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在胡说些什么?”靳菽不可置信地看着秀妃,仿佛她突然长出三头六臂。
“元樵才是你的亲生父亲。”秀妃急急解释。“你应该姓李,不该姓靳。”
“不……我是皇子呐,我姓靳!”靳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不住后退,绊到了陵岚国主的身躯,跌坐地上,一脸茫然,而后恢复神智,大声叫嚣。“我姓靳!”
“菽儿,你瞧,你跟你爹长得多像。”秀妃不住劝哄“”面对现实吧!“
“外甥像母舅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别拿这个烂理由来诓我。”
“菽儿!”见百般劝说不听,秀妃气急败坏地甩了靳菽一巴掌,攫住他的肩膀。“你是我生的,父亲是谁我还不清楚吗?”
“我……”靳菽一脸绝望,不敢相信帝位就如此离他远去,喃道。“我只是个杂种……永远成不了皇帝…”
“谁说的!”秀妃见他接受了事实,兴奋道。“你还不明白吗?如果皇上突然驾崩,靳岚登基,朝中一定会动乱不安,到时咱们一举谋反,怕天下不成了咱们李家的探囊之物吗?现在让皇上发现只是促成咱们提早动手罢了!”
“娘的意思是……我还能当皇帝了?”靳菽原本失神的圃再度绽放光亮,紧紧拉住秀妃。
“当然,你生下来就是要当皇帝的!”秀妃欢喜笑道,转头看向李元樵。“元樵,你说是不是?”
一直插不上口的李元樵直点头,看陵岚国主抽搐渐微,担虑地开口。“该为老头子叫太医了,不然让人说我们害死皇帝就不好了。”
“也对,反正现在老头子这样就连大罗神仙也抢救不了。”秀妃踢了陵岚国主一脚,见他没有丝毫反应,才开始指挥。“菽儿你回宫去,你在这里会引起别人怀疑。还有元樵,你也出宫去,再由宫外进来,装作刚人宫而已。还有你过来!”秀妃拖着其中一名太监叫道。
那名太监一脸惊惧地走近,双手垂放地低头站立,料想被牵扯进这件阴谋一定会被灭口,一想到此,不由得浑身颤抖。
“你去找太医,今晚的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说,我认得你,要是风声走漏了,你们两个都别想活。”秀妃厉声恐吓,见他忙忙不迭地点头才满意笑道:“去吧!啊,,等等!”
那名太监跑没两步又急转回身,该不会秀妃娘娘又改变主意了吧!“记得家问起该怎么说?”
“说皇上来看秀妃,结果突然病发,小的急忙去请御医。”见秀妃点头赞许,他才放心地往外奔去。
“你也听到了,你们两上说词别有出入。”秀妃对另一个站在原地的太监叮咛道,见他唯唯喏喏地一副吓得禁口的模样,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你们两个也快走吧,别让他瞧见。”伸手将靳菽与李元樵往外推。
李元樵又回头担虑地看了一眼,才躲躲藏藏地急步往外走去。
成不了大事的人!秀妃不屑地啐了声,转头看向爱子。“你也快走吧!”
“娘,那两名太监握会败坏事迹,要不要……”靳菽伸手在颈处比了个砍颈的手势。
“暂时不用,现在杀皇上随身的太监反而引入怀疑,等到日后风声平静后再杀也不迟。去吧!”秀妃慈爱地笑道,跟话中语意所含的残酷完全两样。
目送着靳岚的身影隐没于夜色中,听着由远而近的纷杂的脚步声,知道太监巳领着人前来,唇角微微勾起冷笑。
他们称霸天下的时代来临了!
第七章
教练场上练习阵法的士兵们,井然有序、悄无声息地来往穿梭,黄沙漫天飞扬,站在高原向下眺望的黑韶,见大家已将所属方位走遍,手中红色大旗一扬。底下士兵收到了休息的指令,立刻大声欢呼,即刻间做鸟兽散。
陵岚国的士兵不论训练再怎么严厉,一到了休息时间,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就散了个无影无踪,很让人羡慕的个性,严肃与玩乐分明。黑韶笑了笑,转身走向一旁的“迅雷”,足下轻点跃上马背,“迅雷”立刻往前奔去。
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逝,由光秃的背沙地形渐渐转变为绿意荫凉的林间,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他与靳岚初会的地方。
黑韶让“迅雷”自由行动,他则走至塘边,单膝点地,掬水洗脸,甩了甩头,将脸上的水珠甩落,也不完全拭干,就这么微仰着头,让和煦的微风拂干。徐风拂过林梢,树海沙沙作响,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的画面。
那一日,靳岚以为她躲得够隐密的了,却完全没发觉高处的叶丛还有他躲着,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褪下女装。当然,非礼勿视嘛,他黑韶是这么没品德的人吗?一见靳岚拉开衣带就立刻闭上了眼。
只是没料到她动作这么迅速,他的眼睛闭得不够快,还是让他看见了那嫩黄色的肚兜,害得他闭起眼时幻想作祟,鼻端尽是她隐隐的幽香环绕,让他几乎无法克制,赶紧悄悄地窜至湖边,跃人池水中消除欲火。
为了惩罚她隐瞒他那么久,他不住地拿语意双关的话逗她,逗得她心惶不安,却又不敢言明,那种嗔怒的模样,让他几乎看得痴了。
现在一闭起眼,靳岚的模样仿佛远在眼前。黑韶的嘴角勾起无奈的笑,他多久没见到她了?那一次夜闯闺房后,隔日清晨就传出陵岚国主病发驽崩,仓促间,朝中大臣慌乱是在所难免的,那时宰相丌官洛宣读遗旨,安抚了众说纷纭,当日便即辅佐靳岚登基。
他能做什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云绸三皇子,在陵岚国里什么也不是,他只能无怨无尤地前往教练场,将那些士兵议论不已的心,一一捉回教练场。当然,也就无法得知他那番宣言她是否在意、是否遵守?
