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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三部曲 page 2 作者:惜之

  那么她也该看得清楚,他爱她不比轩辕弃少,为什么她始终排拒?

  “妳也不恨轩辕弃对不对?即使他要妳死。”欧旸御颓然道。

  他早该知道林茉儿不是一般女人,她的生命中,恨从不存在。

  她安详脸庞浮上一层光彩,淡淡笑意浮起。“是的,我不恨他,我爱他。”

  “尽管他恨妳。”

  “是的。”她的答案没有迟疑。

  “就算他娶了别人。”

  “是的,我爱他。”

  第一次承认爱他,竟不在他面前,若要说遗憾,这便是唯一遗憾吧!

  “如果你们永远不可能再见呢?”他追着她问。

  “这和我爱他相违背吗?”

  茉儿自问也问他,然后摇头,给了两人正确答案。

  是的,根本不相违背,只要能爱他、能祝福他就够了,她的爱情不需要回馈和条件。

  “妳宁愿将就一份摸不着的爱情,也不愿正视我对妳的感情?”

  “我们不可能,许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

  “不管我守护妳多少年,都没有转圜余地?”

  茉儿没有迟疑,点头,她的爱情不会改变。

  重新拿起针线,她曾为轩辕弃缝过一床被子,这些年,总在想起他的时候,一针针接起小碎布,棉被越缝越大,却填不满她的思念。

  他还怕冷吗?不怕了吧,身边的女人会为他带来温暖……

  叹口气,她悠悠问:“新王后待他好吗?”

  茉儿问句出口,欧旸御气丧。

  到此时,她满心想的仍然是轩辕弃,对于她的爱情还需要怀疑吗?不用了,不需要怀疑、不需要等待,他该聪明地学会死心。

  抽走茉儿手中东西,欧旸御翻开她的掌心,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斜斜贴附,那夜,他趁着几分酒意,想逼她屈从,她却用剪刀伤了自己,宁死不屈。

  鲜红的血模糊他的视线,早在当初,他就该看清她坚绝的心。

  “还痛吗?”他轻抚伤痕。

  “不痛。”茉儿抽回自己的手。

  “原谅我好吗?”

  “我没怨过你。”

  点头,欧旸御再问:“如果我说要走,妳会留我吗?”

  茉儿摇头。

  “你有你的路,我不该拦阻。”

  果然,他猜中了她的回答。

  “一个人待在这个谷里,不害怕寂寞吗?”

  茉儿又摇头。

  这个问题他问笨了,在她心中住了一个叫轩辕弃的男子,她怎会感觉到寂寞?

  “我懂了。”放下她的手,欧旸御转身离开茅屋。

  望着他萧索背影,茉儿喃喃自语。

  “动作可得快一点,他要走了。”

  说着,她拿起布料,飞快地缝起衣衫。

  那天晚上,欧旸御剃去三千烦恼丝,站在她门前,原想只待一会儿就离去,不道再见、不伤离别,但茉儿的屋门打开,她拿出新衫,要他收妥,对于他的头发一字不提。

  就这样,欧旸御离开住了三年的山谷,离开他的一片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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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旸御走后两个月,家中的白米、蜡烛用罄,茉儿势必要出谷一趟。

  三年多了,她没接触过人群,对于出门多少有些迟疑。

  收拾新采下的蔬果,放置竹筐中,背起竹筐,沉重的菜果沉了她的眉。

  以物换物吗?她没做过这种事,没把握能做得好,但往后要一个人生活,总得学着独立。

  摇着小船,那是欧旸御特意为她留下的,是出谷必备工具,一湾小溪连系谷中天地和外面世界,溪旁,有欧旸御为她种下的两行茉莉花香。

  沿路,她采下满手雪白茉莉,沁心的香气和她融为一体。

  顺着地图,走了好久,才走到欧旸御常去的市集,寻了一个空地,铺上带来的蔬菜药材,她静待客人上门。

  “姑娘,莕菜怎么卖?”

