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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露珠 page 8 作者:寄秋

  英国的雾气比平时浓厚,一公尺以外的距离就有些朦胧,再远些是一片白茫茫,彼此间想看清对方的脸有点困难,除非拿了探照灯和火把,稍微能分辨出各人所站的位置。

  不过大海捞针的方式难度甚高,宅子占地辽阔,要躲个不出声的女人太容易了,只要她有心闪避,相信再多的人手也难以发觉她的行踪。

  「人是怎么弄丢的,白天的时候我看她还好好的,为什么转过身人就不见了?」事出必有因,不可能短短数小时就变天。

  「呃,这个……我想……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男子表情不太自在的将头撇向一旁。

  「哪件事?给我老老实实的说清楚。」什么事这么严重,会把一个原本乖巧的女孩逼得不见踪影?

  「就是……就是……呃,那个……我……呵呵……这个……」该如何说起呢,头好痛呀!

  可恶,都什么时候还吞吞吐吐的。「要让我先敲掉你三颗牙才肯吐实吗?」

  他拳头一握,男子马上就招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下午我和台湾的兄弟通电话聊聊近况,聊著聊著就聊到咱们老大身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好提到就顺便打打趣,消遗一下。

  「哪个老大,是英国的老帮主还是台湾的铁老大?」如果是前者倒好处理,情况不致失控。

  就怕是後者,棘手又麻烦,不好拿捏。

  「当然是台湾的那个,不然她怎会情绪不稳的和我们玩起躲猫猫。」一想起来他就心惊胆跳,他哪晓得有人躲在背後偷听。

  而且越听脸越沉,活像刚从醋缸捞起一样,抢过他手中的话筒使劲往地上一砸,口中直嚷嚷著不可能,那时他的脸也黑了一半,直觉会有事发生。

  只是他没想到会发生得那么快,让人措手不及,忧心忡忡的他正想向上头报备时,看护的人员已传来人不见的消息,令他傻眼的不敢说出事实真相。

  他小心翼翼的问,希望别踩到地雷。「你们谈论的内容没有涉及和感情、女人有关的话题?」

  苦笑一记,男子笑比哭还难看,这让他的主管跟著不安,心往下沉的暗叹不妙。

  「很不幸的不只有,而且更加劲爆的说起老大那只可爱的长毛吉娃娃……」他笑了,非常激动的放声大笑,巴不得立刻飞回去瞧瞧让他们爆笑如雷的女孩。

  「等等,你说的是人还是狗?老大那种体格似乎不适合养体积娇小的宠物。」起码要狼犬或拉布拉多才够看。

  「是像狗的人,听说可爱到不行,不管谁见了她都想摸摸她的头,给她一颗糖吃。」害他好奇心一起问个没完,疏忽了这话题不宜提起。

  「老大的女人?」人长得像狗未免太奇怪,别说老大的为人不轻易动情了,他一向也只对艳丽型的女人感兴趣。

  「好像是,不过我和那边的兄弟聊到这里,恐怖的大小姐就出现了。」他微微一颤,表现出害怕的模样,

  「恐怖……咦,那是什么?」像一个人的影子晃过去。

  「会不会是大小姐?!」最好是她,不然大家都会死得很惨。

  「去看看吧!我由左绕,你向西行,务必要将她找回来……」

  声音渐渐消失在雾的那一端,枝叶茂密的树里探出一颗头发挑染过的头颅,东张西望的查看附近有没有人靠近,俐落的身影一翻,轻如羽毛的由树上跃下,面露个快的神色。

  「哼!居然敢说我恐怖,太久没发威都当我是病猫,我只不过装乖哄哄你们罢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笨蛋。

  阿生哥是她的,谁也不能跟她抢,不管是人或是狗,都别想从她手中抢走他,同样的错她绝不会把第二次。

  留著一头美丽直发的妙龄女郎冷笑著朝雾中奔去,消失在白色的夜里。

  月儿隐隐发出寒光。

  第六章

  「你住的地方非常……呃,艺术,有你个人的风格在。」

  啊!谁在说话?

  不知第几次掉下床的方良善惊慌的看看四周,神色恐惧的捂著胸口担忧心脏会突然弹出,似醒非醒的犹似在梦中,眼底可见恶梦後的残存遗迹,眼下挂著两个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

  她一直以为那句会常常见到面的话纯粹是开玩笑,当不得真,她照日常习惯的上下班就好,以他统领上千名的保全人员的工作性质来看,应该忙碌得没时间应付她这种小人物才是。

  当然,以上是她愚蠢的想法,她想得太天真了。

  他口中的「常常」和她的认知差距实在太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谓的胆量训练是每天吓她一回,甚至是一天好几回,端看他大爷几时开心就来捉弄一番,而她完全没有反对的余地。

