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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爱 page 8 作者:花儿

    战场迅息、变化万千,他总算是明白了。

    “阿其…”

    燃烧的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影,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拖得长长的。

    战争,真的要结束了吗?

  第六章

    “奇怪了。”邾淮相当不解的问:“叛乱平定,应其也降了,这都是好事对不对?”

    “没错。”雷榭应道。

    “那为什么元帅老是皱着眉头,话好像说的更少了?”难道没人注意吗?元帅似乎常皱着眉,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疼痛似的。

    “或许是因为点点姑娘离开了。”

    “那个女刺客走了才好,我才不用整天担心元帅又会被她伤到。”

    “你到现在还当她是刺客?你真的不知道,当初救元帅出山区的人就是点点?”全军上下都知道的事,没道理他不知道呀!

    “真的?”他瞪大了眼睛,“那她为何又……”他比了个刺杀的动作,一脸疑惑的问。

    “那是人家的事。”雷榭白了他一眼,“小俩口吵吵闹闹,吵凶了动刀子也是常有的事,要你担什么心?”

    “真的吗?元帅跟她……”他将两只食指靠在一起,“真的?”

    “看不出来吗?”

    “我倒真看不出来。”他摇摇头,“连孔大人都看不出来……呀糟了!”

    “什么糟了?”

    “事情糟了,孔大人已经将点点的事呈了上去,现在可能已经到了皇上那里。”

    孔大人为了怕奉仅言有个闪失,是上会龙颜大怒,因此在他决定不审点点,并将她留在身边又不听任何人劝告之时,孔大人就急急将这件事情上报。

    为了表现出他相当关心奉仅言的安危,还稍微用了夸饰的手法,把点点说成是个凶残的邪恶女子,而他又是如何甘冒大不讳三番两次的劝将军。

    听完邾淮的话,雷榭心都凉了,“怎么不早说,元帅知道吗?”

    “我怎么说呀,你那时又不在。又没人跟我商量,孔大人说这样做最好,把一切交给量上来定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你真糊徐!皇上要是知道这件事,点点还有活路吗?”

    “怎么办?”

    雷榭写道:“怎么办?先瞒一阵子再说,苗族刚平要发落的事情一大堆,你还嫌元帅不够心烦吗?”

    “还好点点姑娘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有些侥幸的说:“是上就算要杀她也不知道到哪找人了。”

    是呀,点点姑娘已经消失很久了,似乎从他们挥军进子午谷之前,就没看见她了,算算日子也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她究竟到哪去了呢?

    ***严冬已经来到云南,瑞雪厚厚的堆在旗帜上,城头上的旗帜再也无法飞扬。

    奉仅言每日都到城头上去等待,他心中的疼痛依然剧烈的存在着,但是点点却始终没有出现。

    每天,不管刮风或是下大雪,晴阳或是阴日,只要一到傍晚时分,他一定会在城头上仁立,眼光远远的落在某一点。

    “元帅!”邾淮大呼小叫的奔了过来,“皇上……皇上又下了手谕!”

    他恍若未闻,连动都没动。

    “元帅!”他又喊了他一声。

    “我听到了。你说给我听就行了。”

    “皇上命你即刻进京。”

    “知道了。”他淡淡的说,连眼光都没有移开过。

    光是知道是不够的,要行动才行呀!

    皇上连下了三道手谕,都是催他回京面圣,谁知道奉仅言却不把他当一回事。

    他命雷榭班师回朝,押解应其进京,可是自己却留在似水城,日日站在城头上发呆,就连下大雪也不避。

    那日圣上颁下圣旨,嘉勉众人平乱有功各有法封,却独漏了奉仅言,但他似乎也不以为意,似乎升不升官对他都无所谓。

    圣旨上居然还将孔文郃封成代天巡守,命他将行刺奉仅言的刺客立即正法,洋洋得意的孔文郃立刻展开缉捕行动。

    这下可把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点点被逮住,那就没人能救得了她了。

    大家为点点的安危着急,可是奉仅言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又到城头上去发呆,似乎点点就算被抓到一刀杀了也不关他的事。

    还好他们一直没有抓到点点,这种事孔文郃也一定不敢上报皇上,最好能不了了之就算了。

    缉捕行动无疾而终,大家都暗自窃喜,而皇上第二道手谕里也没再提起这事,只是催奉仅言回京。

    而他一样置之不理。

    今天是第三道了,手谕里的语气已经越来越严苛,表示是上已经不耐烦,元帅的脖子也已经越来越不安稳了。

    “元帅,这里的事就交给都督负责吧。”

    “嗯。”他只是简短的应了一句,却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邾淮,你听过情蛊吗?”

