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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里龙吟2 page 3 作者:铁勒(绿痕)

  “你的意思是不行?”

  特意来到洛阳银库的玄玉,此刻正坐在堂上,一手捧着茶碗,边半睨着眼瞥向拒绝他动用库银的梁中甫。

  “王爷见谅。”身兼看管银库之职的梁中甫,又是赔罪式地朝他弯身深深一揖。

  “让我搞清楚。”将茶碗搁在一旁的玄玉,字字清晰地再问,“你是说,在我治下,我的库银我动不得?”

  梁申甫抬起头来,冷冷淡笑,“王爷,这里头的库银可不是你的,这是洛阳的。”

  伴玄玉同来的冉西亭,不动声色地瞧着玄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再看向暗笑明显搁在唇边的梁申甫。

  “好!”突然两掌一拍的玄玉,一骨碌地自椅中站了起米。

  以为已经挫着他锐气的梁中甫,才得意地想直起要杆送客时,不料玄玉却忽地快步走至他的面前。

  “我要借库银。”盯着他的眼,气定神闲的玄玉微微一笑。

  梁申甫愣怔了好一会,“借?”

  “不能拿,总能借吧?”一派理直气壮的玄玉,两手背在身后,悠闲地在他身旁踱起步子,“我可不知本朝的哪一法哪一规里,有着不得让治事者挪银公用的朝规。”

  万分为难的梁申甫,两眼当下游移不定。

  “是无不可,但……”怎么办?康定宴都再三声明过了,无论如何,全洛阳官员都不许被玄玉榨走半两银子,尤其是他所看管的洛阳银库,更不可打开库门走失一文一两。

  就在他左右举棋不定的这个当头,玄玉刻意走至他的身旁,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嘲讽。

  “怎么,拿不定主意?”玄玉冷挑他一眼,“或者就连借个库银这点小事,你都得向康大人请示过不成?”

  虽说全洛阳都听命于康定宴,这早就是个众人默认的事实,可是一旦把话大咧咧地搬到台面上,脸面仍是挂不太住的梁申甫,当下一口呕气随直由腹中直上,直哽喉际,尤其当四下的官员们都有志一同地把头别过去时,而玄玉唇边的笑意更显猖狂时,梁申甫更是沉不住气。

  “王爷想借多少?”冲着一口气,梁申甫用力一哼,将康定宴先前的叮嘱给抛诸脑后。

  玄玉慢条斯理地向他报个数目,  “不多,五百万两。”

  梁申甫瞧不起地斜睨着他,“不知王爷想拿什么抵押?”就凭他这个一穷二白的洛阳总管也想借钱?哼,就看他能拿得出什么样的东西来抵!

  玄玉朝旁将手一抬,冉西亭随即走至玄玉的身边,拿下头上所戴的亲王顶冠给搁摆在桌上。

  “这是担保。”冉西亭双目炯炯地瞪视着梁申甫,“十年内,本亲王必定连本带利还足这笔款子。”

  万没料想到,他们竞会拿出这种东西作为抵押,着实吃了一惊的梁申甫,哑然无言地瞧着桌上的那只镶着翡翠的黄金顶冠。

  “这……”

  “还有,这也是我的担保。”为免冉西亭的亲王顶冠不够份量,玄玉说着说着也取下配在腰际的飞景剑。

  脸色登时转白的梁申甫,见了那剑后,忙不迭地挥扬着两手。

  “王爷万万不可,此乃圣上所赐的尚方宝剑,卑职……”拿圣上所赐封的宝剑来抵?这岂不摆明了就是明着与圣上作对?

  “当然不是用这来抵。”玄玉笑吟吟地拉剑出鞘半晌,笑意一收,以阴森的锐目瞪向他之际,同时也将手中锋利的长剑飞快搁上他的颈项,“而是你的项上人头!”

