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还是你看上我了,我这人最讨厌罗哩叭嗦的,如果是一夜情那就没关系,我乐意奉陪,不过你付得起吗?”阿承用着高姿态的姿势睥睨着。
“你、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很烦耶,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快点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好不好,求求你快滚吧!”
小刚忽青忽白的脸在阿承眼中变得有点渺小,然后渐渐地消失不见。啧,苍蝇,别来烦我啦!阿承甚至在心底扮了一个嘲讽的鬼脸,一点也不在乎他伤害了别人,因为他的本质还是不变,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的人,那恶劣的个性还是牵制着他,不容许别人太靠近,将自己护卫起来,只有他才能玩弄别人的心。
★ ★ ★
“喏,小琳的手机号码,我去问来的。”小刚将一张抄了数字的小纸条递给阿承。
天呀!这家伙是没有神经还是没有大脑?上次说的那些狠话竟对他没效。阿承有种遇到比他还厉害的人的感觉。
“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好,我希望你能改变、能开心点。”小刚微笑地对他说道:“我看得出来小琳是个不错的女孩,而且你们又挺合得来的,我相信你们能继续当好朋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承用着很冰冷的语气问道。
“上次听了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知道我可能不是你喜欢的朋友类型,嗯,没关系,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的,不过,你要是有困难记得别忘了我,在我心底你还是朋友的。”
这是校园青春喜剧吗?阿承有点不耐烦地低下头,这家伙还真是缠人。
“谢啦!不过,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现在你可以从我眼前消失了。”接下那张纸条,阿承不屑地说着,带着一抹残酷的笑。
这次阿承可以更清楚地瞧见小刚那张发绿的脸,仿佛强忍着疼痛般离去。似乎上瘾了,阿承有趣地看着这一幕,发觉玩弄他是件有好玩的事,他判定小刚是那种有着过人耐力与惊人热诚的人,他绝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因此,他等待着下次小刚新的把戏与花招。
我会照单全收的,呵呵。阿承摊开那张纸条把号码输进自己的手机。
但事实上天不从人愿,从那次起,小刚真的在阿承眼前消失了,这么说似乎不太正确,而是小刚不再主动找阿承聊天,虽然碰面会点头打招呼可是就是缺乏了什么似的,阿承还真有点后悔对他太残忍了,丧失了一个玩乐趣味。
当期中考结东而百般无聊的阿承只好打电话约小琳出来,他想,原来他还是需要朋友的呀!
“阿承,小刚呢?怎么最近都没看到他?”小琳操着她那爽朗的口音问道。
“呀!嗯,他在忙社团的事。”阿承心虚地说着。
“这样呀!那就不好意思拖他出来了,不然我们就可以像上次那样三个人一起玩,真是可惜。”
“是呀!不过来日方长别担心。”
阿承说句安慰的话,他发现其实有人可以陪他聊天说话是件很不错的事,自己的四周犹如明亮温暖了起来,宛如可以从过去沈浸的泥沼中解脱般,他可以忘却掉一切令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来的记忆。
同时,自己身上所长满的尖刺也剥落掉,他可以更和蔼地对待别人,让自己的心变得更加柔软,虽然现在的生活还称不上是美好,他还感受不到那种奢侈的幸福,可是他不再那么悲伤了。
在寂寞时总是会特别地脆弱、特别地感伤,阿承自己也觉得再这样沈溺是不好的,他想要快乐,拥有像以前那样的快乐。豁然觉醒的体悟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患者,望着眼前说话说得很开心的女孩,那笑容真如雨过天晴的彩虹般,那样美丽、那样柔和,散发着阿承所缺乏的光亮。
赫然,他察觉他所需要的东西了。
他需要的东西……
是的,不只是朋友,更贴切地说是温暖,可以治疗内心伤痛的。
第七章
跟母亲完全不一样的小琳,如果是这女孩一定可以的,小琳一定可以的。
阿承从未跟女孩交往过,更甭谈与她们有进一步的接触了,但是,这次的对象是小琳,也许是可以的,可以像一般人那样正常地交往,在街上可以手牵着手逛街,在光亮的外头明目张胆地谈情说爱。
阿承心底升起了一股希望。
他也觉得小琳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而且他们两个很谈得来,虽然现在喜欢的感觉只有一点点,但是相处久了也许这样的情感就会升级。
