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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湖第二部?纵横篇 page 8 作者:少紫

  秋无意咬着嘴唇,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

  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张英挺的面容。熟悉的笑容看来竟似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嘲讽,刺眼的挂在嘴角。

  说话的时候虽然带着微笑,他的眼神却是对着远方的,飘远莫测。

  一股寒意悄然自心底泛起。冰冷的感觉透过脊梁,散入了四肢百骸。

  他这是什么意思!

  耐心的等候了很久很久,卓起扬终于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视线落到眼前。秋无意就站在那里不动,抿紧了唇,始终不出声。

  卓起扬挑高了眉头,淡淡道,“秋左使对本座的决定不满意么?”

  视线在空中交错,无声的诉说着,碰击着,对峙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读不出半分喜怒。

  秋无意闭了闭眼睛,深深的低下头去。

  “属下遵令。”

  ※  ※  ※  ※

  沉重的院门如同深远的梦,吱呀呻吟着被缓缓推开了。

  “楚狂兄~楚狂兄~”秋无意扬声唤了几次,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推开房门,毛巾,脸盘,书桌,座椅,全部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没有动过的痕迹。

  离开时还在的一个人,竟仿佛平空消失了。

  卓起扬跟在后面慢慢走着,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每个不起眼的角落。

  梧桐树下有酒杯——两个……走过去拿起酒壶——半壶残酒尚温……再看过去,那里是两个人坐在地上的痕迹……

  一种微妙的直觉流过心底。那是多年来遭遇种种危机的时候养成的,近乎本能的感觉。

  有人在某处窥视自己。是高手,就在附近!

  卓起扬猛然抬头,刀锋般锐利的视线笔直朝着梧桐树干的阴影处望去——

  惊鸿一瞥间,树上的人影如大鸟般倏然冲天而起,直奔院外而去!

  秋无意吃惊的回头,“楚狂兄——”

  “生擒他!”卓起扬的声音低沉而冷厉,飘散在傍晚寒冷的空气中。

  刹那间,院门外刀剑呼喝声大起!

  秋无意脸色一变,“教主!你这是……”

  门外传来了几声人类濒死前的惨呼,随即是一声闷哼。

  站立之地离院门五丈,院墙十丈。卓起扬就不偏不倚的立在秋无意和院门的中间。

  秋无意咬牙,“教主,他是我的朋友。”

  卓起扬神色难测的望着他,“他是你的朋友?”

  秋无意道,“是。”

  卓起扬向前跨了一步,暗色的眸光阴晴不定,“再说一次,他是你的朋友?”

  秋无意重复道,“是。”

  手臂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制住,瞬时间,整个人被重重甩到背后的梧桐树干上。

  卓起扬压住怀里的身躯,手指抬高秋无意的下颌,俯下身,盯住他的眼睛,“你说他是你的朋友?”

  秋无意不自觉的咬住下唇,扬着头道,“是。”

  “你知道他是谁?”

  “燕楚狂。漠北八方客栈的燕楚狂。”

  卓起扬定定看着他,轻声道,“你当真不知道么?燕楚狂……燕楚狂……哈哈哈哈!”

  他蓦然仰头大笑,“我道是天下哪里又出了个姓燕的高手,原来果然是他!燕孤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无意,我应当感谢你才是,若没有你引来这个好朋友,我又怎么能找到当年的杀父仇人!”

  手上力道不知不觉的加大,秋无意的肩胛骨被捏得几欲断掉,苍白着脸色竭力忍着。

  卓起扬神色复杂的望着怀里痛到微微发抖的人,轻轻扯了扯唇,“姑且算你不知道罢。”蓦的松了手,向门外走去。

  秋无意靠在树干上急促的喘息着,手脚冰冷得厉害。

  头痛的几乎裂开。

  “燕楚狂……燕孤鸿……沧州燕门的门主燕孤鸿……”他按住隐隐抽痛的头,不停的喃喃自语着,“是他……是他……这么明显的徵兆,我怎么没有想到……”

  院门外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众人的称颂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教主果然神功盖世!”“教主的冷月神功天下第一!”

  “教主亲自出手,来犯小贼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秋无意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打开门出去。

  只看了一眼,他就闭上了眼睛。

  燕楚狂打着补丁的文士服上满是血迹,被人押着跪倒在泥土上。蓬乱的头发脱离了束带在风中狂舞,身上几个伤口犹自淋漓的滴着血,尤其是手肘上那道伤口血肉翻卷,一小段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抬眼间,燕楚狂看见了僵在原地的秋无意,费力的对他笑了笑,无声的唇语道,“是老子自己不当心。不怪你——”

  旁边的人一记耳光劈头扇过去,骂道,“老实点!”

