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你!”玉庭扮上无辜的脸。“我哪有!”他心疼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气她!
“哪没有!”青衣开始数落他的不是了。“今儿个大清早,是谁缠着我不放手,不让我去跟爹娘请安的?”
“爹娘为难你了?”玉庭的眉头锁上了。
“没有。”
“没有?那你是在跟谁呕气?”他知道青衣准是受了委屈。
“我没呕气。”
“那为何频频锁眉?”玉庭不开心了。“告诉我,是不是下人嘴杂,说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是你多心了,我只是要你以后多体谅我身为人媳,多替我担待一些,你是这个家的大少爷。”
“而你是这个家的少奶奶。”他粗声打断青衣的妄自菲薄。
“你知道我不是。”众人眼中的大少奶奶是白铃,不是她沈青衣,玉庭他该知道的呀。
“我说你是就是。”玉庭赤着双眼,追问着青衣。“真的有人在背后说你闲话是不是?告诉我。”
“不是,真的不是。”青衣猛摇头,后悔自己干么一失口,让他听出了端倪来。她的本意原是要他日后少在人前跟她恩爱,因为,纵使她不介意下人们的闲言闲语,但有些话传进白铃耳中,她听了自是难受。
毕竟有谁希望自己的丈夫爱的是别人呢,而下人们,唉,蜚短流长的,纵使他们不是有心伤白铃,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铃受伤是必定的。
“你以后,别在人前——”
“怎么样?”玉庭勾着眼,定定地瞧她的手足无措。老天,他真的好爱好爱她,爱她的一颦一笑,爱她的脸红无措。
青衣低垂着头,闷闷地开口,“亲我。”好难哦,要她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为了你?”他挑高了眉,问她。
青衣点点头。“为了我。”
“好,就答应你。”为了她在这个家中的立场艰难,他只有委屈自个儿为她悸动的心。
“还有——”
“还有啊?”玉庭大呼小叫了。“要我忍着不在人前亲你,我就已经很委屈了,你竟然开口说‘还有’!”他那可怜兮兮的脸又扮上。“你该不会要我在人后也不准亲你吧?”
“玉庭!”青衣的双颊又教红彩给染红了。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你说什么,我就听着、记着,我的老婆大人。”玉庭的手环上青衣的腰间,哄着她。“说吧,要我允诺你什么来?”
“不准在早上闹我。”
“哦。”可以接受。
“不可以在人前对我搂搂抱抱。”
“啊!”那怎么可以!他才要抗议,却又对上青衣一脸的坚持,玉庭只好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可以为我做一些你不该做的事。”就像刚刚替她着鞋、更衣。
“我没有啊。”他又喊冤了。
“玉庭!”青衣快被他给气死了。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相公。”他嬉皮笑脸地扯着的衣袖。“来,叫一次看看。”
“你!”她的眼嗔怪着他,而他还是那副流气的模样,扯着脸皮笑,唉,真是拿她没辙。“相公。”
“再来一次。”
“你又想岔开话题了是不是?”青衣突然看破玉庭的鬼把戏。“你存心不让我把话说完,是不是?”
“谁教你左一个不准,右一个不准的,待会儿我为人夫的权利,都给你不准掉了,以后我还有什么借口亲近你。”
光天化日之下,他说这话,也不怕羞啊!
青衣睨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我一切都依着你,但是你别一口气说这么多嘛,待会儿我记不住,你又要说我没那个心了,是不是?”
才怪,其实是他听青衣说了一大堆的不准、不可以,他的脸都快绿掉一半了。
哪有一个为人夫的要同自个儿的妻子亲热、接近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多规矩,他哪受得消啊。
不管了,哄她一时算一时,待他要亲她、搂她时,他总有办法得逞的。
“快啦,待会儿集云楼人多了,咱们就占不到好位置了。”玉庭拉着青衣的手,急慌慌地跑出去。
“集云楼!那是个什么地方?”
“伶人馆,是唱戏、喝茶的地方。”玉庭拉着青衣急驰奔走着。“听说他们日前刚来了一个唱小曲的伶人,人是长得美,嗓音又清脆,小曲唱得是一极棒,好多人去捧他的场耶!”
青衣突然楞住。“你也是?”她的口吻里有着酸不溜丢的醋酸味。
玉庭一时反应不过来,青衣是为了什么而板下脸来,猛然,茅塞顿开。“原来,你是在吃醋啊!”他眉眼开开,低沉浑圆的嗓音朗朗地笑了开来。“那个伶人是男的耶,这,你跟他是在吃什么醋!”“你!”青衣抡起拳头,揍了他的肩胛一拳。“是你说他人长得美的耶,还敢怪我误以为他是个女的!”哪有人形容个男伶官是用美字来形容的,害她吃了一缸子的醋,他还好意思取笑她!
