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乱说,你真的好可爱,可爱得让我想一口吃了。」他微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两只手老实不客气地抚上她柔嫩细致的颊,欺负人似地乱揉一通。
「你干么啦!」她极端火大。
她迅速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要拍掉他的手,但他的反应更快,只听到「啪」的一声,她打了自己两耳光,左右各一个,一秒不差。
老实不客气地大笑出声,然后他还很好心地帮她揉了揉微红的脸。「好可怜,痛不痛啊?」
「不用你假好心啦!」她气极,用力地推开他。
「不行,都红了耶。不疼不疼,我『秀秀』喔。」君无上用上回跟朝臣们学来的地方话安慰她。
「什么东西是『秀秀』啊?」虽然很生气,但她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那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地方话,表示疼惜的意思,通常大人要安抚不听话的孩子时,就是这样说的。」他解释。
「喔!你拿我当孩子看,而且还是不听话的小孩子!」她大叫,飞扑上去,想给他一阵好打。
他也不躲,直直地接住了她。
「道歉,你快道歉。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她抗议,最恨别人拿她当孩子看,她猛地揪住他的耳朵,然后义正辞严地大声纠正。「请你注意,我已经十八、十八岁了,才不是什么孩子哩!」
「看,这么淘气还说不是孩子。」他失笑,像是不觉得痛一样。
被狠狠将了一军,她无言,然后忿忿地松手,放他双耳自由,再乖乖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那只是一时失误,我平常才不是这样的。」她辩解道。
她发誓,她平常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晓得为什么,碰上这个人她的火气就特别地大,老是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他没接口,这让她觉得他不信她的话。
「真的,我平常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她很认真地说,就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妳说了就算,我相信妳就是了。」像是安抚孩子似的,他随口应了几句。
「你不诚恳。」她指控。
「不诚恳,有吗?」就算他有,他也不会笨得去承认。「我怎么可能会不诚恳,我正诚恳地要告诉你,我留下喜恩的用意。」
不费吹灰之力,他完美且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用意?你留下喜恩到底是什么用意?」她忙不迭地追问,刚刚让他气得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就是要他帮忙照顾大娘啊,刚刚在大娘那儿,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知道你说了,但问题是为什么?」她怎么想也不明白。「我能理解,你留下喜恩是你走狗生涯中难得出现的光明面,但总有个动机、让你想这么做的动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帮助大娘?」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你别故作神秘地不说话。」伍薏儿沈不住气,她一向就不是沈得住气的人。
「如果我说我这么做全是因为你,你信是不信?」他把问题丢给她。
「我?」两道秀致的眉紧皱了下。
他没再多说,让她自己去想。
「我知道你抓我回去是功劳一件,但我没想到我这么重要耶,重要到让你肯这么做。」搔搔头,伍薏儿圆圆的小脸上有些纳闷。「啊!我知道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绽放出一脸的光彩。
「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作怪,不肯乖乖地跟你走,所以用这个方法想让我心软,认定我心软后就会乖乖地跟你回去,接受中都府的处置是不是?」很满意这个假设,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
真是服了她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君无上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忍住不笑,怎么也没想到她能把事情解读成这样。
「到底是不是?」她追问答案。
「妳说是就是吧!」他不想纠正她了,反正他也无法给她一个正确的答案。
他是同情孙大娘一家的遭遇,而且以他一贯的作法,也是会想办法了解真相,然后给予帮助,但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帮到连自己的随身侍从都让了出去。
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到,如果只带她一人离开的话,她肯定会因为放心不下孙大娘祖孙而露出焦虑不安的表情,光是假想那样的神情都让他觉得不忍,所以很直觉地便把喜恩让了出去。
再者,经由他细想后,喜恩让出去还有另外一个天大的好处。
虽然少了个随侍左右的人,但也少了啰唆跟唠叨,他更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顾及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限制,不用刻意做着那个符合所有人心目中形象的君无上。此时的他只是个名叫君无上的男人,不再是那个背负着期望、爱戴,得做着君主角色的君无上……
