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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澜隐隐 page 2 作者:雷恩那

  她声音很嫩,有股张扬的蛮气,边骂着,右臂曲肱往后一顶。

  年永澜忙着稳住大红马,又忙着按捺心绪,没留意竟吃上她一记,闷哼了两声。

  这态势陡地超脱控制,本以为制住发狂的马匹便可,谁知又多出个找碴姑娘。马儿欲甩脱背上两人,而她正想踢他下去,顶中他腹部后,一臂接着往后挥打,险些扫中他脸颊和眼睛。

  一时间,年永澜手忙脚乱,直觉做出反应--

  他右掌加倍使劲扯紧马鬃,大红马吃痛,厉声嘶鸣,后腿倏地立起,两只前蹄抬高,在半空胡挥抗拒。

  同一时刻,他左臂用力揽住姑娘家的腰肢,顺势往后弹飞,伴着惊呼四起,他抱住她安全地踏落在青石地上,旋了两圈才卸去飞势。

  「混帐!谁要你多管闲事?!」

  那娇嗓既怒又气,铺天盖地席卷年永澜的听觉,心一抽,还弄不清怎地一回事,啪地厉响,峻颊已火辣辣挨了一掴。

  他唇微张,真是怔住了,眼瞳收缩再收缩,锁住面前的一张娇容,那离自己好近,五官精致极了,是稚幼、漂亮、娇俏的,而且……十足野蛮。

  「哟!怎地动手打人?!怎么蛮气?!」

  「这是哪家的闺女儿?可不过分了吗?!」

  白衣姑娘才没空理会旁人的「闲言闲语」,反正先打再说,冒火的美眸稍定,待看清男子面容,她喉间自然地逸出惊喘,冲口便出--

  「丑八怪,还不放开?!你、你还要抱多久?!快放开啦!」

  年永澜心头又是一抽,双臂猛地从那柔软腰间撤回,速度之迅,彷佛她浑身涂满致命毒液。

  此一时际,有人扯嗓大喊--

  「永澜师傅小心!那马还没疯完哪!」

  大红马如愿以偿甩掉驾驭者,但马鬃被扯得发痛,牠在原地踢踏四蹄,频频喷气,按捺一阵又野了起来,对着人群横冲直撞。

  「珊瑚儿!」坏脾气姑娘忧虑地嚷着,掉头追赶过去。

  珊瑚儿?

  红马有个漂亮又贴切的名字。年永澜脑中乱烘烘,模糊想着,见姑娘漂亮的雪白身形追着那团火红。她没能驯服牠,那马儿的脾性与她一般野蛮,硬碰硬的结果,只可能两败俱伤。

  龙亭园内惯有的慵懒气氛早已一扫而空,尖叫与奔跑之声不绝于耳,一名小小孩童被粗心的母亲留在广场一角,正嚎啕大哭着,大红马忽然方向掉转,竟朝着那孩子冲去,眼看就要踩中他--

  「危险!」坏脾气姑娘惊声大叫,这一下扑得迅雷不及掩耳。

  千钧一发之际,她抱住孩子往旁边翻滚,雪白劲装擦得浑身尘灰。

  然而,红马的蹄根本不及落下--

  忽闻野性哀鸣,凄厉刺耳,年永澜不知何时又翻上马背,双手再度紧抓红鬃,使力一扯,马匹立即教他控制住方向。

  他双腿夹劲,力量施加在红马的颈边与前胸。

  一场意志的搏斗,相互僵持、拉扯、抵拒。

  忽然间,不可思议地,大红马步伐不稳,如醉酒一般,跟着,两只前蹄竟缓缓地、无力地曲跪下来。

  牠鼻孔犹粗嗄地喷出气息,甩着大马头,全身的肌理已慢慢松弛,漂亮的毛色服贴出柔软光泽,此时,牠正眨动着圆亮眼珠,好奇打量着已翻身下马、来到跟前的男子。

  「嘘……」年永澜温柔抚摸牠的颈项和马颊,一下接着一下,很具缓和作用。

  下一刻,红马略微吃力地撑起前腿,在原地颠了几步,这才消去男子适才加压在牠身上的那股劲力。

  双掌贴熨着柔毛,年永澜赞许地拍拍牠健壮的身躯,红马低鸣一声,竟垂下大头顶了顶他的肩,状似依恋。

  「好啊!永澜师傅了不起!好样儿的!」人群里陡地发出鼓噪声浪,牵一动百,叫好声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绝于耳。

