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嫌我多事了。”傅开骏的脸色瞬间冷下,一整晚的担心害怕让他再也无法像平日一般的退让,也或许是自己一贯的退让,江今天才会说出这种话。“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了,再见。”
看着怒气冲天离去的他,江只能瞪大眼睛。他怎么了?生气了?
* * *
自昨晚甩门离去,到目前为止的十六个小时内,傅开骏一通电话也没打来。江觉得很奇怪,但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过得很愉快,兴奋得约了人去逛街。她自High到最高点,约了一大群人吃饭聊天到通宵,还喝醉了,最后让人送回家。
在宿醉又睡不足的情况下醒来,没有多想地决定翘班。江养足了精神后,将搁置许久的小说一举清空。江淮的脸色很难看,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销假上班,秦丽狠狠的刮了她一顿,设计图的分量加倍,三天内交稿,外加一件样品。她只是笑笑,请小莉买了杯超甜的蜂蜜绿茶来安慰自己受创的幼小心灵。
第五天、第六天一般的过日子,但她心里却泛起了怪异的感觉。
他真的生气了。第一次,江思念起傅开骏。这种她原以为永不会有的情绪竟在心底滋生。
他不会真的再也不理她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居然有些担心。
怎么办呢?该打电话给他吗?万一他还在生气不理她,那岂不是很丢脸。
好烦喔!该怎么办?她拿起话筒,又下不定决心的放下。
说不定他真的还在生气,要不早就先打过来了。谁来教教她该怎么做吧。
整个人懒洋洋地提不起劲,连工作也不能认真,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电话、手机。原有的喜悦早已被忧心所取代,满脑子只想着他为什么还不打电话来。
“小?”美幸一推开门就看到她坐在缝纫机前发呆,“你还有时间做白日梦吗?”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江惹火了秦丽,被罚在今天前交出一百张设计图跟一件成品,怎么她还有空发呆?
“衣服做好了吗?”一百张设计图她刚才终于交了出来,就只剩一件样品。江对缝纫向来要求完美无缺,慢倒也还在意料之中。但是再拖下去,只怕她今晚就要睡公司了。
“哦!快好了。”她终于回过神,重新将视线调回缝纫机上。
不会吧?她瞪着眼看向手中的一团混乱,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居然将布料车得一团乱,车缝线都车到衣服正面来了。
“我的天啊!”美幸看到差点没崩溃,更惨的是,她看到秦丽进来了。
小,愿上帝保佑你,不会被丽姐钉死。
“你是怎么了,居然犯这种错误?”秦丽打量着她的爱将,无法想像她会在这么基础的地方犯这种致命的错误。
“对不起。”江开口道歉,心情很差。“丽姐,我人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家休息了,衣服明天我再重做。”她随口扯谎,只希望能快点回家。“是吗?”秦丽不放松的盯着她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最近的行为颇怪,心情也总是低迷不振,弄得办公室也跟着死气沉沉的。
“没有。”她怎么能说有。她现在连向她们撒娇、使性子的心情都没有。
秦丽看向美幸,只见她眨眨眼,秦丽随即会意。
“好,你先回家休息吧。”
“谢谢丽姐。”江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秦丽会不信地追问呢。“丽姐、幸姐拜拜。”随便收拾背包,江挥挥手回去了。
“她是怎么了?”待江离开办公室后,秦丽看向美幸问道。
“据大伙儿了解,傅先生已经一个星期没和江联络了。”美幸提供着她们讨论出来后的结论。“肯定是小俩口在闹口角,所以江才会这么阴阳怪气的。”
“吵架了?”秦丽皱起眉。一个星期?不会吧,傅开骏不是很让江的吗?怎么会吵得这么厉害?
“百分之八十,要不然怎么会一个星期都对她不闻不问。”这种情形可谓空前,他们肯定是吵架了。
秦丽点点头,想着该怎么解决。居然会发生这种事,而且依江的情况看来,如果不快点想办法解决,十月十六日的服装秀搞不好会开天窗。
“我会处理,你们多注意她的情况。”
看来,她还是得去找傅开骏谈一谈。
* * *
回到办公室,秦丽决定先拨通电话探探口风,说不定是美幸她们猜错了。
(喂。)
“请问傅开骏在吗?我是丽岚的秦丽。”
(丽姐,我小陈啦。)跟在傅开骏身边快十年,小陈自是对秦丽不陌生。(你找我们家老大吗?他现在不接电话哦。)
“这样,是在忙吗?”看来有点蛛丝马迹可寻了。
(才不是。)说到这,小陈就不禁掬起一把心酸的眼泪。(那家伙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在工作室发火骂人。搞得现在工作室内人人自危,就怕一个不小心成为他的目标,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听起来和我这的情况差不多嘛。”这下子秦丽可以确定,这两人绝对是吵架了,而且还吵得很厉害。
(你那?)小陈飞快地反应过来,(意思是大姐也一样心情欠佳?)