「你干么笑得贼贼的?」伍薏儿警觉地看着窃笑不已的他。
「我没笑啊,是你看错了。」他狡辩。
「我才不管你有没有笑,我先说好,虽然你留下喜恩帮助大娘的事我很感激,但我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的,但我也不会让你难做,我会跟你回中都府让你交差,之后,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她把事情挑明了说,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光明正大地进中都府后,非得把姓严的那对父子整得死去活来不可。
「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打定了什么主意,我得劝你一声,别白费力气了。」轻易地看穿她超好理解的心思,君无上好心地劝道。
「为什么?」
「事情跟妳所想的有些出入。」他说。
「什么出入?」以为他想为那对父子说话,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她很不友善地看着他。
「记得我先前说的话吗?有些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他提醒她。
「我才不跟你从长计议呢,再说,有什么事是得从长计议的。」她哼了一声。
「我相信妳说的话,也很同情孙大娘和她女儿的遭遇,只是事件中男主角负心的部分,跟你所认定的事实有些出入喔。」他大概的提了下。
先前没提,是因为料定当时正在气头上的她是听不进这些话的,再来则是因为孙大娘在场,不想让她老人家再忆起这件伤心事,所以他一直没说。
「我才不相信!」小巧的下巴一抬,以四十五度偏右的方向别过头,她表明她的看法。
「相信我,这件事绝对有什么误会存在。」
「少来了,你是他们的走狗,说他们的好话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以为我真会为你这句话而改变我教训他们的计划吗?」她的态度坚决。
「我不想费神再解释什么,跟我来,我会让你看到我所说的事实。」
「什么事实?他们父子一个嫌贫爱富、泯灭天良,一个喜新厌旧、薄情负心,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她认定严氏父子是坏人。
「跟我来就是了。」
「哼哼!我怕你不成?去就去,正好给那对没人性的父子一点教训!」根本不再深思他所说的话,她摩拳擦掌地就等着揍人。
他没答腔。
多说无益,而且事实胜于雄辩,他不想浪费力气在无谓的争辩上。
眼见为凭,他会证明给她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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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他们……他们……」
看着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想也知道答案是「不知道」三个字。
「什么时候出去的?」就算不知道去哪儿了,出门的时间总该知道吧!
「这个……这个……」
「这也不知道!」火山就此爆发。「我养的是一群饭桶是不是?看不住个人也就罢了,现在连人什么时候跑了也一问三不知,我养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啊?」
「属下……属下……」
「还在那里属下什么?」
唯唯诺诺地,没人敢接口。
「还看什么,还不快去找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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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高墙,伍薏儿的表情显得有些纳闷。
「喂!为什么要翻墙?」
真是太没行情了吧!刚刚在路上她还想着,不像上次,这回她不但没带孩子,不怕孩子坏她的事,而且还可以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去修理人……一路上她想得愉快至极,可怎么真实状况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还是和上回一样得翻墙进去啊?
「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淡淡地表示,好像爬墙的行为有某种重大意义一样。
会用这种方式进场,理由真是再简单不过,因为他希望她能冷静地把整件事情给弄个清楚,可心里头又明确地知道,只要一提起孙婉儿的事便情绪激动的她,绝对难以冷静情绪来面对。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得想个好法子来让她自愿配合了──即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她的好奇心是掌控她的最有利的筹码,他不会傻得不去利用。
「原因?能有什么原因?」她不解。「你不是这里的走狗?怎么这么不称头,进出中都府还得爬上爬下的。」
走狗?这名词让君无上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
「喂,你真的是走狗吗?我越看你越觉得不像耶。」怀疑的视线在他与高墙边来回地打量着。
想象中,走狗应该是很风光的,尤其像他穿着打扮得这么体面,言行举止也带着一种寻常人没有的气质。原本以为他是那种高级走狗,高级到还有随身奴仆跟在身边服侍,可是如果真是高级走狗,为什么进出还要翻墙啊?