  一口鲜血带着几颗牙齿吐出来,燕楚狂的脸被扇得偏到一边,半边脸登时肿的老高。

  他不清不楚的骂了几句,甩甩头,奋力睁开被血雾遮住的眼睛——

  摇晃的目光忽然定住了。带着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得老大。

  就在那个方向,聂玉心苍白着嘴唇,正死死盯着他,身躯颤抖如风中的秋叶。

  卓起扬慢慢的踱过去,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俘虏倒在血泊中的凄惨模样。良久,唇边勾起一抹微笑,“好久不见,燕门主。”

  燕楚狂,不,现在应该叫燕孤鸿了,费力的挺直身体,“是满久没见了,卓小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有几颗牙齿和着血水吐在地上。

  “搜他的身。”

  稍顷,一个小小的布包呈了上来。

  卓起扬拉起包裹的一角,往里面瞥了几眼,淡笑的神色顿时凝住。

  手指谨慎的伸入包裹,拿出一颗鹅卵大小的黝黑色椭圆雷弹来,随即眯起眼睛,颇有兴味的在夕阳下端详着手里的黝黑物体。

  观察了一阵,他微笑着道,“燕门主,这就是那天下闻名的乾坤胆么?”

  低低的抽气声在周围响起。

  燕孤鸿冷笑着不答。

  “不说也无妨。试试不就知道了?”卓起扬笑了笑,悠悠走出两百余丈去,一扬手,居然将那椭圆雷蛋远远抛出!

  四周众人脸色顿时大变,到处是骇然惊呼声和疾速后撤的人影!

  秋无意倒退几步,旋即见到眼前衣袂闪过,一个玄衣人影轻飘飘的掠过身旁。

  与此同时,背后轰然一声雷鸣似的巨响,震的在场众人耳膜嗡嗡直响,无数砾石沙土冲天溅起,飞溅而出的草茎泥土擦过两百丈外的众人身体,竟然还能刮出几道血痕!

  方圆百丈的深坑出现在众人眼前。刺鼻的硝磺味道飘散开来。

  见到如此景象,那椭圆雷弹是否就是乾坤胆,再无异议。

  卓起扬沉沉的笑了。“燕门主带着如此大礼上门,实在是愧不敢当。十几年不见,既然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我们也该好好叙叙旧才是。”

  他转头吩咐道,“陆右使,带燕门主去刑堂还礼。至于其他人……都散去罢。”

  秋无意立在原地怔了很久,直到周围的人都零散的走开了,这才忽然醒悟过来似的几步跟上去,急声道,“教主,他身上虽然有乾坤胆,但今天的袭击确实不是他所为!风云顶上想必还有其他闯山之人,请教主加强搜索,小心提防!”

  卓起扬背着手,恍若未闻的走得远了。陆浅羽跟在其身后,遥遥递过来一个嘲弄目光。

  秋无意怔怔的立在原地。

  广袤的天地间,他的眼睛里却只剩下一个背影。那个背着手的悠闲身影正在逐渐离他而去,越走越远——

  肩头被拍了一下。秋无意惊醒过来,低声道,“聂长老。”

  聂玉心笑笑,“没事没事,别担心。”遥对着远处,脸上竟也带着隐约的悒郁之色。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站了许久,眼看着周围的各级首领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方圆视野可及之处再无他人,聂玉心闭了闭眼睛,终于开口了,“你刚才说他来这里是找一个人?那么……他找的究竟是……”

  秋无意苦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也直说罢。他就是来找你的。”

  聂玉心的眼中倏然跳跃起一丝火光似的色彩,旋即又黯淡下去,“他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聂长老?”

  聂玉心瞥见了秋无意担心的目光,深吸了口气,突然笑起来,“你这傻孩子,这是什么表情啊?本长老活了这么大了,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用不着你来担心!”

  她用力的拍着秋无意的肩膀,“那个闯山的呆子死他的好了,和本长老一点关联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她抬起袖子胡乱擦着眼角,“哪里来的砂子迷眼……”

  秋无意挪开了视线,装作没有看见那晶亮的液体。

  从小到大,无论面对怎样艰难苦痛的时候,记忆中的聂长老都是神采飞扬的。敌手越是狼狈,她的笑容越是放肆无忌。

  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她如此失态过。

  面对着这样的聂玉心,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说不出。

  秋无意转身推开了秋思院门,露出满院清冷,寂寞梧桐。

  他指着最中央的那株,“树下的半壶酒……他刚才还在喝。”

  ※  ※  ※  ※

  有一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

  又有一句话,叫做“借酒浇愁愁更愁。”

  酒入愁肠,一分的愁化成了十分,一成的酒意也就化成了十成。

  聂玉心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她的酒量向来很好,可是今日,不过半壶残酒,她就已经醉了。

  秋无意坐在她旁边,只是默然看着,既不阻止,也不想阻止。

  如果酒醉能带给世人一个温柔甜乡,即使是只有片刻的欢愉,也是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日头渐渐往西斜了。倒影很长。

  秋无意静静坐在树下,仿佛已与天地同化。

  孤独的时候,神思总是特别清明敏锐。他现在已经能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必仔细分辨,他已经知道那是谁。