“可不是。”
(搞半天是和江吵了架,回来找我们出气的。)小陈哇哇叫,为着自己这周的非人生活叫屈。
拜托,吵架就吵架,哪对情侣不会吵呢?干嘛非要将大伙儿拖下水,一同去过那地狱般的生活。
秦丽只能无奈地笑。“他现在呢?麻烦你跟他说我有事找他。”
(他把自己关在暗房,没人敢去惹他。)包括他。
“意思就是,你不能去叫他来听电话。”秦丽替他说了出来。
小陈只能回以傻笑。
好不容易凶禽猛兽善心大发的躲起来冬眠,放他们一条生路,谁还有胆去将他惹出来,想找死也不是这样。
“没关系,他如果出来你再转告他可以吗?”
(可以,可以。)只不过他会选择留字条的方式。
“就说我找他,请他回我电话。”
(没问题。)小陈顿了一顿。(请你加油,我们全工作室人员下半辈子的幸福就靠您挽救了。)
“我还没那么大本领。”秦丽失笑。“求你们家老大还实在些。”
(丽姐……)他真的快哭了。
“就这样,麻烦你和他说。”
(知道了。)他一定会配合,毕竟自己以后有没有好日子过就看这个了。他怎么能忘。
“谢谢你,拜拜。”秦丽挂上电话,想着该怎么和傅开骏说。
* * *
江离开了工作室,一路狂飙回家,心情是烂透了。
回到家里,静悄悄的半个人都没有,她颓坐在客厅内,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
霎时,她惊讶于自己的这个想法。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过回认识傅开骏以前的生活,多自由、多轻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上哪里就上哪里,和江淮打架时也不会被阻止。
多好!她不是好怀念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吗?为什么当它成真的时候,却觉得那么难受。
她现在只想再接到傅开骏的电话,听他问一些生活琐事,说一些无聊的话题。
她是不是怪怪的?想来这大概是天谴吧!报应自己的任性和不经意。可是这是她的本性,要教她像大部分的女孩子每日嘘寒问暖,关心情人的大小事、动不动就献上爱语、要不就希望分分秒秒处于两人世界、生活全以另一半为重心,这些她真的做不到。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子呢?死守着一个人到底能表示些什么?只是对自己、对别人的一种无形的负担吧!
她真的不是这种人,也做不来这种事。
电话钤声在这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情,江带着少许的期待接起。
“喂?”是不是他?
(小?)
原来是丽姐。
“丽姐。”她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有什么事吗?”
(我要和你谈谈开骏的事。)秦丽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只因旁敲侧击对江根本没有用。她若不想说,会假扮无知到来人自动放弃为止。
“什么事?”江心中警铃大作,严阵以待。
看吧!又来了,她还敢问什么事!果然是不愿意说。
“也没什么,只不过在想他最近怎么没空过来,我有点事想找他谈谈。”明的不行,秦丽只好使计诱拐。
“打去工作室问啊。”江的耳朵竖了起来,如果透过丽姐知道他的想法和近况,倒也不错。
(我打了。)秦丽暗笑,就怕她不上钩。(但小陈说他最近老是发脾气,没人敢去惹他,也不肯接电话。)
原来他的气还没消。
(小,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秦丽明知故问。
江发誓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知道。”她很干脆地拒绝。她还没打算和别人谈这件事,虽然自己已经束手无策,无法可想,但还是不想,就是不想谈。
(真的?)她拉高了声调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她敢说丽姐一定早就知道了,才会打电话来套她话。
(是、是、是。)看来小心情欠佳哦。也好,至少这代表了不只是开骏单方面在烦恼,江也是有那么一点在意的。(我想问你和开骏是怎么了,吵架吗?)
“嗯。”江沉声应道。
(为什么吵架?)虽然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插手,只因放任着不管的话,可能两人就这么的结束了。
小的个性差,难道开骏的脾气就好了?他们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只不过小恰好是开骏的克星,所以他才老是让着她。但如果连开骏都生气了,想必事情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江只能回报沉默,无法开口。
(小!)
她就不能好好的认真地回答吗?
