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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野玫瑰 page 22 作者:苏珊·伊丽莎白·菲力普斯

  我希望你也会同样为我的好消息感到高兴。十月时我就要和你一样成为新娘了!我曾在信里告诉你我经常和兄长的好友麦艾德约会。他比我年长一些,过去他总是将我视为孩子,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不再了!

  噢,亲爱的凯琳,我痛恨极了我们之间分隔得如此遥远。我多希望能够像过去一样,敞开心谈论我们所爱的男人──你的肯恩和我亲爱的艾德。现在你是已婚女性了,我可以问你我不敢询问亲爱的妈妈的问题。

  夏娃的耻辱真的像谭太太所说的那么恐怖吗?我开始怀疑是她错了,因为我无法想象我和亲爱的艾德之间会有任何的不愉快。噢,老天,我不该写这个的,即使是对你,但最近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就在这里收笔了,免得写出更加不知耻的话。噢,我真的非常想念你!

  你的挚友,伊莎

  伊莎的信在她桌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不断指控着她。好几次她试着回信,但总是中途收笔。最后她再也无法拖延,只能草草去信,尽管自己极不满意。

  亲爱的伊莎:

  你的来信令我展开笑颜,而且我衷心为你感到高兴。你的艾德听起来很完美,相信他会是个最好的丈夫。我相信你会是全纽约最美丽的新娘。如果我能在场目睹就好了!

  我很惊讶你信里描述肯恩的求婚竟如此贴近事实。一切正如你想象的一样,包括毕业礼服在内。

  原谅我简短的回函,但今天下午我有太多事要做。

  爱你的  凯琳

  注:不必担心夏娃的耻辱。谭夫人说的不是事实。

  凯琳终于去参观纺棉厂已经是八月底了,只因为她知道肯恩不在。现在是收获季节,他和曼克在田里从早工作到晚,纺棉厂则全权交给齐吉姆负责。

  那个可怕的夜晚过后,凯琳不曾再靠近纺棉厂,但她不断想着它。它已成为一种威胁。她猜想肯恩会想要扩大规模,但任何的扩张都会伤及农场。同时,她也对它感到着迷。她是在棉花田里长大的南方人,从小熟知南方如何在十天内被轧棉机拯救的戏剧性故事。纺棉厂会像轧棉机一样创造出奇迹吗?也或者那反倒是一种诅咒?

  那是在十八世纪末,棉花在南方的生产陷入致命的瓶颈。噢,这里的土壤适合种植所谓的“恶魔种子”,它们可说是见风即长,只需要空气当养分,但在收成后,它们也像恶魔般紧紧黏附着棉花,嘲笑任何试图剥离它们的人。一个大男人需要工作十小时,才能由三磅的恶魔种子里剥出一磅的棉花线头。十小时的人工换一磅?农场的主人根本无利可图。他们停止购买奴隶,甚至允诺要解放他们。毕竟,种棉花已成为穷途末路。

  这时从麻萨诸塞州来了名喜欢发明机器的教师。他看到这个情景,闭门研究了十天,发明出轧棉机。它的构造极为简单,简单的木箱加上一些滚轮、铁钩,有着细长沟槽的铁制平盘,和用手摇的曲柄──结果就像施了魔法一样。铁钩勾住棉花,拉到滚轮上,恶魔种子掉入盒里,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完成,一天就得到了十磅的线头。

  南方得救了!棉花变成一本万利的事业。解放奴隶的承诺被遗忘了,农场主人反而需要买进更多的奴隶、更大片的土地,以种植更多的棉花,赚更多的钱……

  凯琳系好马,走向纺棉厂,想着轧棉机的奇迹救了南方,但最后也毁了它。没有轧棉机,奴隶制度就会消失,因为它无利可图,最终也就不会有内战。纺棉厂是否也会同样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肯恩不是唯一知道南方应该拥有自己的纺棉厂,而不是将生棉花送到东北部或英国辗纺的人。不多久,将会有更多人跟进,之后南方将会全程掌控棉花事业──种植、轧棉、纺棉、最终是织棉。纺织厂将可以为南方唤回战前的繁荣,但就像轧棉机,它也会带来改变──特别是对像“日升之光”这样的农场。

  齐吉姆带领她参观纺棉厂。就算他心里好奇为什么雇主的妻子突然在消失两个月后出现,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就凯琳所知,肯恩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她放火烧掉纺棉厂,但曼克和莎妮似乎已猜到真相。凯琳离开时,发现自己还颇期待在十月看到庞大的纺棉机开始动起来的情景。

  回家的路上,她看到肯恩站在装满棉花的货车边。他打着赤膊,胸膛闪着汗水。她看着他由工人的肩上接过一袋棉花,倒进车里,而后他摘下帽子,以臂拭汗,结实、虬结的肌肉波动像水纹般催眠了她,令她无法移开视线。