  年永澜安抚了马儿,这才回过身来,迅速环顾,瞧见那姑娘就跌坐在青石地上,怀里还揽着那个差些在马蹄下丧命的孩童。

  孩子不哭了,显然受了惊吓,苍白着小脸,细瘦手臂反抱住姑娘的腰身,至于她……年永澜不懂人家的心思,只知她脸蛋红通通,美丽的眼眸似乎仍冒着火。唉,这姑娘脾气极坏,野泼得像团火,脸容却如怒绽娇花,他心三度抽动,竟有些害怕同她言语。

  「妳没伤到筋骨吧?」将那莫名其妙的惧意强压下来,他本想伸手扶她一把,脑中却掠过她方才的话语,硬是顿下步伐。

  她瞬也不瞬地瞪着他,想站起来,才记起怀里还紧揽着一个孩子,跟着听见连声呼喊,一名妇人急慌慌跑出--

  「山子、山子?!你把娘吓死啦!呜呜呜……咱儿的心肝呀--」哭喊着,已从她怀里把孩子「挖」了过去,又蹭又亲的。

  那孩子回到娘亲熟悉的怀抱,终于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哭得响亮。

  「永澜师傅,谢谢您、谢谢您,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妇人抱着孩子拚命鞠躬,满脸是泪。

  年永澜淡淡牵唇。「是这位姑娘的功劳,您该谢她才是。」

  妇人有些戒备地瞄了白衣姑娘一眼,唇蠕了蠕,竟未出声,只微微福身,跟着便带着孩子离开广场。

  此时,见红马已被驯服,一旁围观的群众瞻子大了起来,全靠拢过来,人群里傅出清亮亮的嘲讽声音--

  「我说永澜师傅呀,您也忠厚过头了。若不是这姑娘把马骑进园子里,那孩子也不会被吓着,没同她要求赔偿已便宜她啦!做啥儿得向这始作俑者道谢?岂不好笑?」

  「对得没边啦!」有人击掌,又说:「更何况人家还赏了您一耳光,您有涵养、肚量大,这是以德报怨、宅心仁厚,可惜这姚家姑娘没您这等心思,辣呛得厉害,您的好意她没法心领,结果是对牛弹琴。」

  年永澜微乎其微地挑眉,望向姑娘家,她就立正那儿,白衣擦破了好几处,沾着不少灰,一张俏颜却不甘示弱地扬起,她双手紧握成拳,眸中净是生气,骄傲且倔强地环顾着在场的每张面孔。

  姚家姑娘?开封城里何时多了怎么一位姑娘?

