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表现出一贯的弱势，这一点只有令她更加无奈。
男女之间的交往是一门相当高深的艺术，不论是双方的看法分歧、口舌之争，或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产生，都该有进有退，在进迟间寻找平衡点，这样感情才能持继。但倘若彼此皆只进不退，最后的结果肯定也是一拍两散，步上分手一途。沈妮慧望了他一眼，摇摇头，「好，算你厉害，抓住我的弱点——你说吧！现在你想怎样？」
廖子豪口气坚定说：「爱吾所爱，无怨无悔。」
沈妮慧不禁笑了，「你这个男人真的很有意思，什么事总是拐别抹角、顾左右而言他，说话一点也不直截了当。」
廖子豪见她终于展现出了笑容，凝重的神色也随之渐渐开朗。「妮慧，你别生气了。让我们的心情就像这几天一样，让我们一起珍惜彼此共同拥有的现在，再来展望未来。」
「未来？是很遥远的事，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吗？」沈妮慧慢慢地拍回他紧握住的手，打了个呵欠，「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我一晚没睡。」
「那好。你早点回去睡，睡醒之后我们再联络。」廖子豪笑吟吟地拿了帐单起身。
★ ★ ★
从事主持广播节目这一年多来，沈妮慧从来不曾有过今天这样愉快的心。
甫走进电台大门，两旁的走道上满布各式鲜花，一路排到许浩哲的办公室，同时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
「欢迎你再次加入。」台长刘长青颇具善意的迎上前，跟她握握手，笑着说：「伙伴们这个阵仗，你还满意吧？」
沈妮慧按捺不住的脸颊微红，「台长，你别糗我了。这一定是你的意思，对不对？」
过去的误会看得出来彼此都没放在心上，既然她已回到工作岗位，目的已达，她的疑问他是否需要回答，在此已经不重要了。
刘长青呵呵一笑，「管他是什么人的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再创佳绩，让午夜情挑这个节目大受欢迎，最好再抱一座奖回来，这才是大伙应有的目标。」
大伙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说出这番话，因此谁也不搭腔，毕竟这也算是另类的口头命令。
沈妮慧见大家不说话，她只好化解这个尴尬的场面，「游戏结束了！现在呢，我要跟我的阿香小姐好好的研究一下，看看这场仗怎么打。」
此话甫出，大伙纷纷做鸟兽散，连刘长青也很识的走了出去。
此时偌大的总编辑室里只剩下许浩哲、阿香与沈妮慧三人，倒也不失是个恰当的谈话时间。
「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沈妮慧率先打破沉静。
「当然是『引蛇出洞』啊！」阿香抬起早就备好的一个纸箱，放在办公桌上。「这些都是寄给你的信，有三百多封，其中有人说明要你转交小甜甜，有的则没有。但是呢，咱们没有那个小女孩的消息，所以跟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出那个小女孩的下落，把这些信顺利的交到她手上。」
沈妮慧想了一下，「那个小女孩都打电话来？」
「没有。」阿香摇摇头，一本正经说：「那你们谈话之后，第二天便换了主持人，我想，这是她没打电话来的理由。」
沈妮慧又细想了一下，神色微变说：「我们该不会被她耍了吧？万一……万一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专辑还怎么做下去？」
「我看不会。」阿香回忆着当的情景，「凭我的直觉，我想她应该不会无聊到这种度，何况当时她表达的很流畅，也很动人，在不像一个八岁多的小女孩所能出的谎话。
「最好如你说的那样，否则我一定会台长砍死！」沈妮慧吐吐舌，扮出一个鬼脸。
「不会啦！待会上节目的时候，你再搞个寻人启事的游戏，不怕那个小女孩不打电话进来。」
「嗯，有道理。」
正当她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愈说愈起劲时，一旁沉默许久的许浩哲忽然浇下一盆冷水。「你们俩想得倒好，万一事情不如你们预期中那样，那个小女孩不再收听节目，那她还打什么电话？」
「对喔，这种事我怎么没想到？」阿香不禁一愣。
沈妮慧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事情都没做，怎知它会是什么结果？」
阿香望了望腕上的手表，「妮慧，别再扯了。再过十分钟就要上节目了，到时不就知道结果了吗？」
「老总，我们进播音室去了。」沈妮慧拿起纸箱，随即转身走出编辑室。
趁着节目替换、播广告之际，沈妮慧与阿香走入播音室，做一些事前的准备工作。
虽然沈妮慧已有半个月不曾触碰那些密布的按钮，但当她一走入这个小房间后，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当下驾轻就熟坐上主擂台，一阵操控起来。
「欢迎收听午夜情挑，如梦时间。前阵子我跑去欧洲旅游了一趟，现在这种回家的感觉真好。这次的旅游，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
