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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腾逐日 page 7 作者:齐晏

  宝日躲在府里治疗情伤,不敢现身人群,只要一想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可能会用同情、怜悯或是嘲弄的目光看她,她就更把自己藏匿起来,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而韫骁在她疗伤这段时间中,就像是她的止痛药,当他陪在她的身边时,总会有办法适时减轻她的痛楚。

  就在韫骁陪著她出席柔嫣办的茶宴,做为她勇敢跨出疗伤之路的第一步时,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染云龙死了!

  所有的人在传诵这件事的震惊程度都远远比不上宝日,只有她知道染云龙是韫麒的心上人。

  她和韫麒的婚事表面上搁置下来的原因与染云龙无关,也不是为了韫麒私底下对她说的那番话而令两府长辈打退堂鼓,而是因为怡亲王爷骤逝之故,怡王府接下来忙著办理怡亲王的丧礼,东王府也默默的停下喜事的筹办,他们的婚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也因此,染云龙的死在宝日心中掀起一阵汹涌狂潮,而另一个因染云龙之死而大受震撼的人是韫骁。

  茶宴後,韫骁送她回府,暗中观察著宝日对染云龙之死的反应,一路上,宝日心事重重、神魂不定,他担心她会对自己和韫麒之间的婚事重燃希望。

  「你在想什么?」他们慢慢走到後花园,在赏月亭中面对面坐下。

  「我……没什么。」她低垂著头玩弄衣摆上的流苏。

  「真的没什么吗?」他盯著她。

  「韫麒……现在怎么样?」她隐忍许久,终於问。

  「很惨,不说话也不理人,我从来没有看他这么惨过。」他的视线没有移开过她的脸。

  「你说过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宝日咬著唇抬眸轻瞥他一眼。「他会好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你……还对他怀抱希望吗?」他看出了她眼中错综复杂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没有对阿玛和额娘提过退婚的事,我想韫麒也没来得及提吧。」

  「你的意思是……」韫骁的一颗心骤然沈落谷底,一片凉寒。

  「如果没有染云龙,韫麒不见得会跟我退婚。」她鼓足了勇气喊出来。

  宝日迸出的这两句话将韫骁理智的堤防溃散了。

  「但是染云龙毕竟出现了。」他再也无法平心静气。

  「也死了。」她嘶哑地低喊。

  「这且不管,重点是韫麒爱的是她,所以不能娶你。」他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奴尝佩。

  「没关系,我会等,时间久了,韫麒就会好了,我们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她的唇边漾起薄弱的笑意。

  韫骁握得死紧的拳头猛暴地怒击在石桌上,狠狠地震翻了石桌,摔碎了一地茶碗,满地狼藉。

  宝日从没见过韫骁发这么大的脾气,整个人吓儍了,骇异地惊瞪著他,眼神仿佛在看著一个陌生人。

  「你就这么爱韫麒?即使他根本不爱你,你也心甘情愿当他的妻子吗?」他的包容度已经被她逼到一个极限,怒潮倏地爆发,再也收束不住。

  宝日从没见韫骁这样子过,真的吓坏了,慌乱地旋身想逃。

  韫骁一把将她抓回来,愤怒地箍紧骇然失措的小身子。

  「你想等,你愿意等,可是我却不想再等了!」他捏住她尖瘦的下巴,逼迫她正视他的双眼。

  「我已经受够这一场乱局了,宝日,你被韫麒弄瘟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韫麒,这辈子都不让你再见到他!」

  一个剧烈的翻转吓得宝日骇然尖叫,她惊慌地想稳住身子,昏眩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被韫骁打横抱在怀里,快步往外奔去,迅捷地跃上马背,策马狂奔出王府大门。

  「骁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慌乱无措地大喊。

  「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我要你眼中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第五章

  一匹黝黑发亮的骏马,在暮色中展蹄若飞,疾驰过荒野和小村庄。

  韫骁纵马疾驰,晚风拂面如绵,夕阳是深深浅浅的紫红,若不是宝日叽叽喳喳的过多抱怨,这绝对是醺然欲醉的浪漫美景,可惜……

  「骁大哥,天快黑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你带我出门也要跟我阿玛额娘说一声啊,今晚赶不回去的话,我额娘一定会担心死的。」

