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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残月 page 8 作者:斐燕

  摇摇头,他自嘲的一笑,看见湖中的倒影也在笑,同样嘲弄的笑,就像在嘲弄他。

  风吹在脸上有微凉的感觉,不过他渴望有一场大雨将他淋湿淋透,可是没有,有的依旧是凉风习习。他出神的想著,任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荡,他告诉自己,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忘却。曾经他忘却过,不论是否真正的:忘却了,他的确是将它压在心底最深处。

  冷清寒才回到痴园,入眼的就是那令她心惊的景象。他竟然就这麽坐在湖边,风吹动著他的发,吹起他的衣袂,让她感到他随时都会落入湖中。

  他在干什麽呀?他不懂水性,难道不知道自己这麽做有多危险吗?

  忍不住一阵怒意上涌,她飞掠过去,环住他的腰,一个折身,将他带离湖边。

  楚落尘没心理准备的被她一带!脚步一个跟路,险些跌倒,他迷惘的抬头,看见她合带薄怒的眸,摇摇头,在如茵的草地上坐下,“你在生气?”

  他知道她不会为了南宫影的事怪他,无论他做了什麽,她都不会怪他,但她是为了什麽生气?

  她暗咬两排贝齿,“你没事待在湖边做什麽?若是掉下去,我……”她说不下去,不愿更不敢想。

  垂下眸,他苦笑,“对不起,寒儿,我……只是心里乱得很,不知不觉中就在这儿坐下了,其他的未曾想过。”

  像小时候一样靠在他怀里,她低声问:“乱些什麽呢?在这里你不快乐吗?”

  “怎会,这里很好,其实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你就好了,只是这会给你添了麻烦,不过短短几日,你的军师就因我而离去。”轻抚她的发,楚落尘幽幽道。

  “为什麽这麽想?这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未爱过他,其实他早该明白才是,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冷清寒永远不会爱。”微带薄茧的纤长手指划过他清秀绝俗的五官,把玩著他垂落额际的一缕长发。

  “他不会回来了,是吗?”他将头靠在她肩上,语声飘忽。

  冷清寒无语的望向远方,她看见一群飞雁离去,现在正是春天啊,飞雁却在这个季节离去了。

  “也许有一天他放下了,就会回来。”她并不笃定,却仍旧这样说,因为这是她的希望。她希望这个相处三年的夥伴能回来,不带丝毫芥蒂的回来。

  “先不谈他,尘,告诉我,为什麽今天你会那麽伤感?别敷衍我,我知道不仅仅是含情那几句话的缘故,你不是个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自然也不会那麽在意别人的话,今天的反常,可有我不知道的原因?”冷清寒自他怀中坐起来,挺直身子,直直的望著他。

  “你当时在听涛小榭吗?枉我特地待你去引剑楼议事,方才去见南宫影。”

  楚落尘苦笑一下,终於,还是没有避开她。

  冷清寒点头,“我当时的确在引剑楼议事,不过下人来报,说你去了听涛小榭,我自然赶了来。”

  “寒儿,我不是小孩子了。”他略感无奈,“你又是几时到的?放下引剑楼的事务无妨吗?”

  她皱眉,不高兴了,他总在顾左右而言它。根本没有触及正题,冷清寒随手捡了一块石子,发泄似的向湖中抛去,她抛得很远,湖心水花溅起,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她又生气了吗?楚落尘带著疼宠的探问冷下面容的她,“寒儿,你怎麽了?在气什麽?”

  瞪著他,她的明眸泛著秋水般寒澈的光彩,冷冷的道:“我问你今天反常的原因,你却在敷衍我,是否你的一切我都无权知道?”

  “寒儿,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你想知道,我没有什麽是不能告诉你的。”

  微微烦乱的抚额,从前他就从未拒绝过她什麽,这次,似乎也不能例外。

  不是不知道他烦乱的心绪,也不是不知道他不愿提及某件事,但她仍希望知道,因为她想与他一起承担,无论是快乐,抑或痛苦。

  他照顾了她十二年,给予了她一切,有形的、无形的,太多太多。现在她只希望能无忧的生活,所以。她要知道那段困扰他的往事,然後让他忘却。

  是以她追问他,“那你为什麽不说?”

  “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那件事毕竟太久太久了。”

  无意识的拨弄地上的青草,将它缠上手指,他心绪空蒙,近乎是一片空白,甚至,冷清寒感到他的灵魂飞离,此时的他只剩一具躯壳,绝美毫无情感的躯壳。

  她忽然後悔了,直觉的认为那是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甚至还没愈合,而她却残忍的逼他将它剖开,逼他再次而对,心痛的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修长而柔软,却是别於平常的更冰凉。

  楚落尘缓缓启口,低柔的声音飘飘忽忽,“二十五年前,七夕之夜,淑慧皇后临盆,为当今圣上添一龙子。皇上对淑慧皇后极是宠爱,当即将此皇室嫡子立为太子。”