  卓起扬不会来。但陆浅羽是必定会来的。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院门外面,陆浅羽的声音在叹息着,却又听不出半分伤愁的味道。自言自语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燕孤鸿为人倒也硬气,挨了几个时辰的刑还是一个字不吐。唉,其实他也根本不必招认什么,那颗乾坤胆不就是他闯山行刺教主的大好证据么?只可惜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是从哪里弄来的……啊,对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满是笑意的口气道,

  “今天来这里是特地有个笑话讲给秋左使听的。说是有个人用性命担保另一个来做客的人是他的朋友,后来人们发现这个朋友居然来杀主人的。差点被谋害的主人还发现,这个朋友就是参与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搜遍天涯海角都没有找到,结果这次误打误撞的居然捉住了。实在是很巧是不是?更巧的是,那个用性命担保那个凶手是朋友的人居然声称自己是不知情的。呵呵,秋左使,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摇头叹息了一阵,陆浅羽大笑着走远了。

  秋无意坐在梧桐树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始至终,他只是静静看着醉倒的聂玉心出神。

  天色一分一分的暗了。

  点点华灯如星辰,如梦泽,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聂玉心依然躺倒在地上,但她居然开口说话了。

  她闭着眼睛轻叹着,“我醉了两个时辰,为什么你还不走?为什么你偏偏要留在这里?”

  秋无意道,“醉了的人都是傻子,所以我要看着。”

  聂玉心笑了笑,睁开眼睛道,“现在我酒已经醒了,不傻了。”

  秋无意叹道,“酒醒了的人都是疯子,所以我更要看着。”

  聂玉心板起了脸,冷冷道,“你这孩子有时候真不可爱。”

  秋无意苦笑。

  “唉,算了。”聂玉心摇摇头,“既然你赖着不肯走,那么想来也瞒不过你。不错,我是要去看他。今天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若不去,我一定会后悔死的。”

  她的脸上挂着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无意,你会不会拦我这个酒醒的疯子?”

  秋无意微微一笑,翻手将酒壶里的最后几滴酒倒进嘴里,道,“现在是两个疯子了。”

  聂玉心咯咯笑了半天,伸手捋捋额角的发丝,“好,这就走罢。”

  走了几步,她忽然转头,眺望着远方的夕阳向天际沉去。直到一轮红日完全隐下去不见了,这才往前继续走去。

  秋无意耳尖,听见她低声感慨着,“好美的落日。”

  第六章

  夜风很冷。身体很热。

  比身体更热的鲜血溅到了身上,黑色的夜行衣添了点点殷红。

  聂玉心下起手来,狠辣绝不下于任何人。仅仅弹指间,刑堂大牢的地面上已经躺了七具尸体。

  秋无意清点着地上的尸体数量,点了点头,“聂长老,可以了。除了这几个,其他看守刑堂大牢的都是戚堂主的心腹亲随。”

  说话间,聂玉心已经倒纵回来,“左转最后一间的钥匙在哪里?”

  秋无意弯腰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掏出几长串钥匙来,疾步转到那间铁皮牢房门口站定,小心的试起来。

  不过片刻,只听机簧声轻响,锁被打开了。

  秋无意低声道,“一柱香的时间。香灭之时我们就走,然后戚堂主亲自挑选的几个堂内兄弟就会进来顶替那些死的。把握好时辰。”

  聂玉心点头答应,微颤着双手推了好几次才推开那道铁门,侧身闪了进去。

  秋无意反手带上门正欲离开,门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从缝隙里望去,聂玉心竟然栽倒在地上。

  难道有什么差池?!

  他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大力拉开门,向里面望去。

  仅仅一眼之后,秋无意的脸色登时大变,整个人僵在门口!

  扑鼻的恶臭充斥在狭窄牢房里。

  躺在墙角草褥上的那具躯体,已经称不上一个人。

  手和脚都没有了。四肢被齐根斩断,或许是封了上好的金创药,断口却没有大量流血。

  原来布满了血丝,似乎总醉乜着看人的眼睛也没有了。两个骇人的血洞出现在脸上。

  仅仅半天的时间,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看不出形状的生物,在草褥上痛苦的蠕动着,地面到处鲜血淋漓。

  秋无意呆呆的站在门口。他的手脚忽然变得冰凉,竟似乎连往前走一步的力气都被抽去了。

  跪坐在地上的聂玉心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脸色比鬼还要惨白。

  听到开门声,那个痛苦扭动的躯体停住了动作。“是……是谁?”燕孤鸿的声音断断续续,嘶哑到几乎听不清。

  “……是我。”秋无意脸色煞白,勉强开口道。

  “无意?”燕孤鸿吃力的扬起头对着门的方向,面容上肌肉一阵扭曲,显出惊喜的神情来,“你果然来了,我……我就猜到你会来看我……见了我这副样子,吓的不轻罢?呵呵……”

  笑声突然断住,他的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

  秋无意的喉咙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嘴唇张合,发出的音节却怎么都组不成一个通顺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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