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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灭定律 page 4 作者:梵朵

  糟了?!善谦还躲在湖旁的石堆里。这次,我竖起所有毛细孔,以千万仔细的小心三步并两步地来到湖边。

  “雪凝,怎么那么久?!醒仁呢?”善谦向我身后探著。

  “他出卖了我们。”我冷冷地说著。

  善谦是不信的,直到我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前天,我就听抓我的人说,告密的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醒仁。”他的哀痛溢于言表,“为什么?!为什么?!”他激动地槌著墙。

  “我自然会替你问清楚,不过,眼前先要逃过这一关。”我发觉前方不远处有几盏灯火摇晃著,想必是他们寻来了,我毫不犹豫地拉起善谦的手,往湖的另一处死命奔离。

  “他们在那儿——”我们被发现了。

  “站住——”

  “雪凝,你快走吧!我不能连累你——”这情势眼见是逃不掉了。

  “不,我不能丢下你——”我坚持著朋友的道义。

  “喔——雪凝——”善谦突然激动地将我抱紧,说:“今日一别,日后恐无再见之日了。”

  话才说完,他用力一推,把我整个人推落在树干后头的草堆里面,而他,则朝著湖面方向飞奔而去。

  “站住——”几支枪口正朝他举起。

  “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枪响的那一刹那,善谦纵身一跃,跳进湖中。

  “不要啊——”我的呼喊被起落的枪声所淹没。

  他中枪了吗?他受伤了吗?或者他死了吗?!一股冷冽肃杀的血腥味薰得我理智全失。

  “善谦——”就在我即将狂呼呐喊、飞奔前去之际,突然有双强而有力的手从我身后捂住我的口、抱住我的腰,使我完全动弹不得。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他才松了手,而我却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虚脱得昏迷了过去。

  一醒来,我已躺在家里的卧室里。

  “你醒了——”他就站在我的床边。

  “丫头——你把爹给吓坏了。”爹焦虑地说著,“还好是这位先生救你回来,还替你编个谎打发掉上门盘问的调查人员——”

  “谢谢你,木叔叔——”我向他颔首致意。

  “没什么,只是我刚好在那里——”他一定目睹了所有的情形,否则不会连我藏身的草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人,似乎不像他外表的老实可欺。

  “他——他死了吗?”我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脸色凝重不发一语。

  “尸体尚未打捞到,或许——”爹想安抚下我的情绪。

  “怕也是凶多吉少。”我只是闭起眼,缓缓地流著泪。

  “我先走了——”。阵静默后,他拿起帽子准备离开。

  “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明天就要去上海,改日我一定带小女上府致谢——”老爹直握著人家的手。

  “往后,她可得凡事小心了。”他对我爹说著。

  “是啊!穆先生慢走——”

  “爹——人家不姓‘木’!”我皱著眉说著。

  “啊?!”爹倒是愣了一下。

  只见他笑笑,侧过身看著我说:“保重啊!”

  “连你也走了——”我喃喃地说著,有股莫名其妙的感伤。

  这夜起,善谦跳湖的情景总会在我梦里反覆几回,而每每醒来时都浑身湿透,或许是汗、或许是泪,但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直到晓茵订婚的消息传来——

  “抱歉,我家小姐很忙,没时间见你——”

  “抱歉,仇小姐不在——”

  “抱歉,仇老爷不准小姐见客——”

  “晓茵——不可以嫁赵醒仁,千万不可以——”我在三番四次被仇家拒于门外后,情急之下只有站在大门口外高声喊叫著。

  “季小姐,别这样啊——”几位仇家佣仆闻声出来拦阻。

  “哼!”我不理睬他们的阻挠,继续加高我的音量:“赵醒仁不是人,他无情无义背叛朋友,他——”

  “季雪凝住口!”一声怒喝,晓茵她爹就神情肃穆地站在我面前。

  “仇伯伯——”我吓了一跳,随即又赶忙地说:“仇伯伯,您千万不要把晓茵嫁给赵醒仁那伪君子——”

  “季雪凝,你就放过我们家晓茵吧!”仇伯伯的话中有话,“她是朵温室里的小花,禁不起调查人员三天两头的盘问,就只是因为她和那姓俞的走得近,才倒楣地被人贴上标签百口莫辩哪!而这多亏醒仁挺身而出,赵家运用了关系力保晓茵的清白。”

  “就为了这样把晓茵随便嫁掉?!”我无法置信。

  “唯有如此,才能让所有的事情结束,只要晓茵成了赵家人,就没有留下任何话柄了,再说,赵家本来就是我心目中理想的门户,在晓茵出生时,我和赵家便有了口头的约定。”

  “约定?!”我突然恍然明白了,原来醒仁早就认定晓茵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只是他不想用这“约定”来赢取她的心,于是这些年来,他一直跟随在晓茵的身旁,默默的付出关心,却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晓茵的心早系在俞善谦的一举一动里。

  就为个“情”字惹祸上身?!

