娇颜,再过几个时辰,他将背负起背弃的罪名,用以她的真情,换取他的不忠。窗外透出几许曙光,天是渐渐地亮了,可他的心反倒是蒙上一层乌云,越积越深,再无清明的时刻。

  他缓缓地坐起,轻吻微露的香肩,身旁熟睡的人儿仍是不知所以地沉于梦乡,说着几句模糊不清的梦呓,朱唇弯起,仿佛正做着好梦。

  苦涩一笑,他倾身于她的耳畔轻语几句,为她盖好被褥,便起身穿上衣袍,悄悄地,喀啦一声,轻推门扉,撩袍跨步,出了门。

  宁静、寂寥,深深的、悄悄的……

  天火未明,边际间还有几许星子闪烁,回廊上悬挂无数的灯笼,如一幅幅挥之不去的红纱,大红喜气,反炫目的令人晕眩,宛如一条止不尽的长流,连绵而去。

  万籁俱寂,姑苏城外的钟响,几乎隐约可闻,戚少瑛深吸了口清新,顿然舒爽,迷乱的心思略略安定,激荡的气血逐渐平伏。

  站定伫立,凝神倾听百里传来的袅袅余音,纠成一团乱麻的思绪似是被嗡嗡响音所包容,遥飞消逝,最终归于寂静,接而又再一次地送来了第二声,周而复始,直至敲上一百零八响。

  庄严、宏大的钟声,犹如拨云见日,澄清一片心田。

  罢了!戚少瑛仰头一叹,摆摆衣袖,恍然而悟,既事非如此,不汲不取,万事听天由命,该是最好的抉择。璃儿于他仍是心中的一块瑰宝,只要心志不变,将自己所有的真情实爱独予她,万事变易,情定心坚,又有啥好烦忧苦恼的?

  再者,一生一世是那么的长,待他实掌大业,谁又能管束他一辈子?名份如何,有名无实更是枉然,有朝一日,他定将心头的这道缺憾抹平,眼下的当口,咬牙一忍,便过去了。

  想得透,看得淡,死灰的心志又是澎湃起来,浑身散出勃勃生气,恢复了神采。

  稳住了心绪,他大步一伸,走出了北苑,回至西苑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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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的戚家少爷——戚少瑛要成亲了!

  此消息一放开,无不震撼整个苏州城,尤其未出阁的姑娘们是个个掩袖抹泪,虎丘旁的船娘们更是惊天动地的放声哭喊,她们哀伤的不是少了位金主、冤大头,而是少了位难得的好郎君。

  论人品,戚少瑛乃是一等一的翩翩君子,论文采,亦是不输名家大士,不似一般纨绔子弟风流矫情,品性温和有礼,容貌俊秀又多情,试问这样的好男人要是成婚了、定下局,再也不得奢望,怎能教她们不槌胸落泪,为自个儿惋惜?!

  宏伟的大门敞开着,鱼贯而入的人潮挤的拥塞不通,有本事资格身分进府的人是络绎不绝,一般的乡野市民个个围在门前徘徊,只见一大箱一大箱的贺礼纷纷抬入府邸,欢腾喜气鼓鼓闹闹,场面之大,算得上是苏州数一数二的。

  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戚府四处,各扇的门扉上贴上了个大大的喜字,周围皆是红衣赤裳,人来人往忙个不停。

  恭贺声此起彼落,崔秀玉坐于主堂上笑得合不拢嘴,和着前来道喜的贵官大佬闲话家常,说的不外乎是些奉承之语,论及自个儿挑上即将过门的媳妇儿更是笑颜逐开,喜不胜收,待提到了今日的正主儿新郎倌,微扬的笑意顿时僵住,面色一沉,杏眸一扫,睨向四处,不用想也猜的出此刻众位宾客口中的主角儿是身处何处。

  不消说,肯定是窝在北苑里,那狐狸精所居处的小院。

  暗地微叹了口气,她之所以会同意留下那不知打哪来的野妇,不啻是怕如戚少瑛所言,万一她肚里真有他们戚家的后,所谓“三不出”,就是连以休妻都不得休有所娶无所归,虽未正式入门,可都已行过周公之礼,有过夫妻之实,在伦理道义上始终不得不认许。

  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一这回迎来的媳妇儿肚皮不争气,没能替戚家开枝散叶,添个一子半女的,那她又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就算是外来的野女人所生的种,也是得认了。

  可……都快到了吉时,迎亲队伍的敲锣唢呐声几乎隐约可闻,仍是不见今儿的主角儿,要是过了吉时还不见人影,那岂不是闹出个大笑话?不说迎了个乡村野妇为媳为耻,坏了礼法,眼前的这档关头更是会令戚家蒙上天大的羞辱。

  思及此,崔秀玉的怒气顿时被焦急所取代,强挨着笑颜,抿了抿大红朱唇,便向着门外守候待客的总管使个眼色,神色不改,一派随和,旋即又和众宾客们谈笑风生起来。

  接过老夫人传来的眼色,老总管随及意会,了然于心,微点了个头,即默默地自门后退去。转过回廊,踏行百步,越过一重又一重的雕花拱门,一入眼,是经过一番巧手费心设计的园林景观。

  先是踏入前,便恍如身处深山野岭中,有种豪壮雄阔之势,再向前步行,山林造景顿焕然变成小桥流水的典型江南园林,似梦如画,不论何时观瞧,都禁不住再次赞叹此处的用心。

  眼观四处,总管一面惊叹,一面加快步伐,寻到一处厢房前。

  就在他要提手敲门之际,一道自远处传来的叫唤顿然使他停了下手。

  “总管,我就在这儿,甭去惊扰璃儿。”昨儿一夜的缠绵,现下肯定安睡着,想起那娇憨的睡颜,庄凝的神色不由缓了缓,抿直的薄唇亦是放柔了些,唇上嗤着几丝的笑意。

  一抬眼,老总管便见袭着一身大红长袍的戚少瑛,正是今儿的主角儿、新郎倌。

  “少爷,太好了,小的遍寻您不着,今儿可是您的大喜之日呀!不见人,怎么得了,老夫人可还等着少爷您上堂呢!”