“我可没叫你吃醋吧?”玉庭犹不知死活地直讪笑道。
“你还说。”青衣的拳头朝玉庭的面前虚晃了几下,“再说,我就真的揍人喽!”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这只母老虎,这总成了吧。”玉庭的大掌包住青衣抡握而起的小手。“快走吧,去迟了,咱们就听不到他唱戏了。”
第7章
青衣是无缘听到那个美美的男伶官唱戏了,因为她与玉庭来到集云楼时,集云楼里正上演着一些小冲突,没人有空唱戏。
青衣一向不大爱管人闲事,尤其是打架滋事这一方面的,但是,正当她拉着玉庭要离开时,她的眼球子瞥了案发现场一眼。
她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手里抱着琵琶,瞅着一对无言的眼眸,忿怒地迎视一群人。青衣伫足了,是那女孩眼中的忿怒让她停下了脚步。
隐隐中,青衣听到有人在怒骂那个小女孩。“爷儿给你脸,你不要脸,要了你,是要你好命,不让你沦落街头,卖艺为生,不然想你一个无依无靠、不会说话的孤女,是谁敢要你!”
那猥琐的男人笑了一脸的邪意,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卖艺的小女孩,手流里流气地拾上女孩的肩,却被女孩一个侧身给回掉了。
“啪”的一声,那可恶的男人甩了一个巴掌给女孩。青衣直觉得愤怒,就好像那巴掌是打在她脸上!
“你这该死的丫头,看我要不宰了你,爷儿就跟你姓!”
眼看他的第二掌又要下去了!青衣挣脱了玉庭的手,上前想抢救那个女孩,却一个闪身不及,硬生生地挨了那男的一掌。
“啪!”清响响的,打得青衣眼冒金星,一时踉跄,往前一扑,就要倒下——
玉庭一个纵身,欺近妻子的身旁,抱住她。
从青衣毫无预警地离开他身边到她替那女孩挨了一巴掌,这仅是一瞬间的事,他根本就措手不及。
玉庭气愤的眼迎向那个大汉,打了他的妻子的那一个!
他扶着青衣,缓缓地站起身来,挑高了双眉,盯住出手伤人的他!
看到玉庭那拧高的双眉,灼人的虎目,那个口出狂言的大汉直觉得双脚发抖,身子直往后退。“我,我不晓得她会,会跑出——跑出来,我,我没打算,打算要伤她,是,是她,是她自个儿跑出来的,不是,不是我的,错。”话才说完,他的脚也软了,一双腿不禁力地往下瘫。
老天!他从来就没见过有人的目光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而这位大爷的,就可以。
他不停地朝着玉庭直叩头。“饶了我吧,爷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
此时,集云楼的老板出来劝和。
玉庭来过他集云楼几回,他知道玉庭的来历,就孙家的长公子嘛,在金陵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是,在他地盘上闹事,他这个当主人的,脸上挂不住啊。
“今儿个让小的我做东,向孙公子您赔个礼,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李大少这一回吧。”
玉庭不理掌柜的和气,依旧冷着一张脸,他冷森森的话迸出齿缝问:“哪里人?”
“李大少?”
“废话。”玉庭双眉一紧,冷睨了掌柜的一眼。
只见那位李大少身体又不停地发抖,只差没口吐白沫。而那集云楼的掌柜,也拿出汗巾擦擦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猛点头。“是是是。”他快晕倒了,但孙公子还瞅着眼看他,还在跟他要答案。“城西李家的人。”是李承富家的那个败家子。
玉庭眉一敛,手底下的人马上传令下去——“从今天起,断了跟李家有所往来的交易,举凡跟他们李家有往来的,孙家的买卖一切断绝。”
“呼”的一声,李大少晕了过去。
回去,他准被他爹打死,任谁都知道在这金陵城里,只要孙家跺一跺脚,金陵城便天崩地裂的了,这时,孙家公子爷说要所有商家切断与他们李家的买卖,违者,视同李家,比照办理。
以孙家的权势,那些商家自是招惹不起,只有乖乖听命,关起门来,不做李家的生意,届时,在这个金陵城还有他们李家立足的份吗?
完了,他回去准会被他爹给打死,说他是个标准的败家子,说他干么有事没事去招惹一个哑巴女!
他也很无辜的耶!
天晓得他看上的哑巴女会被孙少爷新娶的姨奶奶所救,而那个姨奶奶还替那个哑巴女挨了他一巴掌,天真要亡他,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让他好死不死地遇到这种乌龙鸟事!
???
