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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我的天啊,竟然迟到了?我的全勤奖金啊!
我慌张地穿上高跟鞋,急忙冲出公寓。
“晓湘啊,早餐带去公司吃嘛!”妈妈在后头喊着。
“不了!不了!我已经迟到了!”我连头都没有回,急忙地开了车门就发动。
难得回家一次,就怪我太贪睡了,如果我会认床多好啊!那么我一定不会因为家里的床太好睡了就昏死过去,然后也睡掉我的全勤奖金。
今天才星期一我就迟到,老板大概会以为我不把一大早介绍新进同事的会议当一回事吧!早知道昨天晚上就直接回市区的住处,不要待在家里睡觉了。
大学毕业后,我就搬到市区住了,这并不是因为已经退伍的学长男友——小张所希望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独立。
当然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并不想跟他同居,因为那样太没有隐私性了。而且同居就等于是没有证书的婚姻,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为了这件事,我们不知道吵过多少次,终于在我上班两年后,也是我搬家的第十四月,小张学长不得其门而入的第九个晚上,分手了。
小张学长大我一届,是我大学时代的第三个男朋友,这样应该不算太多,而且他是我交往最久的男友,之所以会在一起,是因为有一天我到系级办公室拿报告时,看到电视新闻,是关于瓦斯自杀的新闻。
“钦?那是我国中同学……”是叶琼华,她的大头照看起来有点苍老,但是我知道,是她,况且名字都报出来了。
“真的?”在一旁准备硕士论文的小张学长抬起头看着我,“学妹,节哀。”
为什么他要叫我节哀?因为我的脸色显得哀戚吧。
我的确是感叹叶琼华的命运,她国中就放弃学业步入了婚姻,选择家庭,到最后以瓦斯自杀作为解脱的方式。那时候我跟廖若姿还说……
我哀戚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想起了廖若姿,不是因为叶琼华。
这么多年了,廖若姿真的都不跟我联络?每当我看见有关黑道厮杀的消息,都不免胆战心惊。如果阿吉还在混帮派,那么这种事情好像迟早都会发生在他身上,那么廖若姿要怎么办?
而她……真的可以都不见我?不想我?她说过她喜欢我的
我走出了系所办公室,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发红的眼睛。
“嘿!别这样。”小张学长跟了出来,给我一张面纸。
就因为这一张面纸,跟接下来的安慰与闲聊,我跟小张学长在一起三年多,直到他研究所毕业、退伍后。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交往得够久了,会对我有进一步的要求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哪一任男友要求,我都不曾答应过。
我必须承认,廖若姿的怀孕、中辍、消失,对我来说是太大的打击,而这些都是因为在结婚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可悲的是,这几个男人一开始会假装可以体谅,并且听我说、当我的垃圾桶,时间一久,发现在结婚前竟然都只能跟我接吻,不免就光火了,到最后就会对我吼着:“你到底爱不爱我?”
“嗯,你这样对我大吼,一定要在结婚前把我拖上床,我就没办法爱你。”我很诚实地对他们每个人都这么说。
真可惜,我以为小张学长可以克服这一点。结果他也不能。
如果,他们其中有个人懂得尊重我,也许我会有爱上他的一天。会这么说是因为……
对,我从来就不曾再爱过谁了,自从我最后一次回到北阳国中的那个晚上后。
也许我也在那个时候对我的爱情说了再见,即使那时候我只有十七岁,却觉得好累、异常疲倦,与其这样用感情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把这些神伤的时间拿来增加自己的附加价值?
我高中最后的一年半更加用功念书,像是要把廖若姿的份也念完似的发疯念书,终于是肿着一张脸跟肥胖身躯上台大了,上大学后,我开始让自己在智慧之外,添购了美丽。
我不是美女,但是我越来越信仰“勤劳的女人总会变成天鹅”的真理,并且在短短的半年内,消去因为联考造成的肥肉、改变了我的穿着习惯、学习化妆与游泳、交了一个理工科系的男朋友。
快乐吗?其实说不上快乐。不过大学生活的确很充实,也很刺激,除了学运跟三民主义研究还有绿色和平精神我不怎么感兴趣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尝试一番。
但是少了廖若姿,就是做什么都不太对。
直到毕业后步入了社会,我还是试图寻找廖若姿的消息,想告诉她。廖爸爸跟廖妈妈老了好多,也好想你,也担心你的宝宝……你,到底在哪里?
