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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流星雨 page 12 作者:沙心心

  她滔滔不绝来上一大套,发现台下一片怔忡,决定还是要亲身示范一下比较有效。

  「萧雨,过来!」她招招手唤来「道具」,「你们注意看喔!萧雨要从我后面忽然扑上来抱住我,看我怎么对付!」

  萧雨慢慢上前来。

  她在他耳边交代,「拜托,弄逼真一点啦!用力一点,不然根本没说服力嘛!」

  他有些无奈地点头。

  她背过身去,「注意!那些什么台北之狼之类的,通常会在暗巷里趁人不注……」

  突然间一双铁臂由后箝住她,交插着紧紧的困锁住她的双手。

  天!

  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激涌而上,连心血都随之翻搅,她眼前一黑,感到空前的危险。

  她整个人绷紧了,一个景象飞快在眼前闪过--被绑的女人……动弹不得……无法挣脱……

  她忽然一声狂叫,使出全身的力道反击,完全是依本能行动。她缩身,向后揪住萧雨的头发死命往前一扯,换来一声痛呼,接着她低头狠狠咬住他的前臂,扭身的同时向他的下体踢去--

  「小不点!」

  听不见那声惊惶的呼唤,她在一团迷雾中猛攻,招招彷佛企图见血,像是疯狂了,更像只被逼急的垂死猎物。

  「小不点!妳会伤到自己……住手!」

  伴着一声狂吼,她整个人被扑倒在地,萧雨用全身覆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激烈喘息,被压得呼吸困难,眼前的迷雾忽然散去,汗水弄疼了眼睛。

  「……萧……萧雨?」

  她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喉咙干得疼痛,颈上的脉搏像失了控。

  眨了好几次眼才看清正上方的萧雨--

  「老天!」

  他的脸在流血,一道长长的口子,是……被她硬生生用手撕开的!手臂上是她牙齿咬的伤,几乎被咬掉一块肉。他前衫被扯破,她手中黏黏的有些什么,无意识地举起来打开,几撮长长的黑发,黏在她汗湿的掌中,是他的。

  她惊惶地对上那双亮眼,其中却是比她更多的惊惶,不是为他自己,而全是为了她!心痛于引她爆发旧创、惊惶于她的失控、怪罪他自己……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是怎么了?

  「萧雨!」她沙哑地喊,反手抱住他,「天!我不是故意的!我……」

  四周的惊喘和隐隐的哭声,现在才进入她的意识。她吓到在场一些女人了!刚才的几秒,其实根本记不真切,只明白自己疯狂地攻击萧雨。

  「不是妳!是我!」萧雨的声音更沙哑,「我动作太快、又太用力……」

  「不!不!」她重重喘了一口气,脑筋突然清明了,肌肉也松弛开来,「这是……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她闭上眼,好半晌才睁开,「萧雨……这是迟早的事,现在终于……终于解决了!你懂吗?」

  他的眼中是风暴,紧紧压抑着,但她的话使他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妳……真这么觉得?」

  她用力点了点头,还在喘息。

  萧雨小心地先移开重量,再敏捷起身,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口,把她拉起来紧紧圈入怀中。

  「有没有哪里压伤了?」他着急地问。

  她咬住唇轻抚他脸上伤口的边缘,血在滴,怎么也止不住。「笨蛋!受伤的是你啊!噢……萧雨……」

  「别管那些了,」他仍是一脸忧心,「妳……觉得怎么样?还会怕吗?」

  「不怕了,」她猛力摇头,泪水忽然就冲进眼眶,「你为什么不还手?起码可以推开我,或躲开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又问:「妳真的……没有感到什么后遗症?」

  她闭上眼,整理一下思绪,才又张开,「真的,刚才那种可怕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在那次地下室的攻击过后,他一直担心会引发的情绪,刚才终于发生了!没有在肌肤相亲的绻绻时刻发生,而是在两人没有预料到的排演中--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她眼中仍湿湿的,却有了微笑的心情,「我们早该排一排这一幕,就是要这么逼真才有效。」笑容又消失了,「只是却伤了你……」

  「这些不算什么!」他摇头,手臂又收紧了。

  旁观的人一直窃窃私语,不敢插入两人之间,这时终于有人开口。

  「小星?阿萧?你们……还好吧?」一个娇小的妇人怯怯地问。

  流星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大伙解释,「刚才我……刚才我有点失控,是因为我小时候也曾被……被人攻击过,所以反应才那么激烈。对不起,害你们吓了一跳。」

  「吓死人了啦!我不敢学了……」有人小声说。

  「不不!我想学!」一个女人大声打断她,大家全转头去看。「我要学怎么防身!我以前……」她尾音哽咽了一下,随即振作起来,「我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形,我一定要学,以后再也不让人那样对我!」

