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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许可证 page 2 作者:山岚

  恐怕就是为此进去不少次。想象沈彬在镇上大侠似的拔刀相助,白岩忍不住轻笑起来。

  「白律师啊!其实我也想请你替小彬好好说说,他爸不是好人,死了应该,不信你下十八层地狱看看,肯定关在那里!」

  那里不对活人开放旅游线吧?白岩暗自好笑。瞎混着带过,话题逐渐进入了案发当日的情形。

  听着妇人煞有介事的讲述,白岩紧锁许久的眉头渐渐展开。

  ◎◎◎◎◎

  沈彬被带到了会面室,依旧是白岩挟着公文包在等待,只不过连日的奔波使得他的肤色不复白晰,黑了许多。

  「白律师。」经过上次,沈彬觉得自己再不好拿乔,变得老实起来。

  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白岩和颜悦色的递上包烟。

  「在这里我不能抽。」小心的看看狱警,上回摸走他的烟后被骂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白岩不以为意,「今天来是替你办保释,等会儿你就可以出去。」

  「什么?」沈彬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连忙掏了掏:「你说保释?是指我吗?」他是现行杀人犯啊!居然可以保释?

  白岩看出他的疑惑:「杀人犯当然不行,包庇协从却可以,以你的情况判不会超过一年的。」

  「你别开玩笑了。」沈彬流出一身冷汗,难道……

  「沈彬。」他叹了口气:「你奶奶已经进了警察指定医院了,你想让老人家没人照料?」

  沈彬立刻站了起来,双拳紧握:「你们抓了她?」

  白岩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我查到充分的证据,有人证明凶手是你奶奶而不是你。」

  仿佛全世界在眼前崩溃一样,沈彬颓唐的跌坐在椅子上:「你为什么要查出来?为什么啊?」

  「因为……有人不想你死。」白岩松了一口气,走到沈彬身边:「相信我,没有一个祖母会忍心让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替自己顶罪的。」

  ◎◎◎◎◎

  白岩在小镇发现的是沈彬也遗漏的细节。

  当他回到家,发现不堪忍受父亲虐待的祖母下毒杀死了儿子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毁尸灭迹。有过几次与警察打交道的经历,他不像祖母那样无知的以为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是犯罪。

  打着只要父亲的尸体不被发现就可以混过去,即使发现了也可以由他顶替罪行,年迈的祖母就不用受苦的主意。却未料到少年时的前科使调查的矛头一开始就指向了自己。

  而制造自己是凶手的线索过程中,他一直没有找到投毒的毒药,问祖母也是不知道。只当是早被扔掉,所以他故意去买了一瓶剧毒农药沾上自己的指纹扔在屋后。

  事实却是……沈家奶奶因为家中没有投毒药物,从邻居家毒老鼠的瓶子里偷了一点。

  直到白岩牺牲了自己的名牌西服从邻居家的旧碗橱底下取出那只瓶子为止,沈奶奶模糊的指纹一直在上面。又取得了沈彬在邻村购买农药的时间与被害者死亡时间不符、尸体解剖后的致死成份与最初找到的毒药成分不符的证据后。白岩完全从证据的角度上推翻了对沈彬的指控。而邻居的证言更是形成了一系列强大的推理链来挽救沈彬岌岌可危的生命。

  保释后两个月,沈家奶奶便在指定的监狱医院里过世。她在孙子的细心照料下,死时并不痛苦,去的很安详,而沈彬则酌情轻判六个月,关押期抵过刑期开释。

  在同事的叫好声中结束了案件的审理,白岩注视着被带下去的沈彬,而对方也投来了同样深思的目光,彼此都知道事情还没完。

  ◎◎◎◎◎

  「可以介绍你的委托人吗?」办完头七,沈彬打通了白岩名片上的电话。

  「急着还钱?」虽说是救命恩人,讥诮的声音还是听着不太舒服。

  沈彬明知电话那头看不到,还是勉强挤出笑脸:「不是,先认一下债主,免得以后还错钱!」抄下见面的地方,惊讶的发现位于旧时在城里的住处附近。

  不提白岩的个性,一身本事却让他佩服极了。不知能请动他的人是谁呢?他的朋友中有这样能干的吗?

  衣着朴素的像个才进城的乡下人,沈彬靠在凉亭边上等着白岩。然后一如初次相见,白岩衣冠楚楚的打扮和下九流的地段格格不入,姿态潇洒的从出租车下来。走到他面前,引出了身后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第二章

  婉约清秀的容貌一点没变,甚至丰仪不少;长长的连衣裙文雅秀气而且质地极好,远比以前烂俗的衣服更合适。沈彬看得出她的境遇改变不少。

  「李清。」最意想不到的人。可是除此以外的确也无一个比她更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人。

  「沈彬。」轻念出他的名字,李清含着激动的泪水望着往昔的恋人,悬垂已久的心终于放下:「你还好吗?」

  难以解释李清的出现给自己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打击。沈彬的视线落在白岩身上,他牵着李清的手,举手投足间亲昵无比;又呵护备至,眼中透出的珍视即使是他也不曾有过的。

