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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上) page 3 作者:七月

  高知的传统是在重阳举行盛大的芋灯节。

  高高的杆子上穿着十数个白色的扁圆芋灯,有的是纯白色的,有的是画上图案的,在游行的队伍中,一个汉子扛的灯架就有五丈高,可以晃动着二、三十盏灯,热闹的队伍,熙熙攘攘的人群——高知的芋灯节是北海道秋天的四大节之一,每年都有人从各地来观看。

  作为城主的和知家每年都要在队伍游行到居城下时赏酒慰劳。

  今年和知也作为代表出来了。

  呼喊的声音大极了,百姓很是喜欢他们年轻能干的二世子。

  和知很久没有放松了。回到上面后依旧倚在墙头看游行的队伍。

  突然间的冷洌感觉刺过来。

  那样熟悉的感觉……

  叶屋!!

  和知双手抓紧了冰凉的砖沿,逼自己去寻找他的眼睛————

  在哪里?!

  你在哪里看着我?!

  呼吸的声音大的自己无法自持,好想就这么跳下去……去找他的眼睛……

  一感觉到他那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为什么我却看不到你?!

  叶屋!

  几乎想大吼出声的时候看到了蝶的黑发。

  叶屋没有再看他。只是和蝶说着话,那刻般的侧脸上,连眼角也不看我一眼……

  美丽的侧面,挑起来的眉毛下修长的眼,冷洌的清澈的。

  让和知突然的无法呼吸的清澈。

  ——想要看着他的眼睛。

  想要看着他的眼睛。

  下起了秋雨的几天里是如此的冷。叶屋将手放到唇边哈着热气,这幼稚的动作让蝶笑了起来,铜制的手炉有点烫,她用一方厚绒布包好递到他手中:“冷就不要坐在窗边了么!过来。”拉着他的手到屋子的深处火炉边上:“我要出去买东西,你的冬衣也该再添一些了。”

  是啊,自己是什么也没带的逃出来的,去年的冬天真是被北国冷坏了。

  “你去吧。”微笑着看着蝶穿好衣服出门。

  ——金钱的问题么……

  蝶以前的日子积攒了不少金钱,自己也去把为寺田秘密存的钱拿了出来。算是花个一辈子也花不完的数量。那么下辈子呢?

  我们是不是应该生个孩子?

  还是不要了。

  ——蝶好象不能生育。

  虽然没有明说,只知道蝶是从小被宫里的人养育的。而影十手的首领不会让这个小孩子还有孩子的。

  在宫廷里有许多方法让一个人没有生育能力。包括男女。奇怪的药或者奇怪的手法都可以让人在无形中失去一部分正常的功能。黑暗的一面。

  让人恶心。

  一定是睡了一会儿。太暖和了。

  一双好冰好冰的手在摸着脸颊。太冰了。自己那下午就会发烧的身体很排斥这种外来的刺激。

  避开了一点。

  那团冰冷却不依不扰的包了过来……

  被紧紧的拥抱入一个人的胸怀里。

  什么啊?!

  猛的惊醒过来,那个冰冷的人就在自己的颈子后面呼吸着。起伏的胸膛里听的清清楚楚的心跳……正是那个年轻的人。

  “放手!”惊的立刻要跳起来。

  “叶屋!”他的手冷的象冰硬的象铁,固执的呼喊着:“叶屋!叶屋!”

  “放开我——!”叶屋弹起来了,甩开了他的环抱。“你干什么?!不是答应了不再来的吗?!”

  “和我走好吗?”和知好象在做梦一般自言自语着,眼神好象迷乱了,追索着他,手是要求的伸开着,他正在追索着这生第一次的强烈的要求,要这个人!要这个人!

  “和我走,叶屋!不要和她在一起了!和我走,我想要你,我想你时时刻刻在我的眼前,我想每天每天的抱着你,我想要的是你……”

  “胡说八道!”叶屋瞠目结舌的吐出几个字来。

  “我不是胡说!”和知突然的强硬起来,扑过来,在他还麻木时牢牢制住了他的双手,用唇在他的额上,唇上亲吻:“和我走!和我走!我想要你!”

  “放手放手!”叶屋挣扎着,抵抗着,无奈总是下午发烧的身体酸痛不堪,和知那志在必得的力量大的惊人——想去抓刀,摸索的手被他强压在头上方,力量大的好象要将他嵌入地板。撕裂的衣服和肌肤上越来越多的伤痕,和知那暴行般的爱抚如同撕扯,将叶屋的身体反转过去,扭着他的手腕几乎可以听到他骨肉间的呵嚓做响,很痛吧?叶屋!可是我想要……立刻就想要你的身体!

  叶屋扯住了桌上的烛台,一把就砸过去——被和知抓住了。

  本来忙于和他不听话的双腿打交道的和知还是提防着他的。

  “你力气还真大……”低语在耳边,和知摸索着那个幽闭的密所,感到他耻辱气愤的颤抖着,但不可否认,叶屋的肉体开始害怕了。

  记忆中痛澈心肺的感觉,一波波袭来。叶屋立即开始干呕。

  不停的反抗快要让和知失去耐心了——

  强硬的撬开那扇门,里面的火热顿时吸引着男性的欲望,叶屋绷紧的肉体和绝望的叫声也不能阻止,强硬的戳穿了他……

  肆虐的气息和着叶屋痛苦的呻吟,好美丽的声音……

  从背后听着他努力挣扎的心跳声,摸索着他的泪水,想要破坏他破坏他!

