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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新娘 page 13 作者:凌玫玫

  「那个成老爷,叫啥名字?」会这么巧吗?

  「白少爷不知道吗?他可是我们南京数一数二的首富呢!他叫作成懿行,成功的『成』,懿德的『懿』,行为的『行』。」

  果然是他!

  彤弓大喜,连忙回头喊道:「言嘉,我也跟你去!」

  ****

  彤弓以助手的身分顺利随着言嘉进入成府。

  一踏人大门,彤弓不由得叹为观止。无怪乎成老爷被称为首富,光从大门至大厅这段距离,她与言嘉不知步行了多久,沿途两旁尽是青翠绚丽装饰其间,在此初冬季节,不免令人啧啧赞奇。

  只不过,有种深切的孤独感,萦绕四围。

  总管将二人领至后进内房中,一老者躺于床,奄奄病状。

  彤弓细看他面容,正是与她们搭船同往南京的成老爷,只是双颊比初见面时瘦弱许多。

  「你认识他?」言嘉瞧彤弓神情悲伤,低声问道。

  「嗯!我们在九江结识,我和亦晴就是搭他的船上南京。」彤弓看着言嘉,突然间,一股熟悉的似曾相识涌上心头。

  一种神似感……仿佛在哪里有过……

  彤弓瞳孔倏地放大,视线在言嘉与成老爷间来回。

  对了,她当初之所以会觉得成老爷好像在哪见过,就是因为言嘉!他与言嘉有种极为相似的契合!

  言嘉上前,屏息为成老爷把脉。

  「怎么样?」总管紧张地手心出汗,迫不及待地询问病情。

  半晌,言嘉转向他,笑容可掬。

  「放心,成老爷是虚火上身,不碍事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近来肯定吃了不少上火的补品?」

  总管用力点头。

  言嘉接着说明,「因为这样才导致体内火气更加高扬,以致不小心冲上脑门,控制不住,自然容易昏倒。我开张药帖与适合的食物给你,你依单子照料成老爷的饮食即可。」

  「非常感谢你,骆大夫。」总管溢露感激之情。

  言嘉欲起身,无意中却瞥见床头的一块紫光麒麟玉佩,他下意识低首瞧看自己的玉佩。

  他微抖着手将之拾起,持定呼吸,缓缓翻面。其上刻的字,令言嘉神色愀然大变。

  完全一模一样……颜色、形状,甚至是生辰八字……他的生辰八字……

  彤弓见言嘉表情古怪,凑身探看。

  「这个是……」

  「哎呀!这玉佩怎会离老爷身呢?」总管讶异道,将它拿过来。「这可是我们老爷的贴身之宝,半刻都不能离身的·肯定是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落。」

  「这是成老爷的东西?」彤弓比言嘉还要惶恐。「他打哪儿得到的?」

  「说来话长,其实这玉佩本有一对,后头刻着我们少爷的生辰,是我们夫人买来,送给老爷少爷各一块。可惜夫人少爷在十几年前意外落水失踪了。」

  彤弓掩口惊呼,慌张拉着言嘉的衣襬。

  「言嘉,那么他不就是……」

  「总管,我回去会将药帖开好,与药材一并送到府上。我先告辞。」言嘉没让彤弓有说完的机会,仓卒地头也不回走出房。

  ****

  「言嘉!」任凭彤弓如何叫喊,言嘉就是不应声,直至离开成府。「你是怎么了?成老爷有可能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为何一副事不关己?」

  「巧合!绝对是巧合!」言嘉的声音听起来虚虚的。

  「紫色的麒麟玉佩,你以为多容易找到两块全然相同的?况且生辰都是同样!」彤弓不懂言嘉在逃避什么。

  「我和妳不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言嘉这一反驳,彤弓顿时无语。「巧合之事太多了。」

  「但……但是总得试试啊!难道你压根儿不想与你的亲人相认?」

  言嘉闪躲开彤弓疑惑的视线。「我有爷爷和你,足够了。」

  彤弓不满意这个近似马虎的答案,她愠道:「你记不记得你我初次相识,你所说过的话?你羡慕我有许多亲人陪伴,你渴望和我一样,不是吗?」

  混乱如墨醮水,迅速在言嘉脑里扩散。

  潜意识里他就是想逃,也不明白为何。父亲这个词语对他而言,不知是多遥远的记忆?重新拾回,能具备多少真实性?

