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哪一首?」
李奥立刻站起身,不过还摇摇晃晃的,雷擎安连忙扶着他。
「我要听『第八号纲琴奏鸣曲』。」
「好啊,我马上……弹给你听。」李奥跟跄地走到纲琴边,打开琴盖,指尖熟练地按下琴键。
雷擎安站在他背后难掩笑意。
第八号纲琴奏鸣曲就是悲怆奏鸣曲,看来小少爷没有发觉自己受骗了。
但曲子还没弹完,李奥又往后倒下,正巧让雷擎安接个正着。然后他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喂,王嫂,我是雷擎安,你家少爷今天恐怕要睡在我这里了,对,他醉了,没关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断了线,雷擎安抱起李奥走进他的卧室。
其实,他想告诉李奥,他也是爱着贝多芬的。
***
对于一个相当重视自己私人空间的李奥来说,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在别人的床上一觉到天明,任他再如何贪睡,也从未发生过这么奇怪的事。
他睁开眼睛,看到雷擎安深邃的五官出现在他眼前,两人距离还颇近的。就凭雷击安好看的长相和一八五以上的身高,一定可以在影剧界或是模特儿界占有一席之地,为何偏偏要挤进纲琴世界里呢?
看着裸着上半身熟睡的他,李奥只觉自己身材差了他一截,不免心生嫉妒,于是不安好心眼地凑近他耳边喊了声:「起床啦!」
他这么一喊,差点吓死雷擎安,只见他立即摀住自己的耳朵翻过身,「干嘛那么大声?」
李奥下床穿上外套,「怕你睡死了。」幸好雷擎安的床够大,否则他敢笃定他们今早必定会两败俱伤。
「几点了?」
李奥没好气的说:「九点半了。」向来都是他比别人睡得晚,从来没有他喊人起床的经验。
「该死!」雷击安暗骂了声,立即冲进浴室,一会儿又见他疾步走出来更衣。
「干嘛?今天和美女有约啊?」雷擎安在他面前向来温和有礼,像个谦谦君子,至少和他是不同道的,没想到仅为了个晚起,就暴露了本性。
「小少爷,我要换衣服了,能不能请你移驾到客厅?」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更衣。
李奥眉一挑、手一摊,存心看他的窘况,「奇怪,你有的我也有,怕什么?」
雷击安撇撇嘴,决定随他去了,径自换上合宜的西装。待他打好领带后,刚好由穿衣镜内看见李奥的视线停在他身上,他眼一瞇,回身捱近李奥。
「看得那么仔细,有没有脸红心跳啊?」
李奥眉毛一挑,总出雷擎安讽刺的意味颇重,便噙着笑意,倾身咬住雷擎安的耳垂。
雷擎安被他的举动惊得像触电似地往后退。
李奥邪邪一笑。想调侃他,门儿都没有!
「很抱歉,我对男人没有兴趣。」要和他比捉弄人,他未必会输。
捉弄完了,他跳下床走进浴室。
雷擎安一手摸着李奥刚刚咬过的耳垂。仅仅一个玩笑性地挑逗而已,他就禁不住脸红了。他急忙转过身,不想让李奥瞧见自己的窘态。
「那就好,否则我很担心你会恶狠扑羊呢!」他小声地说。
岂料,雷擎安这句话正巧传入刚踏出浴室门口的李奥耳里。
他撇撇唇,相当不以为然。「你说错了吧,我这只小狼,怎么斗得过你这只大绵羊呢?该是你不要对我有意思才好哪!」雷擎安的身高足足高他十公分,壮硕的身材也绝不是他能扑倒在床上的。
雷擎安背对着李奥,静静地整理西装。
李奥好整以暇地环着胸,不一会儿后,见雷擎安迟迟没转过身,他眉头一皱,隐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上前按住雷擎安的肩头使他转身。
「不会吧?你真的对我……有意思?」
雷擎安冷冷一颤,随即嘴唇扬起,淡淡笑开。「怎么可能?我也和你一样,只对女人有兴趣而已。我赶时间,你能不能先送我到纲琴协会那里?」
「走吧!」
等到了纲琴协会门前,雷擎安仅一个颔首便下了车。
李奥深觉有异,若照平常多礼又爱和他说话的雷擎安来看,今日的他的确是反常到家了;但他没问他,只是见他走入电梯后也跟着走入协会里。
他不说,他会问啊!
「小漫,布莱恩今天要和谁见面,妳知不知道?」李奥问柜台小姐。协会的人都清楚他和萧邦是好朋友,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小漫甜甜地笑,「你也认识布莱恩啊?」
「小漫,我在问话呢!别反问我了。」这女人仍是那么八卦。
「哦,好啦!布莱恩先生今天要和……」小漫边说边找会客室的名单,「找到了,是和萧先生的妹妹见面。」
「为什么?」和玲雅?