  但偏偏善谦爱的却不是晓菌。他只是一时表错情、他只是不忍回避晓茵的眼睛、他只是——他只是为了激起我的一丝妒意及反应。

  一番转折,我竟是罪魁祸首!

  全是我,让善谦生死未卜、让晓茵遭受责难、让醒仁成了不仁不义的坏蛋,这一切的一切,教我情何以堪?!

  回到了家,我又是三天三夜寝食难安。

  “丫头——”爹又端著麦粥哄我吃了,说:“多少吃一些吧!瞧你都瘦一大圈了,以前那圆嘟嘟的俏模样都不见啦!”

  “爹——”我才一喊,泪珠子又滚了出来,“对不起,害您老人家操心了。”

  “唉——”爹把粥搁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坐到我面前说:“我怎样是不打紧,只是你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我抬起头,看著爹,而心中隐约有某种预感。

  “咳——咳——”这是爹难以启齿时的惯有讯号。

  “有什么话,您直说吧!”我说著。

  爹抚了抚下巴,一会儿才开口:“雪丫头,经过这些事,天津恐怕不适合你再待下去,所以我想——我想——”

  “好。”我不等爹说完,便口气坚定地答应了,“是哪里?北平、南京还是杭州?”

  爹对我的干脆倒愣住了,“这——这——全是为你好,省得往后要三天两头被人上门盘查,其实爹也舍不得你,不过就三、四年罢!先到外地念个书避个风头。”

  “爹,我知道您的苦心,反正我也心灰意冷了,如果能离开一阵子或许好些。”我想安抚爹的忧虑。

  “丫头 你真是长大了。”爹怜惜地摸著我的头。

  “爹,您还没告诉我要去哪儿呢!”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上海,我已差人替你报名上海艺术学院。”

  “为什么是上海?”我非常不解。

  “因为老爹不能任你孤单一人流落在外啊!上海有我几十年的老朋友,把你托付给他,我比较放心,过几天他儿子柳书岩会到天津来办事,你就稍微收拾下行李,顺道同他一起到上海去,人家可是上海艺术学院的高材生喔!”

  看爹的表情,八九不离十地又想把远道而来的柳书岩列入我季雪凝的择婿名单里,不过,这一回我会特别小心,绝不让俞善谦的遗憾再次重演。

  择我所爱、勇敢去爱,不能有半点模糊不清的犹疑。

  第三章

  初抵上海,一份难以言喻的兴奋油然升起,我清楚地接收到一波属于季雪凝的频率在沉寂个把月后,再次地开始跳动了起来。

  好久好久,我失却惯有的潇洒,好久好久,我忘了该有的豁达,在天津的那段日子里,我扛著我扛不起的心事烦恼,经历著我从未经历过的人世沧桑,而今,往日的种种难堪,一转身间却变得如此渺远,任我毫不费力地将它暂搁一边,只因为换个时空,换种心情,仿佛是买好票,入了座,就全心全意等著一出好戏上演般的饶富兴味。

  只不过,戏中的男主角绝不是把我从天津带来上海的柳书岩,他不是条件不好,相反的,光是他的人品谈吐就是难得一见的俊逸斯文,要说他是上海美男子,我季雪凝也举双手附和,更何况柳家是上海饶富盛名的绸布庄,是任何人都想高攀的门户人家。

  但是,柳书岩和季雪凝只会有朋友的交情。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直觉,这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清楚肯定了。

  “季雪凝——”远远地,我就看见柳书岩挥著手向我这儿跑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有些讶异。

  “恰巧猜对了——”他还有些喘,说,“听你说过,想看看黄浦江畔的落日余晖,怎么样?美不胜吧!”

  “嗯——”我应了句,又若有所思地望向那起伏的浪涛说:“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我从来都不是吟诗作对的材料,但或许此时此刻,此番情境挑动了我的内心,让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往事,想起了天津。

  “想家是吧!”柳书岩收起笑容,一副体贴人的表情。

  来到上海已有整整两个星期了,除了柳家人热切的款待之外,柳书岩更是殷勤地打理著我的一切事宜,包括上海艺术学院的招生考试准备,包括熟悉上海市的名胜与大街。对他的评价,除了竖起大拇指外,就是不折不扣的君子头衔。

  书岩的细心令我惊奇,书岩的温柔令我动容,我再粗心也不难感受到他所投射出的波动,只是,我总会在轻松笑语间划出这条友谊的界线,不过,他的体贴依然未变,而我,也只能适度地接受他界线之内的关心。

  “你不是到学校去了吗?怎么有空来?”我不想让自己的脆弱被人发觉,赶忙地转个话题。

  “来报喜呀!”他似乎想起什么般兴奋,说:“季雪凝——恭喜你正式成为上海艺术学院的一分子。”

  “真的?!我真的给蒙上了?!”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随后又一想,说:“胡说——你骗我的吧!榜单不是明天才公布的吗?寻我开心也不是这样。”

  “哈哈哈——”他倒是乐得很,说:“想不到你季雪凝也有妄自菲薄的时候——”

  “我是不想跌得惨,所以不敢期望太高。”我说。

  “那这下子,你可得尝尝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啦!”