    “情蛊?”他搔了播头发,“这蛊不是苗人的玩意吗?”

    不会吧,元帅不是中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蛊吧?难怪阴阳怪气的,居然连皇上的命令都敢违抗,而且一连三次。

    他得想个办法救救元帅的脑袋,是上的耐性一定被他磨得差不多了,等到第四道手谕下来的时候,搞不好就是要叫他去死了!

    不行!就算打昏地也得把他拖回京城去。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提起手掌来正要对着他的后脑敲落,他却突然转过身来。

    邾淮当场侵住,这手提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嘿嘿。”

    “邾淮,我的心还是这么痛,可是点点她真的还在吗?”

    “什么?”

    奉仅言说完这句话,突然身子朝他一倒,居然已经昏了过去,邢淮连忙将他扶住,他滚烫的体温令邾淮吓了一跳。

    这些日子以来,他镇日在墙头上吹风、淋雨,就连下雪了也不避,终日湿淋淋的,早已病得头痛脑热,但他不叫一声苦,不出一声呻吟,什么异样都不表现出来,苦熬苦撑着,这样的折腾就算是铁做的身子也会出问题,更何况他只是个血肉之躯。

    邾淮连忙把他扛在肩上,却没注意到从他脖子上掉落的金锁片,急急忙忙把他扛到医馆去。

    他急奔到医馆去,用力的擂着王大夫的门。

    “王大夫,王大夫!快开开门哪!”

    王大夫急忙从内院奔了出来,下了门栓呀的一声打开大门,“是都将军哪!这是怎么回事?”他看见邾准负着奉仅言,而他看起来似乎人事不知,这可吓了一大跳。

    “元帅病啦!浑身烫的吓人。”他一面养进医馆,一面埋怨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天天上城头去拆腾,这下可好了,病成这样可怎么办才好?”

    “邾将军,你别急呀!快把元帅放在坑上我看看!快呀!”

    “对喔!”他居然急得满屋子乱转,一直没想到要将元帅放下来。

    王大夫脸现焦急的神色,抓起他的手腕就开始诊脉。

    “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看王大夫脸色沉重,又一直不说话,急得邾淮只是抓耳扒腮,一直催问。“王大夫,你倒是说话呀!元帅是怎么了!是染了风寒吗?要不要我先去铺子抓药?”

    王大夫回头瞪了他一眼,吼道:“闭嘴!你吵得我不能专心。”

    “我…我急呀!”他理直气壮的说。

    “出去出去!让我好好看看元帅!”他将双手放在他肩胛上,用力将他推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还不忘吼一句,“不许吵。”

    邾淮在门廊上踱来踱去,不时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突然门从里面打开,他一时没有防备,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踉踉跄跄的稳住步伐,“怎么样?”

    王大夫花白的头颅猛摇,“我问你,元帅究竟有没有在吃喝,作息有没有正常?身子骨怎么会虚成这样?”

    “我不知道,元帅一直都很忙……”王大夫一说,他才觉得奇怪,他似乎没有印象看过他进食或是休想。

    “不知道?不吃不喝不睡去死人的!”他生气的说:“到底元帅也是个人,不是神!你们这些做人家属下的,就不会替他担些责任吗?”

    王大夫一番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身子这么虚偏偏又逞强,染了这么重的风寒。”他哺哺说道:“元帅是累坏了,积劳成疾已久,只是一直隐忍不发,也真是苦了他。”

    想想平乱的这一年来,他率必躬亲身先士卒,不管心中有什么事或是遇到了难题,总是强打起精神,表现出相当镇定怡然的样子,他的态度安顿了军心,但是应家兄弟并非庸才,为了平乱他已是呕心沥血把心操碎,现在已经是太累太累了。

    邾淮想到奉仅言常常在他们这些武将争执之时,不发一语总是凝视远方,当时大家都愤慨元帅的不执一言。

    现在,他已经可以体会到元帅内心的那份空虚和痛心。

    他的眼眶泛红,“王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元帅,他其实……其实还只是个小孩子呀!”

    才二十岁的孩子,背负的是这样沉重的担子!