话落于此，播音室内的电话倏地警起，沈妮慧把话锋一转，「在今天两个小时的节目里，所有的传真、电话均开放给听众朋友——现在我们来接第一位打来的听众朋友——喂，你在线上。」
「如梦小姐你好，我是台中的艾咪，你还记得我吗？」
「艾咪？我记得啊！上回不是跟你男朋友吵架吗？在情况怎样？你们和好如初了吗？」
「才没有哩！做出什么事我都可以原谅他，可是要我原谅他脚踏两条船——才怪！对了！如梦小姐，我写给你的信你帮我转给小甜甜了没有？」
「还没有。由于听朋友反应热络，我都快被信件给淹没了。再者，我必须在这里做一呼吁，如果小甜甜，你现在就在收音机旁，请你现在打电话或是传真给我，我需要你的协助才能顺利的把信件转给你喂！」
「哎哟，我都寄去快半个月了……」
「别这样艾咪，好歹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对你来说，其在等待中也能或多或少得到一些快乐，不是吗？好了，我得接下一通电话，希望下次能听到你的好消息，拜拜。」
「喂，如梦小姐，我是台北的王小姐！」对方那口独特的台湾国语，不禁令她兴起一种似曾听过的感觉。「你去欧洲喔？我去年也去过了耶。」
「你去过欧洲？哪一个国家令你印象最深刻？你可以谈一谈让所有的听众朋友一同分享。」
「法国。尤其是那里卖的苹果，一粒折合台币要快一百块了，真是气死人了。还有那里卖的可乐也是一样。」
「对啊！那里的部分物价比要台湾要贵了很多——那你在旅游的时候，最怀念台湾的是什么东西？」
「钢子麦线。你不知道，第一天下飞机我好兴奋，第二天我觉得那里好像也不怎样。第三天喔，我只想赶忙回台湾，去夜市大吃一顿。」
「那你有没有碰到什么艳遇？」
「艳遇？你别开玩笑了——跟我老公一起去的，哪有什么机会——那你呢？」
「我？嗯……有啊！」沈妮慧很自然的想到了廖子豪，只是场景不一样。「他长的好帅，高高的，我都快被他迷死了，不想回台湾了呢！」
「像你们这样单身的女人多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到处旅行，又有很多的机会选择对象……」
她又开始吐苦水，沈妮慧则是朝一旁的阿香眨眨眼，溜了一旁的传真机一眼。
沈妮慧与阿香两人共事了一年多，彼此间的默契自是不言而喻。
阿香点点头，走去传真机前将传真纸撕下，望望传进来的内容。有高雄的小玉、台北的陈先生、北投那位仁兄……但就是没有小甜甜的。
阿香用手一指手上的传真纸，皱眉苦笑地摇了摇头。
沈妮慧心想自己不能再这么扯下去，否则电话占线，小甜甜没机会打进电话，这样一来，「引蛇出洞」的计划显然泡汤。
「王小姐，谢谢你打电话进来，告诉我们你的旅游心得。」
「不要客气啦，再见。」
「再见。现在我们再接一通电话。」
一通、一通又一通。一个晚上了，直到广告时段，沈妮慧一共接了近三十通的电话，然而，硬是没有她期望想要接到的小甜甜。
小甜甜是怎么了？她是早早上床睡了，还是电话打不进来？沈妮慧思绪有些混乱。虽然嘴里和听众朋友得起劲，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有浓浓的失落感。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毕竟只是第一天，没有小甜甜的音讯，事情进行的不顺利，其实是可以预见的。
沈妮慧望了台上的时钟一眼，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五十四分。
在她离开主擂台，结束节目与听众话别时，她还不忘再重复一次，要小甜甜尽快与她联络。
小甜甜呢？此事因她而起，她应该赶紧与她联络，怎么可以音讯全无呢？
第五章
接连五天，全国各地的信件仍如潮水般涌进电台，但小甜甜依旧悄无声息，仿佛像蒸气般消失不见了。
这个毫无道理、不应该发生的事实，已带给沈妮慧空前的挫折感。她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是这种结果。
小甜甜的话题在午夜情挑一如往昔的大受欢迎：满档的广告，其实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压力。然而，她觉得这个无心炒热的话题，其结果是她难以接受的。
无论读书也好，做事也罢，她总是力求尽善尽美：除非她小甜甜耍了，否则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帮她做些什么事。却苦无现的机会而已。
是夜，她再度怀着一颗失落的心来到停车场心不在焉的发动引擎，然后将车驶离停车场。
「下班啦，沈小姐，别开太快。」
「我知道。谢谢你，再见，王伯伯。」沈妮慧浅浅一笑，驾轻就熟的穿过一道铁，接着进入街道。
今晚二个钟头的节目主持下来，小甜甜还是没订电话去电台，倒是一些热心的听众询问有关后面情况，她皆一一应付得宜，只是不知道她还能应付多久。
约莫十五分钟的光景，当她缓缓驶近家门前时，神情先是一愣，接着禁不住笑了。
「他真是疯了……」沈妮慧泊好车，然后缓缓朝停在巷口边的一辆车走去。
只见巷口边停着一辆宾士轿车，车窗摇下的同时，露出一张温柔的笑容，「想不想去兜兜风？」
「你人都来了——我能说不吗？」沈妮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你有没有搞错啊？半夜三更的去兜风……怎么，又没心情上班了？」
