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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野玫瑰 page 28 作者:苏珊·伊丽莎白·菲力普斯

  但越接近圣卡洛斯,她也越不确定。她拋弃在家乡的一切,前来寻求一个从不曾说过爱她的男人,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吗?

  她踏上通往“黄玫瑰沙龙”的阶梯,胃中绞成一团。这几天她一直食下不咽。在出门前,她接连换了好几套衣服和发型,最后决定穿上她回“日升之光”的第一天,穿的粉色玫瑰边的鸽灰色旅行装。她甚至戴上同样的帽子和面纱──只不过旅行装的胸部紧了些,提醒她许多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戴手套的手微微颤抖,迟疑一下之后,用力推开旋转门,走了进去。

  她早听说“黄玫瑰”是圣卡洛斯最好、也最昂贵的一家沙龙。它铺有红金双色壁纸和水晶吊灯,桃花心木制的长吧台,吧台后是一幅金发女子的裸体像,媚眼生波,贝齿红唇间叼着一枝黄玫瑰。

  还不到中午,沙龙里只坐几个男人。凯琳一进来,他们全停止了谈话,转头看向她。他们虽无法看清楚她的面容,但她的穿著和仪态明显表示她不是沙龙女子──即使是像“黄玫瑰”这样高格调的地方。

  吧台服务生紧张地清了清喉咙。“我能为你效劳吗,夫人?”

  “我想见白肯恩。”

  他不安地望向通往后面的阶梯,再来是手上正在擦拭的玻璃杯。“这里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凯琳越过他,朝楼梯走去。

  他赶快绕过吧台。“嘿,你不能上去!”

  “等着瞧!”凯琳丝毫没有慢下脚步。“如果你不希望我闯错房间,或许你可以告诉我能在哪里找到白先生。”

  吧台服务生是大个子,虎背熊腰。他习惯对付酗酒闹事的牛仔或枪手,却不知道该怎样对付一名淑女。“左边最后一个房间。”他含糊地道。“这下我麻烦大了。”

  “谢谢你。”凯琳挺直肩膀,像女王般走上阶梯,由衷希望房间里没有人能够猜出她心里有多么害怕。

  她的本名是艾珍妮,但对“黄玫瑰沙龙”的男人来说,她就只是“露露”。就像多数来到西部的人一样,露露已埋葬她的过去,从不曾再回顾。

  浓妆艳抹的脸使她看起来比实际的二十八岁苍老。幸好,她仍有一头浓密的褐发,以及丰满似蜜瓜的双峰。她的日子过得不容易,直到她的前任爱人去世,将“黄玫瑰沙龙”留给了她。一夕之间,她成为圣卡洛斯最炙手可热的女人──除了眼前她想要的这名男子。

  她噘起红唇。“你答应要驾那辆新马车,带我出去兜风的。为什么今天不行?”

  “我有事情要做。”他简洁地道。

  她微一俯身,露出最傲人的一对波霸,但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别人会以为你才是沙龙的老板,不是我。有什么事重要得不能等?”

  他没有回答,她也决定不再逼他。过去她曾这么做,并决定不再犯同样的错。她绕过床走向他,心里很想打破西部不成文的规则,询问他的过去。

  她猜想他是被重金悬赏的通缉犯,只有这样能够解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以及始终紧抿的下颚。他的枪法极佳,冷硬、空寂的眼神更令人不寒而栗。但他会读写,而这点并不符合逃犯的形象。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对女人没有兴趣。事实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只要他愿意,圣卡洛斯的女人都会很乐意为他掀开裙襬。自从露露雇用他协助经营“黄玫瑰”以来,她一直就想勾引他上床,但截至现在还没有成功。他是她所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她绝无意放弃。

  她停在他面前,一手勾着他的皮带,一手贴着他的胸膛。无视于响起的敲门声,她灵蛇般的手探进他的衬衫里。“只要你给我机会,我可以让你欲仙欲死。”

  她没有察觉到门被推开,直到他抬起头。她不耐地转身,想知道是谁打断了她的好事。

  强烈的痛楚席卷了凯琳。眼前的画面似乎被分割成两半──先是一名穿著俗丽的低胸红色睡袍、浓妆艳抹的波霸女郎,而后她的眼里只有她丈夫一个人。

  他比她记忆中苍老许多。他的脸庞变得更瘦削、冷硬,眼角和唇际的纹路凿深,留长的金褐发垂到衣领上,看起来就像个亡命之徒。他在内战时就是这副模样吗?永远戒惧谨慎,像一匹生活在荒野中的狼?