    “我会的。”王大夫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若治不好元帅,我这条老命留着也没用了。”

    一直都是元帅在为他们操心,现在该换他替元帅操心了。

    邾淮想起那第二个锦囊,一直留在自己的怀里,自从深谷那一役之后,他都没遇到什么需要拆开锦囊的情况。

    现在,他觉得需要这个锦囊了,他需要元帅告诉他,他该怎么做!于是他强忍着悲伤将它拆开。

    里面是一张白纸,毫无瑕疵,也没有任何墨渍的一张白纸。

    他明白了。

    从现在开始,他可以独当一面了。看着这张白纸,他知道以后元帅不会再说他鲁莽、冲动不用脑筋了。

    他在奉仅言心中,真正的成为一位阵锋将军了。

    ***天色非常的阴沉,那呼啸的寒风夹着雪花缓缓的闭落,雪花被风一吹白茫茫的卷成一片,使得前面的景物也是白苍苍的一片,看不真切。

    一辆骡车在积雪的官道上缓缓的走着,赶车的老者右袖空荡荡的虚晃着,被风一吹便翻得老高。

    他左手抓着疆绳,嘴里发出嘘嘘之声赶骡子。

    “阿爹!快到了吗?”点点掀开车帘探头出来,睁着她那双美丽但却无神的眼睛,欣喜万分的问。

    “快了,点点别急。”

    “我不急。”这么多日子都等了,她怎么会急在这个时刻呢?

    她缩回车子,嘴里轻轻的哼着软软的蛊族山歌。

    听到她的歌声,克猛心里一酸,为了那名汉人他赔上了一只胳膊,点点赔上了一生的光明,她居然还能这样开开心心的唱着歌,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与他的相会。他们的约定,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的约定。

    点点驱逐蛊族山区,永远不得再踏入蛊族一步!他的胳膊、点点的光明,是族长答允肯替点点解开乱蛊的条件。

    对于这个外孙女,他那族长阿爹所能给的心意就是答应让克猛带她去那人身边。

    他对满心憎恨那个汉人的女儿,只能有这么一些心意。

    克猛一直以为阿爹会看在蓝珠的份上放过点点,可是他没有,他还是狠心的取走点点的视力。

    点点自己倒是不怎么难过,她乐观的说奉仅言会当她的眼睛。

    克猛并不这么认为,他相信点点的残缺最后会变成他背弃她的理由。

    瞧!蓝珠是那么的完美无瑕、美丽善良,她是没有任何缺点的,但是那人还是背弃了她。

    而点点……失去视力的点点,真的会幸福快乐吗?

    克猛的心里实在是相当的忐忑,随着似水城一天一天的接近,他心头也更加的沉重了。

    这一天,天气意外的放暗了,久违的阳光终于从厚重的云层后探头出来。

    点点坐在克猛身边,仰起了头,满足的叹了口气,“好舒服的太阳呀!”

    “是呀,这阳光真难得。”

    天一放晴,路上的人迹就多了一些,进城的路上他们还遇到了趁着放晴出门赏梅的人们。

    “阿爹!你看到了吗?”

    克猛努力的找寻城墙上的人影,有点失望的说:“还远着呢,看不真切。”

    等到进了似水城,他停好骡车将点点扶了下来。

    “我可以自己走。”点点拿着竹杖,慢慢的探路而行。

    “小心,别摔跤。”克猛担心的跟在她身边,左手一直停在半空中维护着她,生怕她摔跤。

    这一路上他已经被点点摔跤的样子给吓坏了。

    她太逞强,硬是要表现出自己丝毫没有异样,一遇到停车打尖她就一定要下来走。

    她总是摔得界青脸肿、到处都是伤,让他担心得不得了,可是她却老是笑着说没事。

    点点走的又快又急,那根竹杖点在石板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她摸索着石壁,一阶一阶的上了城墙,凉风迎面扑来带了一阵寒意,像是久违的老朋友在跟她打招呼似的。

    这风、这城墙、这旗帜,还有等着她的人,通通都是她最想念的。

    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点点,她知道他还没有来,他们本来就约在黄昏时候,阿爹说现在天才刚亮呢。

    不急、不急呵。

    她坐在城墙上,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时间不断的过去,克猛站在她身边,眼看太阳缓缓落山,他的心也跟着缓缓的西沉。当太阳的一半被远山遮住时,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怎么啦,阿爹?是他来了吗?”

    “没事,我看错了。”他掩饰的说着,那逐渐落下的太阳让他心焦。

    “太阳下山了吗?我觉得有些冷了。”

    “没有!才刚过辰时,哪有那么快下山?”他努力不在语调中显出沉痛,那人不会来了。

    但他心里还是期望太阳别落山,似乎只要黄昏不过,那人随时都会出现。

    然而,太阳还是落入了地下,暮色从四面八逼近了过来,克猛呆立着四顾苍茫,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点点一动也不动,也不再开口问他什么时辰了,又过了良久,一轮明月已经移到头上,不但这一天已经彻底的过去了,就连新的一天都即将来到了。

    点点就像是一尊石像,呆坐了一夜,一动也不动。

    “点点!先下去吧,你累了。”

    “不,我说过要等他的。阿爹,太阳还没下山,你别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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