  因为她一早睁开眼看的不是她有些脱漆的天花板,或是用浸过油的画纸补洞的墙壁,而是放大数倍的男性脸孔,胆子再大的熊也会被他吓得继续冬眠,何况她只有一颗老鼠胆。

  人家是久病成良医,她是足以写本惊吓纪念录,这一、两个礼拜她被吓的次数是她二十一年来的总和再乘以三,每每吓得魂不附体的从床上滚下来,三魂犹在却丢了两魄。

  不是她爱抱怨,哪有人这样追求女朋友,先把她吓个半死,再用好几个热吻安抚,吻得她头晕脑胀根本忘了该不该怕他,然後她就真的不怕他,吼了他两回。

  照他的说法是大有进步,胆子有磨大了一点,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很可怜,她已经连著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一面提防他偷袭,一面担心又被他吓到,简直是笼里的小鸡怕黄鼠狼,毫无招架之力。

  「一定在作梦,我换了三道安全锁,他不可能进得来。」对,是她多心了,换锁的师傅说他的锁最耐用,一般小贼绝对撬不开。

  天还没完全亮,再睡个回笼觉吧!周休二日不用上班。

  一想到这件事,她的眉头不由得打结,原本她是几乎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辛勤工作者,但自从他在吴姊面前露露结实的臂肌後,好像再也没有人把她们的工作丢给她,害她闲得不知该做什么,发呆的时间比做事多。

  现在她不能假借加班为由A公司的资源一用,她一个月的开销明显的增加一、两千块,这全是他害的。

  她应该大声的告诉他,她是热爱工作的人,请他不要妨碍她做牛做马的机会。

  「这锁是相当牢固,你终於把我的话听进空无一物的大脑里。」省得她家被搬空了她还一无所知,满头雾水的以为走错地方。

  咦!这声音……这声音……好、熟、悉。「不,是梦,我不能自己吓自己,我加了锁。」

  故做镇静的方良善将头埋入沙里当鸵鸟,一再催眠自己在作梦,绝不是真的,被别人吓已可怜到不行了,不能再让自己吓,她肯定吓出後遗症才会有幻听现象,真人铁定不得其门而入。

  她自我逃避的不接受事实,佯装一切无事。

  「小毛球,你要自欺欺人到几时,地板很冷别呆坐著,小心著凉。」大掌一捞,铁汉生轻而易举的将怔忡的人儿捞回失去弹性的床。

  「不许叫我小毛球,我不是球。」恼怒地往厚实的「墙」一捶,生气的小脸纠成一团。

  可是打完了之後她又惊觉不对,那面墙几时跑到她床上,大摇大摆的占据半张床,那她怎么睡。

  轻笑的男人一把抓起她凌乱的长发把玩。「瞧,多像颗毛球,叫人爱不释手的想把它弄得更乱。」

  「你……」她敢怒不敢言的用力瞪他。「明天我去剃光头,你就不能再叫我小毛球。」

  顺便捧个钵四处化缘,看他敢不敢当众调戏尼姑。

  「你敢!」他轻轻的拧她稍微长肉的粉颊,胆小怕恶是她的罩门,百试不爽。

  果然。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啦!你不要掐我的脸。」感觉太亲密了,她不习惯。

  脸微红的方良善不敢大口吐气,眼一睁开看到是厚实的胸膛,没太多男女经验的她当然不自在的呼吸急促起来,又怕他瞧见了会取笑,硬是压抑的小口呼气,避免喘不过气。

  其实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会真正伤害她,他只是单纯的逗逗她好让她不再怕他,他和看来阴险刻薄的房东太太一样疼她,只是表达的方式和常人不同,先欺负她再给她糖吃。

  所以这些时日她开始敢和他大小声,并且学著不胆怯退缩、勇敢的说出心底的话,虽然次数不多却很有成就感,她发现只要肯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点怕他,每次他一板起脸训人的时候她都会躲得远远的,免得遭受波及,他对手下真的很严厉,像个暴君,有如秦始皇再世,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下次别打这头鸟窝的主意,我个人十分偏爱它。」铁汉生笑著将她拥入怀中,轻柔的给她一个早安吻。

  什么鸟窝嘛!那是她的头发耶!没礼貌。「你当过贼对不对?所以飞檐走壁的从窗口进来。」

  她自以为是的下结论,沾沾自喜自个猜得没错,打锁师傅说这锁没人打得开,就算火烤水淹一样坚固耐用,宵小休想动它分毫,它是用最好的白钢打造而成,保固期起码有十年之久。

  要相信专家的保证,他绝对不会骗人,她真的试过打不开,除非有钥匙。

  看著她怀疑又自我挣扎的表情,他深幽的黑瞳散发一缕疼宠和柔情,好心的为她解答。

  「现在的贼使用的是高科技的产品,我和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相差甚远,只不过刚好认识帮你装锁的师傅而已。」他笑著摇摇和她放在鞋柜上一模一样的铜钥匙。

  「这……怎么可能,老板这么没有职业道德?」惊讶的睁大眼,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亏她还那么信任他,将他的话一字不漏牢记心中,当他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化身,哪知他竟骗了深信不疑的她。

  好大的打击呀!难道这世上想找个可信赖的好人这么难吗?

