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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不是未婚妻 page 6 作者:张小曼

  真不够意思!仲儒一定是怕我在这里闹场,砸了他的招牌……

  ***

  我发誓我没醉,我真的没喝醉……要不,我不会清楚地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仲儒阴寒着脸,眉心仿如盘结的老树根般紧纠不放;我知道他一定是气我刚刚的闹场。

  我侧过身子,良心过意不去地想说些什么抱歉的话,但当我朦胧不清的醉眼不经意地瞄到我丢在后座的黑色学士袍和那束火辣辣的玫瑰花时,那样的黝黑和红艳又触动我的心海,我忍不住又想逗他了——

  “仲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我的脑袋是有些混乱了,每个吐息都带着浓烈的酒味;隔着排档杆,我倾身向他:“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呃……我一定会爱……爱上你的……”

  “磁——”地一声,一个紧急煞车,我差点撞坏车用音响。

  “你也喝醉啦?……说煞车就煞车,我没系安全带耶。”我咕哝地抱怨着。虽然我知道我这不安分的样子,有没有系安全带其实是没差别的。

  仲儒猛地面向我。他也真的喝醉了,因为我看到他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红丝,像一簇簇烈火般,无言地怒燃着。我发现他也不住晃动着,晃得我脑袋不由一阵晕眩。该死!什么时候我开始贫血了?动不动就头晕。

  “你别晃了行不行?”我一手去按住仲儒,想稳住他的晃动。“晃得我头好疼

  陡地,仲儒竟两手紧箝住我的两只手臂,一反他平日的斯文,激动地喊——

  “清醒点好不好!阿杰——”他眼里的那团火簇烧得更狂更烈了。“你能不能坚强一点!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值得吗?她真的值得让你这样伤害自己吗?失去影影算什么?你还有家人,你还有很多好朋友,你还有我——”

  胃里一阵翻搅,我猛力推开仲儒的箝制,反身打开车门——我想我是滚出车外的。

  窗外凉风一袭,我哇哇大吐而出——

  “呕……呕……呕……”天!狼狈透了。

  仲儒也下了车,赶紧直拍着我的背。

  “怎么样?要不要紧?”他话里焦虑不已。

  “呕……呕……”我吐个不止,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了,至最后不是干呕,就是一些酸水,难受死了。“呕……”

  “阿杰,要不要紧?”

  我只能摇头回应他,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抹了抹嘴上难闻的秽臭。胃里的酒吐了出来,倒是舒服不少。

  停止了干呕,平稳下心绪;又是一阵凉风吹拂,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大半,自然,我也依稀记起了刚才仲儒说的话。我怔怔地看向他。

  “真的不要紧吗?阿杰?你脸色很苍白。”

  我仍呆望着他,没回答。几秒后,我往后一靠,身子靠在车身上颓坐在地,乏力地将视线投向远方,这才发现远方天际边杂错着点点灯火,原来我们是在半山腰上。如果我还有点方向感,我想这是往仲儒在淡水山区的别墅。他家的别墅散布北台湾各个山区,这只是其中一栋,用来度假。

  “阿杰——”

  “你怎么知道?”在仲儒又要散发关心之前,我抢他一步回话。

  “知道什么?”

  明知故问?还是他真的听不懂我突兀的问话?从他茫然的神情,我看不出他的假装。

  “影影。”我只好忍痛提醒他。“你怎么知道我失去影影了?”

  仲儒明显一怔!

  我记得并没告诉他有关我和影影之间的变故,只提过公司面临的危机。别以为我醉了!

  “先起来吧。我们到车内谈,这里风大。”他回避我的逼视,伸手过来要扶我起来。

  我狠狠挥开他的手,以表示我的不悦。

  “是我爸爸告诉你的?”一定是的!爸爸一定是担心我承受不住影影有别的男朋友的事实,所以要仲儒来安慰我;他一定是看出了我待在家里那段时间的平静全是装出来的,也知道我对影影用情至深。是,我是无法接受影影的离去,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仲儒鄙夷的眼神;我是深爱影影,但我更不愿自己像被抛弃的可怜虫啊……

  难堪狂烧着我,和酒精的后作力一搅和,后果是很惊人的;我只觉胸口的怒火如烈焰,夹杂着一片片破碎、没了自尊的心。

  仲儒只是微蹙眉心看着我。落到我眼里,我自行演绎他散发的讯息是——不屑!没错,他一定是不屑我的行为,他一定是看轻像我这样为情堕落的人。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看法?他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在意?

  咬着牙,我扶着车身勉力站了起来,一站立又是一阵要命的晕眩。仲儒见状,赶忙倾身要扶住摇摇欲坠的我,我又一把甩开他的手,免不了一个踉跄;不过我到底是争气地稳住了身子,没让自己狼狈地滚落山下。我说过,我没喝醉。

  “你说,是不是我爸爸告诉你的?”我朝他吼着。“是他要你来安慰我的是不是?你说啊你!”

