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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灭定律 page 1 作者:梵朵

  序

  过程中的每一丝感动  梵  朵

  对于二、三O年代的上海,我一直有份难解的情怀。

  最能展现上海日常生活的澡堂文化、中国人“自创”的洋泾滨英语,还有迎风拂面的人力车与百乐门小姐的婀娜多姿、灯红酒绿,在在都对我有种莫名的熟悉。

  仿佛是亲身走过、看过、生活过那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繁华里。

  而我,向来喜欢品尝感情的浓郁,不论甜美,不论苦涩,它总能让自己的天马行空有份真实的感动。

  而我,也最沉醉这种感动,因为在令日的世界里,它被连成的激情所取代,被冷漠所掩盖,被功利现实撕裂得碎脆难堪,它,已经少到令人怀疑它的存在。

  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被人习惯性的丢开。

  这就是我创作的原动力,我试著把我满溢的感动化成文字,散播在每位读者的心中,不只是消遣打发时间,不只是抵抗寂寞的侵袭,我更盼望能挑起大家心里那个沉睡已久的精灵。

  只要它醒了,套句广告用词,“你的人生就会是彩色的”,所有的悲伤、寂寞、恐惧届时将同时湮灭,只有快乐、感动是永远的。

  所以“爱情”是真有不灭定律的,

  但,它不是朝朝暮暮,也不是天长地久,不是浓情蜜意,更不是爱恨交织。

  它,只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酝酿著千古以来的感动,然后再随著因缘以智慧的方式,引导著我们从无数的蜕变中成长,而终至自我绽放七彩的光芒。

  这是我的努力目标,或许您认为太过抽象难以理解!

  但,相信大家都听过,自古以来,唯一不变的就是“变”,而“爱”,更是禁不起考验。

  撇开容颜会老,感觉会淡,喜新厌旧等的因素不谈,光是难以预料的天灾人祸,生离死别,就算再坚贞不移的爱情也逃避不开。

  而我们能守住的,只有心中的那把火焰,可以流转几生几世,可以发光发热的那把不灭的火焰。

  但,它在何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果你想见它,试试这个方法——翻开这本小说,不要阅读它,而是要感觉它。

  不要在乎给局,只要记住过程中每一丝感动。

  第一章

  我始终记不起是何时爱上穆颖的。

  但,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至今依然生动鲜明地飞舞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

  那一年,是九一八事变后的第三年夏天,刚结束了毕业考的我,同往常一般,优闲地来到天津家宅附近的月眉湖畔,倚著丰姿婀娜的杨柳树,手执著速写纸笔,正兴致盎然地四方探寻著可以入画的物景,就是那当儿,我看见了站在我右侧前方不远处的穆颖。

  乍见他时的印象,就是浓郁的文艺气息。一百八十几公分的身高,却有著稍嫌削瘦的身形,略微凹陷的两颊更彰显了那原本就甚为突出的五官轮廓,还好是那结实黝黑的皮肤证明著他并非“文弱书生”的类型。

  一阵风起,嫩绿温驯的杨柳与柳枝怀抱下,他乳白色的长衫衣角,有默契、有韵律地款款摇曳。而他,恬适地将双手交握于身后,圆框镜片后的眼眸正以一种专注而略带孤傲的光芒看著满天红霞笼罩下的湖光粼粼。

  他的长相虽与“俊俏”一字搭不上关系,但,我还是看傻了这幅景象,脑中浮现的就是“玉树临风”活脱脱的四个宇。是的,虽然俗气,但唯有此句可以回应。

  我拿起了笔、翻开了本子,屏气凝神地描绘著他所散发的独特气息——带点悲愤、带点忧郁,此刻的他或许正想著眼前身陷的时代悲剧,毕竟失掉了东北三省,伤了许多中国人的心。

  闲愁最苦,休去倚危阑,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不知怎地,一向不擅舞文弄墨的我,却在完成这幅素描的收笔之际,感触油然地落了辛弃疾这阙词中的几句,仿佛,这才算完整,有诗有画,有感情。

  殊不知是否真有心电感应这回事?!就在我深受感动的心绪下,他竟然移动了视线,调整了焦距,说巧不巧的,就与一旁“偷窥”甚久的我四目相对。

  他沉默依旧,就站在那儿,以满是疑问的眼神投向我,照理说,我季雪凝再胆大、再活泼,面对此刻的情景也该会有被人逮到的窘态,但,我没有,我只是看著他、看著他、看著他。

  有那么一刹那间,突来的直觉闪过了我的心间  是有关我和他在未来生命中某种程度的交会,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使我不由自主地颤抖,有惊愕、有惶恐,更有令我无法理解的狂喜激动。

