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薏卿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息,然后两手高举,用力的说:「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发誓?」他皱着眉,显然不甚满意。「发誓对有些人来说,只是口头禅,现在还会有人相信这个吗?」
「我就会!我相信违背誓言会遭到报应!所以我发了誓就一定会照做!」
「喔?」方泽优愈来愈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有意思。「你常发誓?」
「当然不是!我从不轻易发誓的。」她觑了他一眼。该死!怎么他老爱瞅着人笑?强忍着昏眩的感觉,她舔着唇办,艰涩的开口:「我这样说,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从不说谎话啊!」
「真的?」
「当然……」拖长的尾音在摇摆,最后薏卿的肩一垮,吐气道:「偶尔啦。」
浓浓笑意瞬间晕染他的眼,让他的声音听来更加悦耳迷人,「很好,至少你到目前为止还算老实。」
「那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我恐怕更不能放你走了。」
「为什么?」逐渐飘高的音量透露着她难掩的愤怒。
「因为一个不会说谎话的人,往往纔是最容易泄密的。」他说得理所当然。
怎么横竖都不对呢?这男人是故意要找她麻烦的喔?薏卿瞪着轮椅上的男人,开始有种邪恶的想法——
如果她一脚踹过去的话,算不算是欺负「弱势团体」?
问题是,面对这个已经坐上轮椅的男人,为什么她却感觉自己纔是弱势的一方?
她压抑怒气道:「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等我表哥回来,我们马上走,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家的事。」嘿!反正只要不开门,程金就没法子威胁到她,至于……
睨着他轻搁轮椅把手的大掌,薏卿心想:就算他「驾驶技术」如何熟练,也飙不过她的两条腿吧!
方泽优快速转头,他抚着腕间的一支手表,压低的嗓子带着某种威胁,「只要我按下表面这个钮,程金马上会进来,到时候……如果你表哥来了,我就说你等不及先走了,你猜你表哥会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他想必不会去考查她怎么下山去,哪怕他回去了还一直不见她的人影,他也会认为她是偷跑回台北——
想到这儿,薏卿打个哆嗦。
轮椅上的男人随手拿了本杂志,优闲的翻阅,话仍在接续:「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你今天一定了之,可是你的阿姨、表哥呢?还有,你那对正在躲债的父母亲……」
「你……」
合上书本,方泽优抬头对着那张震惊的小脸,淡淡说道:「你昏迷的时间足够让我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一……一切?」
绽着优雅迷人的笑容,他不吝详告:「王薏卿,二十三岁,未婚,目前没有男朋友。母亲王陈鸾,父亲王财旺是这里的大地主,但目前积欠庞大债务,土地已经抛售一空,名下财产只剩现在这间老家……」
「错!还有台北的!」话一出口,她马上后悔。她有必要这么热心帮忙纠正吗?
深望她一眼的泽优,表情有点儿复杂。他摇摇头,带着些许遗憾的口吻道:「台北的房子,早就已经拿去抵押,而且目前已经面临被查封的命运。」
慧卿愣了愣,半晌纔道:「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瞥着她瞬间刷白的小脸,泽优敛去笑意,声音不自觉的放缓:「调查的结果显示,你爸贷款的那家银行,正是属于方氏企业。」
薏卿闻言,立即垮下肩。看来她不相信也不行了。闭着眼,她一阵揪心
「要不要坐下来歇息一下?」
的确,头昏脑胀的她,极需倚靠。
颓然人坐,薏卿揉着太阳穴,煞是苦恼。
「这是参茶,有助恢复元气的。」又是一道温暖的嗓音。
「谢谢。」她是快没元气了……握过杯子,浓浓香味窜入薏卿的鼻问,她疲乏的眼皮怱地快速弹开,像是被烫了手似的,迅速将杯子放下。
「怎么了?」
怎么了?她瞪着那杯参茶的目光挪向泽优,脸上满是惊疑,「你干嘛这么好心?」前一刻还威胁要将她活埋的人,会请她入座奉茶?
轮椅上爆出一串低低的笑声。
「你以为我会下毒吗?」摇头失笑的方泽优,露出佩服的表情。
他真服了这个反应慢半拍又神经质的女人,但也拜她所赐,让许久不曾开怀纵笑的他重拾那种心情。
他的笑容,却让薏卿的五宫皱成一团。「难道不是吗?你打听我的家人,就是想拿来威胁我!」她可没忘记刚纔他威胁她的字句!
他一个手势,截掉她想说的话,径自接口续道:「让你认清处境,对你只有好处。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日子一定过得胡里胡涂,连自己身边的事情都没法子掌握。」
「我……」薏卿一时无话可说。
她更觉得痛心了。家里都快破产了,她居然还被蒙在鼓里?还要靠一个外人来告知她无家可归的危机?