  他瞧见她,英俊的脸庞扭曲,但随即变得面无表情。

  红衣女郎朝她发飙了。“你该死地自以为是谁?这样大剌剌地闯进来?如果你是来找工作的,你可以夹着尾巴滚回楼下,等我有空下去见你。”

  怒气取代了痛楚,此时凯琳欢迎它。她撩起面纱,反手关上门。“你才是要下楼去的人,我有私事和白先生谈。”

  露露瞇起眼睛。“我了解你这种类型的女人──自以为高人一等,认为全世界都亏欠她。这里是我的地盘,没有所谓的‘输──女’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可以滚回你的维吉尼亚或肯塔基去摆架子,但不是在‘黄玫瑰’。”

  “出去。”凯琳低声道。

  露露系紧睡袍带子,威胁地朝她逼近一步。“让我教你一课,小姑娘。我们在德州不吃这一套!”

  肯恩平静地开口。“我给你个建议,露露──别招惹她。”

  露露轻蔑地嗤之,往前迈出一大步,却发现自己面对着黑漆漆的枪管。

  “滚出去,”凯琳平静地道。“记得关上门。”

  露露目瞪口呆地望着枪,又看向肯恩。

  他耸耸肩。“走吧。”

  露露望了一眼凯琳和她手上的枪,匆匆离开房间,用力甩上房门。

  现在只剩下她和肯恩,她却无法说出半句早已彩排过无数遍的话。她蓦地想到她仍持着枪,现在枪口变成比着肯恩。她急忙将枪收进皮包里。“它没有上膛。”

  “谢天谢地。”

  她曾想象过两人的重逢无数次──但从不是这个眼神冷硬的陌生人,而且他又是在另一名女子的怀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终于问道。

  “来找你。”

  “现在你找到我了,你想怎样?”

  如果他能稍微动一下,或许她还可以说出她要说的话,但他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副她的出现似乎带给他极大不便的样子。

  突然间她受够了──一路长途跋涉,满心的不安,接着又是这个──撞见他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笨拙地从皮包里掏出一只厚厚的信封。“我来带给你这个。”她将信丢在门边的桌上,转身逃走。

  走道似乎漫长得永无止尽,楼梯也是。她在中途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坐在吧台前的男人转身望向她。露露站在楼梯底,依旧穿著红色睡袍。凯琳越过她,朝沙龙的旋转门冲去。

  她几乎快到门边,却听到了他的声音。男性的大手箝住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躯,她的双脚离地,被肯恩抱在胸前,大步越过沙龙,两步并作一步地上楼,回到他的房间。他用脚踢开门,再用脚踢上。

  一开始,他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最后他将她丢到床上。好一晌,他只是注视着她,表情深不可测。

  他越过房间,拿起她留给他的信封。

  她静静躺着,等他读完。

  他迅速看完一遍,从头又仔细地看了一次。最后他望向她,摇摇头。“我无法相信你会这么做。为什么,凯琳?”

  “我必须。”

  他锐利地注视着她。“你是被迫的吗?”

  “没有人强迫我。”

  “那是为什么?”

  她坐在床边。“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什么意思?唯一的什么方法?”

  当她没有立刻回答时,他扔开文件,走向她。“凯琳!你为什么卖掉‘日升之光’?”

  她盯着自己的手,仍无法开口。

  他以手扒着头发,几近自言自语地道:“我无法相信你卖掉了农场。‘日升之光’对你意味着一切,而你居然一亩只卖十块钱!那根本不到它的几分之一!”

  “我想尽快摆脱它,而且我找到了合适的买主。我将钱存入你在查理斯敦的银行。”

  肯恩震惊不已。“我的银行帐户?”

  “那原本就是你的农场,也是你的钱让农场重新站起来。”

  他没有开口,两人之间的沉默延续了良久。

  “你一定会喜欢买下它的人。”她最后道。

  “为什么,凯琳?告诉我为什么。”

  这是她的想象,或者她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破冰的痕迹?她想到露露紧贴着他的景象。离开她之后,他又有过多少女人?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但她的骄傲已不再重要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谎言,只有真相。

  她抬起头,抗拒喉间的哽咽。他伫立在阴影里,而她很高兴不必在解释时看见他的脸。

  “你离开我之后,”她缓缓地道。“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我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先是对你,后是对我自己。直至你离开,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已经爱你许久,但我不肯承认,并一直将它隐藏在其它感情之下。我想要立刻来找你,但那──那并不实际。此外,我太常冲动行事了,我需要先确定自己要做的事。而且我想确定当我找到你、当我告诉你我爱你时,你会相信我。”

  “于是你决定卖掉‘日升之光’。”他的语气重浊。

  凯琳的眼里蓄满泪水。“那会是我爱的证据,我打算将它当做旗帜般在你的面前挥舞。瞧我为你做了什么!但当我终于卖掉它时,我发现‘日升之光’只不过是一块土地。它不是个可以拥抱你、和你谈话、共度一生的男人,”她的语音破碎。她站起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我做了件非常愚蠢的事。当你做计划时,它似乎总是比实际做起来美好。”

  “什么?”