  堂上的众人见玄玉如此突来的一举,不禁深深一喘,纷瞪大了双眼看向动弹不得的梁申甫。

  “王、王爷?”小命就悬在剑上的梁申甫,被颈间的那阵凉意吓得冷汗直流。

  “本王奉旨为朝办差,你等本就该从本王之命行事,违命者,即是抗旨。”玄玉阴寒的语气,宛如来自幽冥的索命阎罗,“倘若本王办差不力,那便是有辱圣命,而你等则与本王同罪。身为洛阳总管,本王身怀先斩后奏之权,斩了你这抗旨之臣,即是代圣上行旨!”

  衬着外头的雪色,明亮的剑光闪闪刺目,逼得梁申甫急急倒吸了曰气,当持剑的玄玉更是用劲,令剑缘逐渐深陷至他颈项的皮肉上割渗出丝丝鲜血时,更是吓得他肝胆俱裂。玄玉震声一喝,“你究竟让不让他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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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视于康定宴的叮咛,贸贸然借钱给玄玉却也因此而吃了暗亏的梁申甫,由于不敢直接将此事禀报于康定宴,可不说,又不知该怎么补平这捅出来的篓子,因此在玄玉前脚一走,梁申甫立即乘轿赶至程兆翼的郡令府,告状之余,也顺道找程兆翼想个法子。

  “借不成,那小子就用抢的?”听完了前因后果后,程兆翼将十指扳按得咯咯作响。

  “没错……”擅自加油添醋了许多的梁申甫,委屈地垂下头来。

  直肠子的程兆翼,并没那么多的心机,“哼,不过就只是个黄毛小子,竟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大人,你看那齐王玄玉——”满腹苦水尚未倒完的梁申甫,接下来的话语,猛然被门外来者的笑音给盖过。“是谁在告我的状呀?”

  不等下人通报完就已自行进府的玄玉,满面春风地带着冉西亭、顾长空与燕子楼往里头走。

  “下去一边待着。”程兆翼没好气地瞥了瞥玄玉身后拦人不力的府中下人一眼,再急着把梁申甫给斥下。

  玄玉状似愉快地叫住急看找地方躲的梁申甫,“梁大人,别急着走啊,可别让我这不速之客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参见齐王、宝亲王、楚郡王!”当下走人不成既梁申甫,只好万般狼狈地转过身来,与程兆翼一块上前躬身迎接。

  “都免礼。”他随意地挥着手。

  “不知王爷——”身为主人的程兆翼,方要开口询问他来此的目的,快他一步的玄玉,已先说出来意。

  “今日,我是来找乐子的。”像是方才借库银的事从未发生过般,脸上一派欢欣的玄玉,边找了个位子坐下后,边跷起了腿。

  程兆翼有些错愕,“找乐子?”

  “听人说,程大人府中私设的赌坊,有一名高手中的高手。”他自顾自地说着,一脸兴致地瞧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程兆翼,“我想会会他。”

  转想不过半晌,程兆翼迅速换上伪笑,“王爷想必是误会了什么,或是听人瞎说了些什么,卑职府中怎会私设赌坊?”

  玄玉并没有答活,只是一径笑笑地瞅看着他,而被直盯着瞧的程兆翼,起先犹是能扬高了下巴与他抗衡,但过了好一会,因玄玉仍是一语不发瞬也不瞬地瞧着他后,他脸上撑持的伪笑不禁有些动摇。

  “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是特地来找你赌一把的。”一手撑着面颊的玄玉,像要看穿他似的两眼,仍是停在他的身上不动。

  程兆翼微拧越浓眉,总觉得他似乎话中有活。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为免他不懂,玄玉刻意地将两目朝旁一望,直落在刚告完状的梁中甫身上,霎时,总算是明白话意的程兆翼,当下明白了玄玉会找上门来的用意。

  “你赌是不赌?”眼中写明了挑战意图的玄玉,又懒懒再问。

  “既然王爷这么赏面……”正打算解决他借银这事的程兆翼,索性顺水推舟,抬起一掌往厅后一扬,“这边请。”

  跟在程兆翼身后的玄玉,在程兆翼伸手转劫壁上铜制的灯座后,一道暗门,随即自厅旁的墙上出现,弯身进门后,抬首一看,别有洞天的密室坐,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正在聚赌中。吆喝声、叫好声,杯盘碰撞、骰盅剧烈摇晃的响声,淹没了这座占地不小的密室,但热络到极点的过节气氛,在玄玉等人一出现后霎时冷却了下来。

  程兆翼先是抬手向众官示意不打紧,而后邀玄玉来至最大的一座赌桌前。

  “王爷,卑职这赌坊有个规矩,想上赌桌,就得拿出赌注来。”站到赌桌那头当起庄家的程兆翼,边挽起衣袖边问:“不知王爷想怎么赌?”