  “可是当今太子是梅淑妃的儿子,并非淑慧皇后所出。”冷清寒有些惊讶,但皇室之中本就秘辛极多,细想之下并不足为怪,但这位过气太子与他又有何干,难道……

  他没有理她,完全沉入自己的思绪中,自顾自的说下去,“初生的孩子自然看不出相貌如何,但三个月後,所有的人都发现太子生得玲珑剔透,绝美脱俗,竟不似凡尘之物。淑慧皇后容貌端丽,皇上也是英俊挺拔,却均不及太子於万一“宫廷之中,人多口杂.不消多时便传出太子实是祸国妖灵,倾国之命,终将祸乱皇室,皇上惊疑之下,请来国师。

  国师夜观星相,言七夕之夜,正阴阳相遇之时,太子天命属媚,又於子时出生,阴渐长,阳渐消,地煞主命!若不将其幽禁,必将祸及社稷。皇上大怒,立时将国师逐出宫门,但也从此心存芥蒂,不再如往常般宠幸淑慧皇后了。”

  怔怔的凝视他绝美的脸,不必再猜,她也知道他在说自己的故事,从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显赫的身世,忍不住她问:“後来呢?”

  “後米?後来太子一天天的长大,伴随他成长的,是齐王叛乱.边忠进犯,战火连天,虽然最终战乱平息,却早已死伤无数,朝廷元气大伤,紧接著,又是大旱三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终於,在太子五岁那年,皇上听从了国师的建言,下旨将淑慧皇后偕太子幽禁承乾宫中。

  淑慧皇后先是失宠,而後又遭幽禁,心性大变,认定太子的出生毁了她原本幸福的一生,对太子极是冷淡,甚至……希望他死去,直至她离世的那一刻,她都是恨他的。”他状似平静的诉说,话中没有恨,没有怨,只有淡淡的悲哀。

  冷消寒静静的听,心中却感到阵阵刺痛,她本以为他天生便是天之骄予,温和的性子,无瑕的容貌,惊世的才学,使他的人生趋向完美,却不知道,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竟是他的出里年,没有爱,没有呵护,没有疼惜,有的只是毫无道理的被憎恨,被厌恶。

  她突然之问对淑慧星后充满了恨意,恨她的无知、怯懦,更恨她伤害了他。

  楚落尘幽幽的叹了口气,接道:“她本该恨他的,他的出生对她来说确实是一场恶梦,毁去她的一切,至死未醒的恶梦,他的存在只是场灾难……”

  捂住他的嘴.她望进他的眼睛,“不是,不是,为什麽这样说你自己?他们的无知、他们的愚昧使他们失去了你,难道因为他们,你要让我也失去你吗?忘记这件事一我不喜欢看你伤心。”

  搂住她,微微闭眸,以手指轻揉眉心,楚落尘努力使自己走出昔日的梦魇,勉强一笑道:“终有一天我会忘却的。”忽然,他觉得头晕得很,有淡淡的睡意袭来,他听到她问“那後来你又是如何与柳前辈相遇的?”

  “母后离世後,师父夜入皇宫祭拜,并带走了我,师父是母后的义兄,然後我就去了君山。”他意识渐渐蒙胧,却强打起精神告诉她,“寒儿,对不起,我的到来为你惹来是非,南宫影……”

  冷清寒打断他,气他将一切都归罪於自己.“住口,南宫影的事与你无关,你听清楚了没有?”

  楚落尘没订回答,头越来越昏沉的他,枕著她的肩竟昏睡过去。

  “尘?”许久没听他说话,她推推他,却惊觉他已失去意识,大惊之下,她慌忙抚上他的额头,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该死,他在发烧,她早该发现的,今天他精神上受了那麽大的冲击,再加上在湖边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以他的身体!内外夹攻之下,不倒下才是奇事。

  急急抱起他,向他的寝居跑去,中途她拦下一名婢女,匆匆下今,“快请大夫,快去!”

  婢女一惊,来不及行礼应是,冷清寒已在几丈之外。

  第六章

  飘香院红楼张素屹眼波会媚,嘴角噙著轻佻的笑,躺在一名中年男子怀中。

  中年男子面白无须,长眉细目,阴沉异常,他的眼睛微带绿色,使人一看便知他是个异族人。

  男人俯下头,吻住她的唇,双手不规矩的探入她原已半敞的衣内。

  张素屹双手如蛇般缠上他的脖子,脸上及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染上一层激情的潮红,薄如蝉翼的纱裙下雪白的腿不住的在男人腿上磨蹭,口中逸出几声娇淫的呻吟……正当满室旖旎升至顶点时一名黑衣人自窗口轻巧的翻入,床上两人俱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後,男人不高兴的轻哼一声,起身在榻边一张雕花木椅上坐下。

  看见中年男人,黑衣人明显一愣,随即单膝跪地,恭谨的行礼,“属下瑶光参见教主、王姬。”瑶光的脸竟骇然是萍儿的面容。

  中年男子正是西域白骨教教主呼延竞雄。

  白骨教乃西域第一大教,教主呼延竟雄自出江湖以来未尝败迹,其人对中原武林早有觊觎之心。

  张素屹是他的妾室,因其生得媚态横生.妖艳淫荡,是以人称“白骨妖姬”,这次他遣她先入中原,便是为过些时日逐鹿中原铺路。

  今天他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亲自部署入主中原的汁划。他一挥手,向瑶光道:“你先起来吧。”

  闻言,瑶光起身,垂手肃立旁。

  张素屹娇笑一声,稍微理理散乱的长发,举手投足间又是万种风情。她眼波流转一向瑶光道:“你今夜赶来我这儿,有什麽事儿啊?”