青衣试着去跟那个小女孩说话,但是,她不发一语,径是瞅着那对水灵灵的眼瞧看着玉庭夫妻俩。
她的眼中有太多的警戒与质疑。
她不肯轻易交出她的心去信任任何一个与她攀谈的人,纵使对方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一样。
青衣没辙了,她放弃了再与女孩说话,因为青衣知道,不管她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集云楼的掌柜看到青衣努力地比手划脚,却依旧得不到那女孩任何回应的情况,他走到女孩的跟前,蹲下身子,在那女孩面前比着。“尹红,相信她,她是个好人,她不会害你的。”
女孩摇头,眸中依旧怀着戒心。“坏人两字不会写在他们的脸上。”她遇到过太多披着羊皮的狼了。
“她救了你,不让李大少爷带你走,不是吗?”掌柜的用手语问她。
尹红不说话了。
“她替你挨了那一巴掌,对不对?现在,纵使你不相信她是个好人,但你也应该跟她道声‘谢’,你爷爷不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尹红抬起头来,望着青衣与玉庭一眼。
她点点头。
掌柜的告诉青衣:“她是在跟少爷、夫人说谢谢。”
青衣看着尹红小小的身子,背负着太多心情冷暖的模样,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以前,她只知道自己可怜,但,她从来没想过这世上有人比她沈青衣更可怜,而眼前的一个就是。
“她,不会讲话?”
掌柜的点点头。“不会讲话,也听不见人讲话。”
青衣惊诧地抬起眼,张着口,一时错愕住。
她——既哑又失听!
尹红垂下眼来。
她太习惯人家对她的冷言冷语,所以,对那些人的恶意冷嘲,她学会让自己变得不在乎,但,同情的目光、惊愕的眼神,却教她难堪,不知所措。
“她的家人呢?”青衣好难过,她想亲近她,却不知道方法。“他们就这样不管她!放任着这个女孩在这大街上被人欺负?他们——”
“没有他们。”掌柜的打断青衣的种种臆测与不满。“尹红唯一的亲人,在年前就过世了,在这个世上,她无依无靠。”所以,尹红才会小小年纪就有着坚韧无比的心,不让任何有心人将她击溃。
一向坚强的青衣,终于落了泪。
玉庭将她搂了过来,拍拍她的肩,回过头对掌柜的说:“问问她,我们愿意提供她吃、住,让她住进孙家,不当奴婢、不写卖身契,单就照顾少夫人,每个月还有月俸可以拿,问她愿不愿意?”
玉庭知道,青衣一向坚强、不哭,但若让她一流泪,必是触动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根弦。
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得让这个名叫“尹红”的小女孩随他回孙府,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处,这样,青衣才会心安。
掌柜的一听,是喜上眉梢。
他连忙又打着手语跟尹红说:“苏少爷要带你回苏家,供你吃、供你住,却不当奴、不当婢,只要你照顾少夫人,每个月还有月俸可拿,问你愿不愿意?”
尹红错愕的眼迎向玉庭。
这个人,不嫌弃她既聋又哑的残缺,还要带她回他家!尹红难以置信地望着玉庭,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好人存在。
玉庭冲着尹红颔首点头,微微笑开眼眸,给予尹红最温暖的一眼。
尹红信了他。
她相信这个孙公子,因为——他有世上最温柔的一对眸子,他不会骗她,更不会欺压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相信他。
在那一刻,尹红不知道自己不仅是信了玉庭,她还恋上那一对带着温柔的眸光,她静静地抱着琵琶,对玉庭福了福,而后,跟在青衣与玉庭的身后,离开了集云楼,开始她不一样的人生。
???
青衣的日子因为生命中加入了一个小尹红而变得忙碌起来。
她每天花一个时辰的时间跟尹红沟通,习惯尹红用手“说话”的方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青衣对于尹红每每比划的意思,她纵使是不能猜到十成十,也能意会个九成九。
而玉庭虽没有花时间在尹红身上,但他陪着青衣时,跟在青衣身边的丫头总是尹红,看着她们俩比手划脚的方式,日子久了,玉庭偶尔也能比上那一两句,不过,他每次都比得很滑稽,看得那一大一小的女娃眉开眼笑,乐翻天,到最后,尹红还得纠正他的手势。
“我看你啊,还是不比来得好。”青衣糗着玉庭。
“我不比,那以后我就不能跟你们两个交谈了。”玉庭吃味地噘个嘴,搂着青衣的身子,磨蹭着她,在她耳边耳语着,“你啊,现在都不开口说话,改用手语了,害我都不能听到你那美妙的嗓音。”
青衣捏了捏他那挺直的鼻梁。“贫嘴。”
“不是贫嘴,而是真的在吃味。”玉庭也顾不着房内还有个尹红在,搂着青衣,便挨着她撒娇着。“说真的,尹红老是这样比手划脚下去,府里面的人都看不懂她比划的意思,这也不是办法。”
青衣想想。“也的确是,这尹红不能一辈子只跟我们俩在一起,她得学习走进人群,这样的她,的确不能只会用手语跟别人交谈。”毕竟,尹红是弱势的一方,别人不可能因为尹红而学手语。
“那怎么办?”青衣昂起头,问玉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