  对个陌生人,这等反常的心绪,是十七岁的我从不曾有过,因此,当时的我只能以惊吓、恍惚来漠视、掩盖此等的反应起伏。

  直到他翩然离去,我才如梦初醒地站起身,拍拍裙上的草屑,收拾好画具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还好晓茵今日缺席,否则瞧见我方才的模样,铁定笑得三天三夜出不了门庭,这还不打紧,更严重的是此事一传到俞善谦、赵醒仁那班子耳中,岂不坏了我“季女侠”的声名,虽然仇晓茵是我自小一同长大的姊妹,但,只要碰上了俞善谦,她就顾不得与我的手帕交情了。

  一想到他们,我又是满满的笑意。

  这几年的学校相处,我、仇晓茵、俞善谦、赵醒仁结成了行动四人组,不论是上课或游玩,只要见著一人,其余三人的行综皆不需多问,这般纯友谊的默契维持了好几个学年,直到前些时候,仇晓茵和俞善谦正式跨越了界线,成了人见人羡的一对。

  就从这时起,赵醒仁便识趣地自动闪开,而我同晓茵之间也愈来愈有距离,在毕业前夕,这令同学们羡慕的“超级四人组”,已经是半瓦解、半貌合神离了。

  不过,我们仍是为曾经有过的风光骄傲不已。

  在我们四个人当中,就属俞善谦的功课最行,几乎包办了各项学科测验的奖学金,或许是因为离乡背井再加上依靠的亲戚家境不怎么宽裕,这个来自东北的青年总是特别的奋发图强,因此,他的努力与才气备受校方的赞扬,是人所皆知的模范青年,也是“女”所公认的白马人选。

  就连一向自恃甚高的我,也承认有动心过的时候,只不过他总是把亲切温柔的一面给了晓茵,对我反倒是一副冷冷淡淡、无关紧要的神情,这口气,怎么说我都咽不下去,于是反击的方式,就是更积极地与他竞争于各项的活动当中,而竟然有几次硬是把他这“众所景仰”的风云人物给比了下去,见他一副受挫折的表情,就足令我乐个不停,只有晓茵看不下去。

  “雪凝,你好残忍喔!干嘛老跟人家过不去,一个女孩子家何苦抢这风光嘛!难怪只要是男生,都避你远远的——”原先以为晓茵是心肠软,再加上她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迂腐思想才会看不惯我的作风,谁知,那时的她早已倾慕他多时了。

  这一切,只有耳聪目明的赵醒仁看得仔细。

  “晓茵是朵被娇宠的水仙,怕俞善谦是力有未逮。”赵醒仁若有所思地说著。

  “晓茵?!俞善谦?!”我从来没把他们俩想在一起,经赵醒仁这么一提,我心头不禁一惊。

  是的,他们站在一块就是对令人欣羡赞叹的组合,俞善谦的器宇轩昂,晓茵的娇媚如水,若说有缺憾,大概就是俞家的家世略显微寒,怕是天津船运大王的仇家根本不屑一顾。据我的了解,晓茵上面的哥哥姊姊皆是在仇父的安排下与各省颇富盛名的商业大家联姻,想及此,就不免为晓茵的未来忧虑。

  “其实,你和善谦才是最匹配的一对。”赵醒仁的这句话,著实令我心头一紧。

  其实,先前的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季女侠,待会儿下了课,咱们再去比划比划——”

  “没问题!放马过来,我是奉陪到底——”

  这是我同俞善谦常有的对话,不论是讲演、棋艺或是书法,都是我们相互厮杀的战场,也一度是我误认为“培养情感”的地方,就这样,不知何时,俞善谦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影,似有若无、浅浅淡淡地搁在心底,但是我始终掩饰得不露半点痕迹,看看今时,想想当初,我更是对自己的演技佩服不已,否则要我如何面对方成定局的晓茵与善谦。我可不想为此毁了我季雪凝的“一世英名”。

  “赵醒仁你该不会说晓茵同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我收回思绪,又想到方才赵醒仁的话题。

  “你说呢?”他挑挑眉毛,以复杂的眼神望著远方,“至少,仇家会比较接受我的资格条件!”

  这是事实。赵醒仁家世甚好,除了经营贸易外,赵家一门即有三人任职于中央政府的高层单位,可谓是政商合一,无往不利,这等家世确实是仇家乐于高攀的,再说醒仁的人品也是不差,就唯独他那深沉的眼光,常令我们有莫测高深的感觉,我们熟悉他,却不了解他。

  回到家,天色已接近暗沈,我穿越了前庭,前脚才一踏进客厅,就被一阵嚷嚷当头淋了下去。

  “你今天一整天都野到哪儿去啦?”老爹吹胡子瞪眼地吼住了我。

  “没有啊!只是去晓茵家玩 ”我惯用的籍口。

  “胡说八道!晓茵刚刚才摇过电话问你在不在,哼!想蒙我也不费些心思找其他理由。”老爹明知道我的底细,却又喜欢问东扯西。

  “爹——”我撒娇地跑过去,扶了他坐下沙发,说:“我已经长大,有能力照顾自己了,求求你别这么不放心,别人见了会笑话我的。”

  “笑话?!”老爹今天铁是吞了炸药,又是满睑怒容说著:“要是我就这么放任你同姓俞的那伙人胡闹,那才让人笑话我这堂堂的天津市教育局副局长,竟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教好,一天到晚学人家闹学运、搞游行,你要我这老脸搁哪儿呀?!女儿。”

  “爹,告诉过你几百遍了,我前些次参加的活动纯粹是被同学拖去凑凑热闹、壮壮声势,再说,俞善谦他们‘中国青年爱国学社’办的活动可是理直气壮、条条有理——”

  “这群嘴上无毛的小伙子懂个屁呀!”

