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不是答应他,一等他考上状元就到杜家提亲吗?可是为什么他等了将近十日,却不见他们有任何举动?难道两位老人家竟将这等大事忘了?
许尉峰着急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渴望,奔出书房,到后花园去找母亲。
“娘。”他向母亲行过礼后,着急地开口。
“峰儿,有什么事吗?”
“娘,您跟爹不是答应过我,一等到我高中状元,就上杜家提亲吗?”
“峰儿,娘没忘记,只是这几天忙着应酬上门恭贺的宾客,倒把这件事给耽搁了。来,娘带你去找你爹商量这件事。”
许夫人带领儿子走进书房,才一开口道明来意,许庭江的眉头就蹙得直打结。
“夫人,这件事岂不是为难老夫吗?这可是我们俩亲自替儿子求来的姻缘啊!”
“老爷,我们等了萧家足足有十五年,是他们不跟我们联络,可怪不得咱们峰儿不等他们家湘儿。再说,我们先前也答应过峰儿,如果他金榜题名后仍无萧家的消息,就上杜府提亲。”
“那是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什么?”许夫人气呼呼地说:“老爷,你这么说就太没有良心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许家着想,我们就峰儿这根苗,不能为了你的固执,就让我们许家绝后。”
“好了,这件事再让我考虑一下。”
“爹……”许尉峰还想再说什么,父亲愠怒的脸色却阻止了他,只好跟着生闷气的母亲愤然离开书房。
******晋江文学城******
寂寞的秋夜最易引人愁思,尤其是困居绣楼的思春少女,更被那一缕情恩勾动满心的幽怨。
自春天在栖霞寺一别后,杜纤云的心中就藏着一个人的身影。那俊朗的眉目、浓浓的书卷气,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明知自己不该想他,但总是忍不住。
科举放榜当天,兰香就兴奋地跑来告诉她许尉峰高中状元的消息。
她暗自替他欢喜,心中却不由得有些埋怨。
在栖霞寺时,她隐约觉得许尉峰对她若含情意,那双眼睛总是痴痴地凝望着她;但为何—别数月,他却连点消息都没捎来?
她娘曾邀许夫人过府看戏,许尉峰并没有跟来,许夫人说儿子正在苦读,准备应考。
杜纤云不明白既然他已高中状元,为什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以为他应该会登门求亲的,可是上安平伯府说亲事的媒婆虽然不少,却没有一位是代表许家的。难道是她在自作多情,许尉峰根本就没有看上她?
杜纤云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许尉峰,可是对方却迟迟没有任何表示,让她觉得好呕、好气、好伤心。
他应该立刻登门求亲才是,他不该任她一个人在这裹痴心等待。他知不知道她为了他推拒多少豪门子弟的求婚,只等着将一片冰心尽献给他?
难道他不明白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她不可能一辈子等他的,爹爹已经开始不耐烦,不愿再纵容女儿的任性。
杜纤云的心中又慌又急,宁凯似乎对她势在必得,虽然被拒绝了好几次,但仍不死心,一直在向安平伯杜琛下工夫。杜纤云知道父亲已有些动摇,如果许尉峰再不来求亲,她就得被迫嫁给宁凯了。
杜纤云想着,忍不住泪湿红衫,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无法选择自己的婚姻,也不能勇敢地追求所爱,只能任父母安排。虽然她贵为豪门千金,也只能像被命运拨弄的飘零野花般,不知此身飞来飞去落谁家。
“夫人,您瞧小姐又躲在房里偷偷流泪了。”
杜纤云被兰香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手绢将泪拭干,才敢转身面对房门。
杜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丫鬟陪伴下悄立于房门外。
“云儿,是什么事惹你伤心?快点告诉娘。”杜夫人轻移莲步走到女儿的床前,望着爱女哭肿的眼睑,心里又怜又疼。
“娘,云儿没事的。”杜纤云勉强露出笑容,然而那抖动的樱唇,无疑泄漏出更多的心事。
“云儿,若是没事,你又怎么会把眼睛哭红成这样?”杜夫人叹了口气,坐到女儿的床上,将纤云揽入怀中安慰。
“娘,女儿真的没事。”
“夫人,小姐的心事只有兰香明白。”
“兰香,你别胡说……”杜纤云又羞又急地道。
“兰香,小姐有什么心事,你就快说吧。”杜夫人威严地看向兰香。
“启禀夫人,宁少将军一天到晚来提亲,小姐不愿嫁他,又怕爵爷会答应,所以……”
“云儿,娘知道你不喜欢宁凯,可是你年纪也已不小,多少达官贵人上门求亲,你一个都挑不上,娘虽想帮你,也无计可想啊!”
“娘……”杜纤云是有苦说不出,心头的那个冤家迟迟不上门,教她如何答允婚事?
“夫人,虽然上门求亲的贵公子不少,但小姐中意的人,却不在其中。”
“兰香,你是说云儿已有意中人?”杜夫人讶异地问:“到底是哪家公子?”