「我听说是范小姐要结婚了,所以要找个纲琴老师代课。」
「代课?」玲雅晓得他难教,所以便先找个老师来让他适应一下,看能不能培养感情是不是?去!当他是小孩子啊?
「Leo,你怎么认识布莱恩的呢?」小漫的好奇心又来了。
李奥诡异地笑,笑得让小漫都开始吞口水了。
「呃……你不说,我也不会通你的。」
「呵!为什么不说呢?我跟他的关系可亲密了,昨晚我们还同睡一张床呢!」留下暧昧的语句,李奥潇洒离去。
「同睡一张床!?」小漫睁大双眼,不敢置信两个各有特色的俊美男人竟是……
哇!这才是天下奇闻哪!她该不该小小给他八卦一番呢?
嗯……还是别了,这可攸关别人的隐私,她还是得有些道德。
当范玲雅带着雷击安来到别墅时,王嫂因为交不出人而只能摇头道歉。
「怎么会呢?那浑小子,我明明交代他今天要等我的。王嫂,妳别道歉了,又不是妳的错。唉!真不好意思,雷先生,让你白跑一趟了。」范玲雅脸色微僵,连连向雷擎安抱歉。
雷击安浅笑,「没关系,我们要不要等他?」李奥竟会躲着范玲雅,是不是他知道什么了?
范玲雅摇摇手,「不用了,小奥不玩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睡觉的。他跟一般人不一样,是夜行性动物,晚上他可逍遥得很呢!」
听范玲雅的描述,怎么跟他在李奥身边的感觉不一样呢?李奥在他身边总是一直在睡觉,根本不像到了晚上就万分活跃的夜行性动物。
「没关系,我等他好了,范小姐若有事可以先走,既然我已接下这份工作,就想好好把它完成。」
雷擎安的用心,看在范玲雅眼底令她份外感动。终于,她找到一个适合小奥的老师了。「那就拜托雷先生了。王嫂,请代我好好招呼雷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快结婚了,她未来的老公忙公事,她则忙婚事,两人都忙得一塌胡涂。
「是,范小姐。」
等王嫂送走范玲雅后,雷擎安连忙说:「王嫂,你不用招呼我,反正我们也熟了。」
「没想到雷先生竟然是少爷的老师啊!」王嫂呵呵一笑。
「嗯,王嫂,我能不能进去纲琴室等李奥呢?」
王嫂点头,「少爷不到深夜是不会回来的,雷先生确定要等?」
「对,我要等他,今天他总会回来吧?」
「是的,少爷一向都会回来睡的,只除了昨晚,那是少爷第一次没回来。」
雷擎安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昨晚因为我们聊得太愉快,又都喝醉了。」
「不要紧的,我没有责怪雷先生的意思。那我这就去帮雷先生准备客房了。」
王嫂把纲琴室的备用钥匙交给雷擎安后就转身上楼。
雷擎安轻叹口气,迈步到纲琴室前打开门走入。
他轻轻地打开琴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敲在琴键上,琴音顿时充塞整间琴室,缓缓将他包围住。
想起之前李奥问他的话——你真的对我……有意思?他不自觉停下手上的动作,十指全部压止琴键,制造出扰人的嘈杂。
他真的对李奥有那种感觉吗?
雷擎安低吼了声,仰起头盯着天花板,顿时眼睛为之一亮,原来连天花板也暗藏玄机。房间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这里竟然也有个贝多芬的巨大壁画,这足以想见李奥有多爱贝多芬了。
他离开纲琴,躺到李奥的床上,那方向使他的脸刚好正对着贝多芬先生的大头,为此他笑得乐不可支,慢慢地,他闭上眼睛
「李奥……你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没看见你,我会想见你;见到你,又想听你的声音、听你说自己的事情,更想听你弹纲琴。若说这就是喜欢的话,那我承认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哪?李奥、李奥……」他轻声地呼唤着李奥的名。
喜欢男人——这是雷擎安从未想过的事,可就这么自然地,他爱上了这个狂妄的狮子——Leo。
***
深夜,当李奥走进客厅,蹑手蹑脚地正想上楼时,睡在一楼的王嫂已经走了出来。
「少爷,请你同情同情我这把老骨头,不适合再晚睡了。」没有开灯,王嫂平板的声音听来格外严肃。
当场让人逮住,李奥无话可说。「是,我下次不敢了。王嫂,你去睡吧。」
「少爷,你的新纲琴老师还在琴室等你,你最好向他陪罪,他等你等了快十三个小时了。」嘱咐完毕,王嫂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雷擎安还在等他?有没有搞错?