  不知是酒精的关系,还是我恼羞成怒得昏头了,头痛欲裂得几近无法控制自己的摇晃,不仅是仲儒,就连车子、四周的景物都旋转起来了。

  “谁说的并不重要。”他向我逼近。“重要的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你自己。不过是一段恋情而已,你很快就会忘——”

  “住口!”我厉声吼住他。“不过是一段恋情而已?你知道什么叫恋情?你从没爱过,你又知道什么是心碎的滋味?被抛弃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得轻松!你哪里能体会我……的心情……”说到最后,我竟没出息地哽咽不成声。老天!我不想的,我不想这么没出息的,可是我更受不了仲儒这样看轻我啊!“你哪里知道……”

  “阿杰——”仲儒疾喊一声。然后我原本就要往后坠落的身子掉入他怀里。

  “不要碰我——”我不知好歹地又想甩开他,还不忘藉酒装疯地嘶吼着:“你笑吧!你笑我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是要自甘堕——”

  猝然——

  “落”字来不及吼出,因为它被仲儒吞进了肚子里!

  我忘了要挣扎,只能呆怔怔地任由仲儒在我满含酒味的唇口上肆虐着。没错!他正狂肆地吻着我……

  我几乎忘了要呼吸,再有醉意,此刻也完全清醒了,却是依然怔愕失神,无法思考——

  究竟过了多久,我并不清楚;我想,大概有一世纪之长吧!一径恣意忘情吻着我的仲儒终于放开了我,然后,我看到了他布满血丝的眸光里蓄满……泪水?是眼泪吗?还是我眼花了?如果是我眼花,为什么还可以感受到他眼里受伤、哀痛的情绪?我情愿是我眼花了。

  但是,他捧着我的脸颊,微抖着双唇,抿了抿,极力要抑住什么似的,哀伤的眼神像恨不得看尽我;我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我等着他解释这一切。

  凝视了半晌,他咽了咽口水,缓缓地开口:“不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阿杰……一年多以前,我就深深爱上一个人了……我懂得那种无法回报的爱的痛苦……我尝过的……”

  除了呆怔,我再也无法有多余的反应,我们已经认识一年多了吗?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感情,可是我没办法……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仲儒喃语着。“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去爱……”

  到此,我的脑子终于可以稍微运作了。第一个念头便是开始排拒,排拒着这比乍听到与影影解除婚约更教我骇然的讯息。不,不会的,仲儒爱的人绝不会是……我。不会的,他不会是同——我倏然一惊,禁止自己再继续往下想去。我格开他箝住我的手。

  “一年多了,我尝了一年多的痛苦……我害怕你会知道,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因此而唾弃我……我怕我们会连朋友都不是……”眼泪滑下了他眼角。“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影影,我知道你们原本计划明年就结婚的……我从来都不希冀你会接受我——”

  “不——”我疾吼,划破了漆黑的山夜。不,不是我!不是我!他爱的不是我……

  我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告白,满脸无法置信;但,也伤害了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仲儒?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怎么——”我猜我的眼神一定是发射出了鄙夷的讯息,仲儒接收到了;因为暗夜中我清楚地看见他茫然的眼神霎时爬满不堪,俊逸而红润的脸已是铁灰一片。“你一定是喝醉了!仲儒!”

  我只能拿这句话来化去我们之间的尴尬。然而,仲儒并不领情,空气在寂夜中沉滞半晌,他失了神般——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爱,但是……我依然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不要再说了!”我再次吼断他的呓语。“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我吼着,然后猛一转身,拔腿往山下狂奔而去,像要摆脱什么梦魇似的……

  荒唐!太荒唐了!仲儒他怎么可以……

  此刻,我情愿我喝醉了。

  第四章

  我回到了“郝园”。

  爸爸公司的危机因和另一企业合并而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不过这件事对爸爸是一大杀伤力。公司的股权转移了百分之三十,另百分之三十还是由原来的另六位董事分别持有,爸爸实际上只掌握了百分之四十,还没超过一半……

  想当年,爷爷交付“郝氏”给爸爸时,正是“郝氏”的全盛时期,非但在国内纺织业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其旺盛的生产力和优质的品管保证,更是被欧美纺织业界视为国际黑马,不出几年必能横扫欧美市场;而爸爸接任之后,也确实没让人失望,“郝氏”的纺织品的确在欧美市场上扬眉吐气。

  不过十来年的工夫,“郝氏”在爸爸的手里由高峰掉入了谷底,还差点粉身碎骨……商场的诡谲,真是如白云苍狗啊!