“其实这人夫人也认得的,就是右都副御史的公子,新科状元许尉峰。”
“是他?”杜夫人扬了扬秀眉,看见女儿满脸的娇羞,知道兰香说的不假。
“许尉峰倒也配得上我这个乖女儿。”她爱怜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云儿,既然你已有了中意的人,就该早点告诉娘才对,否则要是让你那个胡涂爹爹替你错配了人,到时候就后悔莫及。”
“娘,这种事教女儿怎么说呢?那位许公子……”杜纤云幽怨地说。
“你是怪许家没登门提亲吗?”杜夫人一看女儿的表情,便知她的心事。“娘听你爹提过,右都副御史许大人十分严厉,说不定许公子根本不敢开口。再说他还得准备应试,也许他是打算高中状元后,再登门提亲的。”
“可是,已经过了那么久……”杜纤云抽噎地说,眼泪又忍不住滑落下来。
“云儿,你先别急嘛,让娘好好想想。”杜夫人蹙眉深思,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许家不上门提亲,总不能反教她登门提亲吧?
“夫人,兰香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兰香,你鬼主意最多了,还不快说!”
“夫人,姑奶奶受圣眷正隆,贵为嫔妃,何不请爵爷出面,求娘娘请圣上下旨赐婚?”
“这……”杜夫人迟疑着。
“夫人,娘娘向来宠爱小姐,她一定愿意成全的。而爵爷又对夫人百依百顺,只要夫人开门,老爷不会拒绝的。”
杜纤云忍不住以哀怜的眼光看向母亲,杜夫人爱女心切,当然不忍拒绝。
“好,我就跟老爷说去。”
第8章
“老爷,我跟你提这么多回了,你到底答不答应?”许夫人用可以媲美“河东狮吼”的声音,在丈夫的耳边叫嚷道。
“夫人,你是在为难老夫。”
“老爷,不是我为难你,是你为难自己!我们就尉峰这个儿子,难道你忍心看儿子日渐消瘦,无心打理公事吗?”
“唉!”许庭江面对衣带渐宽的儿子,和河东狮吼的妻子,一意遵守承诺的信心开始动摇。
为了儿子的婚事,已经让他的耳根不得清静好久。
“你别光叹气好不好?老爷,杜家又不至于辱没了咱们许家,你干嘛这么固执?再说峰儿虽然高中状元,但不过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修撰,难道要等到像你这么七老八十才混到一个右都副御史的职位?”
“夫人,你这分明是在侮辱我嘛。”许庭江气愤地说。
“我没有侮辱你,若不是你太过迂腐,不愿与人交际,我看你早当御史了!可是咱们峰儿不必跟你一样辛苦嘛!一旦他娶了安平伯的女儿,就可以平步青云。先别说安乎伯的交游有多广阔,就凭他妹妹杜妃是皇上的宠妃这一点,咱们峰儿还能不发吗?就不必待在翰林院里发霉了,是不?”
“夫人,你简直是利欲薰心。”许庭江一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表情。
“我不是利欲薰心,是替儿子打算。峰儿这么有才干,被埋没在翰林院修史岂不是太可阶了?你自个不就说过皇上轻文崇武,文人想出头可难得很呢!再加上你们这些老头子个个把持朝政,哪有他们年轻人出头的机会!所以,当然得多靠些关系啦。”
“夫人……”正当许庭江一脸正气地准备教训妻子时,管家许禄匆忙地跑进书房禀告。
“老爷……圣……圣旨到了。”
许氏夫妻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如临大祸。
许庭江赶紧穿好朝服,带着妻儿到前厅跪接圣旨,只见宫中的司礼太监何公公满面笑容地朝他拱拱手。
许庭江一家大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知悉安平伯长女杜纤云容貌端丽,才德兼备,与新科状元许尉峰可堪匹配,特下旨赐婚,着许杜两家圈选吉时良辰予以拜堂完婚。钦此,谢恩。”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许家大小欢天喜地的谢恩。
“许大人,恭喜了。”
许庭江接过圣旨后,满脸讶异地问:“何公公,圣上怎么会知道小儿和杜家千金的事?”
“许大人有所不知。状元郎夺魁之作“安邦定国策”深受安平伯青睐,所以进宫求杜娘娘做媒,皇上才会下旨赐婚的。”
“原来如此。公公一路辛苦了,还请上座奉茶。”
“不用了,咱家还得回宫覆旨呢!”
送走何公公一行人后,许夫人得意洋洋地说:“你不是不肯吗?皇上下旨还不是得遵从!多亏老天爷保佑,让安平伯欣赏咱们家峰儿,否则我的喉咙说哑了,也没人理会。”
“夫人,就算老夫错了,行不行?”许庭江叹了口气,迳自离开前厅。
许夫人原本还想追上去计较,却被儿于拉住。
“娘,您就别跟爹计较了。”许尉峰喜孜孜地说。
“现在脸上可有笑容了,没想到皇上一道圣旨,就把我儿子的笑容给找回来了。”许夫人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取笑道。
“娘,您别显著取笑峰儿嘛,不知道娘打算何时到杜家下聘?”