  「别太沮丧了,你这张小脸不适合忧愁的颜色,你没发现师傅装完锁後并未向你收取任何费用吗?」说她单纯似乎过於轻描淡写了,她对於「不重要」的事过於轻怱。

  瞧这一屋子的巧思不难看出她的用心,他敢打赌每一件摆设她都能滔滔不绝的细数其制造过程,甚至连日期、地点、工具和用过即丢的材料她都不会轻易忘记。

  他很少见过用石头和大拇指粗的树枝做成的风铃,通常人们会捡拾贝壳或其他好上手的素材来完成一件成品,而她恰为相反的专挑高难度的挑战,不破坏材料的原始,一块一块细心的黏著捆绑。

  最叫他称奇的当是满屋子完成及未完成的画作,从水彩到油画,还有板刻的花鸟国画,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随手涂鸦的素描,张长生动而写实,刻划出人性中最直接的感情。

  她不该只是个服装设计师的助理,以她丰富的情感画风应该走入专业,她可以成为引领风骚的一流画家。

  但是以她淡薄名利和不爱出风头的个性来说,盛名反而会对她造成困境,她喜欢平淡、不受干扰的生活,若要应付成名後接踵而来的问题她无法负荷。

  「喔!对咩,他居然没收钱就走了,实在太奇怪了。」要不要拿去给他……咦,好像不太对,她有叫换锁师傅吗?想了又想的方良善始终想不出所以然,两眼困惑的猛抓乱得快打结的头发。

  「你比较奇怪,问也没问的就开门放陌生人进屋,你好大的警觉心呀!」他有些不豫的恼她随便,从不用大脑思考。

  「我……」她支吾的低下头怕挨骂。

  真是的,这迷糊的丫头没他怎么过活。「人是我叫来的,他是以前我手底下的一名小弟。」

  对她百般纵容的铁汉生省略不言的是那人曾是偷遍台湾、登记有案的惯窃,如今「从良」当起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不再从事鸡鸣狗盗的行为。

  「原来是你呀!」因为不会被骂,她松了口气露出让男人心弦一动的甜美笑容。「你不要老是吓我嘛!早晚会被你吓破胆。」

  幸好她最近胆子变大些,不然真要晕给他看。刚睡醒的她脑子还不甚清醒,浑然不知她此刻撒娇的娇媚神情有多诱人,笑得咯咯地往他胸口磨蹭。

  纯真的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举动有多危险,非常容易挑动男人的情欲,尤甚是一大清早欲望最不受控制的时候,她根本身在火中而不知烫,兀自为不用受罚而暗自高兴。

  「善,我们交往有一段时间了吧?」氤氲的眼转为黯沉,流动著她所不熟悉的幽光。

  楞了一下,她想起电视上的一则广告。「等等,你不会想跟我求婚吧?!」

  未经大脑过滤的话突然由她芳唇吐出,两人同时为之一愕失去声音,四目相对许久未出一语,一道模糊的影像在眼前升起,他们看到一个著绿色旗袍的冷傲女子,以及一身长袍打扮的儒雅男子。

  他们相互拥抱著,情意深重的凝视对方,如同此时的他们舍不得分开,深刻的感受彼此的体温。

  爱、离别、伤痛、相思、怀念种种情绪一涌而上,几乎叫他们难以承受的往嘎吱的床一躺,交融的心有片刻的迷惑,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可是那份感受又来得如此突兀,好像冥冥之中已注定两人该厮守在一起,这次绝不让任何阻力阻隔他们相守的决心。

  咦!这次?为什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志云……」方良善低喃著浮现脑海中一个令她心痛的名字。

  萧志云。莫名的,她居然忆起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容貌,与眼前的他恍若双生。

  不过她很快的知道痛的感觉,由迷离幻境抽身的铁汉生一听见她用深情的语调唤著他以外的男人名字,满涨妒意的不快让他的眼阴沉如腊月雪,惩罚意味浓厚的嚿吻她该死的唇。

  既害怕又沉醉的方良善微闭起眼,她心中看到的是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斯文又温柔的迷恋著她,一个狂暴又粗野的爱著她,两人都是她心之所系的挚爱,不能分割。

  她幸福的笑了,为自己被爱感到快乐,同时也享受爱人的喜悦。

  「说!那个男人是谁?」她竟然笑得这么甜蜜。嫉妒不已的铁汉生恨得牙痒痒的瞪著她,巴不得一口将她吞了永绝後患。

  「嗄,什么男人?」她一脸茫然的回望著他,不懂他在问什么。

  「你刚才嘴里喊的男人名字,别告诉我你忘了他是谁。」纵使明知没有人的过去纯如一张白纸,但他仍忍不住吃味。

  脑袋一片空白的她真的不记得曾发生什么事,隐约像是作了一场迷幻的梦,似真似假紧扣胸口的一处柔软地,让她感到梦醒後的失落。

  「我不知道,那个人和你好像。」头一次她认真的细瞧他的模样,心头微微的冲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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