  他一直就很精壮、瘦削,但农场和工厂的劳动将他的肌肉锻炼得有若钢铁般结实。她全身一阵虚软,想象他赤裸的力量压着她。她用力摇头,甩去那幅景象。

  回到宅邸后,她将自己关在厨房做菜,尽管天气热得要命。她炖了牛肉、做了玉米卷和果冻蛋糕,但那丝毫无助于驱走她内心的烦躁。

  她决定在晚餐前,骑到池塘边游个泳。离开马厩后,她想起肯恩正在田里工作,她必须打从旁边经过。他一定会知道她要去哪里。然而这项认知非但没有令她不安,反倒感到兴奋。她一夹马腹,驱策“诱惑”快跑。

  肯恩很快就瞧见她。他甚至抬起手,嘲弄地向她致意。但他没有靠近池边。她在清凉的池水里裸泳──独自一个人。

  次日,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月事来了。她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怀孕。但中午时,她的下体变得疼痛如绞。她很少在经期时感觉不适,而且从不曾这么糟过。

  一开始,她试着藉由走动来纾解痛苦,但没多久她就放弃了,脱下衣服躺到床上休息。莎妮给了她药,杜小姐为她读“基督徒快乐人生的秘密”,但丝毫无助于纾解痛苦。最后她将她们全赶出房间,好一个人捱过痛苦。  然而她没有如愿太久。接近晚餐时刻,她的房门被用力推开,肯恩大步走了进来,依旧穿著田里的工作服。

  “你怎么了?杜小姐告诉我你不舒服,但当我问她哪里不对劲时,她变得像兔子般忸怩,跑回自己房里。”

  凯琳侧躺在床上,双手抱膝。“走开。”

  “除非你告诉我哪里不对了。”

  “没什么,”她呻吟道。“我明天就好了,你走开。”

  “我该死地才会。屋里静得像在办丧事一样,我的妻子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却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月事来了,”凯琳呢喃,太过难受得无暇顾及尴尬与否。“它从不曾这么痛过。”

  肯恩转身离开了房间。

  毫无同情心的恶棍!

  她捧着肚子呻吟。

  不到半个小时后,她惊讶地发现有人坐在床边。“喝下去,这可以让你感觉好许多。”肯恩扶着她的肩膀,将杯子递至她的唇边。

  她喝了一口,随即大口喘气。“那是什么?”

  “微温的茶,加了许多兰姆酒,有镇痛的效果。”

  它尝起可怕极了,但喝下去会比跟他争辩容易。他温柔地扶她躺回床上,她的头开始感到晕沉。她模糊地察觉到肥皂味,知道他洗过澡后才来看她,对他的体贴颇为感动。

  他为她盖好被单,瞧见她上半身穿著学院的白棉睡衣,下半身则是缀满蕾丝的昂贵睡裤──和往常一样不搭轧。

  “闭上眼睛,让兰姆酒发挥效用。”他低语。

  的确,她的眼睑沉重得再也无法睁开。它们合上之后,他开始为她按摩背部,温柔地沿着她的脊椎往返按摩。她几乎没有察觉到他已拉下衬衣,直接碰触她的肌肤。在沈入梦乡之前,她只知道他的碰触确实减缓了疼痛。

  次日清晨,她发现一大束小雏菊插在她床边几的水杯里。

  夏去秋来,紧绷的气氛却笼罩着屋子里的每个人。收获季到了,纺棉厂很快就要全力开动了。

  莎妮变得愈来愈容易发脾气,难以取悦。唯一带给她安慰的是凯琳并没有分享肯恩的床──并不是她自己想要肯恩,她会很乐意放弃这个权利。但只要凯琳远离肯恩,莎妮就不用面对这可怕的可能性:像凯琳这样的良家妇女──像她一样──竟可能由和男人在一起获得乐趣。如果那属实,所有她小心建构出来的人生观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莎妮知道她已经快没有时间。史杰姆一直在催她决定是否要成为他的情妇,安全、被保护地住在他在查理斯敦购置的屋子里,远离洛特福爱嚼舌根的人。莎妮从来就是个闲不下的人,现在却发现自己经常坐在窗边发呆,注视着果园边的工头小屋。

  曼克也在等待。他感觉得出莎妮即将做出某种决定,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他还有多少耐心?他纳闷着。如果她决定离开,成为史杰姆的情妇,他又要怎样继续活下去?

  肯恩的问题和他大同小异。收获季已来临,纺棉厂里的机器也装置好了,他已没有理由再工作得如此辛苦,但他需要累到筋疲力竭,才能够让他的身体忘了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折磨。自从他满十四岁后,就不曾这么久没有过女人。

  多数时候,他都会回家晚餐,然而他不确定凯琳究竟是不是故意要逼疯他。每晚她都带着一身茉莉花香出现,搭配适合她心境的发型。有时她会调皮地绾个云髻,留几缕乌丝垂落,像羽毛般烘托着她心形的面容。某次她则编个紧密的西班牙髻,像在引诱男人松开它们。无论何者,都令他难以拉离目光。这真是讽刺至极;从不曾忠于任何女子的他,现在却忠于一个他无法跟她做爱的女人,只因他还无法在生命中为她找到定位。