新主交替,之间的手续是十分繁杂的,尤其是当前任国主突然驾崩时更是紊乱,权责归属不清,易起纷争。靳岚为了登基大典忙着,身旁随时随地跟了一大群的随从,小至仆役、
上至文武白官,一层又一层地围绕,白天忙致夜深,让他想泡制上次的夜袭计划都无法为之。
他只能高踞御书房外头的树梢,透过一格格的窗棂,看地消瘦、看她憔悴,却又坚强地承担下这一切。他连见她都是困难的,更遑论与她独处谈话,黑韶笑得苦涩又含着深深的怜惜,他多想为她抚去深锁眉间的哀恸。
登基大典之时,他只能远远地躲着,防有人乘乱谋反。然而,一切似乎是他多虑了,典礼顺利地进行着,只除了中途靳岚微微踉跄了下,像是一时体力不济,很轻很轻的动作,或许在他人眼中只是稍微晃了下,但那细微的动作,依然逃不过他的眼,让他不悦地拧起了眉。
登基之后,见到靳岚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了,她总是忙着上朝、处理国事、接见各国使节、在御书房接见大臣,这些事是接踵而来,是无法规避,抑或是她害怕面对他的种种藉口。
他无从得知,因为这些理由已成功地隔绝了他的接近。
黑韶翻了翻眼,摇头叹息,他终于体会到那些被打人冷宫的嫔妃们,心态是如何了。他像个被君主遗忘的弃妇,只能镇日守着那一群乐天的老粗士兵们,弄得满身沙尘,累得一点斯文气质也没有。想他堂堂三皇子是多么洒脱不羁,即使游走于各国间依然过得惬意,从不曾如此落魄。
黑韶起身无奈地笑笑,吹哨换来“迅雷”,看到“迅雷”一脸挑衅倨傲的踉样,竟反常地提不起兴致反唇相稽,只轻拍了它的背鬃,淡道:“别闹了。”
“迅雷”一脸狐疑,主人的反应出乎它的意料之外,直盯着主人坐上背,迟疑了一会儿,才小跑步地离开。
精灵的“迅雷”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径自载着他漫无目的地乱走,他发现后也没有说什么,心想心该让自己紧绷的精神休息了一下。走着走着,来到了陵岚与邻国熊出的交界处,原本想勒马就此回头,但由熊出国涌出的大批百姓引起了他注意。
黑韶心觉有异,在百尺外就打手势叫“迅雷”自己找藏身:的地方,他则悄声潜近,跃上树梢察看他们诡异的举动。
满树的翠绿口十片,加上晶阳点点,成功地隐藏了躲在树上那俊逸的身影。黑韶斜倚着树干,浓眉微蹙,脸上的神情带:着鹰隼凝重,视线紧盯着位于浓荫底下的茶棚,不曾稍瞬。
现在并非什么特殊节日,这样的人群来得过于突兀。商贾、农工混杂,看似不约而同却又隐含着独特的规律,每一批的人数比例都非常固定,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吗?而且对于于寻常百姓而言,在茶棚聚集的他们似乎过于安静,不见谈笑
寒昭,只有沉重严肃的面容。
原以为是否熊出国想乘着陵岚国主易位的时机起兵并吞,但观察下来,那些人全都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黑韶那精锐的黑眸眯了起来,那是往云绸国的方向。他的视线紧盯着,直至熊出国不再有人出入:连用来聚集的茶棚都被撤了后,才轻轻纵身跃下。
熊出国想不利于云绸国!黑韶心一沉,转念间,尽是回国示警的念头。
有多久没回云绸了?黑韶摇头笑笑,他绝对是天底下最不尽责的皇子。也该回去瞧瞧了,即使母后的叨念总让他厌烦。正想叫唤“迅雷”时,动作又顿住了。他就这么离去,靳岚呢?秀妃他们母子是否有谋反的意图?