  「对!」流星沙哑地附议。「就是这个道理!」

  「下个礼拜吧!」萧雨开口了,「下次上课,我们再继续,今天就上到这里。」

  「对喔!该照料你的伤……」罪疚的感觉涨得满满的。

  他揽住她离开大厅,「我们房里有急救箱,回房就好。」

  众人欷吁着,交头接耳地散开了,萧雨一路对关心问候的人匆匆微笑,很快带她回房。

  「快坐下!」她一把将他按着靠墙在地铺上坐下,手忙脚乱地打开急救箱。

  他任由她有些笨拙地清理伤口、敷上药水,清澄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的脸,痴痴地一径凝望着,好象全然忘了疼痛。

  「……伤口好深……」她喃喃着,敷药的手抖起来,觉得从来没见过这么红的血……

  他握住她的手,「没事,我跟妳一样,也打过群架、受过枪伤,这些皮毛之伤算什么?」

  她咕噜着笑了声,然后,一滴泪水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她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混入了他手上的血迹。

  他把她整个拥入怀中,破裂的前襟吸收不了她的泪水,全抹在他胸上了。

  「很值得的。」他耳语。

  心在痛,为他痛,可是,自己不痛了……一切的一切,在方才的激烈中化解,终于消失殆尽。那些梦魇、恐惧、仇恨,全在重击中发泄了,被他心甘情愿地吸收。

  傻瓜,傻瓜,傻瓜。不会自保、只会给予的傻男人。

  心痛融化了,化成最纯洁的一种东西--

  她捧着他的脸,在一脸的泪中对他微笑,轻轻地说:「打是情,骂是爱吗?那这些伤,证明了什么?」

  他眼中忽然万丈光芒,让人目眩。

  「妳……是说?」

  「是啊,傻瓜。」

  心像要胀破似地感到幸福,她倾向前,轻如羽翼地印上他带血的唇。

  「一辈子的,是伴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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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种工作真好!流星每天醒来都觉得精神百倍,因为又可以和萧雨去上工了,而上他们这种工,就是去冒险!

  其实好象冒的险越来越少了,因为两个人都抢着保护对方,不管是追查某个有赏金的逃犯,还是受人之托调查某件见不得人的事……常常都有危险的,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因为身边有个警察嘛!

  而且是和一个傻乎乎、黏死人、没脾气、打不还手、爱管闲事、斗起嘴又不输她、酒窝动不动就跑出来的「伴」!

  哎,神仙日子耶。

  这天刚领了好大一笔赏金回来,转手就给了流爷,两个人吃完水饺大餐庆祝后,到收容所边的小公园散步。

  她童心大起和小孩子排队抢秋千,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抓来萧雨坐下,自己再一屁股坐上他的大腿。

  「秋千会断喔。」萧雨直笑,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而且,这种姿势很危险。」

  啥……喔!

  她白他一眼,「小声一点啦!被听到了多吓人。」却是忍不住嘻嘻笑着埋进他胸前。

  宣告对他上瘾啦!连人带心,全包下。

  微风很舒服,黄昏的霞色染在身上,金橙橙的煞是好看。小公园中人渐渐散了,都回家吃饭看电视去了,上好的机会可以吻他--

  她抵着他柔软的唇辗转,很轻很柔的一个吻。

  「这是心情好的吻,还是心情不好的吻?」他摸摸她小巧的眉毛。

  「这是开场白。」

  「开场白?」

  「嗯,」她覆上腰间的大手,玩着他的手指,「我要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他还是疑惑地抬着眉。

  她一反平常的戏谑,很认真地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在发现自己怀孕时就被男朋友拋弃了,生下小孩以后,白天卖水果,晚上在一家夜总会端盘子,常常工作到很晚,所以儿子请人家带,母子相处的时间很少。」

  抱住她的大手忽然握成拳,她把小手覆上他紧握的双拳。他的眼光变得深沉而压抑,但并没有打断她的故事。

  「她在夜总会遇到一个男人,但交往不久又没有结果了,所以她常和同事下班后一起喝酒,养成了很大的酒瘾。她常常醉醺醺地回家,儿子快十岁了,没有人管教,在街上变成小太保,还学会偷东西,一天到晚逃课。她教训儿子,儿子会还嘴,她就动手修理儿子,常常打到他遍体鳞伤……等到第二天酒醒了才会后悔。但下次喝醉酒,她又变得暴躁易怒,打儿子居然打成了习惯,儿子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还起手来,力道控制不住之下,竟把妈妈给打伤了,还得送医院缝好几针。那天晚上,男孩羞愧得想死--被虐待的羞愧、还手打母亲的羞愧,让他再也待不下去,他逃家了,跑到另一个城市去,因为太小不能工作,只好一路行窃来过活。」

