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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衣 page 10 作者:怜书

  末鬼心里一震,立刻转回头来。

  他感到懊悔。

  他不能这样做。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昊,早饭弄好了,你快来吃吧!”

  末鬼暗自松了口气,自然地放开手来。

  “知道了。”濮阳少仲提高声音向外喊了一声。不知为何,他也觉得松了口气。“我们出去吧,你好几餐没吃,一定也饿了。”

  末鬼点了点头。濮阳少仲便跳下炕,小心扶起他站起身来。

  末鬼还没办法稳健的行走,濮阳少仲自胁下撑起他,慢慢地向外走去。

  外头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菜,三个大馒头搁在一旁。

  “咦?他醒啦!”阿若正在摆碗筷,一眼瞥见濮阳少仲扶着末鬼出来,高兴地叫道:“就跟你说爷爷的医术很好,现在信了吧!”

  濮阳少仲笑道点点头,就要扶末鬼过去。

  “不用了。”末鬼突然说道。

  不用扶你还是不用吃饭?濮阳少仲不甚明了地望着他。

  “我们走吧。”

  “咦?”濮阳少仲讶异地望着末鬼,“现在?”

  “是。”末鬼冷冰冰地说道:“承蒙照顾,给姑娘添麻烦了。”

  阿若先是一愣,突然发现这人是要拍拍屁股就走,心头一怒,骂道:“天底下哪有这种事!你这几天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怎么?医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濮阳少仲不觉尴尬。她虽然无心,这句话却连他都骂下去了。

  “我并没有要求你们救我。”

  “你!”阿若气得几乎要打人。

  “你别气,他只是不习惯住别人家里啦。”濮阳少仲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也觉得末鬼有点奇怪。末鬼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真的吗?”阿若不大相信的扫了一眼末鬼没有表情的脸。她想起昨天昊也是一堆规矩。

  “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你怕羞?”

  末鬼看向她。女孩子圆亮的眼睛毫不避忌地回望。

  “是,我怕羞。”末鬼答。

  濮阳少仲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末鬼怎么承认这种他随便编出来的理由?

  阿若撇撇嘴,不高兴地说:“你讲一声,自个儿爱在屋外搭棚子也没人理你。”

  末鬼没说什么,只是回过头正视着濮阳少仲。

  濮阳少仲心头一凛。末鬼很少眼对眼的瞧他,如果有的话,那通常表示末鬼已经下了决定。

  濮阳少仲只好向阿若赔笑道:“我们有事得先走了,谢谢你和老爷爷这几天照顾。”

  “什么?”阿若呆了呆。

  眼看他们真的朝外便走,阿若气得咬牙,“你——-你要走,也要先把这几天的花费赔来!”

  濮阳少仲点点头,“要赔多少?”

  “一千两!”阿若昂起头,随口说了一个他们绝对不可能随身携带的数目。总之也要先让他们留下来。

  一千两?濮阳少仲瞪大了眼睛。

  “我们的行囊里有三千两,都留在屋里了。”

  末鬼说完,向外就走,看来已经不打算在这里耗下去。

  阿若呆了呆。她没想到那个冷得像冰块的人物,居然说走就走。

  她知道三千两很多——多到就算爷爷每天看一百个客人,她每天采五个时辰的药,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可是她还是觉得很生气。

  尤其,昊一句话不说,光顾着他朋友的意思,说走就走,更让她生气!

  她手一伸拦在他们前头。

  末鬼看向自己腰边的长剑。

  濮阳少仲心头一惊。末鬼跟他不一样,老人小孩还是婴儿,都是说杀就杀的!