  在茶坊落座,白岩掏出手帕擦拭位子,挽着李清坐在他对面。棕色条纹的木制长桌在三人间划分出鲜明的楚汉河界。

  猛然间失去了开口询问他们关系的勇气。现实比听到死刑宣判还痛苦——他的命是用最心爱的女人换来的。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想用玩笑的语气交谈,出口的声音却异乎寻常的冷硬。

  李清求助的转向白岩,后者立刻安抚的按住她放在桌边的手:「我来说吧,我和李清是在你抓进去三个月后认识的。你走后她做回老本行,还在发廊里打工。那时有人想开发这里,请我当法律顾问,所以认识。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他略顿了一下:「我无意插手,但是你曾经要求分手吧?李清以为你已经抛弃了她。」

  果然是什么事都讲求证据的律师,沈彬死死的瞧着李清。如果不是出了事,他当真打算和她过一辈子的。那通电话只是生怕连累她,现在却成了分手宣告。

  白岩一反常态的强硬,完全视沈彬为情敌,握紧李清的手,他学着法官的口气宣布:「沈彬,我和李清已经登记注册,是合法夫妻了。」

  「岩!」李清低呼,责怪他如此直白,同时又愧疚的对沈彬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出事,否则我会等你……一辈子也等。」

  桌下的手握掌成拳。沈彬命令自己摆出无所谓的态度:「瞧你说什么?白律师可是救了我一命,你嫁了个好老公,我应该恭喜你才是。他是好人……比我强太多。」

  心知不是他的真心话,李清难过的红了眼,又顾忌身边的白岩迟迟不敢开口。

  白岩接过话头:「沈彬,本来你的案子不归我管。可是李清常常向我讲起你,我看到案卷就直觉是你,所以向老板要了案子……替你辩护的确是为了李清,但是我也知道她不会喜欢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事实也证明,你果然无罪。」

  「我知道,要救我不容易。」沈彬低着头傻笑连连,心里的酸涩难以言表:「你放心,诉讼费我一定还你。」

  叹息声从白岩口中流泄,对沈彬的悲怜表露无疑。「你又何必如此?大家心里都不是好受的。」一只信封推到他眼前,不用说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的弱势不是明摆着?何必再拿钱砸他?沈彬看着信封眼里暗冒火,李清是选择了别人,不代表他可以为此接受情敌的施舍。

  白岩丝毫不觉是在羞辱沈彬,又把信封往前推了推:「沈彬,我和李清都不想你再回到你父亲的老路上,钱什么不必计较,这些就拿着当本钱回镇上开个小店吧。你过的好我们也放心。」

  「不用!」沈彬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

  「彬。」李清想说什么劝他收下钱,眼泪却掉了下来:「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是啊。」白岩附和着,「你收下我们也安心了。」他的目光中,自信间夹杂的高人一等的傲慢。相信从任何角度考虑沈彬都不会再要李清回到身边。现在是他可以给李清一切而沈彬一无所有。一切都可以看成是笔交易,收到尾款的人当然应该感恩戴德的退出,从此销声匿迹。沈彬已经没有争的资格了。

  「谁对不起谁啊?」沈彬抬起头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李清他不会去伤害,对白岩又不是一个「恨」字可以讲清。

  他不合作的态度使得白岩跑了多少冤枉路?吃了多少苦头?千方百计去救情敌的事试问他自己是做不出的。可是李清又不是物品,为何白岩要用「拱手相让是理所当然」的表情逼迫他?他明明已经是输家。不顾旁人侧目,沈彬猛然站起,直直的走出了茶坊。

  男人活到这份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口气跑出五条街,沈彬在三岔道口煞车,无可奈何的目送一列火车鸣着汽笛慢慢爬行在铁道上。人倒霉喝水也塞牙缝,跑路也堵火车,要是逃债一定被债主追上砍成八段了。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他怎么一路衰到底啊?

  依着铁道口的信号灯杆,沈彬抖着手掏出衬衫兜里未开封的烟。犹豫了一下才撕开崭新的包装。

  「火。」银壳上镶着闪亮的橄榄石,一看就是从精品店里拿来的高价品。火苗稳稳的立在上头燃出淡蓝色的火苗。沈彬瞅了眼来人,手抖了下。

  「你跟来干嘛?」

  不做声的点上烟,白岩将打火机插入他的衣兜:「她说你是老烟枪了,怎么没带火?」

  一只塑料袋远远的飘在天上,大风吹掉了白岩的发型,衣角翻飞。沁出汗的额角在大太阳下面闪亮闪亮的。几个月跑下来白岩要比过去瘦了整整一圈。

  沈彬呐呐道:「我戒了,这包本想送你的。」他一直记着白岩保释时的及时烟,想着要还他的情。

  「我不抽。」

  「你带着火呢。」

  「打火机是李清要送你的,没想到你跑的比兔子还快。」白岩吐了口气,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可世界就是如此。要是想不开,你父亲现成的例子摆在前头。人嘛,短命点还节省地球资源呢。不过放弃前好好想想,你欠我、欠李清多少情!要堕落是要本钱的,你以为自己有吗?……记好自己的话,混出人样来,我不想李清为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操心!」