  凯琳就和肯恩一样不快乐。她的身体已被情欲唤醒,再无法像过去一样蛰眠。各种奇异、性感的幻想缠着她不放。她找到了肯恩许久前送给她的、惠特曼的“草叶集”。当时她曾对其中的一首诗感到困惑不解,现在再读它却令她全身有若火焚:

  爱的思想、爱的汁液、爱的气味、爱的给予、爱的攀附……

  爱抚的手、爱抚的唇、和爱的象征,紧密贴合的身躯,一切充满了爱……

  她渴望他的碰触。每天下午,她先是泡个许久的澡,再精挑细选最诱人的晚宴服。没多久,每件礼服似乎都太过平淡了。她剪掉玫瑰色丝料洋装的银钮扣,让领口开低到双峰,再用红莓色珠子点缀峰谷间。她在淡黄色的晨服外,系上朱红色的亮光丝料腰带;穿上粉红色的软鞋,搭配橘色礼服,又在袖间系上莱姆酒色的缎带。她打扮得风情万种,极尽娇媚之能事。莎妮说她就像是开屏的孔雀,意欲吸引异性的注意力。

  但肯恩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

  凯琳婚后三个月,某个冷湿的星期什后,甘薇丽前来拜访。先前凯琳正好在满布尘埃的阁楼里翻找一组瓷器,外表上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除了偶尔在镇上或教堂里碰面、交谈几句外,自从那个灾难的夜晚后,薇丽就不曾来访。她在隔日寄来一张感谢函,以及一本皮革精装的“波法利夫人”当做结婚礼物──非常奇怪的结婚礼物,凯琳爱不释手地读完整本书后想着。甘薇丽令她着迷,但她的自信和冷艳的美也威胁了她。

  露西送上柠檬水和三明治。凯琳沮丧地将薇丽剪裁合宜的奶油色套装,和自己身上绉巴巴的棉料罩衫加以比较。难怪她的丈夫会喜欢薇丽的陪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凯琳纳闷他们是否私下幽会,这个可能性令她的心头揪痛。

  “新婚生活可好?”薇丽在寒暄过后问道。

  “比起什么?”凯琳直率地问。

  薇丽的笑声像银铃般在房间里回响。“你绝对是这个无聊的郡里,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女性。”

  “既然这里这么无聊,你为什么要留下?”

  薇丽把玩着颈间的别针。“我来这里治疗我的心灵。我确信对像你这么年轻的人,听起来有些戏剧化,但我深爱我的丈夫,他的死对我极难以接受。只不过我发现无聊几乎是和悲伤一样可怕的敌人。在习惯和迷人男性的相处后,独自一个人是很困难的。”

  凯琳不确定该怎样响应,特别是感觉到她的话里别有算计的意味,但薇丽立刻就改变了话题。

  “够了!你还年轻,不会想浪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听一位孤独的寡妇多愁善感,追怀往日。告诉我,你喜欢你的新婚生活吗?”

  “我正在适应,就像其它新娘一样。”凯琳小心翼翼地道。

  “多么传统、合适的回答,真令我失望。我原预期你会像往常一样,坦白告诉我少管闲事,不过我敢确定在我离开前,你还是会那么说。我来主要是想刺探你有趣的婚姻里亲昵的细节。”

  “说真的,甘太太,”凯琳软弱无力地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关心。”

  “因为人性的秘密让生活变得更有趣,我的眼前就有一个,”薇丽以指尖轻点面颊。“嗯,我问自己,南卡罗莱纳最迷人的一对夫妇是否起了勃溪?”

  “甘太太,我──”

  “为什么他们的视线极少在公众前相遇?为什么他们从不像爱人一样,在不经意间碰触彼此?”

  “说真的,我不──”

  “当然,这就是最有趣的问题了,因为这使得我纳闷他们是否有爱人。”

  凯琳倒抽口气,但薇丽挥了挥手。“先听我说完再发作,你会发现我是在帮你的忙。”

  凯琳的内心交战。“好吧。”她尽可能冰冷地道。

  “这对夫妻似乎有些不对劲,”薇丽继续说。“丈夫的眼里有股饥渴,不像是得到满足的人。妻子……啊,妻子!她甚至比她丈夫更有趣呢。她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偷看他,以毫不端庄的眼神吞噬着他的身躯,用眼神爱抚他。这实在令人困扰,男的阳刚,妻子性感,然而我很肯定他们不是爱人。”

  说完之后,薇丽静待凯琳的反应。凯琳感觉全身像被剥光了一样,羞辱至极。然而……“你来是有目的的,甘太太。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薇丽显得惊讶。“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不可能天真得不知道我被你的丈夫吸引吧?”她侧着头。“我必须给你公平的警告。如果你无意善加利用他,我会的。”

  凯琳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你来这里警告我,你打算和我的丈夫来一段韵事?”

  “如果你不想要他,亲爱的,”薇丽拿起柠檬水,啜了一口。“不管你怎么想,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你令我想起了这个年纪时的我,不过我比较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然而,喜欢也是有限度的,再说,由我来分享你丈夫的床,总比另外某个意图介入你们之间的骚货来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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