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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喜见 page 2 作者:昕岚

  一时间,彼此针锋相对,谁也不肯服输。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较量,可就在这时,外头却有人高声地喊,“魏!跟谁说话呢?你老爹喊你呢。”

  少年抛下了青年,奔到窗口,对着下面应,“我爹爹在哪?”

  “去桃花溪了,让你也去呢。”

  “啊,我这就去。”

  他答应后,连忙要出门,出门时却又突然回头,脸上有些真诚,又有些无奈,“我们都不愿意这样,这世上是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家被破坏、被抢夺的,就算他再没有用、再无能也一样。你可以笑我们南安如今的衰败,可是我不允许你们诋毁我们的英雄、我们的桃花、我们南安人的努力。他们是不灭的,而我们南安也一样不灭,就像眼前的桃花一样,在精神上,我们是相同的,你们没有资格瞧不起我们。”

  说完他走了下去。

  青年看着他的背影,竟然笑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葛将军问他。

  “可惜这样一个少年,却是南安人。”这样的个性,这样的执着,这样的智慧,若身在北印必能成大器的。

  “我看也没什么,一个不男不女的小子而已。”有人不服气地说。他们还在气那小子对他们主子无礼,对北印人不敬,虽然主子没说什么,但是做下人的还是看不过去。一个南安人,他狂什么?

  青年则说:“南安人要是个个都这样,就是两倍的北印人也未必能赢。”

  “爷怎么不生气?那个小子好生无礼!”

  “由他去吧,做大事要有容人之量。”若连这样的度量也没有,又怎样君临天下,又怎样做更大的事情?

  葛将军点头称是。

  远远地,似乎又传来了歌声,缥缥缈缈。“悠悠青山,桃花洗剑,拔剑兮,莫忘故乡多凄迷;舞剑惜,翩翩桃花血中泣,剑气飞,裙飞扬,少女红妆弃,欲把马蹄扬。”

  青年追出去看,却依旧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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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由着那少年去,却不代表所有的人心都舒坦了,更何况,北印人这么些年听到的都是南安人的奉承话,几时被这样羞辱过,还被说成强盗,怎么会舒坦呢?

  “卫将军,我们这样……”

  “这样做怎么了?你怕什么,一点也不像我们北印人,主子那叫大度,我们这些做人臣子、做人奴才的,难道就由着南安人胡来?桃花?不灭的南安?我今天就要灭了它,看他们还得意什么!”

  小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爷最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了。”

  “担心什么?什么都有我顶着呢,放火!”

  一声命令之下,大家纷纷开始撤起硫磺。那夜,月朗星稀,刮着不小的南风。

  若是按照惯例,这硫磺一燃,必定会引起一场大灾难,再加上这风,一夜下来,这整个桃花山恐怕就要毁了。

  可是,说来也怪,他们一次次试着,却始终燃不起硫磺,他们不服气,便再试,而这火却顶多只是小小地在幽草间滚了几圈,然后又灭了。

  不但火燃不起来,更夸张的是,大伙一个个都晕乎乎起来,好像犯了病一样。

  “卫将军,我的头好痛。”有几个士兵受不住了,纷纷丢下火石,倒在一边,不停滚着。

  “怎么回事?我的头也痛死了,这件事情倒也奇了,”卫隆把剑插在泥地上,以剑把撑着下巴,“怎么就这么邪呢?”

  “卫将军,我听说以前也有人烧过这山头,情况也是这样,不管烧几回都是‘不成’两个字,所以这郡里的人都说,那是桃花女神在保佑南安呢。我看,今天的情况也真够玄的,说不一定真是犯了忌讳。”

  卫隆虽然有些体力不支,但仍然一巴掌甩了过去,把那说话的小子打得就地打了一个滚。

  “谁叫你小子乱说!我看,这是有人在作怪。”他恶狠狠地斥喝。

  “是谁?”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男女不分的南安小子吗?我看是他给我们下了毒。”卫隆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回去吧,解了身上的毒再说。”

  可是,卫隆怎么也想不到,他以为不过是中了小小的毒,回去之后自然可以轻易解了,因为他们这一趟出门,还带了随军郎中,那些郎中全是北印的名医。可是,这次这搞不清底细的毒药却把这群名医难住了。

  忙了一个晚上,加上一个白天,还是解不开,而中毒的人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上吐下泻,脸色发青,身子甚至开始浮肿。终于,他们放弃了,束手无策。

  躺在床上的卫隆心中更是恼怒,他挣扎着起来,“一定是那个小子捣的鬼,我要他给我陪葬。”

  青年震怒了,他一拍桌子,桌面一下子就裂开几条缝。

  “麻烦还不够多吗?”

  卫隆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只好低下头。

  青年转而问小安,“你们肯定是那个人?”

  脸色发白的小安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半晌才说:“是卫将军猜的,我们也觉得除了他,似乎没有别人了。”

  “是吗?”