  躬身一礼,瑶光恭谨的回话,“禀王姬,今日残月楼内乱,南宫影离残月楼而去,并承认自己毁去九转千回阵,甚至连纵火与劫掠钱庄之事也揽在自己身上,同时楚落尘病倒,冷清寒心焦如焚。”

  “是吗?”呼延竞雄大笑“那太好了,少了南宫影,冷清寒就如同断了右臂,如今那妮子又陷入情网,残月楼破败就在此时了,真是老天助我成就大事,哈哈哈。”

  “恭喜教主,敦主当世奇才,神勇盖世,中原武林早在教主掌握之中。”张素屹适时起身,几句话说得呼延竞雄心花怒放,开怀畅笑。

  她顺势偎入他怀中,轻笑问道:“那教主准备何时向中原武林宣战?”

  “嗯,”搂住张素屹,嗅著她身上浓烈的体香,呼延竞雄想了一下道:”下个月十五吧,那时我会调遣好人马,就在飘香院会合。”

  他又向瑶光道:“南宫影叛离残月楼,你在残月楼必然地位大不如前。回去後,先别轻举妄动,但若逮到机会,不妨向那楚落尘动手,或杀或掳,你可随机应变。想来若是姓楚的有了什麽闪失,冷清寒必定心伤若死,再无动手之力,必要之时,玉姬会倾全力帮你。”

  瑶光怔了一下,随即恭应道:“道教主令。”呼延竞雄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小心点。”

  瑶光又是躬身一礼,趋步而出。

  冷清寒神色怪异的自楚落尘的寝出来,出了痴园,叫住一个婢女询问,“楚公子呢?”

  那婢女儿问话的是楼主,一阵敬畏惶恐,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不晓得。”她前前後後才见了那位公子一次。

  冷清寒烦乱的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她才去引剑楼几个时辰,他竟然就这麽不见了,来回踱著步,她想不出他会去哪儿,昨儿个他才刚清醒过来喇。

  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却见方才那婢女又匆匆赶了回来,只见她怯怯的行了个大礼,“禀楼主,奴婢方才听见几个姊姊说楚公子似乎去了後园。”

  冷清寒一怔。後园?那里是书斋啊,他去那里干什麽?她向婢女道:“你先下去吧,没事了。”

  “是。”婢女福了福退下。

  冷清寒穿过廊,走过梦桥,来到後园书斋,她没有敲门,迳自推开,果然见到那令她悬心的身影。

  楚落尘轻敛著眉,桌上是-张极大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奇异的图示,手中一支羊毫不停的在纸上留下他秀逸的字迹。他没有意识她的到来,手下依旧不停。

  冷清寒没有打扰他,在他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她清楚的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及额上细密的汗珠。她微想将他手中的笔抽去,扔得远远的,但她没有,他要做的事,向来没有谁能真正阻止,现在打扰他,只会令他功亏一篑,然後再从头做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已西沉,楚落尘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原本敛起的眉舒展开来,终於,他放下笔,长长的叮了口气,轻揉眉心。

  “结束了吗?”冷冷的,冷清寒开口。

  骤然发现她竟在他对面坐著,他一惊,随即笑道:“嗯,结束了。”

  “那就好。”冷清寒轻淡的道,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伸手点向他的睡穴,满意的看他伏於桌案,沉沉睡去。

  她起身,行至书架,手指轻点其中一本《晏子春秋》,书斋内一道暗门徐徐开启,她扶起他,进入暗门,片刻之後,暗门自动闭阔。

  暗门之内是一问秘室,布置得就像一问卧室。

  檀香木制成的床,床上有锦被,那锦被看来还是新的,叠得方方正正,似是不曾有人睡过。

  她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床上,摊开锦被,轻覆在他身上。他的睡颜很平和,就像什麽都不曾发生过,回到以前那个他,安安静静,彷佛那天湖边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早已忘却。

  但她知道,他并不是忘却,只是又一次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藏起来,一如十几年前那样,但无论如何,若他不希望提起,她绝不会再提,她只愿他不再受伤。

  她和衣在他身边躺下,望著那张她眷恋一生的容颜,心境慢慢平静下来,也渐渐沉入梦乡。

  楚落尘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冷清寒的脸,熟睡中的她有著平口所没有的稚气,微翘的睫毛,菱形的红唇,小巧的挺鼻,不见惯常的冰冷,此时的她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平凡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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