加上小琳有着他喜欢的轮廓以及开朗的个性,所以,他想尝试看看,想从小琳那里得到温暖与甜蜜的幸福。
于是,阿承向小琳告白了,希望她当他的女朋友,而小琳也欣然地答应,她对他说:
阿承,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多么地耀眼,脸蛋好身材高,第一次见面就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能跟你交往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阿承高兴地听着,仿佛可以挥别过去般欣悦,就算也许将来不见得会一直在一起,他还是会珍视她的,阿承这样地回覆她。
与女孩子交往对阿承来说是件很新奇的事,他们俩尽情地约会、游玩,阿承也小心翼翼地与女性第一次接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愉快的日子,玩乐的时光。
可是在他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影子却仍在骚扰着他,每当影子浮现时的伤痛虽已不再那么地深刻,还是会有着让他梦魇的错觉。
他仍旧会在夜深时刻想起那人的身影,在夜阑人静时被自己泪水的冰凉吵醒,然后他会想起那人低沉富磁性的声音,只是他已经想不起那人对他说过哪些话了,说过什么了呢?真的忘了。
这样也好,忘了吧!这些不必要的东西。
铃响已经过了十五分钟,龙钟的教授正在台上讲解着这次要交的期末报告如何写,但,台下的听众似乎不是很合作,说话的吱喳声响几乎掩盖掉教授的声音,另外还有几个兀自与周公搏斗,压根儿就把教室当成睡眠场所。
阿承望着窗外的景致,从五楼望下去可以看到学校外围的马路,灰黑色的柏油上两排整齐的车子缩成火柴盒觳大,遵照着红绿灯指示规律地流动着。
一个迟到的同学从教室后门走进,慌张地左顾右盼望了望座位挑了一个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那是阿承右侧的空位子,是阿承故意留的。
“小刚,这节课的讲义。”阿承将几张A4的纸递到小刚眼前,等着他伸手来接。
“耶,谢、谢谢。”彷如受宠若惊的表情,小刚说着谢谢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惊奇与欣尉。
果如阿承的猜测,这位好心的班代真是一个善良份子。
“等会儿下课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好好聊聊?”阿承和颜问道。
“真的吗?阿承,你……”彷若感动得难以言喻,小刚直说着好。
“当班代真的很辛苦吧!”阿承一点也没慰劳的心意问道。
“还好啦!只是偶而一些干部会议要费蛮多时间来参与的,而且归纳大家纷歧的意见真的好好讨论,所以上课才会经常迟到。”
小刚点了学校餐厅里被誉为可人口食物之一的油鸡饭,不仅鸡骨都去掉了,还附有饭后水果,只是冷冰冰的配菜让人有点美中不足,他正用筷子将煎蛋挟起放人口中。
很少到学校餐厅来的阿承对着这里的学生带有着万分敬意,因为他正翻弄着点餐失败且难吃不合口味的餐点,而在餐厅这广大空间里竟是座无虚席,大家还是享用着这里的饭菜。
阿承只好将盘子推到一旁,撑起脸颊懒洋洋地靠坐着。
“小刚,你知道我在跟小琳交往吗?”
一口饭菜差点喷了出来,小刚高兴地回问:“真的吗?太好了。”有着幼鸟离巢的心情,欢欣鼓舞地说道:“太好了,小琳真的是个好女孩吧!很高兴能看到你终于对人有兴趣了。”
阿承除了要说这件事外,他还有个小疙瘩得问清楚。
“你不是喜欢小琳吗?”
“嗯,喜欢呀!可是我也喜欢你呀!”
哇!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直言不讳的家伙,被堂哥以外的男性对他这么说,阿承瞬间有被吓到的感觉,他有点不好意思羞赧地回道:“是、是吗?你还真像是耶稣呢!”
“哈,阿承你在说什么呀!我哪有那么伟大。”
阿承也笑着应答,看样子小刚大概认为阿承改变了,愿意与他和平相处,当个真正的朋友了吧!
只是隐藏在欢笑表面下的悲凉,阿承仍旧感觉得到过去的创痛还是没有消失,因为在听到小刚态度自然地说着喜欢大家的同时,一个念头很快地跳了出来。
“如果那人也能像小刚这么率直地对我说就好了。”
他还是没有忘怀,依然惦记着过去的美好,与小琳交往的同时他不免会连想到,甚至跟小琳的第一次接吻也令他做了比较,女孩子的身体相当娇小柔软还漫着牛奶般的香气,使人想要好好地珍惜保护着,完全跟记忆中的那人不同,厚实的臂膀、宽阔的怀抱,还有成年男性流汗时惯有的体味,在在令阿承无法忘怀。
那时的他会有那样的感觉吗?想保护我的感觉……阿承自己回答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给人像女孩子般娇弱激起保护欲的感觉,除非两年前的他是个发育缓慢、体弱多病的少年或许就会,可惜阿承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他早就有一七O公分了。
“小琳说她很想念你,改天我们三个再叙叙吧!”