  “我把我的信托基金送给了莎妮。”

  他惊呼出声,但她几乎没有听到,匆促道:“我想要拋开一切,让你觉得有必要为我负责。这就像是保险的策略,以防你会回答你不要我。我想要可以直视着你,说无论你要不要我,你都得接纳我,因为我别无地方可去。但我并没有那么无助。我不会因为你认为应该负责而留在你身边,那会比和你分开还要来得糟糕。”

  “和我分开有那么可怕吗?”

  她抬起头,听出他的语气中绝不会错认的温柔。

  他走出阴影的范围,岁月的痕迹似乎从他的脸庞抹去了,她一直认为冰冷的灰眸里盈满了感情。

  “是的。”她低语。

  下一刻他已来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我最、最甜美的凯琳。”他呻吟出声,将头埋在她的发里。“上帝,我是如此想念你和渴望你!自从离开之后,我想的都是和你在一起。”

  她终于又回到他的怀里。她深深摄入他清爽的男性气息,微微哽咽。在分隔这么久后,再度拥着他几乎已超过她所能承受。他就像是她的分身,失去已久的另一半,而她也是他的另一半。

  “此刻我想亲吻你、和你做爱──胜过一切。”

  “你为什么不呢?”

  他凝视着她上仰的面容,满脸的惊畏。“你会让我和你做爱,在你刚发现我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后?”

  她的心里一阵刺痛,但她很快地压抑下来。“我想我必须负部分的责任,但它最好别再发生了。”

  “它不会的。”他的笑容变得无比温柔。“你的爱就像你的人,毫无条件或保留。而且你你比我聪明多了,更快明白怎样做才是对的。”他微微后退。“我实在不想放开你,但我有话和你说,而当我这样抱着你时,根本无法思考。”

  他非常缓慢地放开了她。“早在我离开之前许久,我就知道我爱你,但我于像你这么聪明。我没有胆量拋开一切,明白告诉你。相反地,我逃跑了,就像过去每档我觉得某人、或某事太过亲近时,噢,我已经厌倦逃跑了,凯琳。我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证明,也没有旗帜可以挥舞。但我爱你,我原本已决定要回去争取你的。事实上,我正打算告诉露露我要离开,你就闯进来了。”

  他的话语充满爱意,但在听到露露的名字时仍令她畏缩了一下。

  “别发火,凯琳。我必须告诉你有关露露的事。”

  但她不想听。她摇摇头,无意听他坦承他的背叛。

  “你听好,”他坚持。“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秘密,尽管这对我并不容易,”他深吸了口气。“我──自从离开你后,我……从不曾有过爱人。有好一段时间,我一直远离女色,也没有多想。后来我到‘黄玫瑰’工作,露露态度一直很坚决,但你今天看到的只是她单方面的主动。我从不曾碰过她。”  凯琳一时精神大振。

  他微转过头,旧日的紧绷似乎又回来一些。“我猜在你眼里,露露根本没什么姿色可言,但男人的看法并不同。我已经许久没有过女人,她又一再的投怀送抱──就像今天这样,穿著睡袍来我的房间。但我──我却对她没有任何感觉!”

  他倏地打住,望向她,似乎预期着什么。凯琳却茫然不解。他听起来倒像是刚刚坦承自己不忠的男人,是什么在困扰着他吗?

  肯恩粗声道:“你还不明白吗,凯琳?她只差没有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我却不要她!”

  这下凯琳终于明白了。她的心里满溢着幸福,感觉眼前的世界有若全新一般。“你担心你的阳刚气概!噢,吾爱!”她大笑,越过房间,投入他怀中。她拉低他的头,深深吻住了他,同时不断地说着:“噢,我最最亲爱的……我傻气的爱人,我是如此地爱你!”

  他的喉咙发出沙嗄的低喊,将她牢牢拥在怀里,欲望似野火般燃起。这一吻深沈而甜美,满盛着过去没有机会诉说的爱意,以及分离以来的长久思念……

  但他们已经分离太久,他们的身躯再也无法满足于这个吻。先前肯恩还曾怀疑过他的男性气概,现在它已蓄势待发。凯琳感觉到它、渴望着它,但在丧失理智前的最后一刻,她想起她尚未告诉他一切。

  她用上最后一分自制力,往后退开,喘息道:“我不是独自一个人来的。”

  他的眼里满盛着欲念,好一晌后才听了进去。“你不是?”

  “我──我带着杜小姐一起。”

  “杜小姐!”肯恩大笑。“你将杜小姐带来德州?”

  “我必须。她拒绝让我一个人离开,你自己也说过,我们已和她困住了。她就像是我们的家人。此外,我需要她。”

  “噢,亲爱的……上帝,我是如此地爱你!”他再度伸手向她,但她迅速后退。

  “我希望你跟我到旅馆。”

  “现在?”

  “是的,你必须去看一样东西。”

  “我必须现在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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