  那里面的柔软火热让人更有破坏的欲望!

  猛的一顶,叶屋的身体就痛楚的扭起来,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响的要破碎……空气里弥漫着血的味道,泪水的咸腥……啃食着他的脖颈,想要撕开那跃动的大血管一般的咬着,觉得自己是要疯了!就这样的强暴他,是如此的快感!

  叶屋的四肢都无力的瘫软了,再也无力反抗。他的肆虐就一直一直那么进行着,快要让他绝望地暴力的进行着……吐不出什么来,清水和唾液和着泪水。

  血出的比那次还多…………

  因为真的真的是强暴。

  放开了叶屋的和知喘着气坐到了一边去。

  他身上也是叶屋的血。

  叶屋本来动也不动的躯体突然弹起来抓住了屋子尽头的刀时,和知以为他要杀了自己,只来得及握住自己的刀柄时,叶屋的刀已出鞘。

  ——不过他对准的是自己的腹。

  ——对不起,蝶。

  ——来生和你再做夫妻好么?

  “不、不——不——!”

  和知的惨叫声听到耳里竟好象有重音。

  刀没入肉体的声音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为什么自己的肉体竟感觉不到痛楚?!

  血是那么热。

  好热。

  不停的流着。

  满目都是鲜血。

  我的血和他的血。

  蝶回到房子时,只剩下那许多许多的血和叶屋染血的刀。

  窗户开着,冷风和着雨。

  空荡荡的空间里血腥味已经不那么浓。

  揪住了自己的发,蝶已经不觉得痛,全是麻木,全是空虚,全是如此如此的不真实——

  “源——”

  8

  雨下的很大。

  一直以来总是有那把树叶摇撼的惊天动地当做是大雨声音的习惯。

  其实以前没有那么多的雅兴赏雨的。以前那种动荡不安又混杂着为非作歹的快感的日子。没有闲暇去赏花玩月,谁知年纪大了反而有那样的空闲与心思了。

  记得朦胧醒来的时候总是以为下雨了,蝶会摸摸自己的背,看被子是否滑下去,然后再闭着眼睛嘟哝一句:

  “哪里下雨了?再睡一下下……”

  是不是下雨了?

  下雨的时候旧伤是比较痛的。

  真是痛。

  好象肌肤要被撕开,如此鲜活的痛苦,记忆中那片迷乱的血腥,竟如此鲜明的到了眼前?!

  不应该……

  我已经放弃了,

  我已经放弃了一切,一切就不应该再来寻找我了……

  秋天的雨真的好冷。

  夜里已经很深了。院子里的树开始纷纷扬扬的落起叶来。坠落的声音大的几乎要将雨声淹没。

  那是什么声音?

  滴答着,含混着呜咽的风。

  好象很冷。

  冬天要来了么?

  “叶屋……来,张开嘴……”温柔带着劝的声音,好象在哪里听过。

  有温和的触感贴上唇,水流和着那个人的气息闯入嘴巴中。没有力气,全身里的一切已经不由得自己做主了……这种无力的感觉真是讨厌啊,可是,仿佛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混乱不堪的头脑里什么也想不清楚,我在哪里,我是谁,好象跟着身体的无力,头脑里什么也不想去想了。

  朦胧醒来的时候,风冷冷的,空气中潮湿的气味好象是下雨了。

  其实张开眼睛越过厚厚的帐幕间的缝隙看到了淡淡的雪花。已经下雪了啊……想起身,腹部传来一阵痛楚,包的严实的白布……是什么,我的伤,不在腹上啊……怎么会?

  内脏里的灼热涌上来。几乎把那一口热血涌出喉头……

  坐起来的时候用手捂着伤口,好象并不深的伤……可是被引的蠢蠢欲动的旧伤已经快要压不下去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大的屋宇里充满了药香,静蕴的空气里没有任何声音,是什么地方?

  站起来了。

  很痛,好象每走一步内脏就痛的颤动。

  气血浮动的时候,那曾经的激伤就要冲出这残破的身体……

  外面有人的话声。

  “一定不要让她逃掉了!见不到她的头也要继续封锁城门,一定要她的命!”

  和知坐着,对面廊外的大堆侍卫都在低头。然后叶屋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和知……和知……”低语着他的名字,然后一切好象就浮上了自己的脑海。

  血的颜色。那痛苦和屈辱的滋味。朦胧的时候,他用嘴喂过来的药和水。

  可是那一切目前都不重要…………

  “和知……”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他才发得出来声音,什么也顾不得说了,他只想问清楚一件事情:

  “蝶……你要杀了蝶……你杀了蝶……你怎么能……怎么能……蝶!蝶……”

  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抱入没有风的内室,带着欣喜和恐慌,

  “叶屋,你醒了?好点了吧?”