  “出门在外,身无长物,也只好拿身家来赌了。”玄玉轻声一叹,二活不说地自袖中取出圣上任命他为洛阳总管的圣旨。

  乍见那卷纹绣着九龙纹的圣旨,程兆翼霎时咚声跪下,而室内其他众人见状,也忙不迭地全都跟着下跪。

  “玄玉……”被他吓出一身冷汗的冉西亭直拉着他的衣袖。

  “都起来吧。”玄玉不以为意地推开冉西亭,朝众人扬扬手后,将圣旨给搁上赌桌。

  “王爷,这……”犹跪在地上的程兆翼不太确定地问。

  玄玉淡淡一笑,“赌蠃了,这洛阳总管之位就是你的了。”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不但登时怔呆了程兆翼,当下也令冉西亭与顾长空都同时刷白了脸,而厅内其他众官员,则忙把目光调至程兆翼身上。

  像是怕他不信似的,玄玉又再补述,“到时,我不但会亲自面奏圣上,你比我更加适任洛阳总管一职,我还会上殿在文武百官前保举你继任洛阳总管。”

  室内安静得无一丝声响。

  亮晃晃的烛光下,色彩黄澄鲜艳的圣旨,宛如甜美魅人的诱惑,望着那张权力远高过河南府郡令的圣旨,程兆翼眼中不禁绽出精光。

  怎能不心动?很久以前,他就早想得到那张圣旨可以换来的地位了。想他贵为河南府郡令,这些年来,在河南府虽是高高在上,可那却只是表面上的,暗竖,地却处处都得低下头来,看那个掌握洛阳钱粮的康定宴的脸色,只要今日拿到了那张可取代康定宴的那张圣旨,日后,他哪还需再向人弯腰?

  “倘若我输了呢?”无法抗拒这等诱惑的程兆翼,跃跃欲试地抬起头来。

  “那么今日借款之事,还请程大人见谅。”就等着他上钩的玄玉,好整以暇地开出条件。

  急于把握再也难得一避的良机,两眼泛着精光的程兆翼,随即取来骰盅,手法极为老练地放入四枚骰子。

  “比大还是比小?”只手摇起骰盅的程兆翼,边摇边问向他。

  “小。”

  “行!”程兆翼手边的动作马上止住,骰盅重重朝赌桌上一搁,紧接着随即开盅,众人迫不急待地走前一看后,莫不齐声发出赞叹,而执盅的赌桌老手程兆翼,则是胜券在握地扬高了下颔。

  “四点?”眼珠子差点被吓出来的冉西亭,直在玄玉耳旁低叫,“你怎么赢他呀?”

  并未因此而吓得敲退堂鼓的玄玉,只是满面歉意地对程兆翼抱以一笑,缓缓抬起腕间包裹着白纱的右掌。

  “今早我不小心将手给扭伤了。我想找人代为提盅,不知程大人是否同意?”

  “哼。”丝毫不认为他能在这情况下玩出什么花样的程兆翼,可有可无地撇了撇嘴角。

  “就让他代我摇盅吧。”玄玉朝旁勾了勾手指,众人随之纷将目光落在那个被人架进来后,从头到尾都醉眠在一角的燕子楼。

  心里紧张万分的顾长空,在燕子楼仍是继续呼呼大睡时,忙不迭地来到他面前蹲下摇着他,“喂,醒醒呀,轮到你上场啦!”

  “程大人?”玄玉淡淡提醒那个还没给他回复的程兆翼。

  胜算更是笃定的程兆翼,大方地扬一手,“好,就上他代摇!”