  他赶忙挡在末鬼前头,对阿若笑道:“你别这样,我们只是有事先离开……”

  “林子里都是虫香,你们走不了。”

  末鬼陡然停步。

  “虫香会吸引各种毒虫,只要沾一点在身上,就会引来许多毒虫啮咬。”阿若哼了一声,“虫香是以前的阴山人拿来对付犯人的东西。让犯人滴上虫香,再丢在深山里,隔天就只剩一具白骨了。”

  濮阳少仲听得一愣。不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前方的竹林里似乎有许多细小的黑色棕色蠕动。

  末鬼陡然拧身,冰冷的剑尖抵住阿若的心口。

  濮阳少仲吃了一惊。末鬼的剑轻易不出鞘的,怎么对付一个女孩子要这么大费周章?难道……他伸手在末鬼背后一撑,果然,一片湿冷。

  阿若被末鬼吓了好大一跳,但她天生不服输,头一仰,说道:“你杀了我也没用。”

  “末鬼……”濮阳少仲轻轻扶在末鬼的手臂上,示意让他来处理。

  末鬼回剑入鞘,向前走开。

  “阿若。”濮阳少仲走到她身前。

  阿若不理他。

  “抱歉,他……”濮阳少仲看了一眼末鬼,“我们在江湖打滚,每天都会有敌人来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阿若哼了一声。

  “等末鬼身上的伤治好,我们一定会回来,亲自向你和老爷爷道谢。”

  阿若一动也不动。

  “请你带我们出去好不好?”濮阳少仲恳求着,又低头躬着身。

  看昊这样委曲,阿若心里也有些软了。”……爷爷是怕今天他不在,有人来找麻烦,我们不好应付,才会叫我在林子里洒虫香的。”阿若抿了抿唇,还有一点不高兴,“虫香只有一天的效用,时间过了就可以出去了。”

  濮阳少仲回望着末鬼。

  “现在不离开,就来不及了。”末鬼冷冷地道。

  “你!”阿若气得几乎要一脚踹过去。

  “为什么急着走?就算你不信任老爷爷,他也离开了嘛。”濮阳少仲赶忙两边安抚。

  “他离开,只是想办法对付我们罢了。”

  “咻!”的一声,一个碗迎面飞过来。阿若站在木桌前努气腾腾地瞪着末鬼。

  濮阳少仲原本要拉着末鬼闪开,想想难怪她生气,一挺身,挡在末鬼身前,任那个碗打在他胸口上。

  厚厚的腕“咚”的一声滚落在地,阿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一把推开濮阳少仲,指着末鬼的鼻子骂道:“我爷爷哪点对你不住,你要这样乱说话!”

  末鬼一句话不说,阿若一巴掌挥过去,濮阳少仲抓住她的手。

  “你放开!”

  “不准打末鬼。”

  “没有爷爷,他早就死了!”

  “不管如何,就是不准打末鬼。”濮阳少仲严厉地说道。

  昊第一次显现出怒气,阿若给他瞧得心头一凛,一甩手愤愤地撇过脸去。

  濮阳少仲转身问末鬼,“我们跟老爷爷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阿若之泪。”

  “阿若之泪?老爷爷想要这个?”濮阳少仲抓出身上的硬珠,“这珠子也是捡来的,他想要的话,给他也无谓啊。”

  “少仲。”末鬼冰冷的神情带出了一点无可奈何,表情略略柔和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

  濮阳少仲听得眉头打了几个结。

  “你说的阿若之泪是传说里的那个阿若之泪?”阿若突然回过头来,怀疑地盯着濮阳少仲手里那颗形状仿佛泪滴的珠子。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濮阳少仲将阿若之泪递过去。

  阿若接过珠子,左右瞧了瞧,又用手指细细摸过,半晌突然把珠子向前一丢。珠子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安稳的停住了。

  “不像嘛!阿若之泪有很强大的力量,能杀坏人,也能救好人的。”阿若向前捡起珠子,将珠子还给濮阳少仲。“谁跟你说这是阿若之泪?”

  濮阳少仲回答不出来。总不能说是作梦梦到的吧?