  “蝶……蝶……”

  叶屋只会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睛快要失去焦点了,他好象不敢相信,好象要把自己的眼睛瞪出来……

  ——被他这样瞪着,和知不由得想逃开。

  “我的蝶……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想杀她……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揪住了他的衣领,用所有的力量去抓他,想掐死他,想杀他,想……爆发的尖叫出声:“你怎么能!你……还我的蝶!还我的蝶!还我还我……”

  其实他的手是无力的。他没有力气了。

  和知有点生气,扯开他的手,给他一个背后,“没错!我就是要她的命!我就是要她去死,否则她就要来把你抢回去了……”

  叶屋深喘了一口气,突然的,他象个孩子般哭了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他举起了拳头,砸他,打他,带着哭叫的声音,他哭叫着要他去死……

  “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如水的眼睛,真正的渗出了透明的泪水。

  滚滚的,从他的脸颊滚落。沾染了颊,沾染了唇,他痛哭着,为了蝶而哭着……

  捧起他无力落在胸口的手,和知的右手也缠着厚重的布……握着他的手,和知俯近他,用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叶屋……好了……伤还没有好,别闹了。”

  叶屋扭曲了一下。

  然后他向后退步。

  不要了,这个生命就不要了吧……

  大口大口的血涌出胸腔,所有的生命好象流走了。

  内脏就这么碎了吧……

  因为我已经不想要这个生命了。

  蝶救回来的命,我只为你而活……只为你而活……

  “源!”和知着急的大叫出声。

  抢上一步,抱住他倒下来的身体。不是那个伤口啊……那个不深的伤口已经快要痊愈……

  鲜血还在不停的涌出着,好象鼻子也开始流血,耳朵也开始渗……

  七窍流血的话是不是就死定了?

  “来人啊!来人啊!”

  耳边,和知的大叫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次是,真正的去死吧……

  放弃掉吧,

  这无用的生命。

  放弃……

  9

  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他?我喜欢他的眼睛。美丽的形状和历经沧桑的成熟,好象他已经知道了人世间所有的背叛和痛苦,为什么,他的眼睛就是一个百变的世界,一沉迷下去,我爬也爬不上来了。

  和知看着自己的手,重重的布下,是几乎将手斩断的伤口。

  就那么扑过去,用自己的手阻断了那刀的深入,却还是看到了他血红的内脏……

  当时的血流的他和自己一身。

  然后自己就那么抱着他在大雨中跑了回来。

  他在昏迷中,呢喃的是蝶的名字。

  他醒来后,先是要自己为他的蝶偿命。

  为什么,还是这么的想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到父亲那里把公事办完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自己全把所有的时间都陪在了他冰冷的身体边。

  他吐血吐的几乎把所有的血色从脸上摧毁。

  可是还是把他救回来了。

  是的,知道了为什么蝶那么疼他,知道了为什么蝶任何事都不要他去干……

  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风雪的寒冷。

  在炉子那里温暖一下后,来到了被药香包围的他躺的地方。

  先用手试试他的温度,再用唇试试。

  闭着的眼睛,轻轻的颤抖着。

  然后他会张开那美丽形状的眼睛,沿着自己的轮廓滑一遍的时候就会涌起美丽的哀怨之色……

  美丽极了……

  "好点了吗?有好好吃药吗?冷吗?"

  一项一项的问过去,张开手臂将他开始紧绷的身体拥住了,是在占他的便宜……因为他没有力气动哪怕一只手指。每天都会握着他的手渡过一天的闲暇时间哪怕只是看着他只是拥着他,想接近以得知他是否仍在呼吸……

  房间里没有一件锐利的东西,连瓷器也是送饭送药后立即拿走,任何人不许带着刀进入这里。

  沉沉的药香,总是依偎在一起的体温,朦胧的睡去后再醒来的寒冷中,那个人的小心的搂抱,看不到一丝外面的景色……

  终于有一天,被他抱着走出帘幕时,外面已是鸟语声声,阶下布满了无数淡紫的铃兰…………带着蕾的,含羞半开的,那蕊是微微的淡黄淡红,风吹来,檐下风铃叮咚作响,反射性的想缩起身子,可是那风已不需要他的呵护,柔和的,带几丝暖意……

  "春天……"

  "是……"

  "我们明天就启程回江户去……"

  "我……我们?"

  "是的,我和你。"

  曾经以为,此生不会第二次看到江户川的河水了……

  蝶……

  10

  有了他这个病人,一路上走的很慢。

  一开始走天气还很凉的北国一般是白天赶路,可是中午时分叶屋就觉得热。

  到了越走越热的天气时,就是清晨和夜晚赶路,叶屋在傍晚时分又觉得冷。

  一冷一热时,他就会不言不语的一口口的吐血……他不咳嗽也不痛苦,伏在手心里血就自然的流出了嘴角……满口的咸腥,血迹就干在干裂的唇角。

  和知第一次看到他蜷伏着血干在唇角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几步就走过来,不管有多少人在旁边,他就一把搂住叶屋--好象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好象他不懂得照顾自己好象自己做错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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