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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定秦 page 3 作者:湛露

  他将视线低垂,只看到妙儿光洁莹白的脸颊和柔细的雪颈,大概是距离太近了,鼻尖里钻进一股香气,痒痒的、麻酥酥的。

  秦羽深吸了一口气,他喜欢这种甜甜淡淡的味道,忍不住靠近她,几乎碰到她的鬓发。

  妙儿浑然不觉头上有个正在偷香的登徒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楼下那对男女。

  眼看着玉郎和那个女人一前一后的走上楼梯,渐渐走近他们的房门,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拽住秦羽的衣角,用蚊语般的声音说:「准备,门一开就跳窗跑!」

  然而那两人拐到他们右边的房间,没进这间房。

  秦羽和妙儿同时听到对方呼出一口气,不禁相视一笑,这回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的一起把耳朵贴到连接隔壁的墙上偷听。

  但奇怪的是,隔壁没有任何人声,只是有人开始抚琴。

  琴声很美,随着窗外的湖水波浪的翻腾声一起,慢慢地注入人的心底。虽然柔缓,却不拖沓,好像一池春水被人缓缓的搅动。

  秦羽听了半晌,除了琴声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拉过妙儿,问道:「那个女人是谁?妳玉叔叔的朋友?」

  「不算是朋友吧。」她歪着头想了想,「应该是他的死敌。」

  死敌?谁见了死敌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里有心情弹琴作乐?这种迎敌的方式还真是奇特啊。

  忽然,琴声似乎有了改变,带着一种妩媚的魔力,听得人心情有些躁动,按捺不住。之后琴声越来越快,迅疾如风,像是存心要撩拨超人的情欲,秦羽觉得自己的心要从胸腔蹦出来了。

  这时,琴声戛然而止,隐隐的,他们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应该是人的呻吟声吧?似乎有男声,也有女声,夹杂在一起,说是欢悦,又像是痛苦。

  秦羽立刻明白了隔壁屋里的两个人在做什么,即便他是个大男人,脸都立刻红了。回头去看身边那个小丫头,却见她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的还在偷听,显然这种声音对于不解世事的她来说并没有太多影响。而他毕竟是个男人,男欢女爱的事情就算是没看过,也听过,自然感觉不同。

  他一把将妙儿拉离墙壁,正色警告,「以后少做隔墙耳,让人看不起!」

  她眼睛眨巴眨巴的一笑,「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他的脸又红了,「我、我还不是怕妳听了不该听的。」

  「什么是不该听的?」

  要命!这个妙儿问的问题越来越难回答了。

  秦羽语塞半天,才勉强给她一个回答,「事关人家私事的。」

  其实这也是废话,关起门来,谁说的不是私事?难道还有哪个官吏会在这种屋子里升堂问案,或是有哪个皇帝会在此召见群臣吗?

  隔壁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些,他一口气才提上来,想起有好多事要问妙儿。

  「妳总是偷听?」看她真像个「惯犯」。

  这妙儿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只是每个月十五。」

  每个月偷听一次人家的风月之事?这对于年纪尚小,估计更不可能嫁过人的妙儿来说,是不是有些「早熟」了?

  「妳,妳……妳竟然有这个癖好?」说癖好还算是客气,说得难听些,简直就是变态。

  妙儿小手一摆,「我只是对这两个人有癖好。」

  「他们是……」他企图套话,她却机警的转移了话题。

  「我该吃药了。」她打开玉瓶塞,倒出几粒药,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水,将药服下。

  秦羽疑问:「喝茶不怕解药吗?」

  「这药不会,因为灵珠草本身就是一种茶种,但因为罕见,所以一般人不清楚。」

  「哦……」他点点头。忽然楼下一阵喧哗,似乎又有不少人进了暖玉阁。

  再度从门缝看出去,进来的都是女子,年纪大约都在三十上下。虽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但人人妩媚妖娆,盛装打扮,像是赶赴什么盛会。

  「真遗憾。」妙儿叹气道,「不能出去看。」

  「看什么?」他问。这个丫头,一直鬼鬼祟祟的太可疑。

  「看表演啊!今天是十五,按惯例,每月这个时候都是暖玉阁吟箫弄月的好日子,你没看外面来了这么多人吗?」

  「看那些男人吹拉弹唱?这还需要等日子?」他只觉得心里怪怪的,以前在中原都是男人看女人表演取乐,到了西凉女国,一切都反着来,他还真不适应。

  她一笑,「当然要等,这是女王的法令。而且可以上暖玉阁的人也非一般人,至少要是皇室宗亲,或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年纪太小的不行,太老的也不行。」

  「为什么?」今天他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这些男人就是漂亮的风景,我们女人想欣赏美的风景,首先要把自己变成风景,融入景色当中,太丑太老就会『杀风景』了,而天天看风景,再美的风景也会腻。这回懂了?」

  好一篇「风景论」……他算是听明白了。把他们堂堂七尺昂藏男儿当成「风景」来看,这话若是传到中原去,那里的男人怕不是被气死无数?