却依然毫无音讯。
郑明宏也跟廖若姿一样,消失了。不同的是,我没有试图寻找过他、联络他。但是他的名字跟话语还是会偶尔出现。
郑温凯偶尔会打电话给我或是见面,谈谈彼此的生活,他跟林婷婷在我高中毕业前就分手了,因为“她太粘,想想还是你比较好,虽然很冷淡,但是至少不是鼻涕虫。”
“少跟大考生耍嘴皮子。你在大学里还怕找不到美女相伴吗?”我大笑,“你这样会害人家林婷婷考不上大学啦。”
“你会考上就好。”郑温凯突然清了清喉咙,“他要我传话给你,要你加油。”
“……”
“他说,他会去台大当你学弟。”
“他好吗?”
“很好。”郑温凯毫不迟疑地回答,“不过我还是看他很不顺眼。”
“你干嘛这么会记恨?”我吸吸鼻子。
“只要你还会为他哭,我就会一直记恨下去。”他笑的好大声。
而在我大二辛苦地查榜时,即使有很多同名同姓、足足有六个叫做“郑明宏”的人考上台大各系所,我还是知道我心里压着的那个郑明宏,失约了。
我也自大学起就常常幻想着,我可能会在公车上或是马路边偶遇郑明宏,所以只要出门就会把自己打扮好,我希望让他看到我美好的一面。
我变美丽了,你会惊艳吗?还是认不出来我是谁?这几年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想念我?你的身边换过了几个红粉知己?或是已经结婚了?
这些事情其实我都可以去问郑温凯,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我已经够在乎了,不想再让自己更在乎。
我该在乎的,是我还没有达到目标存款的银行帐户,还有我已经飞了的全勤奖金!
快速地开着我的小车在市区里钻着,一边抓着根本没有整理好的长发,一边骂着“我靠”会不会开车啊这家伙?”或是“Shit!超我车?”。
在台北市开车,真的是对人性及气质的大考验啊!
我常常想着,如果廖若姿也会开车,一定会骂的比我还凶狠,然后拉着我一起助长气焰。
我常常想着,如果让郑明宏看到的我,是现在这个没气质的样子,我想我会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我常常想着的,都是希望渺茫的事情。
一到公司附近的地下停车场,我抓起了包包,慌乱地关上了门,却发现裙摆被车门夹住。
刚刚才的飙车火气后,这时我更是气急败坏地想要拉出裙摆,我已经急到忘记可以拿出车钥匙开门就好了。
“嘶!”
漂亮。我毁了一件价值三千多块的丝质裙子……看着那挂在车门上的白色丝质布条飘啊飘,我抬起脚来就是踹轮胎,“臭车子,讨厌!讨厌!呜呜……”
“小姐,裙子扯坏了也不要拿车子出气,这样车子很可怜耶。”陌生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是个声音好听的男人。在第一时间里我只觉得很丢脸。
而我这个人一丢脸,就会大声说话:“我在教训我的车子关你什么事情啊?”一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夏日轻便西装、提着黑色公事包的男子站在我后面,他很高,接近我时,自我鼻子前飘过淡淡的古龙水香气。大概也是刚停好车子的人吧,他还戴着墨镜。
看起来还蛮不错的嘛……很像是摩托罗拉大楼里会走出来的品味男人。
不错是不错,可惜说话不太讨人喜欢。“如果它真的让你这么生气,我可以代劳。”他笑了笑,走向我的车子。
在他走过来,与我错身的时候,我想着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笑?好面熟……
“喂!你要干什么?干嘛踢我车子?”我发现这个墨镜男竟然在踢我的轮胎,而且还很用力,他难道不心疼他的好皮鞋吗?
不……不对!我该心疼我的车!
“你没说不好啊,我就帮你教训它。”他又笑了笑,继续踢,
“该死,把漂亮小姐的裙子撕破了,臭车,讨厌!讨厌!”
“你……你不要学我讲话!”什么臭车,讨厌的,这……这家伙是个男人吗?“不要踢我的车啦!”