  “啊?!”我听不懂书岩的话。

  “今儿个我到学校去,就是帮忙校对榜单,却赫然发现这次考试的榜首竟是你季大姑娘,连一向严格出名的穆颖都给了你最高分。”书岩一副佩服的口气。

  “穆颖?!”令我惊喜的不是成绩,而是这个名宇,“是那位任教于南开大学的穆颖吗?”

  “没错,是他。不过从这学期开始,他可就是咱们上海艺术学院的教授了。”

  “真的?!”这消息真是令我喜出望外。

  “瞧你一副高兴的模样——”书岩笑著。

  “那是当然啰!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只想报考南开,就是想向他学习油画技巧——”我高兴地合不拢嘴,“还好来了上海——对了,你见过他了吗?”我问著书岩。

  “没有,听说他个性孤僻,除了上课外,很少有活动应酬,连行踪都神神秘秘的。”

  “瞧你把人家说成啥样啦!”我为穆颖叫屈,说:“他只不过个性拘谨,不擅表达内心的感情。”

  “怎么?!你认识他?”书岩有些讶异。

  “不算是啦——”我缓缓地说道:“我只是从他的画来判断他的个性,他的画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书岩又笑了,而眼中闪著异样的光芒,“不愧是榜首!连观察力都是天赋异禀。”

  “柳书岩,我记得你家是开布庄不是开糖铺的吧!”我对他的赞美有些不好意思。

  一阵风起,吹落的黄叶几片就大方地占领了我的发和我的衣。

  书岩不说话,只伸出手拂落我身上的落叶残花,而我,有些尴尬,因为承担不起他的温柔。

  “该有个佳人配你这等好人——”我习惯以笑来打破这种情境,也同时表明我的立场。

  “天凉了,回家吧!”他脱下身上的薄外衣为我披上,然后沉默得同我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拒绝他,是歉疚,但接受他,却是欺骗,我向来光明磊落,连感情的成分都归类得清楚分明,我不愿为一时的孤寂随意抓取眼前可填补的东西。

  “我们拦车好不好?我有些倦了。”这段沉闷的路我想尽早结束,虽然我对江畔漫步情有独钟。

  “当然好,怎么不早说——”书岩有些心疼地数落著,便挥了手拦了辆黄包车。

  九月的天暗得快,满天的彩霞逐渐被黑暗取代,而坐在黄包车上的我,也没得闲地欣赏著街旁灯火乍启的酒吧、餐馆。

  夜晚,它的调色盘就是霓虹灯光。

  黄包车在条大街的交叉口缓了下来,让我有更充裕的时间欣赏这街旁一栋美仑美奂的欧式建筑。

  “这是上海有名的西餐厅,出入的几乎都是达官贵人,听说身分不够的,再有钱也进不去。”书岩说著。

  “迂腐、势利!”我最痛恨这等顶个“官”字头衔,就眼高于顶,白以为是的大老爷。

  话才出口,我就赫然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这餐厅的门口。

  是他?!真的是他?!巧得令我措手不及。我又起了当初在天津月眉湖畔遇见他时的心悸,只是这次不再被自己的情感吓得不知所以。

  不提他、不惦念他,并不表示我忘记他,其实在我来上海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梦见他了。

  只是今天的他和我印象中的木叔叔完全不同。

  他那一头绵密微卷的黑发被时下流行的发油梳理得整整齐齐,而深灰色笔挺的西装取代了淡色系的棉布长衫,连那副金边的圆框眼镜似乎都随之配合地泛著金光。

  没错,是个道地上海绅仕的模样,多份潇洒,添些帅气,唯一没变的,就是他眼中惯有的疏离与不为人知的忧郁。

  突然闲,我有跳下车冲上前的念头,只想告诉他,我还是喜欢月眉湖畔严谨下有份飘逸的他。

  不过这念头才起,就被方从轿车内走出的女子给打散了一地。

  “抱歉!有事耽搁了!”这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走向他,以甜美的笑投向他的怀抱。

  “没关系——”他回应的笑容里,散发著亲匿的气息。

  不知怎么地,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对,谁理我的多事,人家是为著佳人费心思哪!”我喃喃自语著。

  “什么?!”一旁的书岩被我吵到了。

  “没事,只觉得今天似乎车多,耽搁了回家的路程。”我随便扯个理由。

  再回头,我看见他们正挽著手准备走进那富丽堂皇的浮雕大门,突然间,那位女子的皮包滑落下来,而他则体贴地转个身,蹲下去拾起那只粉红色的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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