阿承望着小刚开心的脸想着这样的新生活也许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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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又是一周的结束,小琳睁着她的灵活大眼问着,“你家也是在同个县市对吧!那我们可以一起搭车回去呢,而且你也好像很久没回去了。”
阿承点点头,他觉得有没有回去都无妨,因为原本住的地方只有堂哥再也没有别人了。
翌日,阿承与小琳便搭着火车往家乡出发。
摇晃的车身以及密闭的空间,漫着一股他不喜爱的味道,阿承的心里仿佛随着火车的晃动行驶渐渐地不安,在那个往昔居住的城市有着太多令他不堪的回忆,有着太多让他足以窒息的悲怆,老实说,他害怕着再次踏上那块熟稔的土地。
没关系的,现在的自己是幸福的,阿承安慰自己尽量扫除不安。
“你不舒服吗?”小琳贴心地问道。
原本就相当白皙的阿承,如今的脸色可谓为苍白,“我没事,只是不太喜欢车子里的味道而已,你别担心。”阿承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对了,我哥会到车站来接我喔!”
“你有哥哥呀?”
“是呀!我哥她可是很帅的喔!”从小琳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对哥哥的尊敬,她细说着她家里的状况,这一切听在阿承耳中仿如是卖火柴小女孩用着小小火柴棒划出火花来的梦幻。
“那太好了,等下可以好好拜见一下。”
“哈,不过我爸给我哥取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他叫陈明。”
有种掉到漩涡的感觉,仿佛听到至恨仇人的消息,又如寻获遗失的巨爱珍宝,阿承全身宛若毫无防备地让一道电流窜进,震骇着五脏六腑,瞳孔接近死亡般放大,心好痛,阿承差点掉下泪来,好熟悉的名字,好怀念的发音,那是自己一直不愿回想的名字。
“你还好吗?你的脸色比刚刚更糟呀!”
阿承赶紧制止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太多心,那只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他这样安慰自己。
“我真的没事,放心,快到站了。”
真的没事吗?阿承有点茫然,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为什么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从身体深处缓缓爬升的感觉又是什么?彷若小时候赤脚无心地踩上了一块爬满蚂蚁的饼干,反击的蚁群奋力地叮咬着他,而他只能无力地跺着脚叫喊着不会来的人,狼狈哭闹地逃开,没有人能帮助他。
他像有点丧失语言能力的小孩努力在自己的脑中重覆着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
火车终于到站了,阿承登上断头台似地独自奋斗,他要面对的是一个不同的人,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催促着自己坚强点。
出了验票口,视线跟着小琳头颅的摆动来回穿梭,直到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后,霎时,他确信世上果然是有着神明的。
世上不会有这么相像的容貌的。
然后,他笑着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另一场恶梦的延续。
他不再相信神的存在,因为神对他太残忍了,但,他同时他也相信神的存在,因为这就是神给他的报应吧!他应得的惩罚。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明明是全身污秽的罪人怎么可以过着奢侈的幸福日子?有着朋友、有着小琳的幸福日子,这是他不该奢求的,所以这是神给他的惩罚。
阿承需要有人扶着他,不然他会倒下去的,在这个众人游走、众目睽睽的地方出糗地倒下去,他好害怕,如果真的倒下去会怎样呢?是不是待会儿就会有着白色的救护车来呢?送他上医院,还是在现场先进行急救处理呢?
呀!不对,那时应该先考虑小琳的存在吧!小琳她会吓到的,那么温柔的女孩,总觉得很对不起她,为什么呢?因为认识她的哥哥吗?以前认识她哥哥的关系吗?跟她的哥哥有那样的关系,结果现在却是跟小琳……
掩盖掉所有的声音吧!阿承如此期盼着,他惊讶自己竟没有倒下去,小琳正亲热地拉着他的手介绍着:“哥,他是我的男友,不输给你吧!呵,他叫做曾启承。”
他会给我一举吗?就像当初那样疼痛的一拳。他应该要微笑,这是那人以前对他说他所缺乏的礼貌,所以,阿承他笑着,露出他认为从出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然后在心底偷偷地对那人问候这么一句:你过得好吗?
我好想你,好想念你,每天都渴望着碰触你,你的体温、你的手指、你的声音,我不会哭的,我知道,因为眼泪在很早前都流光了,现在的我只剩下笑容了,就算是虚假的笑容也没关系吧!……像钢琴演奏的结尾,几个零散的音符所组成的美丽乐章,连音地弹奏着。
他可以坚强地望着他吧!就让我多看几眼吧!神呀!哪怕这会增加我的罪孽。阿承在心里祈求着,战战兢兢地摘下自己种植的罂粟花。
是那副同样的容颜,就如记忆中的一样,如今眼前的脸孔更加地鲜明,阿承觉得又再次深深地刻下了烙印,看样子他永远也无法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