  终于,大娘走近,茉儿低垂的眼眸抬起,只是一眼接触,妇人像见到鬼魅似地,猛往后退两大步。

  她指着茉儿问:“妳是林茉儿?”

  点点头,她认得自己?茉儿不解。

  “大家快来,女飞贼在这里,谋刺王上的女飞贼在这里。”大娘叫唤来往人群。

  茉儿猛地想起,“他”画了告示寻她,欧公子告诉过她。

  以往出门以物易物,欧公子常将自己扮成乡下农夫,哪像自己,一身寻常装束便出谷。

  “大家快围住她,快报官啊!”

  妇人尖声大喊,市集里的男男女女全围了上来。

  茉儿不识得他们,然他们脸上的憎恨明显,就算不懂得读心术,她也能看出来。

  “听说她对男人下蛊毒,咱们的王上,曾经被她弄得精神错乱。”

  “听说,自从她逃离王宫后,王上头脑清明了,从此多少仁政,造福咱们老百姓。”

  “这种女人不能让她活在世间,否则不晓得多少人要受害。”

  “没错没错,她打着圣女的名号到处害人,这种女人比恶魔更恐怖。”

  “她不但迷惑王上,还去招惹宫中侍卫长,这才引发叛变,好好一个大有前途的男人,活生生毁在她手上。”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老百姓的话字字伤人,这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是“他”吗?那么他对她的恨,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他既然恨她,又何苦叫她骑着茉莉花逃亡,让她存了期盼,斩不下该断的情爱?

  缓缓望向叫嚣愤然的人群,欧公子的话在她脑中浮现——他要妳死、他要妳死……

  茉儿不在乎他要自己死,更不介意为他而死,只是、只是……她怎负载得动他的恨?

  突然间,一颗鸡蛋朝她飞来,砸在她额间,蛋黄蛋白模糊视线,他的恨植入百姓心底,浓稠的恨传出,不需读阅已然分明。

  “坏女人!”

  接着,石头蔬菜扔来,一处处的疼痛鲜明,她想开口,无奈,喧嚣愤怒让她思路迟钝。

  “打死她,替咱们王上出气。”

  “没错,打死她、打死她。”

  更多的东西朝她飞来,眼角撞出鲜血,腥红的血液染红众人眼睛,无数杂物砸出,那是为了他们崇敬的王。

  茉儿不晓得该高兴或伤悲,曾经她担心他手中染血,引得诅咒憎恨,而今民心所向,他得到称颂赞扬,她却要为他的恨受难。

  好吧,若他快乐的话,为他的快乐,她做的事还怕少了。

  她看不到自己的狼狈,心心念念的是他的恨,她再多痛一些,他会更高兴是吧?

  突地,一个响亮巴掌声打断茉儿思绪。

  妇人张牙舞爪朝她吼叫:“王上再不会被妳迷惑,他迎娶新后,人家端雅贤淑,比妳好上千千万万倍,不似妳一身狐狸风骚。”

  王后比她好上千万倍吗?应该是吧,那么他爱她、信任她吗?他此生的快乐都系在她身上了,对不对……

  不该嫉妒,她心心念念着他的幸福不是?

  很好,他有新妇、有幸福,她愿意满足,可为什么,心上的针越扎越深,越椎越疼?

  酸楚扩大,泪水模糊双眼……

  城东,一队骑兵快马而至,手镣脚铐加诸在她纤弱的身躯,她走不动,是承载不了太多人的恨或枷锁累人?

  凝眸遥望京城,她的爱、他的恨……

  全镇百姓几乎都聚到官府衙门前了,林茉儿是重罪犯啊!青天老爷和官员皆严阵以待。

  跪在堂前,茉儿没抬眼,静静等待发落。

  开口辩驳吗?不,她不想再辛苦,她要直接等待画押认罪,等待处决。

  “林茉儿,说话!欧旸御在哪里?”

  欧旸御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欧公子已非凡尘中人,何苦对他苦苦相逼?