  青年走出他们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卧房,等到再出来,他已经换了装扮,戎装,佩剑,虽然剑没有出鞘,但已经带着杀气。

  出了客栈,他就直接去了那间叫做“烟”的茶寮。

  那少年果然在那里,只不过今日这茶寮冷清不少,里面居然一个客人也没有,他坐在靠窗的一张竹桌边,桌上摆着酒,两个酒盅,两双筷子。

  青年顿时明白,原来他是在等他。

  果然上看见他,少年就朝着他挥了挥手,满脸的笑容。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样,青年也不好意思起剑了。

  “坐。”

  “多谢!”

  他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对面的位子。

  “喝酒?是正宗的桃花酒。”少年指了指桌上的酒壶。

  青年也不推辞,拿起酒壶对着口就灌了一口,丝毫没有防备之心。“多谢!”

  少年扬起俏丽的眉,问:“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青年却笑了起来,那笑是看轻一切,也是豪迈自信。“还没有人敢在我顾炎面前装神弄鬼的。”

  “这算是狂妄吗?”他不怕死地挑衅。

  “这不叫狂妄,叫做自信。”顾炎如此回答。

  少年笑了,有些甜,有些雅,有些细致,有些美丽。

  “你来找我有事吗?”

  “你知道我是来找你?”

  “我不知道,随口猜罢了。”

  虽然少年这样说,但是顾炎明白,他绝对不是随便猜的,聪明的他知道他要来找他,并且知道他的目的,说不定昨夜的事情真是他所为!

  “说吧,我听着呢。”他提起酒壶,在自己的酒盅里倒了些,然后又举起酒盅,小小地喝了一口。

  “有事相求。” 

  少年又笑了,不过这一次却有些刁钻。

  “恐怕不是求,是来兴师问罪吧,不要否认,因为你的宝剑已经告诉了我。”

  “你确实错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我只是过来查明事实。”

  少年举起竹筷,在他面前挥了挥。“不对,你心里已经给我定了罪,认为是我害他们中了毒,也害你们没有完成心里想做的事情——烧掉满山的桃花。你心里认为这是我的错,而你的手下却是全然正确的,他们的灵魂也是干净的,干净得就像是桃花溪的溪水。对吗?”

  顾炎带着研究的眼神看他。

  “我猜对了,所以你不回答,或者根本不屑于回答?”少年清澈的眼睛里清楚地映出了顾炎的投影,“对于你们北印人来说,这满山的桃花不过是些无所谓的东西,想烧自然可以烧去。”

  顾炎觉得他虽然在笑,可笑容却是如此勉强。

  “那么你可以给我一个事实吗?”

  “我的事实就是:如果是我下的毒,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好心肠去救他们,就是他们此刻都死了,我也不会动一下眉头。”他说得坚定。

  顾炎却突然说了一句令少年惊讶、他自己也十分惊讶的话来,“对不起,我并不知情。”

  少年动容了,他低下了高傲的头。“好难得,没想到北印人也会道歉。”

  顾炎不开心了。“我们不是野兽。”

  少年却调皮地回答,“我自然知道,我决定了,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我要送给你你所需要的东西做为回报。我们这山能够常青,那些桃花能够存活下来,虽然不是桃花女神的帮助,但确实是天上所有神仙的庇护。”

  数十年前的大火烧不了这山,如今也同样不行。

  “因为山上的地质奇特,长年都含着大量的水分,所以不管是什么天火还是人为的火都燃不起来,而那些人会中毒,是山脚下长着幽碧草所致。幽碧草本身无毒,但若是与硫磺或是易燃的东西碰在一起,就会散发出巨大的毒性来,如果不及早治疗,轻者终身残疾,重者一命呜呼。”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那么要如何是好?”

  “今天早上我去过山头,看见那个样子就知道昨天夜里有人想要烧山,怕出人命便特意做了解毒药丸,你瞧,不都准备好了。”他把搁在桌面上的布包推了过去。

  顾炎没有接手,他只是疑惑地说:“你为什么肯救他们?”

  少年轻轻白了他一眼。“见死不救就算杀人,那会下地狱的,你想害我呀?”

  “可我们是北印人呢!”

  “北人南人,有什么区别吗?是你们太在意了。更何况,我纵然要恨,也该恨那些下命令的当权者,与你们这些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他理所当然地说:“快回去吧,要不然可就是终身残疾了。”

  “多谢!”他第一次以不同的眼光打量一个南安人,不软弱,不示弱,不虚伪,真诚的、真正的南安人,这样的人是值得钦佩的。

  “不谢!”

  顾炎走到楼下,突然转身问:“喂,你叫什么?”

  “什么喂,难道我也可以这么询问你的名讳吗?”少年娇笑着。

  顾炎也笑了,“那么公子该如何称呼呢?”