  楼下丝竹声起,又有歌声传来,屋里的两个人捺不住,把房门又悄悄推开了一些,探出半个头看楼下的「风景」。

  一看之下,秦羽又差点摔倒。

  原来不只有歌,还有舞。

  八个男子各持笙管笛箫、琵琶琴筝合奏,另有十二名男子分列两边翩翩起舞。

  看他们舞姿轻盈,体态健美,比起女子之舞倒是阳刚之气十足,应该不只练了一朝一夕。

  妙儿不忘在他耳边解释,「这是胡舞,舞者以擅长旋转为拿手绝技,上个月刚刚传入西凉。还是暖玉阁的人聪明,学得这么快。」

  「斯文扫地,忝不知羞!」他咬着牙,才迸出这文诌诌的八个字,将门一撞,怒道:「不许看了!」

  「怎么?」她又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哦,我知道了,你们中原男人习惯了看女人为你们跳舞解闷,便不习惯我们女人看男人表演?这算什么?一会儿歌舞唱罢,这些贵妇会将带来的信物交到自己看中的舞者手中,然后今晚便与那人同宿。」

  「什么?!」秦羽几乎要跳起来,「让我们男人做妳们女人的……」

  妙儿一点头,接答,「做我们女人的宠妓。」

  他眼一花,差点坐倒在地上。

  她眼明手快的扶住他,笑道:「别怕,我把你留在这里只是把你看做好朋友,不会对你下手的。」

  看她如花笑容,全无羞怯之色,明亮如星的瞳眸闪闪烁烁,秦羽心中大觉后悔,真气自己来到西凉女国,恨不得立刻冲出去,驾船逃走。

  但定秦剑……那可恶的定秦剑一日未见,他就一日不能离开,但留在这里,又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是非?

  此时旁门一响,玉郎和那个女人走了出来,两人衣衫整齐,玉郎依然是高昂着头,冷淡的样子。刚才两个人还在一起缠绵亲热,转眼竟成了陌路。

  「这玉郎到底是什么人?」看气质、外貌,玉郎的来历应不简单,而他在这暖玉阁里气派十足,也算是人上人,为什么他对这个女人却好似百般无奈,委曲求全?

  妙儿幽幽道:「玉叔叔是暖玉阁的主人,这楼原是为他而建。」

  「那个女人又是谁?」

  她沉默一瞬,答,「为他建楼的人。」

  为他建楼的人?那应该是个来头很大的人物咯?

  待那女人下楼,秦羽始终瞇起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门口。

  在楼门口,那女人停住脚步,回身又望着相送的玉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此时风儿忽然吹起,掀开了那女人面纱的一角,露出她大半张脸来--那是一张已不再年轻,却依然美艳的容颜。

  秦羽看到她的真面目时,心头「轰」的剧颤了一下。

  那竟是--西凉国的女王!

  第三章  在水一方

  西凉岛国,女主临朝,全民皆女子。国姓为水,朝有三部六司,官分九品,与中原若似。地处海心,以耕织富国。国民十七岁成年,可渡海游历,亦可婚配,但不准携男子回岛,长居国内。每年三月,西凉国国境全开,各国商船可入境行商,可与岛内国民成亲,唯三月之后必须离岛。全国唯一例外之处名曰:暖玉阁。阁中所居皆为男子,但其等来自何方,因何滞留于此,皆不得而知,故此处缺笔,甚憾!

  这是史书上提到西凉国时的简短记载,若史学家知道暖玉阁乃是西凉国的男妓院,非吐血不可。

  这是秦羽留在西凉国的第二天。

  第一天当他发现暖玉阁的真相后,考虑着要不要到驿馆去住,但左思右想,万一西凉国官员提前查出没有一个叫「秦武强」的人曾经登岛,那他就是可疑的犯人。在驿馆中被抓的机率远比在暖玉阁要大得多,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

  而原本玉郎和五叔都是要他走的,但玉郎在送走女王后就一个人关在屋中不见人,五叔又忙于应付其他的女客,而将他时事暂时抛在了脑后,所以他的事竟然无人过问了。

  到了晚上妙儿离开,说是「无钱留宿」,听来像是恩客无钱买春宵似的,让秦羽心惊胆战的住了一晚。

  这一晚他想了很多事,眼下的当务之急无非是找到定秦剑。皇宫暂时不便再去了,万一被人发现,岂不罪上加罪?

