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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冤家 page 12 作者:惜之

  他先起床,套上睡衣,再为她挑来一套全新洋装,然後背过身让她进入浴室,体贴她的尴尬。

  进浴室前,馥词回眸一眼,说他不是好情人太过分,可是……她厘不清自己的感觉。

  馥词进浴室,宇文睿奸商笑容扬起——赢了,胜利将近!

  二十分钟後,他们手牵手走出客厅。

  见到他们,游家爷爷板起脸孔,沙发和餐桌椅全坐满人,宇文睿和馥词并肩站立。

  妈妈抢在前头,拍拍爷爷的背,先讲话:「阿爸,麦生气。」

  爷爷瞪妈妈,别过头不说话。

  游爸爸挺身管教,为了让宇文睿这半个阿兜仔听懂,他刻意用国语说话。

  「阿词,当初你要上台北念书,我怎么告诉你的?你把我讲的话全忘光了?」叹口气,很逼真传神的语重心长。

  「没有!」

  「你守规矩的话,为什么随便和男人躺在床上?我们是老了,可是还没老到看不清楚状况。」

  「阿词,不是大伯不支持你,你虽然长大独立,也不能败坏家风,这种事传回咱们乡下,我们还要不要做人?」

  「阿词,这件事是你做错,不管读再多书,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贞节,你随便跟男人上床,往後还要不要嫁人?你知不知道没结婚的女孩子死後,不能进入自己家里的祠堂,你想当孤魂野鬼吗?」大婶加入教训行列,好笑的是,她连馥词的身後事也念进去。

  的确,比较起家族里其他女生,她是离经叛道。

  她坚持念大学、坚持不相亲、坚持住台北,她的坚持或许在别人眼中是理所当然,但在他们传统保守的家族中,她严重逾矩。

  满屋子亲戚对馥词的贞节进行审判,她不晓得到最後,自己会不会被绑上木桩,点火烧死?再不关进猪笼里,抛进河水中,当河伯生生世世的新娘。

  「馥词,你要知道,当初你想到台北念书、工作,全家人都反对,只有我一个人支持你。现在你发生这种丑事,要我怎么对你爷爷、奶奶,和家族里头的长辈交代?」妈妈在大家的眼光中站出来发表演说。

  「妈,对不起。」低头,这群人当中,她对母亲最有罪恶感。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会负全责。」

  宇文睿挺身,把游馥词护在身体後面,锐目横过小英,她缩缩身,恨不得捧捧Boss家的神主牌,庇佑平安。

  「你打算怎么负责?」游父问。

  「我会娶馥词。」

  他要娶她?馥词抬眼,望住他坚定表情。

  不会吧?昨天她的歇斯底里把他逼得半退,而且他们上了床、说过我爱你,这些东西都给足他能量说再见。一个不在预料中的意外,居然逼他负起责任?

  当年,她被逼著嫁给宇文睿的不舒服感出现,压缩在框框里,她猜他和自己一样快窒息。

  「是吗?你不会只是随口说说,我们一回去,你就逃回美国?」大伯对宇文睿没有好脸色。

  「我父母亲会和你们一起回去,由你们商量结婚日期、准备结婚事宜,到时候,我会把馥词带回南部结婚。」宇文睿说。

  「你说话算话?万一你东拖西拖,拖嘎阮阿词大肚,我们的面子要摆去叨位?」爷爷厉声问。

  「阿公啊,安是多年老厝边,我来做保证,半个月内一定给少年仔结婚好否?」宇文睿的父亲站出来扮白脸,拉拉两位老人家,他笑望游馥词父母亲说:

  「亲家,他们年轻仔有很多话要讲,我们先回去,挑到好日子,马上筹备起来,到时,我保证阿睿不敢说话不算话。」

  「好啦好啦,阿爸,这间鸟仔笼那么小,我们全挤在这边也不是办法,先返来去。」大伯同意,然後一屋子人纷纷撤离。

  游馥词免除一场浸猪笼危机,却让想逃的宇文睿绑上四只手脚、倒吊。

  望眼宇文睿,他像祭台上的神猪,明明是苦的,还要咬著橘子装快乐,说不来的五味杂陈在馥词心头,酸酸的部分是同情,苦苦的部分是感同身受,涩涩的则是很多很多舍不得。

  他看她、她望他,四目相交。

  忽然,在没有生姜帮助的情况下,她嘴角抽动、眼睛眯眯,泪滚下,一串串……江水东流,奔腾泛滥……

  第八章

  「不要哭,没事,我会全权处理。」

  宇文睿被她的大哭吓傻,手足无措的他,拍肩膀不是、擦眼泪不对,最後索性将她一把抱在腿上,亲她的发、吻她的额,碰她的鼻,最後唇瓣胶上她的唇。

  「对不起……」吞下哽咽,那是她唯一能出口的字句。

  「为什么对不起?」宇文睿弄不懂她的想法。

  「对不起,害到你。」

  「我很喜欢你,昨天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从国小时候就被你深深吸引,结婚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骗人骗人,小英说过,只要和他上过床的女人,爱情的感觉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

  他是个贪图新鲜、不爱被拘束的男人,他提出婚姻,是因为他肯定她会拒绝,他的意愿早在她布置一间粉红Kitty屋时有所表现,不是?

