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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意 page 2 作者:陈毓华

  负责收赏钱的宽师兄给了他一记大白眼。这找碴的男人害潘师兄差点走火入魔。

  “一个铜板嫌少吗?那我收回来好了。”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男人慎重地把他那枚铜板收回,放回腰际的暗袋里。

  要不是碍着自己明显多他几岁,宽师兄就算用抢的也要把那一枚铜钱抢回来。

  “我说小兄弟,你不打赏我没话说,但好狗不挡财路这道理你懂吧?”在嫘兵兵的陶冶下,他们师兄弟偶尔也咬咬文、嚼嚼字,只不过现在想的是咬断这小鬼的脖子。

  “狗,在哪里?我以前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大黄狗,脚蹄子可大咧,跑得又快,可惜老了,死了。”他大大的眼睛掠过一抹惋惜。

  青筋在宽师兄的额头浮现:“你存心找碴!”

  “找茶?不会吧,要喝茶我就去茶楼了,你这儿有点心供应吗?”男人站没站相,觑着旁边的人比他个头矮一截,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膀子一搁,也不管人家脸色有多难看,舒坦的当墙靠。

  潘师兄冲上来:“我一拳能劈三斤柴火,你能吗?竟敢笑我一条龙武馆不要脸!”

  哦哦,原来重点在这里。

  “你的老鼠是满硬的。”男人当众摸上潘师兄秀出来的臂部肌肉,“但空有肌肉不长脑袋也没用。”他顺手在潘师兄对襟上擦了擦,啧,自古以来能够清凉无汗的只有美人,汗湿的男人果然很臭。

  潘师兄一怔。他……是不是被吃豆腐了?大白天的被一个痞子男人轻薄了去……

  “潘师兄。”嫘兵兵在后头拍拍他的肩。

  换手。

  “师妹,我……”

  “把你嘴角的白沫弄干净,要昏后头有椅子坐。”这么容易被激倒,这些师兄们真是太平日子过多了。

  她擦了擦汗湿的脖子,把高卷起的袖子放下来。

  潘师兄退了下去。

  嫘兵兵不急着发作,先将男人从上至下梭巡一回,又就着男人的身躯转了一圈。

  一双露出不安分脚指头的破布鞋,黑衣黑裤,黑发扎成长长的辫子甩在后头,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像蜘蛛,年纪轻轻地,不超过二十岁,神采飞扬的眉,古灵精怪的模样,只要开口说话,表情丰富得叫人来不及看。

  “姑娘,你这样瞧我,我会当你想非礼我。”他的声音很是认真,煞有其事地瞧着嫘兵兵,还做出害羞的模样。

  “非礼你?你还不够格!”这是正常男人该讲的话吗?真恶心。

  “你这样讲,很伤我的心耶,我虽然是男人,但心也是肉做的。”他捧心的样子叫人发噱。

  “那是你的心关我什么事!”只怕是神仙也要冒火,瞧他惺惺作态哪里像男人了?站不挺的软骨头。

  哇,他第一次碰到这么不卖自己面子的姑娘。好辣呀!

  “要是爱慕我的姑娘们听到你这番话,恐怕要水漫江南河,淹没一片良田好地了。”

  “你有完没完?”

  他收起嬉笑表情,可眼里的笑谑还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呃……完了。”

  “你不但坏了我的生意,还害潘师兄差点走火入魔,要不是你欠我师兄一个道歉,我才懒得理你。”

  他无辜地眨眼:“道歉啊,他长那么丑,你看,还对着可爱的我瞪眼,不然这样好了,跟我出游一次,当我补偿你的损失,我很不错喔,街坊邻居没有谁不喜欢我的,你跟我出去肯定会很开心。”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我师兄。”他耳朵聋了吗?