  她的声音又低又紧,在渐暗的暮色中飘散。

  「有一天他刚好路过一间收容所,饱餐一顿之后,随手就想扒了收容所老板的皮夹再离开,结果天算不如人算,他技术高,那人却更机灵,被当场逮个正着!但这个老板却没有扭着小扒手送警法办,硬把他留下来了。

  「他跑掉几次,但总是不久又会跑回来,也许是有白吃白住的地方,不用白不用,也可能是因为很喜欢也很佩服那个老板。后来他终于住下来,听说老板会武术,吵着要学,老板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以后再也不能当扒手了。他随口就答应下来,没有什么诚意。隔几天老板在他睡铺里又发现几个新皮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没有动手责罚他,而是把他赶了出去。

  「男孩这次被扫地出门,反而舍不得了,巴着老板不放,千发誓万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扒别人的钱了。男孩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好警察,但看许多事情不顺眼,决定要自己当老板,做保全工作去。但这个男人调查工夫再高,居然没有去调查一个最亲的人--他的母亲!他没有去找她、没有去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连生死都不知道。

  「而这个母亲,在儿子逃家以后疯狂地寻找,也努力断了酒瘾,后来终于知道儿子的下落,但是……」流星轻轻叹息,「但是她太羞愧了,觉得儿子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好得太多,她没有脸去找他、求他回来。她常会远远地看着他,确定他过得很好,一直到现在,她都追踪着他的动向,看到他找到喜欢的女人,她真的很高兴。」

  流星小小地微笑了,「有一天,这个女朋友看到他皮夹中母亲的照片,吓了一跳,决定去查出他母亲的动向,最后还约了他母亲出来,谈了整整半天的话。这女朋友很怕自己是在逼心爱的男人做不想做的事,但想到这男人也是一样的爱管闲事,动不动就要『治疗』女朋友心理上的『创伤』,想想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不管怎样,她都要让这对母子见上一面,能不能和好不管,至少要碰个面,说个话。」

  一定要……一定要!就算他生气也罢了!她仔细审视着他,看他全身紧绷着,双眼似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但是,他并没有开口拒绝!

  「所以,这个鸡婆的女朋友把未来的婆婆请来了,现在就在公园另一头的侧门等着。如果……如果这男人还是不肯去见她,那这小媳妇只有自己去了,去安慰一下婆婆,然后……再等下一次的机会。」

  她说完了,静默下来。路灯亮了,照着他激动的面容。她真的很怕自己太强人所难,但不能不试,就是不能不试!

  他的呼吸沉重可辨,气氛僵凝得难以透气。许久,许久。

  「……萧雨?」

  他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

  「她在侧门那边?」

  「嗯。」流星的心一下雀跃起来。他会去!他会去!

  「要一起去吗?」

  「不!不!」她赶紧跳下他的怀抱,把他拉起来,「你一个人去比较好!这是母子相会的时刻啊!」

  他正要开口,又停下来,顿了顿才说:「在这里等我。」

  「好。」

  他转身大步离开了,穿过公园里的步道,消失在几棵树后面。

  流星是又高兴又欣慰,真想对着全公园大叫--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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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星等得沉不住气,跑去买了一袋吃的回来,坐回秋千上边嚼边等待,感觉起来比较不会那么心焦。如果……如果母子是不欢而散呢?

  不,不会的!都快一个小时了,要吵也不会吵这么久,各自叙述近况还比较有可能。

  自己整颗心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了,想想真是浪费。要不是那个男人也把整颗心放在她身上,她一定不甘心。

  想想就笑起来了。她还是着了爷爷的道,当然不甘心啊!此仇不报非「小人」,而她流星这个小人是当定了!

  「这么有把握啊?」

  身后响起了萧雨的声音,然后是握住她的秋千吊绳往后一拉,再放手。

  她笑得更开心了,如果萧雨有心情开玩笑,那母子一定成功和好啦。

  她把秋千高高荡起,转头看他,「你妈呢?」

  「先回去了。」

  啊,他脸上有个小小的酒窝,真好。

  她脚一伸止住了秋千,把他拉近,路灯不是非常明亮,但她没有错过他湿润的眼睫。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快报告一下嘛!我好说歹说也是个导演,一手策画的伟大剧码,结局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她不太知道该怎么问,只好用玩笑的口气了。

  「咦?导演会不知道结局?」

  嘿,越来越乐观了,萧雨果然心情特佳!

  「快说啦!」

  萧雨微笑,执起她的手拉她起身,两人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还没走近她,她就忽然转过身来看我了。」萧雨低声道,「她老了不少,但笑起来还是很年轻,她一直想向我道歉,但我不让她说那些,只不断间她这些年发生的事,也告诉她我自己的一切。妳也知道,她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当秘书,日子过得还算平顺,钱也不缺,」他顿了顿,「她还替我开了一个户头,已经好多年了,数目还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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