  韫骁两眼直视前方,一路上完全不理宝日说些什么,眼眸中跳动著两团火焰,熊熊燃烧。

  「骁大哥,我的腰好酸、背好痛——」

  饀骁面无表情。

  「骁大哥,你停一停好不好?我的屁股颠得痛死了!」她生气大喊。

  「是该让你痛一痛,刚好可以省下我打你屁股的力气。」韫骁一开口就充满了火气,被她点燃的怒焰一时半刻还无法消除得了。

  「骁大哥才不会舍得打我的屁股,你是何方的妖魔鬼怪,变成了骁大哥的模样来欺负我!」宝日气呼呼地拍著他的胸膛骂道。

  「你听清楚,我就是你喊了十八年的骁大哥,如假包换!」他对她发泄似的咆哮出来。

  「你不是!」宝日揪扯著他的衣襟,死命地喊叫。「骁大哥不会对我发脾气,不会凶我、不会骂我!」

  「从现在开始他会了!」他愤然怒喝。「因为他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居然把苦苦守候长大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为情受苦的大笨蛋!」

  宝日睁大眼呆愕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若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眸,她几乎会认不出这个怒火腾腾的男人就是她相处了十八年的骁大哥。

  骑马奔驰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情,尤其韫骁又以惊人的速度策马狂奔,宝日一边要用力抱紧他免得坠马,一边又迎著风与他声嘶力竭地对吼,很快就体力不济瘫靠在他的怀中。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她虚脱地问著已经问了不下百次的问题。

  「不知道。」韫骁永远只给这个答案。

  宝日从他怀中缓缓抬起头来,仰望著他策马驰骋的专注神情,他咬著牙,气势像极了进入狩猎状态的猛兽,汗滴在他的脸上闪闪生光,在紫红色的夕阳中看起来无比慑人。

  「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我要你眼中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想起韫骁说话时烈火般的神情,宝日除了惊讶也被撼动了,她真的没有见过那种模样的韫骁,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已经相识了十八年,却忽然间有种初次见面似的奇妙感受。

  韫骁意欲为何,其实宝日并不会太担心,因为她十分相信韫骁不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骁大哥,你在气我对韫麒还不死心是吗?」她在他怀中挪动著身子,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多谢你还在乎我生什么气。」他自嘲地轻哼。

  「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好不好?」她像受了满腹委屈的小女孩似的,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卖弄可怜相。

  「该说的好话我都说尽了,结果你听进去了吗?你觉得我还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你比较好呢?」韫骁气恼又无奈地说。

  宝日低头委屈地噙住眼泪,无言以对。

  天色逐渐黑暗,韫骁策马奔驰了几个时辰之後,终於在一个小镇口让马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宝日好奇地望了望小镇内稀疏微弱的灯光。

  「找水喝、找东西吃的地方。」韫骁抱著宝日翻身下马,拉著马缰慢慢走进村庄。

  由於已过了掌灯时分,沿路做买卖的店铺都关门歇息了,整座小镇显得异常冷清。

  「还要走多久?我的腰快断掉了,背也好痛喔——」四肢酸软的宝日抱著他的手臂,一脸痛不欲生的的表情。

  「我正在找地方休息,忍耐一点。」韫骁远远看见了写著「客店」的帘子,便牵著她的手走过去。

  「客倌住店吗?请进请进。」正在上门板的店小二发现有客人上门,连忙招呼。

  韫骁把马交给店小二,带著宝日走进客店。

  「两位客倌,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从内堂踅出来,见两人虽然一身尘土,略显狼狈,然而衣著却极为华丽。

  「住店,给我们两间上房。」

  「不要,一间就好了。」宝日立即反应。

  韫骁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微妙变化。

  「宝日,一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你考虑清楚。」他微眯著眼看她。

  「用不著考虑,我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地方会害怕。」

  韫骁听了心中暗笑,原来她压根儿就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上头。

  「好吧,掌柜的,一间上房。」他示意掌柜的带领他们到房间去。

  「要不要也来些酒菜?」上楼时,掌柜的殷勤询问。

  「要、当然要!我快饿死了!」宝日飞快地点头。

  「本店还有些刚蒸好的大馒头,要不要先给姑娘送上来?」掌柜的堆起了满脸的笑。

  「行,另外我还要葱烧海参、醋椒活鱼、清炒鳝糊、酱香蟹,再来个四色乾果,汤品不要了,来壶碧螺春就行,骁大哥,你呢?你想吃什么?」宝日每点一道菜,掌柜的嘴就张大一点,全部一点完,掌柜的表情已是目瞪口呆了。

  「刚才这位姑娘点的你都不必理会,只管送大馒头和贵店最好的几样菜来便行。」韫骁用力握住她的手,制止她即时的抱怨。「掌柜的,另外再来一壶热茶,温一盅酒送到我们房里。」