  “我给妳机会,妳不要不知好歹,非逼我用刑。”堂上大人一拍案,气势震人。

  茉儿抬头,看着堂上大人,那是一张张急于表功的嘴脸,他们想自她口中问出欧公子的下落,好伏诛两人。

  可惜他估错了,她未和他一道,就算真的同路,她又怎能出卖他?欧公子的叛国是他的使命和责任。

  低眉,由他了。

  “林茉儿,是妳逼我用刑,怪不得本官,来人,杖责二十。”

  话落,几名官爷围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声声杖催,几次她近乎痛晕过去,却是不能。

  她在想轩辕弃,想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试图冲淡身上疼痛,可惜效果不彰,入髓疼、彻骨痛,一次次摧残着她的生命。

  再被架起时,一盆冷水泼下,不清晰的意识飘荡在空气间,恍恍惚惚,她看见轩辕弃坐在堂上,满脸严肃。

  “我再问妳一次,欧旸御人在哪里?”

  她没听进他的话,朱唇启,轻轻一声:“你好吗?”

  “妳说什么?”堂上大人问。

  “你好吗?王后待你好吗?她会陪你喝茉莉花酒是不?”

  “林茉儿,不准妳在堂上装疯扮痴,说话,不然我会再用刑!”县官怒斥。

  听不见问话,茉儿只一心想知道轩辕弃好不好?腥咸滋味在口中散开,她呕出满口鲜红,她知道,却没力气擦去它们。

  茉儿微笑问他:“你很好,对不对?只要我不好,你便好了……”

  县官受不了她的痴傻,怒喊:“来人,上夹棍。”

  茉儿没看见自己的手指被插入夹棍中,鲜血口口吐出,她快死了吧,可她还有叮咛要嘱咐啊。

  “弃,别再造杀孽,欧公子是你表兄弟,放了他,让自己快乐一点……”

  话未嘱咐完,收拢的木棍带出无法忍受的疼痛,茉儿晕了……

  她死了……他一直希望她死……一直希望……那么……如他所愿吧!

  第二章

  “小姐,王上拥有几百个女人,可他对妳最特别。”说话的是锦书的贴身丫头馨儿。

  “胡说什么?”锦书羞红脸,描丹青的手顿了一顿。

  “我没胡说,是余公公说的,他说王上从不偏心哪个娘娘,夜里休憩哪个娘娘宫里,都是余公公点牌算数,可自从他和妳大婚之后,情况大有转变,不但经常上朝阳宫,还一夜……”话到这里,连馨儿也羞得说不下去。

  她的话锦书怎会不明白,王上对她是尽心啦!

  这些日子,赏赐不断,看得后宫女子人人歆羡。

  日里妃子才人,纷纷上朝阳宫恭贺,背地里却暗自说嘴,有人说王上待她好,是因为爹爹的因素,也有人说,王上喜新厌旧,很快她就会和她们一般,被丢置冷宫。

  对于背后的嚼舌根,锦书并不介意,不管如何,她当上王后是事实,只要安分守己,谁说嘴又何妨?

  突然,馨儿想起什么似地,忙凑到王后身边说:

  “小姐……不,我叫错啦,王后,听宫里的旧人说,王上最讨厌茉莉花,往后咱们不熏茉莉,改用桂花好不?”

  “会吗?”

  她没感觉到王上不喜欢。

  “我没骗妳,前几年,王上下了一道谕令,要人把宫里的茉莉花全砍了。”

  才进宫几天,好人缘的馨儿已和大家混熟,各方消息尽收囊中。

  “好吧,果真如此,咱们就换别的香花。”

  锦书乐于为王上改变,乐于为他改变自己的喜好。

  “听说啊,王上有阵子特别爱喝茉莉花酒,御膳房酿了不少,自从宫里茉莉全砍光之后,王上没再提起,那几坛酒也就乏人问津,有空去要点过来,我们还没尝过茉莉花酒呢!”