「我从没说过我是。」他没辙地看着她,考虑拿石头敲她的脑袋,看她会不会清醒。
「喂,不是要进去吗?」她没听进去他的话,一个纵身,已经跃上墙头。
又一次没能让她明白实际状况,他无奈地笑笑,跟着也纵身跃上墙头。
「然后呢,去见那个狗官吗?」她毫不在乎地跟着他走。
「不是,先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一边避开守卫,一边解释着。
「这么麻烦,见谁啊?」跟着他躲过守卫,她越来越不明白他在干么了。
「事实上我也没见过,只听过他。」君无上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什么跟什么啊!你要带我去见一个你也不认识的人?」停下脚步,伍薏儿像是看怪物似地看着他。
「跟我走就对了,一定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执起她的小手,他不让她拒绝地带着她跑。
想挣开他的手,但他握得死紧,怎么也不肯放开她。伍薏儿没得选择,只有被拖着跑的份。
须臾,他带着她潜进一座幽静的院落之中。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啊!」见他终于停了下来,她没好气地问。
「你进去就知道了。」在窗户边看了看,确定没人后,他才拉着她进入屋内。
在打量四周环境前,浓浓的药味先扑鼻而来,伍薏儿两道秀巧的眉紧紧皱起,不解地看着带她来此的君无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婉儿?是婉儿吗?」
虚弱的男声在伍薏儿正觉纳闷时响起,然而这叫唤结结实实地吓了伍薏儿一大跳。
婉儿?他口中的婉儿是婉儿姊姊吗?
伍薏儿双脚不由自主地来到床边,想瞧瞧到底是谁在呼唤已死去的孙婉儿。
「你……你是谁?婉儿……婉儿呢?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婉儿的消息?」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病了很久似的。
「他是谁?」她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君无上,希望能得到答案。床上这人语气中浓浓的悲伤,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严家的大公子,就是与孙婉儿相恋的那个你口中的负心人。」君无上淡淡地说明床上人的身分。
其实君无上一直没见过这人,也没听府里人说过关于严家少爷与侍女相恋的事,毕竟他才刚来卫衙没多久。表明自己身分、接受卫衙中都招待也是这几天的事而已,对这中都严府里的事,他实在不该有太多的干涉。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在听她说出她所认定的薄情负心事件的始末后。
这太奇怪了,他在卫衙期间并没听过任何关于联姻的事,就连住进中都府中受严大人亲自招待时也没听他提起。
如果真如薏儿口中所说的那般,严晁梁嫌贫爱富,让儿子另娶了一名有财有势的富家千金,那么,这种事严晁梁不可能不跟他提。
此外,如果严大公子真是个薄幸的负心郎,这些日子不该直见到严晁梁为他大公子身体不适、无法晋见的事拚命地道歉。一个药石罔效、病到无法见客的人要如何成亲?再者,都病得这么重了,又有哪家的名门淑女肯冒着才刚当新娘就得当寡妇的危险而愿意下嫁呢?
整件事透着古怪,这便是君无上说什么也得带她来一趟的原因。
「他……他就是那个负心人?」伍薏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曾想象过各式各样的负心人面貌,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病成这种模样的。
「你们……你们知道婉儿……婉儿的消息的,是不是?」吃力地坐起身来,严玉尚无神的眼中泛出一丝光彩。已经好久了,为了等一个能告诉他婉儿下落的人,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你……你不是已经跟有钱人的小姐成亲了吗?」看了眼无一丝喜气的房间,闻着浓浓的药味,犹处在震惊状态的伍薏儿困惑地发问了。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能成亲的人吗?只要是家里有点钱、有点势力的,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君无上再坦白不过地分析着。
「但是……但是……」她被搞昏头了,她记得大娘说过,婉儿姊姊就是看了这个负心人在筹备婚事,伤心欲绝下才决定轻生的,现在怎么都不一样了?
「告诉我,请你告诉我……婉儿她……她怎么样了?」咳了好几声,严玉尚才断断续续地把他的请求说全。
「他……他……怎么会这样?那婉儿姊姊……」伍薏儿的脑中一片混乱,哪还能回答他什么呢?
「别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要不要好好地问个清楚呢?」握住她纤细的双臂,像是要给她一些力量似的,君无上适时地建议。
「你真的是严玉尚?婉儿姊姊的意中人?」没发现自己正紧靠着君无上,伍薏儿向床上的病人问道。
「是,我是!我是婉儿指天为誓的丈夫,请你们告诉我,她怎么样了?我的妻子婉儿怎么了?」因为激动,严玉尚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就连说话也有了力气。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已另娶他人了?怎么现在……现在……」她悄悄地瞄了下他细如枯柴般的手骨,很难理解,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病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