“急成这样,还真是男大不中留呢!”许夫人笑咪咪地说:“别急,娘这就去跟你爹商量个日子。”
“谢谢娘。”许尉峰这几个月来被相思所苦恼的愁眉终于豁然开朗,想到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把那位温婉美丽的意中人娶回家,就忍不住咧开嘴,得意地开怀大笑。
******晋江文学城******
自从在中秋夜病倒后一个月以来,萧暮雨的病势一直没有起色。萧湘和长风日夜服侍,试尽所有的药方,仍治愈不了他的病。
萧暮雨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但仍勉强支撑,指导女儿下针用药,希望能再苟喘些时日。他人虽在病床上,对关长风的教导却毫不放松,要爱徒加紧研读他亲手所著的医书和杂学手记,若有不懂的地方就随时教授讲解。
长风眼见师父日渐消瘦惨白,心中虽然着急,却无能为力。每次师父一哮喘,湘儿的脸色就变得跟师父一样苍白,他深知湘儿的忧虑,却无能替她分担,
“湘儿,夜已深,你先去休息,让我陪师父就行了。”长风走近师父的病榻,柔声地对坐在一旁打盹的萧湘说。
“不用了,师兄。其实这些日子你比湘儿更累,还是你去休息吧。”
“湘儿,师兄内力深厚,只要打打坐就可以精神百倍。倒是你这么娇弱,万一累坏了,谁来照顾师父呢?”
“我……我还撑得住。”萧湘倔强地说。
“湘儿,别逞强好不好?我知道你担心师父,但这几天来,你为了照顾师父,吃没吃好,睡不安枕,瘦了很多。师父虽然嘴里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的。”
“师兄。”萧湘噙着眼泪,投入长风怀中低泣。
“嘘……别难过了,要不然会把师父给吵醒的。”长风轻抚着萧湘苍白的脸颊,心疼地发现她眼睛上的黑眼圈,和凹陷的双颊。
“湘儿,听师兄的话,好好睡一觉。”
“可是……可是湘儿害怕。”
“湘儿怕什么呢?”
“湘儿怕这么一睡,就看不到爹了!”萧湘忍住心中的悲痛,低泣道。
“湘儿。”长风将她搂紧在怀中安慰,没想到师父的病势竟然如此沉重,让湘儿担心成这样。
“要不然湘儿靠在师兄的怀里休息一下,若师父有什么事,师兄一定会叫醒你的,好不好?”
萧湘张着迷蒙的泪眼点了点头。长风在地上扑好席子和被子,靠着墙壁盘坐,萧湘枕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长风由萧湘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判断出她已沉人梦乡。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走出房间,向睡在外间的菱歌打了个手势,要他照应里头的萧暮雨后,抱着萧湘回到她的房间。
坐在萧湘房里打盹的莲娃,一看见小姐回房,立刻铺床整被。长风将湘儿放到床上,谁知才一沾枕,她就醒了过来。
“师兄……”萧湘在迷迷糊糊中看见长风起身准备离去,着急地抓向他的手。
那只白嫩的小手紧紧扯住他的袖子,长风迟疑了一下,坐回床上安抚她。
“湘儿,乖乖睡觉好不好?”
萧湘倔强地摇了摇头,想要起身,长风只好将她按回床上。
“湘儿,听话好吗?你乖乖睡觉,明天就有精神照顾师父了。”
“可是湘儿怕再也看不见爹爹了。”萧湘哽咽道。
“怎么会呢?”长风放柔声音安慰,“师兄保证师父一定会没事的,湘儿放心好了。”
“娘过世时,爹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湘儿一醒来,娘就走了。”萧湘哇地一声扑人长风的怀里痛哭失声。
“湘儿……”长风心痛如绞,他虽自幼丧母,但并未真实地感受过丧母之痛,毕竟一个婴儿是无法体会出这种深切的悲伤;可是师母过世时,湘儿已然懂事了,一个五岁的孩子,突然遭逢丧母的打击,心中的创痛可想而知。如今慈父又病危,教这个可怜的弱女如何承受得住?
“小姐,你别难过了,老爷一定不会有事的。”一旁的莲娃绞了条手绢递到萧湘面前。
长风替萧湘接过来,温柔地帮她拭泪。
“湘儿,师兄保证你睡醒后,师父会好好活着等湘儿的。现在别哭了,瞧你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师父明天见到了,会心疼的。”
“师兄,我的眼睛真的很肿吗?”萧湘着急地抹干眼泪说。
“是呀,不过师兄保证,等湘儿睡醒了,眼睛还会像以前一样又大又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