  他掏耳。“啥?你的话我听不懂。”

  嫘兵兵腹中的怒火被他的无赖一弄,到后来也发不出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呢!这家伙,一张娃娃脸,看不出真实年纪,说是地痞流氓也不大像,一身布衣简约得很,累了一天,再把剩余的精力浪费在这无所谓人等身上,不值得。她转身欲走。

  “哎呀,你别不理我,我是看你可爱唉,要不然普通的姑娘我还看不上眼。”

  嫘兵兵背过他直翻白眼,当自己遇上妖怪。

  =====

  金玉满堂园是江南有名的鸭肉料理店,一只鸭十八吃,连皮带骨,吃得每个老饕摸着肚皮离开,能把十八样菜吃上一遍,是许多小老百姓一辈子梦寐以求的。

  原本,以嫘兵兵外强中干的经济情况,根本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的,可是多年的街坊邻居做下来,菜楼里最热卖的鸭头、鸭掌多少被掌柜存到嫘兵兵的肚子里,谁叫没儿没女的掌柜就是对她偏心哩。

  但相对的,武馆也把这家菜楼保护得滴水不漏。

  笑咪咪的跑堂直把嫘兵兵一伙人招呼上楼。

  楼中有楼,放眼又是另一番景致,嫘兵兵实际得很,坐哪都不打紧,东西好吃才是重点所在。

  二楼不错,窗明几净。

  “爹,您先来啦。”打牙祭是武馆最隆重的大事,辛苦的工作以后,总要慰劳一下五脏庙。

  但是还有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占住一张椅子,正大吃大喝着。

  露出一口白牙,阙勾放下鸭腿,再看看自己油腻的手,心想算了,点了一下头,当作招呼。

  “慢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用诸位师兄发难,嫘兵兵第一个质问出声。

  “呵呵,原来兵儿跟这位小兄弟真的认识。”嫘宫本来对自动找上门的阙勾的话不怎么相信,不过看女儿跟他“亲热”的样子,果然不错。

  “谁跟他认识,爹,您别被他三寸不烂之舌给骗了。”

  骗?“没有哇。”他们还满有得聊,而眼前这桌潘菜还是掌柜送的。

  “馆主,这小鬼差点坏了我们的生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宽师兄马上投诉。

  潘师兄则尴尬地搔头,自己出糗的事不提也罢。

  眼见发言权旁落,阙勾也不急,他递了只鸭掌给嫘兵兵:“喏,好吃喔。”

  金玉满堂园的鸭掌特别剔了陉骨,用辣椒姜蒜还有独门酱料腌制十二个时辰,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会咬下去。

  这向来是嫘兵兵最爱的零嘴。

  不吃嗟来食。她才要掀高眉头,却看见阙勾皮皮地对着自己勾眉挑眼。

  “把你的眉毛放安分点!”算了!肚子饿了一天,不吃白不吃。她不客气的把整个盘子移到自己面前,摆明划清楚河汉界。

  “我回去问我娘去。”他口齿不清地道,伸手又从她的盘里摸走一只鸭掌。

  气人,她明明护得好好地,他怎么拿的?

  “你那贼眉贼眼关你娘什么事?”

  阙勾笑得一脸开心:“我果然不是捡来的,我娘是个贼婆,我爹是响马,小勾我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小贼,你说话真是深得我心呐。”

  古来汉贼不两立,咦,这话可以拿来这用吗……不研究。但她冷静自持的个性立刻受到挑战,趁着她思考的空隙,一盘鸭掌见底了。

  此刻,不只胃口被败光,嫘兵兵的定性也濒临崩溃。

  “姓勾的……”

  阙勾晃动细长的食指:“你错了,我叫小勾,但不姓勾。”

  “我管你姓什么?”平日算不上有好教养的她硬是忍下一口气,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坏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回去耳朵又要不得闲,忍着、忍着。

  “你不问我姓啥喔?”不知趣的人又凑过来。

  “不想知道。”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他随口吟出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我就姓那阙字,高高在上的姓。”

  看她铁了心,他干脆自己招供。

  嫘兵兵垂下眼睫毛。这人全身上下不见一根正经骨头,怎么随便拈来就能把苏轼的水调头歌吟出?