  “别贪嘴。”

  锦书笑笑,将画中美人加上几笔,清秀眉目立现眼前。

  “许是王上闻多、喝多,腻了茉莉香味吧!不然好端端的,干嘛砍花儿出气。”

  说着,她蹦蹦跳跳地冲到金炉前,在放进茉莉线香时,迟疑一下,换了百合香,燃上。

  “没妳的事儿,少探听。”

  从小,馨儿就这副性子,要随她进宫时,爹还担心她惹麻烦,但两人情同姊妹分舍不开,令沐文就随她们去了。

  “我探听还不是为妳好,妳不晓得,女人们的斗争可比男人们的打仗更加惨烈,听说之前有个湘贵妃被毒死,还有啊,惠妃身怀龙种却被下药,流了胎,结果被打入冷宫,这些事,王上国事繁忙没精神处理,妳接掌后宫,可得费精神管管。”

  馨儿吱吱喳喳说个没完,一句句全说进锦书心坎儿里,的确,这后宫事儿认真管起来,可不比国家大事轻松,女人的嫉妒争宠,何只一部三国演义说得尽。

  “知道了,找一天我见见姊妹们。”

  她得立下规矩,让后宫减少纷争,为妻之道,首在替丈夫解去后顾忧啊!

  提笔,匀出一张净纸,锦书偏头想想,在上面写下第一行字--不可动用私刑,凌虐下人。

  这情况很严重,那些出自名门的妃子,往往动辄刑罚,罔顾生命。

  从小,锦书在爹爹的教导中学会人生而平等,即使是虫鸟鱼牲,每条生命都值得珍惜。

  “哇塞,小姐,不不不,我又说错啦,王后,这条命令一颁布,不知多少宫女们要给妳立长生牌位,早晚焚香祝祷呢?

  晨里,我在御花园,碰上玉贵妃手下的小凌儿,她脸上乌青好大一块,说是玉贵妃心情不好给砸的。”

  “服人以德,不该用天生的优势迫人……”锦书话没说完,就被自外头走人的轩辕弃打断。

  停下话,她屈膝向轩辕弃行礼。“臣妾给王上请安。”

  轩辕弃点头,让锦书起身。

  馨儿倒过茶水,告退。

  他拿起桌上的纸张,读过,望一眼锦书。

  “臣妾想,身为王后该为王上分忧,便寻了些事,不知道这么做该不该。”锦书说的谦谨。

  她的聪明出乎轩辕弃意料之外,再次,轩辕弃拿她和茉儿相比较。

  锦书用自己的方法和能力救人,不像“她”只会跪地,求他高抬贵手,锦书轻巧圆融地生活在世界上,不同“她”只一味当烂好人;不管由哪个角度比,锦书比“她”好上千万倍,他该喜爱锦书,甚于“她”。

  “放手去做。”他丢出短短四个字。

  自此后,父女两人,一个朝政、一个后宫,成为轩辕弃打理江山的两大助手。

  突然,他发觉金炉里的香气改了,不再是若有似无的茉莉香,眉微蹙,想出口询问。但一个转念,凭什么他要喜欢或讨厌茉莉香,凭什么他对茉莉的观感要受人牵制?他可以做到完全不被影响!

  刻意地,他忽略鼻间的香味;刻意地,他拉起锦书,让她坐在自己腿间,他要宠她、爱她,他要锦书入主空洞的心,从此谁都不能取代。

  低头,他吻她,用了比平常更炽烈的感情,轩辕弃要自己完全融入一场欢爱,不想起他人。

  轩辕弃的“努力”,锦书接收到了,再无疑问,王上爱她,不因她是令沐文的女儿,不因她的琴棋书画高人一着,只因为他喜欢她、爱她,只因他们前世有缘,此生注定结发结情。

  环住他的腰,这宽宽阔阔的怀抱啊,是她的天、她的世界,是她一生赖以生存的人。

  “你不可进去。”

  屋外馨儿清脆响亮的嗓音,打断轩辕弃的努力。

  “我有大事要禀告王上。”

  羞赧低头,锦书自他腿间站起,整整衣服,也为他打理紊乱的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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