黑韶踌躇了,发觉以前那个如风的自己被困住,不再那么自由自在,毫无顾忌。他仰头望天衡量着,终于下了决定。往返云绸顶多一日时光,脚程快些,约莫今晚深夜就回得来,何必多虑?
其实,最担虑的是万一靳岚想找他时会扑了个空吧!黑韶摇头笑笑,笑自己的痴傻。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靳岚已忙到睡眠时间都被剥夺,又怎会想到他这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呢?
几经思量,黑韶洒脱地一笑,吹了声响亮的哨声,动作优美地跟上“迅雷”,一勒缰绳,迅速地往云绸奔去。
书香@书香www.bookspice.com书香@书香
直至二更天的锣响了,靳岚才得以浑身瘫软地趴在榻上喘息,肩上的酸痛与日渐累积的劳累都将她折磨得形销骨立,满脸倦容。
她低吟了声,费尽极大的意志力才将那沉重的身躯拖离床榻,除下皇袍、冠冕,轻按着被皇冠压得发疼的头皮。
初闻父皇驾崩,连悲伤都还来不及感受,马上就被沉重的帝权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有在夜深人静,那些急欲稳固自己地位的前朝老臣们才会死心离去,她也才有余力拥有自己的思想时间。
坐上帝位是种突来的沉重负担,众位朝臣意见纷杂,派系之间明争暗斗,在父皇驾崩后更是将原本暗潮汹涌的勾心斗角台面化,前朝老臣视她这个新任的皇帝如无物,直至她展现了魄力和手段,那些老臣们才心服口服,不敢异议。
各国使节们都夸她年轻有为,领导有方,但有谁知道她费了多少心力?大家只看得到成果,却不顾正视她所付出的
心血。但,终于朝纲安定下采,这是最值得欣慰的。
靳岚一层一层地解开那用采掩饰腰身的布带,不小心将置于单衣怀中的黑色玉石掉落地面。只见那黑色美玉在莹莹烛光下黑芒流转,眩着她的眼瞳。她蹲下拾起,望着那块玉石,不由得怔忡出神。
突来的变数让她无力再去顾及黑韶,但是否真的忙到连见个面都不容许?靳岚凄恻笑笑,或许又是另一种变相的合理藉口吧!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父皇与母后的例子让她心惊?还是怕那如风的黑韶终将离去?易断君王欢,他也是如此吗?即使是身子都交给他了,却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放任自己的情感。
一想起那一夜,靳岚就不禁红了脸,那种燎烧的感觉似乎还在体内肆虐,引得她阵阵燥热,那晚的意识是浑沌的,但感觉却清晰异常,她不知道黑韶做了什么,只知道他带给了她欢愉的感受。
还有那说什么也忘不了的,是黑韶那温暖而稳恒的怀抱,紧紧地将她拥住,令她几乎窒息,却带着让她心定的安全感。一股莫名的空虚感油然而生,靳岚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却无法驱走对黑韶胸膛的渴望。
在他怀中,她的天地就这么小,她不用去担心夺权争位,不用去忧烦国势安危,黑韶用他宽阔的背为她抵挡了一切。在他的保护中,她可以回复她的真我,只专心感受他的呵护膜拜。
只是头上的冠冕逼得她不得不面对现实,从前的她不过是个太子,就已无力摆脱那道名讳的枷锁;如今的她是一国之主,更是不可能回复原本的身分。这是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头。
靳岚握紧手中的玉石,贴胸胸前,咬着下唇,不愿让盈眶的泪水夺眶而出,却依然无法控制,泪落腮际。叫她怎么能?怎能抛下陵岚众数百姓,径自追随黑韶而去?她完全没有这?个抉择的自由,层层的桎梏将她困住,责任感与强烈的不安迫使她无法离开。
如同被土地紧紧附牢的树,被风勾起了自由的欲望,摇摆枝叶,想挣脱一切束缚追随而去,然而,风载不动树的沉重,树亦无法洒脱,风卷过后,只有满地的落叶,证明了树真的曾经想不顾一切,想抛开一切去追求自己的心。
她已可以预见她与黑韶的未来。她真肯承认自己的感情又如何?图增彼此痛苦罢了!树是树,风是风,两者所拥有的只是短暂,永不可能长久。
做自己?靳岚苦笑,她怎么能?太傅点燃了她的希望,然而现实却逼她无力奢望,这项体认让她哽咽,泣不成声,她已明白,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风,该是拂过树梢而去的时候了!书香@书香www.bookspice.com书香@书香
“黑公子,请止步啊!”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响起在卸书房外的长廊,只见一抹雪白的身影穿越重重防卫,毫无阻碍地接近了御书房大门。
“黑公子!皇上无法接见您的。”两名太监卖命地追赶,依然只能望尘莫及。
黑韶漫不在乎地一笑,脚步未歇地继续前进,浑身散发着不容阻挠的慑人气势,那黑亮的瞳孔里隐约透着难以察觉的急迫。
在外等候晋见皇上的朝臣们看到这种景象不禁愕然,面面相觑。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谁,竟然敢在御书房外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