  “不准说粗话,有损您老人家的地位。”我赶紧陪些笑脸再扮些鬼脸。

  “哎——”爹叹口长气,又莫可奈何地摇著头,说:“都怪你娘早逝,而我又忙于公务,你哥哥又放洋在外,在疏于管教下才使你今儿个没半点女孩样儿,看看人家晓茵,端庄娴淑又温柔得体,不像你,个性大刺剌地没个忌讳,又凡事喜欢强出头——对了,你今天究竟有没有到姓俞的那个社团去?”老爹终于绕回重点了。

  “没有——”我挽著爹的手,肯定的说,“上午我是去图书馆找资料,准备报考几所大学美术系,而下午,则是到月眉湖练素描,放心吧!最近我可忙得很,没时间去做您担心的事。”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父亲这一听,顿时松口气咧著嘴,慈爱地对我笑著,“怎么?!决定考美术系啦!”

  “嗯——”我点了头,有些担心地问著:“爹,您不反对吧!”

  这话问得也是多此一举,因为我爹向来是作风开明,尤其他本身位居教育单位,对减少文盲的推行不遗余力,更何况是难能可贵的大学教育,只不过前阵子他曾多方暗示我,北平师范大学的中文系挺有名气的,其实我爹那一肚子主意早就被我看得彻底。

  说穿了,不就是希望藉由中文系里古典、浪漫的诗词把我变成个温柔含蓄的女性。

  “要是全中国女性都一个样儿,那多无趣啊!爹,想想这世上有几个季雪凝哪?!这么特殊的美人就刚好是您女儿,唉呀!说有多幸运是吧!”我曾经三番四次地灌输我爹这等思想,当然,他老把它当废话,根本不搭理。

  而今日,太阳却打西边出来——

  “罢了、罢了——”爹摇摇头,说:“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及打算,爹只能告诉你,不管日后发生任何困难,这个家永远会助你度过难关,所以,千万不要强自隐忍、自己承担——”爹满是怜爱的眼光,抚著我的头说,“雪丫头,你永远是爹的心肝宝贝。”

  爹的这番话,听得我一晚上激动不已,自小到大,爹从来没这般的感情流露,而我也习惯了他那半唠叨半严厉的关心,或许他已意识到我即将步入人生另一阶段的成长,难免心中感触万千。

  但,爹太庸人自扰了!虽然我个性好动,但却始终没有到外地求学的念头,因此,我早就打算以天津南开大学为我志愿上的第一目标。

  隔日清晨,我就让仇晓茵催魂似的电话给催出了门,一路连跑带滚似地来到她的家门,其实不远,只隔著三条街。

  “又是哪盆花凋零啦?!大清早这副苦恼相。”一进她房门,我劈头就这句,以往我总是这么数落晓茵那氾滥成灾的多愁善感。

  “雪凝——”她抬起头,一双清澈的明眸竟成了两颗红柿子,“我昨天同善谦吵架了,他  他不要我了。”

  “什么?!”我真的吓了一跳,掏掏耳朵、拍拍后脑勺,确定自已没有听错,“不会吧!”我不相信。

  “连你也这样说——”晓茵懊恼地坐在床沿,拭著泪说:“你跟赵醒仁全站在善谦那一边,有啥事也不同我说,亏我和你有十几年的交情——”她哽咽地说不下去。

  “究竟发生什么事?”由晓茵的神情中,我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凑上前去,问个仔细。

  “俞善谦对我根本没有心。”她神色戚戚。

  “怎么可能!铁是你闲著没事,胡思乱想。”我说。

  “以前我也总认为是自己多心,可是——可是昨天是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晓茵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气话吧!有谁吵架不说气话的 ”我抵死不信。

  俞善谦,我太清楚了,全校清秀佳人不少,可是他全没看在眼里,为此,我常被其他社团的女同学当成巴结对象,不就是巴望能透过我“乐善好施”、“慷慨大方”的弱点替她们穿针引线。

  而最后,还是“肥水不落外人田”,把俞善谦留给了自家姊妹,当然,我为此也免不了一顿抱怨与白眼。

  所以,要说俞善谦变心?!哼!天要下红雨。

  “欲将红颜拟水仙,犹胜三分在眉间。”晓茵缓缓地由口中吐出这句。

  这是俞善谦在我为晓茵画的素描肖像旁题的词,当时,我和赵醒仁在一侧直说肉麻恶心,而晓茵则羞红了脸不说一语。那次,该说是他们第一次表明心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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