  “就算真是阿若之泪好了,爷爷干嘛又非要不可?”阿若不懂的说,“爷爷没跟谁结仇,医术又那么好,没有阿若之泪也能救人啊。”

  这个女孩子和她爷爷不一样。末鬼安静地听了一会,说道:“虫香阻住了敌人的行动,却也限制了我们的行动。我们还是得找其他的路出去。”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濮阳少仲可以感觉末鬼的心绪已经缓和了。他心里也是高兴,连忙说道:“你能先带我们出去吗?”

  阿若瞪了末鬼一眼,才回头对濮阳少仲说道:“我为了你们的安全,虫香洒得很密实。真要出去的话,只有挖地洞了。”

  “那就动手吧。”末鬼说。

  第六章

  “落马崖”是阴山极富盛名的地方。

  整个断崖,东西连绵甚远,绕道而行得花上二天的时间;南北却不甚宽,是一般马匹可以一跃而过的距离。但自古来到到这里的旅人却宁可绕道而行,也不愿纵马飞跃。

  这是因为落马崖正对着豹尾峡。高耸的岩石自远而近渐渐变窄,远端与山谷相连处宽十余尺,靠近落马崖这头却缩小到不足一尺,好像豹子的尾巴一般纤细,因此而得名。

  绕道太久,纵马飞跃又有极高的危险性,山里的住户觉得往来不便,于是出钱出力,搭起一条可以相连的吊桥,方便居民来来去去。

  可是在最近的几年里,这条吊桥却被一群人霸占了!

  他们在豹尾峡附近的山谷里建起寨子,有人专门负责守在豹尾峡的吊桥出口,一遇有人通行,便要强收过路费,否则轻则原路赶回,重则推落山谷。阴山的居民曾多次向县府求助,但不知是此处地形易守难攻,或者县府早与匪寇勾结,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久了,无法支忍受的居民干脆迁居,远远避开,无法迁居的,也就只能闷头忍耐。

  老人随着恶鬼叱的两名属下来到这里,那两个汉子跳下马匹,一个说:“老头子,前头就是吊桥了,你下来罢。”

  老人抑了仰脸,问道:“为什么?吊桥不准骑马过吗?”

  “嘿,摇晃得历害!你受得住的话尽管骑在马上吧!”

  老人略一笑,不置可否,两个汉子看他不为所动,也不理他,迳自下马牵着缰绳前进;老人在马上摇摇晃晃,哼着歌,左摇右摆的过了桥。

  过了几个哨站,进入山谷,两个汉子在寨子口和站岗的兄弟打了个招首,便有另一个过来接替,带着老人继续前进。

  一路换了几个岗哨,都由不同的人接替带路,约莫走出五六里路,一个黑瘦的汉子带他钻入一条羊肠小径。

  “老爷子,这路你可得跟好。处处是机关,前头有不识相的家伙闯进来,给万弩箭射成剌猬。”黑瘦汉子一路无话,一直到这里才提醒了声。

  老人一哂,“老头子看不见,兄弟指点指点?”

  “老爷子愿意的话,咱牵着您的拐杖走?”黑瘦汉子客气的问。

  “嗯。”老人点点头,对方便提起他的拐杖,向前走去。

  七弯八拐走了一顿饭时光,才又停下来。

  “到了。”

  这里有水流的声音,也有水的味道。老人伸出手去,触手处是略带湿滑的崖壁,有一点青苔附在壁上。

  那汉子似乎正掰动着什么,一阵机括绞链声响,面前一小片石头移开了。

  汉子对着空气缺处大声喊道:“大头目,人带来了!”