  “得了,我明白,你先去和娘说一声,我随后便来。”他不耐地挥挥手,转身即要离去。

  眼见好不容易才寻得的人便要从眼前离开,老总管急忙叫喊,顾不得身分,一个箭步地上前拽住戚少瑛,频频抹着额间发出的冷汗道:“不行的,少爷,花轿快到了,大伙儿都备好,就等着您呀!”这会儿要是没把少爷带上正厅,怎么说都无法和老夫人交代去,况万一误了时辰,那他的罪过可就不是一顿排头可打发的了。

  紧皱起眉,面布寒霜,戚少瑛老大不高兴地问道:“就连歇会儿也不成?”

  老总管见着主子严肃微怒的神色,心下一惊,暗中大叫“不好”,脸色顿时铁青,即连声哀求起来:“少爷、少爷,求您就别为难小的了。”他求的卑微,差点儿没跪下来三磕九叩。

  面对这样的求情,戚少瑛也不能不买帐,怎么样,说到底他亦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况且老总管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年纪也有些了,论辈份,还是高上许多,尤其他是替着自个儿的娘亲办事,实是不好太过为难。

  他缓了缓脸色,抿抿唇,望着跟前的老总管,冷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误了吉时的,你就和娘说这是我的意思,她是个明理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可……少爷,老夫人交代了,若现刻没能把您带上厅堂,之前的约定便不算,人呢,是不得留在府中,可这亲还是得成,望少爷仔细斟酌,莫做后悔事。”老总管搓了搓手,将老夫人的意思一字不漏的传达,一颗脑袋是垂着极低,只拿眼偷觑了觑。

  后悔事?戚少瑛不由冷笑了声,说到底,当日在答应了这事时他便后悔了,宁可终身不娶,亦不愿负了此番真心,尤其那一双亮如晨星的大眼直瞅着他时,更是令他无所适从,内心溢满酸楚、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可,再怎么着,也都是晚了……

  叹了口气,娘亲的意思不就摆明是个要胁,哪容得他决定?此话都说得恁地明白,一点情份儿都不留,都走到了这步了,岂能回头?!没奈何,只得忍住内心的翻腾,他摆袖一挥,便闷声不响地跨步朝向厅堂。

  老总管怔了怔,略一回神,眼见少爷的身影逐渐隐没,这才放下心中大石,松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第六回

  软语怨嗔郎薄情  意坚誓发金玉盟

  “姑娘,粉儿给您送早膳来了。”

  提手轻推门扉,一袭黑蓝衣布,梳着两团发髻的丫鬟捧着一碗肉粥进入昏暗的厢房。

  瞄眼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上的托盘,抬开窗棂,几道光线射入昏沉无光的内房,顿时一片光采明亮,却也照得床榻上的人儿不耐地遮起被褥,将整个人埋给了进去,窝成一团棉球。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起来用膳了。”粉儿走向床畔,轻推了推铺上滚窝的一团被球。可不论她怎么推动,那团被球还是不为所动,里头沉睡的人儿丝毫不在乎惊扰,任她左右摇摆,像是随人把玩的滚轮子,左推去、右滚来,鼓鼓的被窝却还是一贯的隆起不移。

  隔片刻,粉儿推的手也酸了,心一横,索性两手抓紧被角,大力一抽,将整个棉被给扯了开来,只见小小的身子像个毛虫似地蜷曲,顿失温暖,令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咕哝几声,习惯了周遭略凉的温度,便又继续安稳睡去。

  “姑娘,您就行行好,可别为难粉儿了,快些起来梳洗用膳罢!少爷交代过,必要让姑娘按时用膳,不可贪懒的。”

  “姑娘、姑娘……”

  “唔……”被吵的无法安稳,璃儿不由蹙起秀眉,嘤咛了声,突地一阵熟悉的肉味飘散而来,顿然清醒,双眸一睁,立刻从软榻上坐起,张眼四处寻着味道的来源。

  “好香唷,这是什么味呀?”她努努鼻尖,目光一扫,即见桌上摆着一盘热气冉冉的东西,香甜的气味随之飘散,充塞满室,使着早已闹空城的肚腹开始不争气地直打鼓。

  “那是少爷特地交代为您调制的早膳,姑娘快些起来,否则就凉了。”好不容易才是叫醒璃儿,粉儿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唇畔带笑,扭紧沾湿的巾帕递上。

  接过湿凉的巾子,璃儿随意往脸上一抹,便胡乱丢弃,一双翦如秋水的瞳眸直盯着眼前的那碗热粥不放,就像是一头兽相中了猎物,眸中透出掠取和执着,若细看,不难瞧出咕溜的黑瞳已是微微起了异变,细长银亮,完全不似人类该有的眸子。

  晃眼一瞥,见此,被指派前来侍奉的粉儿倒也不觉怪异,仅是抿唇暗笑,拿起挂于一旁屏风上的罗裙衣衫,替着仍在专注嗅闻的璃儿一一穿戴整齐后,便要移身捧取。

  岂料她才一触及,一阵狂风突扫臂膀,她吃痛地闷哼一声,白皙的手臂顿时留下五爪血印。

  “别碰!”璃儿狂怒大喝,露出微尖的虎牙,自喉发出低沉的嚎叫,直冲上前一把抢去粉儿手上的瓷碗,转背过去,窸窸窣窣地低头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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