  「我希望婚期越快越好,婚後我带你到美国,你想读书还是工作我都支持你,」

  越快越好?他也在害怕自己改变主意,害宇文伯伯、宇文伯母不能在她家人面前抬头,所以想快点举行婚礼。等他们飞到国外,要离婚、要分居,再说?

  「你一直希望我把总辚交还给林宗朔,我办到了。两个星期前,他已经回来接手公司,这几天下来,交接工作完成泰半。」

  董事长回来了?

  换句话说,他老早决定要离开台湾?两个星期前?从她开始耍手段、搞花招之後?

  小英的建议没错,她的频频动作让他不耐烦,不过他的性格温和、人际关系强,他喜欢好聚好散,才强忍著没对她表现出来?

  他在做离台准备?昨夜翻出那些电子画面,他是想将童稚时的暗恋做一番悼念结束。

  是她太笨,感动太过,以至於擦枪走火,他哪里知道自己运气不佳,天未亮,一群长辈守在门口,等著逼他负责。

  「馥词,你怎么不说话?」捧起她湿答答的脸颊,他用面纸为她擦拭乾净,她的沉默不语,让他心生忐忑。

  「你把总麟经营得很好,过去公司的内部问题都让你一手解决掉了。」

  「因为我有世界一流的菁英团队,而且……这回你不能再否认我的工作能力了。」

  「既然你做得这么好,为什么要把公司还给林董事长?」

  「那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何况,我并没有长期留在台湾的计画。」

  看吧看吧,她没猜错。他没打算长久留在台湾,他想跑掉,因为她的敏感任性和歇斯底里很成功。

  「你不打算留下来经营宇文伯伯的玩具工厂?」

  「不,如果我爸逼我继承玩具工厂,我会在短时间内把工厂弄垮掉。」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感兴趣。」他喜欢并购、改革、卖出,不爱守旧、不爱长期经营。

  她又猜对了。他从不正面与人交恶,就算是自己父亲也一样,他会笑咪咪地接收工厂、笑咪咪地当上董事长,然後笑咪咪地把它弄倒。

  就像现在,他要笑笑地娶她、笑笑地把她带到国外、笑笑地在新鲜感结束後,笑笑地对她另作安排。

  别忘记,他是一流的交涉人才,全世界只有他这个功课烂到极点的人还能高票当选班长。

  既然他不是真心娶她,她又何必为了家人的要胁,逼他就范?

  「如果哪天你对婚姻不再感到兴趣呢?」

  「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话?」他被弄迷糊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要她实问,她就有话直说。

  「说处理太严重,我会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妨碍你所有决定。」

  意思是,她想分手便分手?你看,连分手他都能说得这样气度雍容,不带半分得罪。

  馥词点头,了解。

  圈住他的脖子,她问:「记不记得高二那年,你带我到中部茶山?」

  「记得,你才月考完,又拿起参考书准备复习考,你爷爷看到我,逼你放下书,陪我出去玩,你气得嘴巴翘很高。」

  「我家里所有人都站在你那边。你打电话来,我不能不接、太早挂掉要挨骂、你一来我就得出门、你说什么我都得配合,要是立场对换,你会不会痛恨我?」馥词问。

  原来是压迫感让馥词刻意对他保持距离,也原来是这份窒息让他的好意老被抹得一乾二净,这会儿,他才真正弄懂两人间的问题。

  「对不起。」

  「以前大伯看见李帼升来找我借笔记,会故意在李帼升面前对我讲:『阿词,不要乱交男朋友,男朋友好的一个就够了。』你听这种话,会不会丢脸到想挖洞埋自己?」

  「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不会了,那是过去式,不过当时的确不好受,尤其在书本被爷爷抢走,我不得不跟在你後面出门时。」