  半晌里头传来一个应答的声音。汉子便道:“您进去吧,我在外头等着。”

  老人以拐杖点着地,慢慢走进开的石门里。他一走进,又是一阵绞链声,身后的石壁已经沉沉闭合住。

  石壁后另有洞天。

  空气里满布着湿润的气息,潺潺的流水声从前方不远的地方传来。老人慢慢踏开步伐,辨出地上只有青苔一类易长的植物,再靠近水声一些,就只剩下砂土遍地。

  这种景象只有阴川河畔了。

  一个耳朵有片缺角、眉头倒三形痣的男人站在溪畔。溪水冲刷过他面前的石块,溅起水珠海发出一点叮声,略略湿了他的裤脚。

  老人停住脚步。

  “久违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老人心里震动了一下。“果真是你。”

  恶鬼叱凝神看了老人一会,唇边扬一抹讥嘲,“当年没能杀死你,当真令我惊讶。可是看你如今这样老态龙钟,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轻轻哼了一声,哂道:“老头子命硬,就不定能活得过比你久。”

  “哦?”

  “你的真气凝带不前,伤势长期瘀积,如今已经痛入心肺,只怕没几天好活。”老人不凉不热的说。

  “听声辨症,你的医术还和以前一样历害。唔。”胸口传来一阵闷疼,恶鬼叱用力按压了会,末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撕开倒入嘴里,咽下。

  “你用麻药压抑痛苦。我救不了你。”老人冷冷地道。

  “我也不需要你救。”恶鬼叱抑郁地抿了抿嘴,又狠狠地扯开笑,“只要有阿若之泪在手,就治得了。”

  “六十年没见你还在作梦。”老人一股隐抑的怒气欲发末发,“阿若之泪不在我手。”

  “现在我相信了。”恶鬼叱无所谓的说。

  老人的呼吸略微急促了起来。为了现在这个轻描淡写的“相信”,六十年前他千辛万苦才躲过自己亲兄弟的追杀。

  时间过去太久,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伙子。脸上沧桑的皱纹轻易掩饰了他那一瞬间心情的波动。

  “你记得王义和吴恩吧?”恶鬼叱又问。

  老人点头。

  “他们两个,几天前死了。王义被剑杀死,吴恩则血肉模糊,要不是一只他常带在身上装迷香的铁盒子,还真认不出他的尸首来。”

  老人不置可否。

  “我去看过吴恩的尸体。”恶鬼叱紧握了一下拳,唇边绽出一抹狰狞的笑,“和六十年前,那女人使用阿若之泪杀人的手法一模一样!都一样!”

  “哦?”老人心里也自震动。他没想到濮阳少仲也会用阿若之泪杀人。“东西已在你手上了?”

  “在你屋里。”

  “老头子和吴恩半点关系也没有,怎么会在我屋里?”

  “有兄弟说,前几天听王义和吴恩问起濮阳少仲和末鬼的事。”恶鬼叱盯着老人,像在数他脸上的皱纹一样仔细。

  “濮阳少仲和末鬼都是使剑的,王义死在剑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哦。”老人的表情看不出惊讶也没有疑惑,“老头子那间茅屋,最近是来了两个客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就不知道了。”

  “我要杀他们。”恶鬼叱说。

  “请便。只要别把老头子的地方弄脏就好。”老人无所谓的回答。

  恶鬼叱扬起唇角。”你不想要阿若之泪?”

  老人脸上的皱纹极轻微的动了一下。“你肯让给我?”

  “我没法让给你,不过我们可以共同拥有。”

  老人沉默了会,突失笑,“你肯与我分享的话,六十年前又何必害我?”

  “人总会变的。”恶鬼叱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郁,“我们终究是兄弟。”

  老人哼了声,“你今天找我来,不过是为了利用我。你担心阿若之泪的威力,不敢派人强攻。”

  “你今天会来,也有你的目的。”恶鬼叱也道:“你想要阿若之泪,又怕自己得不了手,想来找我合作。”

  一阵沉默。

  “你想怎么做?”老人问。

  “你回去,在他们的饮食里下药,迷倒了就抓起来。”

  “末鬼已经对我起疑心,这法子不行。”

  “唔?那难保这时刻,他们早已离开。”恶鬼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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