  见沈彬没有答理,白岩从口袋里掏出信封:「这次案子多谢指教。假如没有李清,我到想交你这个朋友。」

  留下了信封,白岩在沈彬抓他一块卧铁轨之前就走了。

  打开信封,瞄到意料之外的大数字,沈彬哭笑不得。回镇上开家小店?买幢别墅也够了吧。真够佩服白岩的。拙劣到家的激将法也让寒透的心头热了起来,自己真是傻到家!

  半年里饱尝人情冷暖,才发现是非恩怨其实分不明白。

  ◎◎◎◎◎

  「特大雷暴你都不关窗啊?」用力关上窗户,韩绎纬咋舌不已。

  阵阵雷鸣把沈彬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白岩蜷缩着欣长的身体在巨大的雷鸣中熟睡,对外界的刺激浑然不觉。

  「一定累坏了,能走到店里真不可思议。」最近的车站也有二三百米呢。韩绎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沙发里的男人,擦干净脸还挺好看的。

  「我们到外面去说。」沈彬想让白岩好好睡一觉,拎着韩绎纬出了包间。

  掏出镶着橄榄石的银壳打火机,他点燃了烟,走廊上暗红火光明灭不定。

  「明天我不在店里,你早点来。」

  「重温旧梦?想不到你也是吃回头草的类型。」从虚掩的门缝望去,瘦弱的白岩在沙发上酣睡,一道闪电掠过,雪亮的光芒照出他苍白的面容,像只颠沛流离的小猫。

  「你说什么?」沈彬没听明白。

  「他不是你旧情人?」

  沈彬啐了一口,「当谁都和你一样花啊?」添乱的家伙,一脚踢过去,学过点舞蹈的韩绎纬夸张的扭动身体闪开。

  「真的不是吗?」吧台边的一幕很动人,小别重逢四个字让他们两人表现的完美无缺。

  白了韩绎纬一眼,沈彬吐出青色烟圈:「不是,他是我的情敌。」

  「啊?不会吧?」居然错了?韩绎纬张大的嘴足以塞下一个鸭蛋。

  ◎◎◎◎◎

  有人说经历死亡会令人成长,纵然痛苦,也要学会理解死亡的意义——为了有一天自己去经历。

  搭乘在出租车上,沈彬和白岩就是一段命运上的同路人,要面对心爱女子死亡的痛苦使他们走到一起,真正的同命相连。

  白岩的精神比昨晚好多了。未加打理的头发柔软和顺,听话的垂下盖住无神的眼眸,可能是他身上状态最佳的地方。

  「市医院。」简单的三个字,白岩默不做声的坐在后面,精神萎靡。

  一路无话,到了市医院院部,沈彬先下了车,白岩则昏沉沉的打开车道一侧的门。在司机的低呼下有惊无险的下了车。

  李清的病情对他打击如此之大吗?出租车开走了,沈彬隔着一车的距离打量下车后站在原地不动的白岩。曾经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啊,能看透人心的锐利目光此刻昏暗无神。

  一辆摩托车穿过他们之间,白岩终于迈开步子走到他跟前:「谢谢你能来。」

  「走吧。带我去看她。」上前勾住了白岩的肩膀拍了几下,沈彬勉强摆出笑脸:「打起精神来,别让李清担心。」

  中央空调的温度宜人。单人病房里隔绝了室外的酷热,除了一盆小巧可爱的绿色观叶植物摆在床头柜上,其余都是白色。

  安静、宜人,李清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安于天命的随和抚慰人心。

  他和白岩都不约而同的沈迷在李清与世无争的笑容里,不可自拔。而今,温和的笑容依旧,陷在枕中的女人却骨瘦如柴。映着生机勃勃的一丛绿色,蜡黄的病容宣告她的生命走到尽头。

  再顾不得身后的白岩,沈彬几步走到病床边,握住露在外面的手臂,轻唤:「李清。」

  从进入病床之初就睁开的瞳眸转动一下,李清语气不稳:「彬,果然是你吗?没叫我空等一场。」

  门「吱呀」一声开启又合上,白岩主动离开病房,留给他们交谈的空间。

  大手抚过女子凹陷的脸颊,沈彬自命硬汉也心痛的掉下泪来:「你瘦了好多。」

  「癌症都瘦的。」李清缓缓的抬手抚过自己干枯的头发:「幸好我已经晚期了,医生说化疗也没用。否则你会看见一尼姑。」

  「那我也剃个光头来看你,做个和尚吧。」

  「……我变丑了吧?」

  「不会。」哽咽了下,伸手拥住李清病弱的身体,沈彬把头埋在她肩上。「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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