  「是、是,马上就来。」

  待掌柜的一离开,宝日立刻板起脸嘟起了嘴。

  「为什么不让我点想吃的菜?」她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女孩。

  「这里只是小镇上的小客店,不是京城的欢喜酒楼,不会有你想要吃的东西。」韫骁无奈地瞥她一眼。

  宝日呆了呆,视线慢慢环顾著房内粗糙的陈设、褪色的床帐和卧榻,心口有些发凉,不敢相信自己今晚必须睡在那么简陋的一张床上。

  「客倌,酒菜送来了!」门板上响了两下敲门声,随即走进来一个捧著大托盘的店小二,一边飞快地端菜上桌,一边还有意无意地偷瞄著韫骁和宝日。

  「你可以下去了,过会儿再送热水进来。」韫骁挥了挥手。

  「是。」店小二出去,仔细的关上了门。

  宝日看著一桌子黑黑糊糊的菜色,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不是很饿了吗?吃吧。」韫骁拿起一颗大馒头,剥一半给她。

  「骁大哥,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是在处罚我?」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委屈得直想掉泪。

  「我处罚你等於处罚我自己一样,我何苦这么做?」韫骁轻笑,慢慢替她斟满一杯茶。

  宝日听不出韫骁这句话最深一层的涵义。

  「所以我才不懂啊!」她仍陷在身心俱疲的挫败感中。「既然不是处罚我,为什么你要带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现在我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七八糟还严重打结,可是身边没半个侍女跟著,谁能来帮我梳头?谁能来替我打理?为什么我浑身酸痛成这样还得睡那张看起来硬邦邦的床?为什么我饿得快昏倒了却得吃这种分不清是什么东西做成的菜?为什么嘛——」

  「为什么……」他淡淡一笑。「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你告诉过我了?」宝日愕然呆住。

  「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他的眼神凝睇著她,声音轻柔得宛如梦呓。

  宝日怔了一阵子,满脸迷惘,仍然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到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平时,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多得是,这种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然後呢?」她愈想愈迷糊。

  「让你忘记韫麒。」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啊,在我狼狈成这模样时,脑子里只想填饱肚子好好休息,的确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韫麒了。」她自嘲地苦笑。「如果可以用这种方式忘记一个人,那倒也新鲜极了,这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吗?」

  「我不会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让你忘记韫麒,我只是希望在你的眼中能看见除了韫麒之外的另一个男人。」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几近是告白了,他不知道宝日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勇敢地对他笑了笑。「你想带我看遍这世上的男子吗?骁大哥,你说得没错,这世上的确不是只有韫麒这一个男人而已,也许我的双眼被他占据太久了,久到让我迷失了自己。」

  果然,她并没有听懂自己的告白。韫骁既无奈又好笑地喝乾了一杯酒。

  宝日耸肩笑笑,也试著咬了一口手上的馒头,不知道是不是肚子太饿的缘故,竞觉得馒头的滋味无比香甜,几口馒头人肚,她腹中更是饥肠辘辘起来,再也顾不得眼前的菜肴多么缺乏色相,拿起筷子挟了就吃。

  「味道没有想像中难吃吧?」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韫骁有趣地笑问。

  「可能是我肚子太饿了。」要不是这里不是王府,否则她一定会把煮出这种菜色的厨子揪出来臭骂一顿。

  两人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宝日站起来转身就倒卧在床上,然後发出一声长长的、舒畅的叹息。

  「终於可以躺下来了,天哪!我可怜的背、可怜的腰、可怜的腿——」她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宝日,先别睡,等热水来了把身子擦乾净以後再睡。」韫骁定到床边拍了拍她似睡似醒的脸。

  「你叫热水快点来呀,我真的好困了。」她模糊地咕哝两字,侧翻过身子继续任由自己睡去。

  店小二适时的送来了热水,放下後,动作俐落地将桌上的杯碗收拾乾净。

  「小二。」韫骁自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你去替我找一把没人用过的梳子,再找一件素雅乾净的衣裳,明天一早送来给我,办得好了,这锭银子便会赏给你。」

  「是,小的遵命。」店小二一见银子,眼睛立刻发亮,积极的办事去。

  韫骁转过身,看见宝日已经是熟睡状态,凝视著沈睡中的娇美容颜,他不禁深深一叹,动手替她脱下马甲和绣工繁复的衣裙,只留下贴身的素色单衣。

  他瞅著眼前柔美娇弱的曲线,心湖一波波荡起涟漪,浑身开始燥热起来。

  占有她!这是得到宝日最快的方式。

  不行!宝日信赖他,他不想让宝日因此恨他,要得到宝日的身体,必须先得到她的心。

  「宝日,你就睡得这么放心吗?难道不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他拧乾热毛巾,举止轻柔地替她擦拭脸蛋。

  「不会的……」睡梦中的宝日恍惚地微微睁眼,随即又闭眸睡去。「你是骁大哥啊……」

  韫骁涩然苦笑。

  「笨蛋,我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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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透过窗棂,微微照了进来。

  宝日下意识地埋进被子里,躲开已经把她吵醒的阳光,这一动,隐约感到颈窝间传来坚实温热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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