李奥转身下楼走入琴室。里面很静,只听得到平稳的呼吸声,他轻轻地走到床边,借着由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看着正好眠的雷擎安。
「睡得挺熟的嘛!也不看看是谁的床,真是的!」李奥想气又气不上来。
今天故意不回来就是气他的隐瞒,所以他去找林恬柔了。可玩了一整天,他的心情仍是没有好转,足以想见雷擎安对他的影响的确不小。
「雷,你压到棉被了!」李奥想帮雷擎安盖好被子。在雷家,自己都受到雷的照顾,如今他是主人,也想回报他。
雷擎安微睁眼,一把就抓住李奥,翻身压住他。
「雷擎安!你做什么?」他吼了声。
雷擎安不语,低首就吻住李奥的唇。
李奥瞠目,想推开他却推不开,只能任由雷擎安乱来,脱着自己的衣服,做一些让他脸红心跳的亲密举动。
他别过头,「放手啊!你……」他的唇再次被雷擎安侵占。
雷擎安吻得忘我,李奥也被他高超的吻技吻得意乱情迷,几乎忘了反抗。
不知不觉中,雷擎安已经褪下彼此的上衣裸裎相见了,他的手不停地在李奥身上来回抚摸,火热的唇轻轻含住李奥的耳垂。
「李……李……」雷擎安含糊不清地喊着,李奥也听不清楚,只当那是梦呓。
战栗的感觉刺激了李奥的感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陡地,在他意识到使自己兴奋的是个男人后,顿时惊诧得趁雷擎安失神之际,朝他的下颚狠狠挥了一拳。
李奥的拳来得又猛又快,雷擎安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拳挥到床尾去了,他摀着下巴,看着李奥。
「够了没啊?你把我当女人啊?」李奥气死了,连忙猛甩着右手。雷擎安的下颚真硬,害他的手痛死了。
「Sorry!我以为你是……真是抱歉,我没对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吧?」他闷闷地说。
「啥?你真把我当女人!?我是哪点像啊?拜托一下好不好!」李奥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雷擎安竟然想女人想得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雷擎安苦笑,「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奥挥挥手,穿上衣服,「罢了,反正我是男人,也没什么损失。你真那么想要,还是去找个女人好了。」
雷擎安也迅速穿上衣服,「不了,没有感情基础,我不随便上床的。」他虽爱与女人调情,却不随便与她们发生关系,因为他认为那不仅是尊重对方,更是对自己负责的行为。
「啧啧,真看不出来你会是这种人。」
雷擎安转过身,想起自己刚刚的大胆行为,他就不敢看李奥的眼。他对李奥的行为是认真的,就因为清楚是他,所以他不故意假装睡胡涂而触碰他的身体。
「我有身体上的洁癖。」
李奥轻轻一笑。
「是因为我的原因,你才这么晚回来吗?」雷擎安赶紧转移话题。
「知道就好。」
「为什么?」
「你何必瞒我?」李奥拉了棉被躺在一边。
「我从来就不想瞒你,会先认识你真的是一个意外,况且你也没问我,怎能怪我?」雷擎安愉快地解释。李奥委会介意他的隐瞒,就表示他在意自己。
「去!难道怪我?」
「我没那个意思。不气了?」
李奥打了个呵欠,「也没什么好气的。其实你我之间没必要隐瞒什么的。」
「抱歉。」他真的不是有意瞒他,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算了,我也有错,今天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玲雅很生气吧?」他双肘撑在床上,挺起胸膛。
「还好。」
「我想睡了……」玩得太疯,他好累。
「不先洗个澡吗?」
「在外面洗过了。」他和林恬柔到海边,沾了一身海沙,已经在她家里洗过澡、换过衣服了。
「外面?」
「我女朋友那里。」
「你有女朋友了?」雷擎安难掩心中的嫉妒。
李奥没有回答,雷擎安身子往前一爬,瞧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李……」他轻声喊。
李奥翻身过来,睇了他一眼,「睡了好不好?有事明天再说。」
「累了?」雷击安心疼地帮他盖好被子。
「嗯,睡了吧。」
雷擎安俯身,低声问:「一起?」
「好啊……」
雷擎安眉开眼笑地,即使知道李奥是睡胡涂了,他也心甘情愿。但就在他躺平之后,李奥忽然睁开眼。
「你——不会再把我误认成女的吧?」
雷擎安伸出手揉揉李奥的头发,「不会了。」
「那就好。」
在李奥闭上眼睛之前,雷擎安问道:「你觉得……我的吻如何?会不会令你生厌?」
「不会……你一定很爱那个女孩子吧?」看来雷擎安似乎不打算让他太早睡。李奥干脆醒了醒脑子回答他。
「爱?你认为我是爱他的?」除了亲人,他还没爱上过任何人,就连以前交往过的女友,顶多也只达到喜欢的程度,还谈不上想娶她、想爱她。
「否则怎么会吻得那么激烈?连舌头都伸进来了。」李奥捺着性子为他解释,「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谈过几次。」
「那还……抓不到自己的……感觉吗?」不行了,他真的快睡着了,得快点打发雷这家伙才行。
「我是怕爱他啊!」
是了,他怕爱上李奥。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也不想当个同性恋。在这以前,这名词他运想都没想过,怎会在遇见李奥之后就沾上了呢?
「那就别爱了。」这男人太不干脆,他真懒得说了,省得浪费他的睡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