  “你也学人家苏老头咬文嚼字,羞不羞!”

  他嘿嘿笑了两声,不置一词。

  博古通今的苏轼是宋朝有名的才子,他的诗词在大街小巷红透半天边,虽然改朝换代都几百年了,花花酒楼的每个姑娘还是把他的作品挂在嘴巴,哀怨缠绵地唱个没完,可左梦言那呆子就完全不碰这些风花雪月。

  哎呀,她浮想这种没用的事做什么?他会念是他的事。

  想到这,嫘兵兵才不管他摆出什么古怪神色,安心地进攻蜜汁酿鸭脆皮,管他一旁打小报告的、投诉的、栽赃的……还有拿着眼睛瞅她的……

  吃饭皇帝大,吃饭、吃饭!

  第二章

  丝丝垂柳夹岸,桃花李花粉白交错,南京的春已吐露着嫩绿的色泽,武馆摆满兵器的教练场一角,也缀着三五朵小小不知名的花儿,安静地招摇着。

  依照每天惯例,嫘兵兵从厨房里端来用纱布覆盖的盘子,雀跃的脚步轻盈得像小猫。

  练早功蹲马步,一条龙武馆的清晨每天都是这么朝气蓬勃。

  “各位师兄,早膳在桌上,等下休息自己去吃。”

  大家哄然答应,也不由得分了心随着她婀娜的身影望去。

  “又给那个瘟生送饭!”潘师兄咬着宽师兄的耳朵。

  “不是我们的就不是,你死了这条心。”一把擎天戟戳刺过来,潘师兄的大刀差点离手。

  “你疯啦,这么大的力。”

  “跟敌人对打要是像你这么分心,脑袋早搬家了。”宽师兄收回擎天戟,“叫大家收拾收拾,用饭了。”

  一条龙武馆的规矩,天未亮就得起床练功,早课做完才能进膳堂吃大锅饭。

  自从嫘兵兵满十四岁以后,武馆中的饭菜几乎都靠她一个人张罗,有时刚入门的菜鸟徒弟也来帮忙削个萝卜什么的,但忙得不可开交的她还是会专程帮左梦言送饭菜,难怪大家心疼眼红了。

  亏得嫘宫不拘泥于世俗所想,不介意家里的闺女一天三餐替男人送饭,还风雨不断。

  而左家的佣人也因此省事,乐得将准备少爷饭食的事交由嫘兵兵。

  “嗨。”一堵人影从墙上的老树一跃而下,亮晶晶的眼睛觊觎着嫘兵兵盘中的食物,“要给我的?”他期待的样子跟狗儿看见骨头的情状一模一样。

  “谁让你用手摸,不要掀啦,热气会跑掉。”嫘兵兵两手都没空,无法遏止他的恶行。

  纱布下头是冒着烟的粥。

  “哇,猪烧肉。”大手一捞,大碗公就换至阙勾的手,一阵淅沥呼噜,热腾腾的稀饭便被一扫而空,碗底比用水洗过还干净。

  等嫘兵兵从他的行为回过神来,大势已去。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这碗粥是要给书呆子的!”她居然说出来。

  “就那个趴在桌上睡大觉的酸秀才喔?”阙勾利用在树上的时间,把周围几户人家都探勘过,“要睡觉连腊烛都忘了熄,浪费,你给那样的人送饭不如给我吃,起码我还会陪你说话谈天,用处大得多吧?嘻。”

  一整晚就瞧那秀才对着书本摇头晃脑的,自己要也这样关一天准疯了无疑。

  “不许你笑他,做学问很辛苦的。”

  “可不像我这种游手好闲之辈是吗?”他假装颓丧地低下头。

  “我没有那意思。”她的脸蛋有些烧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辛苦熬的粥没了,她还特别多放了几块猪烧肉片,这会全进了他那好似无底洞的肚子,唉,算了!

  “清晨一百步,清清胃肠肚。”瞧他现在不是胃口大开了吗?