「我想你。」廖子豪握着向盘，转头溜了她一眼。「上班是早上的事，现在距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昨天中午，他二人曾共进午餐，怎知才隔了几个小时他又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然那种被人追求、谈恋爱的感觉很舒畅，但沈妮慧觉得有那一点点的遗憾。
恋爱应该是一种毫无拘束、随兴的感觉。但每次他们俩见面时，相聚的时光访佛都在与时间竞赛，总是令人有点意犹未尽之感。
按理来说，他二人的工作时间自由，应有相当充裕的时间让彼此缠在一起：可惜廖子豪并没有这方面的企心，甚至每次皆是他率先提议要送她回来，连让她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好累！」沈妮慧不下十次告诉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行为奇怪的男人，实在是一件相当累人的差事，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他那张迷死人、帅爆的脸蛋，他的温柔体贴，总是让沈妮慧屡屡想放弃他的那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事后却在内心挣扎不休。沈妮慧真的不敢去想像：这样的关系还能持续多久？
小小的车厢内此时异常的安静，两人不约而同各自想着心事，直到车子过了新店车站，来到乌来近郊的一条僻静小路，廖子豪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一处树荫下时，才率先打破沉寂许久的气氛。
「累了吗？」廖子豪转头注视着她，语气充满关切之意。
「嗯。」沈妮慧点点头，转头望着窗外，似是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其你不必工作的那么辛苦，只要跟我说一声，你随时可以去我公司上班，我会尽我所能的照顾你……
「谢谢你。我需要的不是那些。」
「哦！那你需要的又是什么？」
「我想你大概是太累了……」说话间，廖子豪很体贴的移动身子，在为她放倒椅背时，他终于瞧见她那张布满泪水的脸。
「你怎么哭了？」廖子豪人吃一惊，「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哭、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沈妮慧一声不响，但珍珠般的泪水止不住地泉涌而出，看得廖子豪一阵心疼。
她能说什么？她能做什么？她只能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没用、为什么不能说服自己放弃这极可能是无意义的挣扎，
廖子蒙见她饮泣不语，显然急了、当下忙动身子跪在她座前，语气充满急切与焦虑。「妮慧，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不顺利，还是我惹你生气？请你快点告诉我，我都快急死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沈妮慧强压激动的心情，已经到了喉头的话硬是没勇气说出口。
廖子豪从口袋里取出一条手帕，轻轻、柔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不！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妮慧，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如果你不说，我会睡不着觉的啊！」
沈妮慧慢慢的转过头来，凝视着他那张焦虑的脸，暗吸一口气才缓缓说：「我是在想……如果我放弃这段感情，会不会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我……」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廖子豪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的话，显得十分难以理解。「我们这样不好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所以你才会有这种错误的想法？」
「我们这样好不好，相信你心里有数，又何需我多作说明呢？」沈妮慧勉强一笑，笑容中隐含一丝凄凉。「我感觉得出来，和我在一起令你有说不出口的压力。你不说，你一直不肯吐露，我也无从得知。你为什么不想想我呢？其实我与你是一样处境，我甚至会认为这是我们彼此在浪费时间，我们在做一段毫无意义的长跑。」
「我……」廖子豪支吾着，心中的话似是难以齿。
「放了我好不好？」沈妮慧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我求求你放了我，不要让我的心一直悬着，那种感觉……」
一言及此处，廖子豪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身子一倾，一张性感的嘴，如天罗地网般罩住她那有如樱桃般的小嘴，堵住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