  「我是好意,想陪你散心。」

  点点头,十六岁的自己不懂领情,二十五岁的自己已经懂得感激。

  「那次你在车上告诉我一大堆,知识不该拘泥於课业上,学习不单单只有一种形式等等之类的废话。」

  「那些不是废话,等你走遍世界,你会发现课本能带给你的,只是微不足道的部分。」对於这点,他到现在仍然坚持。

  「问题是,以我的家庭环境,不可能有人支持我走遍全世界。我能从日常生活中学习的,只有卖菜算钱,二十出头岁嫁给市场卖鱼卖肉的先生,终此一生,就像我所有的堂姊堂妹。」

  宇文睿点点头,他搂回她的腰,在她身上享受温存。

  「你的话有道理。」

  「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片子,叫作『美丽坏东西』?」

  「没有,里面主旨是什么?」

  「那是一群非法移民在新国家中碰到的悲惨故事,女主角是回教国家的人民,当男主角问她为什么想偷渡到美国时,她的回答让我印象深刻。

  「她说:『我不想过我母亲过的日子。』一句话道尽回教国家女子的悲哀,也点出她对生活的期待。

  「我在六岁上国小时,就清楚知道,我要摆脱『家族企业』,只有一条路——比任何人都认真念书,国小国中高中大学,念得越高,我越有机会。」

  「六岁就有自己的想法?我到高中毕业还浑浑噩噩。」他自嘲。

  「我知道,我想当口齿清晰的律师,要念书;我想当作育英才的老师,要念书;我想当光鲜亮丽的企业家,要念书。

  「我试著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一条路,我痛恨家人不时的干扰和意见,那些都是我的压力,这个压力在你到我家求亲时,达到最高点。」

  馥词痛恨别人支配自己,她是强调公平的,所以她也不会让别人来支配宇文睿。

  「那是你第一次失控,在我面前流眼泪。」

  点点头,那年他心疼她的眼泪,他离开,把空间留给她。

  「你走了之後,有段时间我很难适应。」

  「为什么?」

  「你花三年时间让我习惯,校门口有人在等我,少了跟屁虫就像出门忘记带钱包,难免心慌慌。」

  「所以……你对我有思念,对不对?」

  宇文睿轻抚她手上的链子,那是他送的,一个S、一个R,两人名字相系,那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品,也是它的存在,让他更坚定对她的心。

  「对。不过我想你这种人,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女人包围在你身边,你要忘记我,一定比吃饭更容易。基於不吃亏原则,我逼自己全心投入课业,不去想你。」

  「你成功了吗?」

  「算是吧!在你出现之前。」

  「所以你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我?」

  「我并不讨厌你,我是讨厌被限制。」

  「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有,不只一点点。」

  老实说,要不是早上那一幕、要不是一群赶鸭子上架的长者出现,她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有可能。

  「Great!那我们顺大人的意结婚吧!」

  坏就坏在这句「顺大人的意」,她承认她有些反骨,对不起,她的人生自己负责,她不去顺谁的意,更不想去逼迫谁顺意。

  「不要。」馥词郑重摇头。

  「为什么?」她的回答让宇文睿傻了,一个模糊念头闪过——完蛋,矫往过正,他要去找江玉英算帐。

  「这事情我们讨论过好几次。」要她亲口说出,她不要他受自家人逼迫,对不起,她办不到。

  「你是说我们的性格不合、我们价值观不同,还有婚姻是坟墓等等的那些讨论?」

  「对。」

  「我们这段日子相处得不错。」他反对。

  「我就是不想嫁。」

  「为什么?又是因为被迫?我懂了。」

  每次他认真说出「我懂了」,就代表一段分离,这个印象在她脑海间深植。

  这回他又懂了,心在瞬间碎裂,馥词没想过自己的坚持是否合宜,她只急著想扑到他怀里哭个过瘾。

  「不准再说,再说话我就哭给你看……」

  他没说话,她开始哭了,吸鼻子,声音小小,但他听得清楚分明。

  他不说话,她沉默;他在寻找问题症结,她在厘清心中不明,为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抑?为什么她看不到前途光明?

  好吧,A计画失败,B计画展开,他不认输,尤其在最後关头,她承认对他的喜欢不只一点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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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菁英团队开会,讨论紧急问题,这回主题不是哪家公司面临破产危机,也不是哪个企画案能替他们带来另一笔财富,他们讨论的是Boss的终身大事。

  这件事又不是公事,何必麻烦举世闻名的菁英团体?没办法,游馥词太难搞定,Boss花十几年,砸下无数心力,都没本事将馥词拐到手。

  为了显示团体成员同心齐力,他们决定联合出手,让老板在回美国时,不但荷包满满,还携得美人归。

  「我认为婚礼应该选择偏僻的地方进行,让游小姐主观认定,一切都是小英主导的阴谋。」菁英甲提议。

  「没错,游小姐太聪明,要是谜底太早解开,她会猜出来大家在作戏。」菁英乙附议。

  「如果在小英老家附近教堂办婚礼,会更具说服力。」

  「我同意!」小英举双手赞成。

  「喜宴采流水席方式,在Boss老家举办,让乡亲同沾喜气。」

  「礼服正在赶工当中,晚宴能派上用场。」

  「四人一组的保全,有五组,同时保护游小姐的安全。」

  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要预防馥词了解实情後逃跑,保全的重点工作是——把馥词架上飞机。

  「机票订在隔天中午,好让游小姐和Boss有充分时间休息。」提报告的人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暧昧一笑。

  就这样,你言我语,婚礼的规画齐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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