  “我姓魏,叫魏烟,烟花的烟,烟尘的烟。”

  “好名字,不过不像你,你既不像烟花那样容易消失,也不像烟尘那样细小无人见。你该是你门前的桃花,是不灭的。”顾炎认真地说。

  少年笑了,灿烂如桃花。

  那年,我第一次看见顾炎。只觉得这个北印人好古怪、好威猛也好英俊,那时我就知道他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我在心底默默期望,他的不简单对于南安不会成为另外一场血雨腥风。

  他在第二天离开了桃花郡,听说走的时候来看过我,但是我不在。不能说心底没有遗憾,微微的,还是有的。

  他在门板上写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

  我却知道,再见面恐怕已然无期,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有叶玄真那样的勇气和本事的。我是一个女子。

  ——秦芾。

  第二章

  桃花开,桃花又谢。

  桃花谢下的时候,秦芾就会跑到山上,就着满山的桃花,躺下,仰望着天空。

  她会想念自己已经没了的娘亲,想着她要是看见这桃花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开心得发狂,还是流出了眼泪?

  她也会想着自己的名字——秦芾,她知道那是南安一位烈女的名字,她远嫁莫云,让即将展开的战火没有点燃,她以孱弱的生命救下了整个国家,让百姓不再受那战火的侵袭。

  小的时候,总是看不懂娘亲的心思,如今,大了,也经历了许多的事情,更看见过遭受战火侵袭的城,那样的悲惨,根本就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她也终于明白,秦芾的心,娘亲的心,还有自己的心。

  这世间,不该有战争,不该有高低贵贱的区别,不该有怀疑,不该有嫉妒呀。

  不知不觉,太阳再次披上了肩头。

  “芾儿,又在这里看桃花了?”有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肩头。

  秦芾头缓缓地右侧,然后搁在那只手上,那只手有些粗糙,却是十分温暖的。

  “爹爹,你也又来想娘亲了?”

  秦铭把篮子放在边上,靠着女儿坐了下来。

  篮子里就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不放纸钱,不放香烛,唯一放的只有桃花酒。

  “爹爹,我要是男儿之身就好了。”

  她这样抱怨。

  秦铭安慰她,“在爹爹的心中,我的芾儿要比许多男儿都要强,强上许多。”

  秦芾趴在他的膝上,不满地嘟嚷,“若是男儿,我就可以保家卫国,也可以保护爹娘了。”

  秦铭却说:“芾儿大了,心也大了呀,可是爹爹却宁可芾儿一辈子是爹爹手裹的珍宝,一刻不离身。”

  秦芾把眼睛睁得老大,“我看呀,爹爹不如娘亲大义。”

  “怎么?”

  “娘亲希望我成为秦芾,成为叶玄真,可是爹爹却只愿女儿一辈子当这桃花郡的竹子,长来长去都在这里。”

  秦铭摸着女儿的头发,心里感叹这女儿是越来越像她的娘了,容貌像,个性更像。

  这种的个性,不知是福还是祸?

  “你娘呀!”他叹了一句,才四十的额头已经布满皱纹,而头发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白霜,“她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不错,她是比爹爹要大义,她这一生就像秦芾一样,一切都献给了她的子民、她的国家,而她的命运则更像秦芾,落花飘零随风去。”

  秦芾被这话说得眼眶发热,她一下就抱住了秦铭,撒娇说:“女儿说错了,女儿才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呢,和亲远嫁?征战沙场?那些事情,女儿怎么受得了,女儿只喜欢陪着爹爹溪边钓鱼,四月看桃。爹爹,这里风大,我们回家去吧。”

  秦铭把桃花酒对着天空洒去。

  酒香浓郁,花香则更浓。

  然后,他又在风口站了许久。

  秦芾猜他大概又在和死去的娘说些悄悄话,也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他。

  好久之后,他才回头说:“芾儿,走吧。”

  于是,一老一少,手牵着手,下山去。

  快到茶寮的时候,却看见远处一阵喧闹,而茶寮外面更停了一辆马车,马车的装饰极为豪华,看来应该是不属于民间,可是,宫里极少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就算知道,也不会来找他们。

  会是谁?两个人心头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烟公主、秦将军,你们可回来了。”一个身穿黄衣的婢女跳下马车,朝着他们猛挥手。

  “小菊?”还是秦芾眼力好,立刻看出她就是伺候九公主的贴身婢女小菊。

  “就是小菊。”小菊奔到两人跟前,然后必恭必敬的弯腰行礼,“奴婢小菊给烟公主殿下请安,给秦将军秦驸马请安。”

  “什么公主呀?我和爹爹早就不是皇族人了,还要这么多礼干什么?”秦芾就是受不了宫里的这种规矩。

  小菊说:“那怎么成,公主是先帝赐的名号,我小菊什么身分,自然不可以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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