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抱住自己,她无法再次面对路森,她不能让自己如此丢脸。而且如果他拒绝她……
不。她不能冒险再和他见面。
路森转身伸手找寻凯蒂,但只摸到空荡荡的床铺。他不悦地睁开眼睛,看著房间里的漆黑,没看到她。强迫自己坐起身,环顾四周。那个可恶的女人已经起床了,而且把他独自留在床上。他们之间还没结束。他打算和她待在床上一整天,才不管她的行程。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他计划好好利用这一整天。
推开毯子,他滑下床,大步走到浴室。凯蒂不在那里。他看著床边的时钟,已经超过七点半。房间里面这么黑,一定是因为他把毯子挂在窗户的百叶窗上面。从床边走开,他打开门,大步走出房间。
克理正坐在沙发上看卡通。他回过头看一眼,又转头再看一眼。
「喔,哎呀!」这名编辑看到了路森的裸体,然后又转身回去看著电视。「你可以去穿上该死的衣服吗?天啊!我……为什么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以前并没有看过你裸体的样子。」他又怀疑地看了路森的方向一眼。「有吗?」
路森不理他。他已将克理那天早上的记忆清除,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这名编辑。然而,他也不能这样直接走去凯蒂的房间,这会透露他和凯蒂之间的关系,可能会让她很生气。除非他再次控制她朋友的心智。
你正在看电视,克理。你没有看到我。
「我没有看到你。」齐克理转身继续看著电视。
路森继续定向凯蒂的房间,把门打开。她的房间很整齐,充满阳光,百叶窗全都打开了。路森快速地把门拉上,然后就站在那里。他这样看就知道房间里面没有人,看到衣橱的那一眼更让他的心往下沉。衣橱的门开著,里面是空的也没有行李箱。
路森走回客厅,转向克理。释放这个人的心智,他大叫:「她在哪里?」
克理慢慢地转头。「你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可恶,克理,凯蒂在哪里?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喔。」这名编辑的脸上现出不自在的样子。「她有急事,必须先离开。她叫我今天好好地照顾你,而且今晚要送你上飞机。」
不需要读心术就看得出来克理在说谎,他闪避路森眼睛的样子泄漏了他的秘密。路森觉得好像肚子刚被揍了一拳。「凯蒂离开了?」
「对,她有急事。」克理转身继续看电视,但是脖子开始变红。他不习惯说谎。
路森心里的念头不停地打转。「她离开多久了?」
「呃……嗯,大约半小时。她把我叫醒。说是八点的飞机,还要通过安全检查之类的,她怕赶不上。」
路森根本没在听。他已经跑进房间,穿上前一晚的衣服,抓起皮夹跑出房门。
他直接从房门跑到走廊上,而非浪费时间通过共用的客厅。幸好外面并没有一大群书迷。他跑到电梯前,不耐烦地等著,然后更不耐烦地等著电梯从二十几楼下降到大厅。他匆忙地走出电梯时,到处都充满了阳光。路森有点畏缩,然后拉起领子尽可能地保护皮肤,但是其他的他就不在乎了,冲到在饭店前排班的一排计程车前。他跳上第一辆车,立刻控制司机的想法,催促他不理会速限,直接开往机场。
即使如此,因为交通的关系,他抵达机场时已经七点五十六分了。他还要去找她的登机门。他祈祷凯蒂的班机误点,这应该是常有的事。一只眼睛看著手表,他快速地走向服务□,请那个女人找凯蒂的名字。他心里的催促确定她没有耽误时间。然后他跑著穿越机场,推挤路上的人群。当他跑到凯蒂的登机门时,已经八点两分了--刚好看到她的飞机滑向起飞点。路森停在门口,看著飞机,双肩垮了下来。
「殷先生?」
路森慢慢地转身,看到贝罗夫人微笑的脸。看到他沮丧的表情,贝罗夫人扬起眉毛。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关心地问道。「你那样子好像刚刚失去了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当她的目光从路森的身上移至慢慢滑出视线范围的飞机时,声音渐歇。「喔,你的编辑离开前我有看到她。」
路森的表情马上改变。「真的吗?克理说她有急事要赶回纽约。」
「嗯。」贝罗夫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嗯,大家似乎都有很多急事。我们也有一件急事。我也必须送我的杂志编辑早点回去处理问题,她也在飞机上。」
她的眼神再次飘向飞机,和路森一起看著飞机绕著机场滑行,然后离开他们的视线。这女人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回饭店吧,你就不需要叫计程车了。」