  但是七天之期一到,若他还不能想出办法找到定秦剑,列时候更是非走不可。

  怎样才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呢?无奈之下只有再求助妙儿。

  第二天妙儿来得早,她刚刚敲开秦羽的门,就被他抓住问这个问题--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留在西凉国,又不做男宠?」他眼巴巴的问,把妙儿当作救命的稻草。

  妙儿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白里透青,想来应该是晚上又发病的原因,所以秦羽话刚问完,看到她这个脸色,又改口道:「那药妳吃了不见效吗?」

  她笑笑,「又不是仙丹。我这是宿疾,不可能一夜就好的。」

  「那你平日靠什么生活?」他看她手脚白嫩,不像是做粗活的人,应该不是靠耕种维生吧?

  「我家附近的邻居都很照顾我,平日让我做些零活。」妙儿又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你想留在西凉国?为什么?我倒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要上岛?」

  「因为……因为我要找人。」想想他还是保持说词一致。将他有个三叔出海行商,不幸失踪,祖母在家思念成疾那一套又苦哈哈的讲了一遍。

  妙儿耐心听完,很认真的思索一阵后说:「暖玉阁肯定没有你三叔,这些人当中没有姓秦的,年纪也没有和你三叔相仿的。」

  秦羽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又强笑道:「我也没说三叔一定在暖玉阁,只说他上过岛,也许西凉国有过纪录,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嗯,这倒是。那你准备怎么找?」

  「女王已经答应帮我查了,说是六天后给我消息。」

  「那不就好了?」她又一笑,「你还愁什么?」

  「我……」他也觉得自己很笨,不能自圆其说。

  「不过……」妙儿睫毛一眨,「我还具舍不得你走。」她纯真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以前我在西凉国一直觉得很寂寞,连朋友都没有。你来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了朋友,真不希望你这么快就离开。」

  「我,我也不舍得……离开……妳。」他说这句话自觉违心,所以说得极为不顺。无论如何,时间不多,现在要先抓住这个小丫头,想办法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妙儿显然把他的话当真了,星眸焕发出动人的光彩,握住他的手,高兴的追问道:「真的?」

  秦羽费力的点点头,平生第一次,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觉得良心不安,若是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他该如何面对妙儿这灿烂的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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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西凉国的第三天,妙儿带来了两个沉沉的箱子。

  秦羽在楼门口瞅着船上那两个箱子,看不透里面装的是什么。

  五叔却站在旁边哼笑道:「妙儿整人手段又来了。」

  「哪有!」妙儿吃力的要将箱子抬上船舷,对秦羽喊,「你也不帮一下,这都是给你的!」

  秦羽一手抬起箱子,好沉!这口箱子足有三、四百斤,他一时没防备,手腕几乎脱臼。他吸了口气,去抓第二口箱子,本来是准备好了力气,没想到提起来竟然轻飘飘的,他的身子差点因此而往后栽倒。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妙儿眨着眼道:「让你能留在这里的方法。」

  五叔看着两个人抬起箱子向楼里走,在后面施施然的说了一句,「别白费力气了,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秦羽听他似乎若有所指,回头去望,正巧对视上五叔那冷沉诡异的眸光,他立刻浑身一凛。

  到了屋子里,最沉的那口箱子先被打开,箱子中满满的都是书。

  「读书,当然是为了应考啊。」她笑盈盈的将书一本本摆上书案,「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既可以让你大大方方的留下,又不用做男笼。每年此时都是西凉国的考期试,而西凉从未规定说外来男子不能参加,四天后正好是大考之日,只要你高中,就可以入朝为官,还怕住不下来吗?」

  秦羽脸如死灰,看着那成山的书籍。「妳……妳确定要我把这些书都念一遍?」

  「不是念一遍,是将它们烂熟于胸。」妙儿笑得更灿烂无邪,「你别怕,这些书大都出自中原,比如什么《诗经》,《楚辞》,或是《史记》、《论语》。女王曾亲自审校,删了一些对女子的不敬之词,想来你在中原也应该读过这些书吧?剩下的三五本就是我们西凉国的《国史》,你多看几遍也就行了。看你这么聪明俊秀的,别说你不行。」

  面对着那些书,他皱紧眉头,长长叹息。他俊秀吗?也许;聪明吗?大概。但聪明俊秀的人不是个个都会念书的,若让他把这些书都「烂熟于胸」,他宁可做男宠还来得轻松容易。

  别说要在剩下的四天中背熟这些文字根本不可能,就是看一遍也未必全看得完,有念书的工夫,还不如冒着杀头的危险再入皇宫一次。

  妙儿的小手在秦羽呆滞的眼睛前轻轻挥舞,「魂兮归来咯!你不是现在就开始入定了吧?」她顺手拿起一本书,摊开来,「好,我们先从这本开始,你只有两天的时间哦。」

  「两天?!」他惊问:「不是四天吗?」女王所定的期限她都敢平白缩水?

  「两天让你准备文试,时间已经算长了。还有两天你要准备艺试。」

  「艺试?是比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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