  他心中正自疑惑,下一刻,开封的百姓倒适时为他提供解答--

  「哟--咱儿也认出来啦,原来是城西大户姚来发的掌上明珠!」

  「什么大户不大户?明明就是暴发户、土财主,家教不好,把独生女儿给惯坏了,还取个名叫娇娇,唉,诸位听听,有学问的人家怎会替闺女儿取这般没品味的名字?」

  原来,她叫作娇娇,姚娇娇。

  年永澜下意识抬起青袖轻触着遭她瘘掴的面颊,火热的麻感尚在。

  如此忆起,他确实在开封十字大街上见过她几回,但仅仅远观,不曾放在心上,更从未像今日这般短兵相接。他心头再次抽扯,模糊闪过一个念头--

  那样的名儿,真适合她。

  第二章  徒徒意对丑颜君

  「家教不好又如何?!本小姐就是没家教,干你们啥儿事?!」姚娇娇冲着围观的群众嚷嚷,娇蛮性子禁不起撩拨,一下子就烈焰冲天。

  她向来要强、不认输,姚来发就她一个闺女儿,疼若命根,纵容宠爱下,便养成今儿个蛮横骄态的模样。但今日这等场面,她想以一敌众吵赢这场架,恐怕没怎么容易。

  她刚回话,群众又是一波骚动,有几位早隐忍不住,争着堵回去--

  「家教不好就甭出门丢人现眼,乖乖在家剌花绣鸟,读读《烈女传》吧!」

  「哎呀,你要她读书,说不定人家大字不识得几个,读个屁呀!」

  「哇哈哈哈--不识字就算啦,八成连女红也学不来,绣得出东西才有鬼!」

  「是有鬼呀!你请她绣只鬼给你,肯定像!」

  这些言语很是伤人,年永澜心中错愕,定定打量着这位引起公愤的姚家姑娘。

  那红红的颊儿、红红的鼻尖,连细致的耳轮都染红了,她唇瓣微颤,眼底隐约掠过水光,瞧那神态,明明都快哭了,却仍硬生生忍住。

  「谁说我不识字?!我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我还读过--读过--」说实话,她虽识字,读过的书实在不多,忽地脚一跺,「反正比你们读过的多很多!」

  「胡吹大气!鬼才信妳!」

  「不都说了,请她随便绣绣,看是要吊死鬼、大头鬼、溺死鬼,什么鬼都有。」

  「哇哈哈哈--」众人哄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更何况,忍耐向来不是她姚娇娇的强项。

  「笑什么笑?!」娇斥一声,清亮灌耳,她右手陡然疾挥,竟从腰间扯出一条乌丝软鞭,猛地扫打,离她两尺外的几块假石首先遭殃,瞬间碎片迸飞,砸到好几个人。

  「哇--姑娘变夜叉,惜羞成怒啦!」

  「鞭子不长眼,快逃呀!」

  众人又是抱头鼠窜,分向八路逃开。

  「骂呀!我姚娇娇就站在这儿候着呢,怎地不骂?!」心里难过,但她通常拒绝承认,她只是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想将那股怒意畅快淋漓地发泄。

  软鞭在半空旋圈,发出啸鸣,她再度挥下,仍针对着那些假山假石,尚未击中,忽见一抹身影迅捷地闪进软鞭范围内--

  旁人忙着逃,却是谁主动找死吗?!

  姚娇娇脑中刚浮现如此念头,手中的乌丝鞭不知怎地回事,去势凝重了起来,扬也扬不上去,挥也挥不下来,撤更是撤不回来,定眼瞧去,竟又是那个丑颜男子!

  太极云手,如抱一球,年永澜以绵绵柔劲将乌丝软鞭的凌厉尽数化解于掌间。

  他出手,是想同她说几句话,并非为了阻止她伤人,见那模样,隐约瞧得出来这姑娘虽然恼怒不已,气得一张脸蛋红通通,下手却留分寸,还不至于野蛮到伤人泄愤。

  「丑八怪,使什么妖法?!」她出口没好话,涨红着脸,软鞭已扯成直线,偏就拉不动半厘,「你、你放开!」

  年永澜正在思考该怎么和平化解,一名胆大的百姓忍不住跳出来替他说话--

  「姚大姑娘,没点常识也得懂得掩饰好不?!这不是妖法,是名闻江湖的年家太极,妳面前这位便是年家的永澜师傅,说妳孤陋寡闻妳还不服气!」

  永澜师傅?她知道他的名气,心顿时一凛,可她那股执拗性子再次扬起,硬是不肯示弱。

  「呵,原来年家的永澜师傅是个丑八怪,我今儿个倒见识啦。」

  「喂?!妳积些德,嘴巴放干净点儿!」另一名乡亲也恼了。

  这姑娘三言两语就同旁人闹脾气,想平心静气同她说话,除非另觅一所。年永澜如是思索,嘴角淡淡苦笑,忽地体会--

  这十多年来,还是首回有人如此光明正大、诚实坦率、清楚贴切地形容他的面貌。

  那言语果然刺耳伤人呵……难过吗?或许有吧,他一时间也弄不太清楚。

  未再多想,他太极走步,双手连打两式斜飞势,倏地逼到姑娘面前。

  姚娇娇正使劲想把软鞭抽回,没料及对方忽然变招,凝着之力顿失,她惊呼一声,眼见就要往后跌跤,持鞭的手腕却被一股柔劲拖住,筋脉陡热,教她忍不住松开五指,乌丝软鞭便轻而易举让人夺下。