只是,这个男人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慧卿怱然想到他刚纔的「调查报告」,睨着他,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男朋友?」
泽优有点好笑的回望一她眼——果然是慢半拍!
「这就有劳你表哥的热情提供了,他还说——」故意停住的口气,拖曳着某种暧昧的神秘。
薏卿寒毛一竖,「他还说什么?」
「他说你中了小说的毒,成天爱作梦,总想着白马王子有一天会从书里走出来,所以你爸妈怕你嫁不掉,目前正在积极帮你找对象。」故意睨着她布满红晕的脸颊,他问:「是这样吗?」
阿俊表哥这猪头!居然连这个也说!?薏卿又羞又恼,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算了,可偏偏这男人不识相的眼光还紧迫盯人,备觉困窘的她没好气的应了他一句:「是不是都不关你的事!」
不以为忤的他,依然不愠不怒:「本来是不关我的事,不过多一点了解,就会更好沟通,我们相处也会更容易些,不是吗?」
当然不是!闻言快速抬眼的薏卿,对上他似含深意的眼,毅然应道:「我们不需要沟通什么,更不必要谈什么相处的问题——」
「当然需要。」泽优打断她的话:「如果你是我的特别看护的话。」
特别看护?「你在胡说什么?」
「很简单,在我还无法相信你会保守秘密之前,只好将你留在身边。」泽优盘起修长的腿,沈稳的声音象征着屹立不摇的决心。
这句话震碎了薏卿的理智,让她的声音失了调。「我答应你了吗?」
「你不得不答应,除非你想自找麻烦。」
又来了!他又在恐吓她了!
薏卿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他低咆:「什么麻烦?难道你真的想杀人灭口?」
「如果我真想那么做,你现在就无法在这里开口说话了。」
呃?「你的意思是……」
「将你留在身边。」
「你想囚禁我?」
他挑眉,摊着手,不置可否。「不管是什么,你留在我身边,只有好处。」
「什么好处?」她倒要仔细听听了。
第三章
「你希望幫助你爸解決財務問題嗎?」澤優接口問。
「當然。」薏卿不假思索的應:「如果我有能力的話——」
「你有!」澤優睨眼,績道:「只要你拿出找飧遗浜稀!�
薏卿吸了口氣。他在交換條件,而且條件相當誘人!只是……那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很自然的想到某些「附帶條件」……
「特別看護要做些什麼?」
他一眼看穿她的疑慮,「不管做些什麼,都只是個掛名,你應該知道我最大的用意。」
「就是想把我軟禁?好讓我逃不開你的眼下?」
「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我不會傷害任何人,除非是可能帶來麻煩的心頭大患。」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從,就會成了你的心頭大患?」
「我希望你不是,所以給你這個機會證明自己,現在,就看你怎麼表現了。」
「如果是幫人家做壞事,那很抱歉,我絕對無法表現什麼。」薏卿刷地沈下臉色。
「壞事?」
「就像那個叫由子的女人,裝鬼把人嚇個半死,這難道就是好事?」
「那是由子個人的行為,你不也聽見我叫程金阻止她了?」
「就這樣?她把你家搞得這樣亂七八糟欵!」
「不然呢?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抓起來賞個二十個大板,會不會太殘忍了點?「我不知道,反正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只是不明白,這個叫由子的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她是誰?竟然長得那麼像方小姐?」
一連串的問號脫口而出後,薏卿趕忙掩住嘴。「沒……沒事,當我沒問好了。」
「由子是我妹妹的屔㈡ⅰ!顾鸬弥苯亓水敗�
薏卿眨眨眼,她愈聽愈迷糊了。
澤優續道:「方馨是方家的養女,她的生父叫岩尾太郎,是日本天幫的首領……」
方氏的確跟黑道淵源深厚,只是內情和外界猜測的有所出人罷了。
因為一場黑幫火拚,一度落拓的岩尾太郎,不得不將身體特別孱弱的小女兒暫寄友人收養,這個友人就是方澤優的父親方銘。
之後,歷經了岩尾入獄、方銘移民他國……等諸多波折,直到岩尾和方銘重逢之時,小馨已經長大成人。
「後來呢?」薏卿聽得入神。「小馨有沒有跟她生父相認?」
澤優搖搖頭,平靜的聲音忽轉沈重。「如果我父母地下有知,他們一定會後悔當初沒有讓小馨跟著岩尾走,那麼也許這—切就會不—樣……」
「命弑緛砭秃茈y說的啊!」薏卿不禁砍歐,忽然想到什麼,又問:「那由子既然是小馨的姊姊,又為什麼要在這裡扮鬼嚇人?」
緬懷往事的心思被喚回,澤優神色一整,淡應:「由子想報復,因為她懷疑妹妹小馨是被方家的人趾Α!�
「趾Γ空娴膯幔俊惯@豪門深宅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隱私?別再嚇她了啊!