当她挽著他的手臂,路森全身僵硬。他真的不想和她搭车回去。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人说话,而且觉得很痛苦及疲倦。不幸地,凯蒂不是唯一拥有坚强意志的女人,他正企图把想法灌输给贝罗夫人,但显然没有效果。她不让他沉浸在悲惨中,而是拉著路森走向出口。
「你的第一次罗曼史年会还愉快吗,殷先生?」
「叫我路森,」他近乎生气地低语,然后皱眉。「不。愉快。不。」
「啊哈。」对他的混乱,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事实上,她巧妙地帮他解释他的感觉。「我想你有点不知所措,而且--又加上--一开始身体不舒服。第一天之后你就开始比较愉快了,但是现在则希望我们全部下地狱,回家去。」
路森惊吓地转头看,她了解地会心一笑。「小心你的头。」
听到这些话,他眨一眨眼睛,随即发现他们正站在有著黑色窗户的大轿车旁边。他看著她滑进车内,跟著她坐入车中,然后松一口气地关上车门。至少在回程里他不用担心阳光。
「你今天有点苍白,」贝罗夫人打开小冰箱让他看里面的东西。「想喝点什么吗?」
路森的目光掠过里面的罐装水、饮料和果汁,然后移到贝罗夫人的喉咙。他可以喝点提神饮料、快速地咬一口,再回饭店喝他最后一袋血。他本来就打算把它留到今天早上的,现在更高兴这个决定做得好。他实在不应该跑到太阳底下。
「路森?」这女人低声询问。
路森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他不能没有得到贝罗夫人的同意就咬她,她是大好人。但是,他要回去咬克理。这名编辑活该,因为他说谎,又没有在凯蒂离开时立刻告诉他。那几分钟可能可以让他及时抵达机场,阻止她离开。
「嗯,我觉得你需要喝一杯东西。」贝罗夫人说。他听到叮当声,以及液体倒出来的声音,然后他转头看到贝罗夫人倒了两杯柳橙汁加香槟。她拿一杯给他,然后问:「你们吵架了吗,还是她害怕地跑走了?」
路森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微笑。「这整个星期都可以看到你们俩之间的火花,而且大家都看得出她有多保护你,或者你有多保护她。」
路森接过这杯早晨鸡尾酒,一口气喝光,然后把空杯子还给她。不幸地,贝罗夫人说的是真的。但是,她不知道凯蒂展现出来的保护,纯粹是工作所需--她答应过要照顾他,而且完美地实现她的诺言。至于火花的部分……
嗯,我的确尽力取悦我负责的作家,路森。
当凯蒂的话在他脑中响起,路森觉得嘴巴紧抿。他不认为她的热情是假装出来的,或者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今天早上她就这样离开他,好像一切都不重要,又好像害怕他可能会错意,造成尴尬的场面。而他发现他真的可能这么做,他可能做出邀她一起回多伦多的蠢事,或者……
他心里逃避这个「或者」,路森不愿承认想和凯蒂永远在一起的欲望。一起用这种热情大笑、哭泣、吵架、做爱几世纪。不,他还没准备好。
他眼前出现一个杯子,贝罗夫人又帮他倒了一杯鸡尾酒。当他有点犹豫时,她说:「她会恢复理智的,路森。你是一个英俊、有才华又成功的男人。凯蒂会恢复理智的,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路森咕哝一声,接过杯子。「我有的是时间。」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这些话都重重地悬在路森的心头上。他和贝罗夫人一起回到饭店,但是马上就打包行李,回到机场,搭第一班飞机回多伦多。
当他进到家里,他的避风港时,房子里似乎更觉冷清与空荡荡的,剩下的只有回忆。凯蒂曾坐在他的沙发上,教训他读者的重要性。焦急地冲进厨房里,看到他头上不存在的伤口而惊叫。也曾开怀大笑、手舞足蹈,在他的办公室里和他击掌欢呼。还曾在他客房的床上热情地呻吟、扭动。他现在正可悲地睡在这张床上。她萦绕在他心头,一整天都挥之不去。但是,她也只做了这些。
路森找到她要求他安装的网路聊天程式,而且经常和贝罗夫人、裘蒂以及其他在年会上遇到的作家交换即时讯息,但是凯蒂虽然在他的通讯名单上,但她从来都不上线。裘蒂认为似乎她封锁了每一个人。他想过要寄电子邮件给她,又不知道要写什么。结果他只坐在书桌前,听著时间流逝,看著电脑、等她上线。他有的是时间。
过了快两个星期以后,他厌倦等待及看著电脑。某天早上,他厌烦地关掉聊天程式,打开文书处理程式。他想可以开始尝试写第一本小说了,但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写下第一次遇见凯蒂,还有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写这本书是一次净化心灵的经验,好像再次经历每个时刻。有些他当时不觉得有趣的事情,现在反而很好笑,像是他的紧身裤遮布钩到桌布,还有他急忙找保险套的事情。对于她的离去他并不觉得好笑,所以故事就停在这里。他简单地把这故事命名为凯蒂。