  解除了危机,除了爸爸比以往更忙于奔波公事之外,家里大抵是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妈妈和以前一样贤淑、温柔,甚且比以往更懂得感恩,经常可听她自语着“佛祖保佑”之类的感恩辞;我还听厨房的张嫂说,妈妈打算长年吃斋了,以往由于常陪爸爸出席宴会的关系,她只吃早斋。我想,大概是在前阵子公司陷入困境时,她对佛祖许了什么心愿吧!

  至于,小蔷——我的妹妹,我是由衷怜爱她的。我以为这件事多少会影响她考试的心情,虽然她曾自信满满地表示没问题;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确是太小看她了。大学放榜的结果——她真的以第一高分考进T大经济系,这是她的第一志愿,分数只和电机系的榜首差一点五分而已,当时我还为她惋惜——

  “厉害!只差一点五分就是今年大学联考的榜首了,你还可以考得更好的。”我这么说着。

  “什么都拿第一就不好玩了。”她微微笑说,充满慧黠与自信。“太出名不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也是我这个哥哥所望尘莫及的。小蔷向来懂得拿捏分寸;对于感情,她也是如此。因此,当我那个看起来挺出色的学弟——我从小蔷口中得知他叫范傲云——考虑听从他爸爸的安排直接到美国念大学时,除了上回我回来时撞见的小摩擦之外,小蔷什么也没说,只道“珍重”便从容上考场去了。该留?不该留他?小蔷作了对彼此都最好的抉择。不管做什么,她都有分寸的。

  反观我——

  回到“郝园”已经快两个月了,表面上,我和以往寒暑假回家时没啥两样,我依然会起个大早,沉浸在后院的游泳池内,游起泳来依然矫健如蛟龙;再有时间,我会骑着变速脚踏车徜徉在山间小路,至汗水淋漓方休……一切都和以往一样的,至少我相信在家人面前,我是成功地隐藏住了我一不小心便如絮纷飞的心绪,只让它在夜寂人静时啃噬我不愿面对现实的心。

  对于爱情,我是怎么也无法做到像小蔷那般冷静而豁达的。

  曾经深爱的,我无法说放就放;除非影影亲口对我说……可悲的是,依目前的情况看来,我想和影影说句话的机会都没了。我的毕业典礼,她爽约了,我不放弃地到处找她,却是怎么也遍寻不着;接着,学校放暑假了,她更像失了踪般。然后,我回到郝园来,家里绝口不提这档子事,好像,爸爸转告了解除婚约的事之后,就算数了。纵使心里再有不甘、再有不愿,我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再拿儿女私情让爸妈烦心。对于影影,我是如此地无能,无能挽留住她……

  当然,我十分明白,我之所以失去影影,是因为没尽全力争取的缘故;因为除了影影之外,还有一个影子如蜘蛛网般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思维。

  我发誓,我曾尝试着抗拒他的盘据,可是,我愈是抗拒,他愈像强力吸盘,牢牢吸住我——逼得我没办法再逃避了,必须好好想一想了……

  记忆如电影放映般,一幕幕跳进我脑子,彷如昨日;我记得我们是在中央图书馆认识的——

  前年的寒假前,也就是我们大三上学期未时,我到央图找些有关各国电影发展的资料,可粗心的我竟忘了带纸笔,不得已,只好朝对面的清俊男生细吹了两声口哨,有点像叫小狗的那种。没办法,我怕吵到其他人。

  “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我压低嗓子,比了比他手上的笔。

  他诧异地看着我,又看看手上的金色钢笔,好像有些犹豫。一直到我们成为好朋友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他也只带了这么一枝笔,难怪他会犹豫。

  “拜托,一下下就好!”我的样子有点像卑微的小狗,两手合十,拜托着他,还不忘保证着:“放心,我保证不会弄坏的。”

  那是枝金色钢笔,看起来挺名贵的样子。

  也许是我的保证奏效了,他笑了笑,递过笔;我接过来,才发现这是枝西华名笔,一般年轻人很少用的。忍不住,我又抬眼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

  “谢啦。”我只好朝他行个举手礼,以示谢意;然后又露出另有所图的嘴脸,贪婪地盯着他桌面上的活页笔记本:“送佛送上天,能不能再借我一张空白纸?”

  这回他没有犹豫,只是斯文地笑了笑,取下两页活页纸。

  “一张就够了。”我回他潇洒一笑。

  然后,我埋入了有趣的各国电影史,一枝笔飞快抄着影史上一代名人的生平与发迹过程。

  也许是我太投入了,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我没注意,一直到活页纸张两面都布满英文字时,我才停下笔。然后,我敏感地察觉到对面有人正直盯着我瞧,猛一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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