他不理会我,继续笑着踢我的车,我已经走到旁边准备去找棍子之类的东西,好打死这个疯子帅哥了。
“真是一都臭车,敢把我学姐的裙子撕破,害我要破财带她去买新裙子。”
呃?我停止找寻棍子的动作,在同时,墨镜男也不再踢我的车。
学姐?我看着他,那轮廓……笑脸……
这个人戴着墨镜的感觉像是谁,我想起来了,是郑温凯,可是我确定他不会是郑温凯,郑温凯没这么高,没这么有气质……重点是,他现在不在台湾,到区外出差了。
“潘晓湘,你脾气真是越来越火爆了,人变漂亮了都会这样子吗?”他拿下了墨镜。
虽然,很多年没见到他了,自从公园一别后竟然也近十年,我还是知道就是他。
“郑……郑明宏……?”
有多久了呢?我没有从嘴巴里说出这个名字了?即使我在心里呐喊过千百回,用他的名字调和了遗憾跟眼泪……
他变了很多,变得比以前更有气质、更帅气、更有自信……而且是个男人,不是当年那个只是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小男生而已。原本印象中稚嫩的轮廓,现在是需要刮胡子的男人线条了奇怪的是,在这真正相遇的当头,我竟然无法高兴,我……我想哭,因为看到长大的郑明宏,让我觉得好寂寞。
他长大了,而我对他的记忆却还停留在很年轻的那时候,不管是我们的快乐或是悲伤,都还在那个时候啊……现在这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也叫做郑明宏,也跟我有一部分相同的记忆跟过去,可是……
真的好寂寞,像是错过了很多很多东西。
是时间吧,这么多年的时光流转,我们蓄意错过了……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他伸出手摸摸我呆滞的头,我这才发现我哭了。
温柔的声音依旧,只是多了磁性。
“不要哭啦,看到我不高兴?”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才想起我今天因为迟到,根本没有好好打扮!
天啊!我发誓过我要在他面前呈现最完美的状态,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没梳头、没化妆连裙子也变成破布,刚刚还在那里踢车子。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叫着推开他,慌张地往停车场附设的洗手问跑去,却忘记我穿的可是高跟鞋,果然是跌倒了。
太糗了!这跟我想像中的重逢完全不同啊!
“来。”他想要扶起我,但是我爬不起来,他替已经完全无主的我抹抹脸上的眼泪,拍拍身上的灰尘,“你看到我这么不高兴怎么办?今天开始你要天天看到我哪。”
“啊?”我清醒了,看着他好温柔的久违笑脸,那吻过我的嘴唇在说什么?
“你好,潘小姐,我是今年刚退伍的郑明宏,毕业自成功大学,今天开始会到贵公司服务,请多多指教。”
“你……你什么时候来应征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受到不小的惊吓。
他去成大了……难怪我在台北这么小的地方都没遇见过他……
“你又不坐在会客室旁边,哪会知道?不过我有看到你在发呆打混……”
该怎么办?
我脚都软了,这种太刺激的重逢已经超过我的精神可以负荷的限度了。
他蹲在我身边,看着我。就像是第一次一起逛夜市时,令我回味无穷的一幕。
“你的事情我堂哥这阵子都告诉我了,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郑明宏笑着,却为我带了点酸楚,“很抱歉在你难过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晓得……”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辛苦?我已经不太清楚这两个字该怎么写才是正确的了。
“不是辛苦,是挣扎。”
“那你现在可以试着挣扎一下,爬起来吗?”他对我伸出了手,“然后,我们一起进办公室,以后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听你说说你的挣扎。”
我拉住了他的手,暖暖的、已经变得更大的手,站了起来。
“我等一下要怎么跟老板还有同事解释我的眼泪啊?都是你,都是你!”
我还是一直在哭,像个小孩子似的甩开他的手,擦眼泪、抓抓头发。
“我会很高兴这些都是因为我,所以,我会跟大家承认这是我害的。”
他站在那里,微笑,虽然像是Q版的漫画人物突然成人化了,但是我知道,他回来了。我好喜欢好喜欢的那个他。
他又再次伸出了手,像是好久以前他呼唤我那样。
“来吧,潘晓湘。”
这次我没有跟着他的背影,而是牵住了他的手,好久好久。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