从开始写这个故事的几个星期后,他终于写下最后的片段,疲惫地站起身。现在感觉起来比刚从罗曼史年会回来时轻松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他很感激可以遇见黎凯蒂,也和她度过一段时光,将会永远记得她。但是,他同时也很难过而且生气她为什么不给他们俩一个相处更久的机会。
他关上电脑,生气地看了桌上的电话答录机一眼。俪希认为因为他们白天通常都在睡觉,所以全都需要答录机,因此去年圣诞节时送了每个人一台。以前路森根本懒得去听留言,但是自从回到家,就有了听留言的习惯。他一直希望凯蒂可以打电话来,即使只是问他下一本书何时完成。但是,她一次也没有联络,而且今晚的留言也都不是她留的。
他母亲留了一通留言给他,其他的则是俪希、柏轩和亚堤。从罗曼史年会回来以后,路森就一直闪躲他的家人,他知道他们很担心他,但是他并不太想说话;他真的不想跟任何人说话,除了年会上的几个人。他和凯蒂一起认识他们。不知怎地,他觉得和他们说话可以拉近和凯蒂之间的距离。而且有时候裘蒂或其他女作家会从其他作家那里得知凯蒂的近况。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正在编辑谁谁谁的书,她拒绝了那个男模特儿的书;她感冒了,她感冒好了。
路森不理会答录机上闪烁的灯,直接走向卧室。他的胃正饿得咕噜叫,而且身体因为需要血而疼痛,但是似乎连走到楼下去打开冰箱都要花很多力气。他甚至连脱掉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路森直接走进房里,瘫在床上。他决定先睡一段时间,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再喂饱自己。
路森睡著的时候太阳刚升起,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就下山了。他躺下时所感受到的疼痛现在更严重地困扰著他。他必须进食。滚下床,他下楼走进厨房。站在冰箱前喝光两袋血之后,又拿了一包血上楼。他走进办公室时,这袋血也几乎快喝光了--这是件好事,因为他看到某人坐在他的书桌前,吓得他把最后几滴血喷在地板上。
「柏轩!」他生气地看著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看了电脑萤幕一眼,然后发现那是凯蒂的最后一章故事时,无法移动。
柏轩点一下滑鼠关掉文书处理程式,露出很抱歉的表情。「对不起,路森。我很担心你,只是想确定你没事。你不回我们任何人的电话,既不来看我们,也不让我们来看你。大家都很担心你,所以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到的?」
柏轩迟疑了一下,然后承认:「天亮之后没多久就到了。」
「你已经在这里一整天?你在……」问题自他的喉咙消失。他完全知道柏轩在做什么。他弟弟已经看完了凯蒂的故事,已经看到了最后一页的每一个字。路森眯著眼睛看著这个年轻人。「你怎么知道我会写下这个故事?」
「你有写日记的习惯,路森--至少从纸容易取得后开始,你总是把事情写下来。我常在想,你是不是藉此把自己隔离起来,就像你把自己关在这里一样。」
路森欲言又止。他们俩都不会相信他的否认,所以何必浪费力气?他转身走向沙发跌坐进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拉下脸来问:「那么,你觉得我的第一本小说如何?」
柏轩的眉毛扬起,并没有拆穿路森明显的谎言,只说:「我认为你写罗曼史的尝试不太成功。」
路森全身僵硬,轻蔑地说:「为什么?」
「嗯……」柏轩开始玩弄桌上的滑鼠。「首先,这家伙是个白痴。」
「什么?」路森坐直身子。
「嗯,当然喽。」柏轩扭曲嘴唇。「我是说,这位有影响力、英俊又成功的吸血鬼作家并没有告诉这个女孩,他爱她。可恶,他甚至没有说他喜欢她。」
路森皱眉。「他还没来得及说,她就离开了。此外,她也没有跟他说。」
「嗯,的确没有。但她为什么要说?大部分的时间里,这家伙都像一个坏脾气的混蛋,她可能不敢说。」当路森只是生气地看著他时,柏轩放弃装模作样。「你应该跟著她去纽约,路森。」
「她又没有兴趣,她只是在做她的工作。」
「我很确定她的工作内容并不包括和你上床,或让你喝她的血。」
「柏轩是对的。」另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们俩都惊讶地看向门口。殷梅芝看著儿子们,走进房里坐在路森旁边。握著他的手,她悲伤地看著他的眼睛,然后说:「你应该去找她,路森。你已经等凯蒂等了六百年,为她而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