  他朝碗底瞧了瞧,快步往一旁小跑步过去。

  嫘兵兵不自觉地跟着走。

  武馆跟左家相邻,中间隔了一条弯曲小道,几丛小树后面是一弯小溪,阙勾就着溪水把碗筷清洗干净,甩了甩,又把嫘兵兵手上的托盘接过来。

  她长这么大,没见过男人主动分担家务,不禁对他的举动有些目瞪口呆,左书呆顶多也只是把碗筷搁在窗口,等她去收。

  “我看你一早就忙得跟陀螺似的,也没人帮你一把。”往回走,阙勾两只眼也在她身上散步。

  =====

  清晨的她宛如朝露,晶莹雪白的容颜要命的吸引人,早春的微风把她小巧的鼻子冻得微红,在她安静行走的时间里,几分心动如沁如渗的进驻阙勾的心肺。

  “我家的事不劳你关心。”抢不过他手中的饭碗,只好任他爱怎么拿就怎么拿。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是这副拒人千里的面孔,有没有打算当人家的晚娘?”他又不知轻重地胡扯。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烦不烦?”谁跟他认识很久?用力抢回碗公,她吸气又吸气才让自己维持好风度。

  等等,他怎么一早就起床了,昨晚不是还醉得不知自己投宿何处?是爹说要安置他的。

  “我问你,你昨晚在哪睡的觉?”昨天太累了,头一沾枕她便不省人事。

  “武馆客房啊,我记得左边有一株瘦不拉几的白梅,馆主说隔壁是你的房间呢。”

  她那爹,一辈子不懂人心险恶,要是会计较,也不会窝在这花街柳巷开武馆。所以,把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放到她身边,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她爹压根没把她当女孩儿看待吧。

  “哎呀,吃你一碗粥就愁眉苦脸的,佛寺挂单也供一餐饭食啊,来,我带你看些有趣的东西。”瞅着嫘兵兵冷如冰霜的脸蛋,阙勾蛇般地手搂住她的小蛮腰,屈膝一纵,猿猴般的勾住老树枝,在她的轻呼中跃上了墙。

  “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底……”

  她虽然自认江湖儿女,礼教修养可跟名门闺秀一样不缺,可是一到他面前就全面瓦解,她几乎想出手教训他一顿了。

  “高的地方视野就是好,你瞧,那家夫妻正上演全武行耶,锅碗瓢盆,哈哈,好准,那水瓢砸在头上肯定痛死了,悍妇,很辣喔。”阙勾的手依然环在嫘兵兵的腰肢,“蹲下来嘛,不然坐着,既然要看风景,站着多辛苦。”

  他居然把偷窥当作看风景,规矩惯了的嫘兵兵又冒心火,他连珠炮般的话弄得她忘记男女授授不亲这回事。

  “你懂不懂不道德怎么写?人家的私事,你看得津津有味。”她立刻就要跳下树,拒绝污染自己的视线。

  “呵呵,放松、放松,我们只是站高了点,四面八方的风景自己跑进眼,总不能要我把自己漂亮美丽的眼睛挖掉吧?也许你会说做这种事还不如读一本书,但人生人生,人就是要生活得自在不是?”他到底几岁,随便就讲出一堆训人的话?嫘兵兵有些迷惘地看着他炫惑人的笑容。

  “你每天都重复同样的生活不累吗?”

  “你才住这一个晚上,凭什么来质问我?”

  “我是没亲眼看到,不过,男人要是聚在一起也是满长舌的。”他不用自己去打听,那些跟她同门的师兄们一个讲话比一个大声,不听还不成呢,一整个晚上他也算把武馆简单的资料收集完整。“你是说……”

  “女人三姑六婆,男人也爱四叔八公,你省省事别追究,别人的嘴巴挡不住的。”

  “师兄们是我的,他们有多少毛病我还不清楚。”嫘兵兵嘴巴是这么说,心底不免有些受伤,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师兄们嘴上谈天的话题。

  “你这么容易受伤怎么跟人家走江湖?”她通红的脸明明在压抑什么,却要又装得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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