  气流在她腰际变化,那丑男子不知又使了啥儿妖法,她竟莫各其妙稳住了几要跌跤的身躯。

  尚未想通,她眼眸一眨,已冲着年永澜气呼呼地掀唇--

  「丑八怪,你、你别碰我的乌丝鞭!还来!」

  年永澜左臂疾旋,五指舒张,那条软鞭犹如蛇般卷贴在他掌中,这其间无一丝停顿,他右揽雀尾,猜她抬臂欲挡,忽地半途变幻,改以一招玉女穿梭掠过姑娘耳后,竟扯住她的衣领,接着腿一弯一蹬,提起她跃上大红马。

  「干什么?!王八蛋、臭鸡蛋、臭鸭蛋、臭屎蛋!年永澜,拿开你的脏手!你干什么啦?!」心中惊怒,她更是口无游拦,而且拳打脚踢的,什么烂招都使将出来,甚至侧过脸想咬他臂膀。

  「得罪莫怪。」低声言语,他一手轻扯马鬃,提住姑娘领后的手改而横抱那纤素腰身,连同她的双臂稳稳制住,严防她挣扎胡挥。

  「该死的!你别碰我!放开本姑娘!」她气得几欲晕厥。从小到大,还没谁敢怎么待她,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坐稳了。」在她耳畔提点,年永澜轻踢马腹,驾地一声,红马掉头往来时路撒腿小跑,终于把这搅得园里一团火气的姑娘给带开。

  马蹄杂沓间,还听闻身后传来鼓噪--

  「永澜师傅了不起、真要得、好本事!去、去!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年家太极的厉害!咱儿全家支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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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龙亭园,大红马往郊外的西北湖而去,一路上人烟不多,马蹄轻快,二刻不到便已抵达。

  时值严冬,远山因雪白头,湖畔草木枯黄,水面冻结成冰,雁鸭往温暖南方迁徒,只留点点寒鸦,在枝桠间、岩石处敛羽停驻。

  停住马,年永澜立即抱着姑娘翻身跃下,在她脚尖碰触地面的同时,他双手跟着撤回,抱拳道:「姚姑娘,在下年永澜,有一事欲请教--」

  啪地又来一巴掌。

  年永澜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她虽是姑娘家,手劲可不容小觑,这一下狠狠扫歪他的脸,耳边嗡嗡作响。

  「给你一点颜色瞧瞧,让你知道姚家铁沙掌的厉害!」先下手为强,姚娇娇真以为他如那些人所说,挟她来此是为了给她教训。

  年永澜是温厚过头了,脑筋有些死,总认为姑娘家娇弱斯文,却忘记眼前这位娇是娇了,可一点儿也不柔弱秀气。他右脸挨过一记,这会儿松懈下来,倒教左颊也步上后尘。

  该发怒吗?唔,对姑娘家,他似乎恼不太起来,只觉郁闷。

  「……妳脾气真坏。」苦苦一笑,他摀着麻烫的峻颊,下颚试着动了动。

  姚娇娇全身戒备,本想再抬腿踢他一脚,却被他微透无奈的语气和略带忧郁的目光蛊惑,明丽脸容怔了怔,定定地瞪着他。

  「旁人待我好,我自然待他好;旁人待我坏,就别怪本小姐心狠手辣。」言下之意,她对他「辣手摧残」,全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年永澜眉眼微挑。「我何时待妳坏了?」

  「还说没有?!」娇声陡地拔高,在这清冷湖畔显得分外响亮,竟吓得几只寒鸦嘎嘎乱叫,拍着翅膀噗噗噗地飞到另一边的枯枝上。

  她胸脯起伏,双颊红扑扑,想也未想,已朝着他踏前一步--

  「你、你以为你是谁?年家太极的永澜师傅就好了不起吗?珊瑚儿是我的马,你凭什么骑上牠的背?!我准你骑了吗?!还有你、你--」可能是她发蛮时的习性,两手在胸前握成小小拳头,随着每句话轻颤,瞧起来好生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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