(你这个性真的不改不行,遇到问题本来就是要找人商量,何必老是藏在心底,拉不下脸去问人?)
“我就是不懂……”
等了半天,秦丽就等到这么一句,她真的为自己的无尽耐心感到骄傲。
(不懂什么?)看开一点,至少她愿意说了。
“不懂为什么男女朋友间要互相去干涉对方的生活、娱乐、交友,这样到底能代表什么?代表相爱的程度有多深吗?还是有多么的在意对方?这完全是扯不上关系的事吧!喜欢不代表占有,今天不管我喜欢谁,我还是我,更不会是属于任河人的附属品,更不是谁的娃娃,可以任意摆弄、言听计从的!那他不如去买个菲佣回来不是更好?”
江将心中的想法与不满一举全数吐露,杂乱无章地抱怨听得秦丽一个头两个大。
(等等。)秦丽头大地喊停。
她怎么要嘛不说,一说就说这么一大串,让人跟不上她的速度。
秦丽回想方才那一大串话。(你的意思是开骏管你太多了?)
“这是其中一点。”江叹气。“其实我也很怀疑他为什么会喜欢像我这样的人,我们两人的个性和理念完全不合,他要的是比较像是大家闺秀那种典型。温柔体贴又会持家的贤淑女性,不是我这一种。”
(是吗?你哪儿来的这种想法?)如果她没记错,开骏对这类女人的兴趣向来比跳蚤还小,跑都来不及了。
“不是吗?”江反问。“他的要求,他喜欢的样子我永远都做不到。”
(比如说?)秦丽很难理解她指的到底是什么。
“比如说,他喜欢的就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想着他,万事以他的意见为意见的女朋友,我根本就不是。勉强配合的话,根本就不可能长久,他痛苦我也痛苦。”想到这里她觉得真想放弃,当做一切没发生过算了。
(小!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秦丽相当不赞成她这种想法。(开骏为了你做了多少牺牲、多少改变你会看不出来吗?你这样想的话不是将他的一片苦心全抹煞了吗?”
“我知道他为我改变很多,但那根本就不是我希望的。”尤其是他一贯的无条件退让,明明就是脾气很大的人却总是强忍着不对她发脾气,转而迁怒到工作室其他人身上,这又算什么改变?他这么做,只是让她的压力更大而已。而且,这改变是一时还是永远,都还说不定。
要改变人的本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吧!
(小,我真的要生气了。)秦丽板起脸,(可能真的是大家太让你、太顺着你,把你给宠坏了,今天才会说出这么任性、不懂得站在别人立场想的话!)
她不禁为全心付出的开骏叫屈,小真是太不会想了。
“丽姐?”江为她话中的怒气吓了一大跳,呆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秦丽压下怒气,相信江是因为生气才会说出那种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开骏为你做了这么多,但是你为他做过什么?)
江比任何人都知道“互相”两个字的意义,她本身也是最会为别人着想的,要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顺她,这些道理用不着自己教,只要她肯冷静想想,一定想得通。
“为什么你们总是站在他那边呢?”江真的是不服气。“难道爱就是这么计算的吗?我从未要求过他做什么事,难道一定要说出口才算爱吗?他为我做了很多,我当然知道,也觉得很窝心,但这些一定要挂在嘴边才算数吗?记在心上不是比说出来更好吗?”江说得愤慨激昂,将心中的疑问全说了出来。“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表现出来呢?我就是做不到啊!再怎么要求也说不出来,但说不出来不代表没有,说不出口也错了吗?没有和一般人相同的想法也错了吗?我就是做不来报告行程的事,难道这就代表我不够爱他吗?这完全没关系吧!我不是说那样的表达方式不对,只不过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这种恋爱形式吧!为什么偏偏要我变成那个样子呢?”
(小?)秦丽没想到这一面。江的个性向来是直来直往、大咧咧又好面子,一些比较亲密的话向来是无法说出口,连正经的道谢都做不到,除非在开玩笑的状况下,她说得才溜。(对不起,是我太急……)
江打断她。“不,是我不对,算我不对好了。”
她觉得好累。
“但是我还是要说清楚。我觉得两人相处,真诚自然是最重要的,也许你们又会说我任性或不够体贴;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个性,我自认为没有必要去伪装什么,喜欢我的人就是要喜欢我这样的个性、这样的人。如果我有缺点,我也愿意改变,但要给我时间,而且总不能要求我如同脱胎换骨的将个性、作法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吧!那倒不如重新找个对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