  “醉鬼,快别睡了!”怎么摇都摇不醒,顾长空气急败坏地拍打着他的脸。

  “长空。”眼见如此,玄玉低声交待,  “再灌他一坛。”

  顾长空纳闷地绕高了两眉,“都醉成这样还灌?”

  “照做就是。”

  无计可施下,只能照办的顾长空,差人自外头再取来一坛酒,拉开燕子楼的下巴再灌了半坛后,总算是打了个酒嗝醒来的燕子楼,先是将喝剩的半坛给搂在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半抬起醉眼,微眯着眸睨向朝他勾着手指的玄玉。

  “你就快些去替玄玉摇盅吧。”等不及的顾长空一把拉起他,直接将他给拉来赌桌前坐下。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坐在赌桌前的燕子楼,一声不吭地仰首灌下剩下的半坛酒后,以袖往嘴边一擦,整个人像是醒过来似地突地张亮了眼直盯着眼中的骰盅,半晌,他大咧咧地拉下胸前半边的衣裳露出半片胸膛,一手抄起骰盅,出手如电地以盘卷走四枚骰子将骰盅摇得震声作响。

  “当真要叫那个酒鬼代你摇盅?”顾长空边擦着冷汗边挨在玄玉身旁小声地问。“当真。”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的酒鬼?”他还是很紧张。

  “信。”玄玉有把握地漾出笑。

  就在玄玉话尾一落,摇完盅的燕子楼忽地大喝一声,使劲将骰盅盖于赌桌上,一揭盅,桌面上三子尽碎,只余一点。

  惊叹的低嚷声在密室中有如波涛,一阵阵传扬开来,程兆翼的脸色迅速转为铁青,而玄玉,则是优雅地起身取走搁在赌桌上作为赌注的圣旨。

  他微笑地将圣旨收回袖中后,朝程兆翼揖手示意,“这道圣旨,我就收回了。今日借款之事,还望程大人见谅。”

  开坊设局以来,从未遇过比他本事更大的赌徒的程兆翼,难以置信之余,涨红了一张脸,咬牙直瞪着持着酒坛走回玄玉身后的燕子楼。

  “俗活说,小财怡情。”心情甚佳的玄玉,却挑在这个当头朝所有人宣布,  “今儿个是喜气洋洋的大过年,我看不如这样吧,在场所有官员,就全都加升一品。”

  “什么?”不只是所有人都因玄玉这番突来的话瞪着眼珠子,就连事前没有半分谱的冉西亭与顾长空,同样也惊怪地叫着。

  “二叔。”玄玉笑咪咪地对冉西亭点头交侍,“这事就劳你尽快向圣上递个摺,顺道再托太子私下向吏部交待一下。”

  “好……”脸部表情有些僵硬的冉西亭,只能呐呐应着。

  “好了,小王就先告辞了,还望各位大人都能玩得尽兴。”送完人情的玄玉,笑着向众人致意后,旋身瞧了瞧仍僵站在原地的程兆翼,“程大人,有些话,小王想和你单独谈谈。”

  对玄玉今日来此后的种种作为,从头至尾皆摸不清的程兆翼,百思不解地跟着他步出密窒,来到厅外的帘帐后头。

  “方才冒犯程大人之处,还请大人见谅。”外人一不在,玄玉即刻换过一张脸,至诚至意地朝程兆翼鞠首深深一拜。

  “王爷?”被他出乎意料之外举止吓着的程兆翼.受不起地忙扶起他,“王爷,卑职怎能受此大礼,王爷万万不可——”

  “实不相瞒,今日小王会登府找上大人,除了是想为从前冒犯大人之处向大人赔罪外,更希望日后能够仰赖大人,望大人在仕途上多多提携小王。”玄玉抬起头来,一瞬也不瞬地恳望进他的眼里,  “在小王眼中,大人纵横官场多午,乃小王这等后生小辈的前途明灯哪,小王不过是希望能在办妥圣差之余,能在大人的羽翼下图个遮风蔽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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