他望著她,表情十分嚴肅:「不論是不是真的,由子的身分目前還不能曝光,而知道小馨還有個雙胞胎姊姊的,除了我死去的父母親之外,就只有我和程金,現在……又多一個你。」
那是她的不幸!薏卿真希望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他瞥了地懊惱的樣子,緩聲道:「我不想為難你,但是更不希望破壞計畫。」
計畫?嗯嗯,不想死的還是別過問。可是,一想到自己被嚇得半死,心裡實在不舒服。
「不管是什麼計畫,我只是覺得你們這樣子很不應該,尤其你這個主人,不出面制止就算了,還想幫著隱瞞?」慧卿搖搖頭,無法苟同。
「我自有考量,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一個蹙眉,微抿的脣線霎時流露出冷冽,「總之,時候一到,我自然會出手。」
出手?她很自然地望著他的……下肢。
他捕捉住她的目光,並解讀:「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什麼事都做不了?」
「不……不是的。」
薏刪泛起一絲罪惡感——她怎麼可以輕視人家?她的愛心、慈悲心、憐憫心都到哪兒去了?
她努力委婉的表達:「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如果有什麼誤會,大家說清楚就好了嘛!」
「問題是,也許那不完全是誤會。」停住話,迎著她迷惑的臉色,他吁口氣,避重就輕的說:「不過你放心,既然你是我的人,你的安全我自然會負責。」
「我……」她什麼時候成為「他的人」了?
「你可以拒絕,不過我必須提醒你,由子絕對不可能放過你。」凝視著她因警戒睜大的眼睛,澤優認真地道:「你撞見她了,不是嗎?依她的個性,你已經是她的敵人了!」
「我……我……」她結巴道:「只要你不說出是我——」
他截斷她的話:「不用我說,自然有人會告訴由子。」
「誰?」
「程金。他是岩尾太郎特別派來的人。」他輕撫著那支特製的腕錶,「他真正的身分,是天幫分堂的堂主。」
薏卿聞言瞪直眼。哇勒!那「巨人」是混黑道的?那她不是死定了?
澤優接著更殘忍地印證她的恐懼——
「雖然現在我是程金的主子,服從是他的本分,但是保護天幫大小姐也一樣是他的職責。所以我不能把握你在離開這裡之後,是不是能夠平安無事。」
看來她已經沒別的選擇了?覷著輪椅上男人坦盏拿嫒荩睬涞男拈_始動搖。
被這個男人「軟禁」,總此被埋在後山當肥料好吧?
吸口氣,她作了決定:「好,我答應!」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對她伸出手:「那就先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明明是她遭挾持……遲疑了片刻,薏卿還是上前兩步,不情願的伸出自己的手。
她白皙柔軟的小手隨即被包裹住,並感覺到某種溫熱開始傳遞。他的手掌好厚實,被緊緊握住的感覺,竟格外叫人安心……
安心?慌張地抽迴手,薏卿無法理解自己的瘋狂念頭。她開始相信,自己一定是被嚇壞了,所以纔會神志不清!
睨著他燦然的笑顏,薏卿一點也不懷疑他的「愉快」。而自己呢?事已至此,也許她是該想法子讓自己更愉快些。
「你剛剛說我這個看護只是掛名,對吧?」秉著職場守則,她正經八百的詢問相關福利:「那麼是不是說,看護該做的我可以都不用做?」
澤優支著下巴,微愕之後的眸底滲著笑意,他很快的點頭,應道:「當然,你什麼都不用做,唯一要做到的,就是不讓別人看穿你只是掛名。」
「為什麼?」
「避免用『為什麼』這三個字,你住在這兒會更愉快。」
她微愣,然後自討沒趣的抿抿嘴。「那我住的房間——」
「我隔壁。」叫人放心的答案。
「我的薪水——」
「你開口。」
「不。」寬心幾許的薏卿,也展現自己的風度,「我不是這個意思,既然你願意解決我家的債務,那我的薪水當然就免了。」
澤優的微笑含著一絲贊賞。
除去她美麗的外表,他再度發現這個女孩討喜的另一面。
薏卿偷偷瞄他一眼。他幹嘛一直笑?難道不知道這等溫柔微笑,會叫人臉紅心跳欽!
如果撇開受制於人的不悅,薏卿不得不承認,每多看他一眼,就多一次賞心悅目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馬上又被他接口的話破壞了——
「等會兒我會讓程金轉告你表哥,叫他不用過來接你了。」
「什麼?」當她是現行犯,就地拘拿嗎?她忍不住揚聲抗議:「有必要這麼急嗎?我總是要回去準備一下啊!」
「日常所需,我自然會幫你準備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