  「就算我确实是成老爷的儿子,可人家会信吗?他是南京首富,多的是冒充他儿子晃点人的。若我表明,恐怕也只会被当成其中之一,自取其辱。」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彤弓不肯放弃希望。

  但言嘉仍旧不愿尝试。「再说吧!」

  语毕,兀自步回药铺,彤弓无可奈何,凝愁望着他孤回的背影。

  ****

  数日后,彤弓瞒着言嘉偷偷独自来到成府。

  「你不是骆大夫的助手吗?有何事来访?」总管温文问道。

  「事实上,我是成老爷在九江的朋友,此番前来是为探望他。」

  「可是我们老爷身体才刚痊愈,恐怕不适合接见客人……」

  「拜托你,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尽快与他商谈,麻烦你务必通报一声。」见彤弓如此焦急地哀告,总管勉为其难进房禀告了成懿行。

  得到允准,总管带彤弓至一亭,其旁绿水环绕,锦鳞悠游。

  「老爷等会儿就过来。」

  不到一刻,成懿行缓缓步来,脸色的丰腴红润已不若先前的苍白。

  「彤弓?」他似乎非常讶异,笑道。「想不到会是你,我的总管说是骆大夫的助手、我九江的朋友,我一时记不起是谁呢!」

  彤弓腼腆地漾着笑。「真是不好意思。骆大夫是我的朋友,听他要来成府看病,我猜想会不会刚好是你,所以就假装助手跟来。你身子应该好多了吧?」

  「托骆大夫的治疗,已经康复泰半。」成懿行爽朗的面容与言嘉渐渐重迭,彤弓更加确定他们父子血缘的事实。「对了,你这趟南京行,找到了你要找的人吗?」

  彤弓微微一楞,没想到成老爷还记得当时的对话。她浅红了脸,答道:「嗯!找到了。」

  「那就好。」

  「成老爷,我看你成府占地广阔,想必住了不少人。怎不见你的夫人儿女呢?」彤弓旁敲侧击地问道。

  但见成懿行眼一垂,落寞地环视四周。

  「我的妻子与唯一的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落水而不知所向了。偌大的宅院,不过是用来装下更多的寂寥与孤独。」成懿行略浑的眸底,隐没着长久沉沉的伤悲。

  「对不起。」彤弓不自觉心疼难受。「可是你没再娶吗?」

  成懿行焦距置往邃幽远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彤弓万万没有想到,成懿行豪迈的外表下,竟蕴含如此深情。穷尽一生孤单,也要守候的人……他的妻子一定永铭他心版,再不可能消逝了。

  「他们落水后,你找过他们吗?」

  「寻了几年,无消无息,不得不放弃了。」他长叹。「因此我打算今年一过,就把南京的家业打理好,回京城定居。」

  「为什么?你的生意、故乡不都在江南吗?这么一走,可能什么都会没了。」彤弓惊问。

  成懿行淡淡微笑,摇首。

  「你看,我拥有人人称羡的宅邸、钱财以及权势名望,然而,没有人可以与我一同分享,人生路上,我只能踽踽独行。如果能够,我倒宁愿抛却一切,但求与我的妻儿相伴一生。所以,寻找不到他们,至少让我回到妻子的故乡,感受她曾经感受的;代替她,看看这流转的人世。」

  彤弓感觉得出来,现在唯一能够支持成老爷的,唯有回忆。人世间纵有山高海深的富裕,终究抵不过情感一片。

  「假使……你发现了能与你一同分享的人,你又打算如何?」

  成懿行注视她,不懂她意欲何在。

  「另一个拥有和你一模一样紫色麒麟玉的人,就在南京城内。」

  出乎彤弓意料,成懿行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

  「彤弓,连你也要唬弄老夫吗?倘若你需要银两,开口一声便可,何必以此手段?」

  彤弓张口结舌,她一番诚心,却叫人践踏脚下。

  「成老爷,你少瞧不起人。我白彤弓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我干嘛为了图你那几个银两,捏造事实?看来言嘉说的果然没错,即使表明,也只会自取其辱。」

  「言嘉?」成懿反问,觉得名字有些熟悉。

  彤弓立起,趾高气扬地含着怒气。

  「就是帮你医病的骆大夫--骆言嘉。你儿子是不是在乙卯年五月初六巳时出生?玉佩后头刻的是否是这个时辰?言嘉拥有的恰是这样的麒麟玉!算了,多言无益,反正你也不会相信。」彤弓拂袖,正欲迈开步伐。

  「彤弓!」成懿行起身阻挡。「非常抱歉,我的态度确有不对,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但实在是因为有太多人冒充,为要图谋我的产业,弄得我几乎心力交瘁。」

  「言嘉绝对不是冒充的。其实当他为你治疗,发现你随身的玉佩时,他一直坚持是巧合,这趟我会前来,是出乎己意,他根本不晓得。名利于他如浮云,他才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家伙,纵然你要这里全部的家产送他,他还不见得要呢!」彤弓涨红着脸,极力为言嘉护航。

  「就算你说的没错,可是光凭麒麟玉并不能证明他就是我的儿子。」

  「言嘉是十多年前在岸边被人捡着,然后养大的。令郎不是落水吗?言嘉的背景与此太符合了。」

  成懿行若有所思,良久,他抬首。

  「你可否请骆大夫过我成府一趟?」

  ****

  彤弓半强迫地拉着言嘉来到成府大门。

  「你不要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好不好?」彤弓看了好泄气。

  「你不觉得是多此一举吗?这样只会给成老爷添麻烦。」

  「你在害怕吧?」彤弓敏锐的目光射进言嘉惶惶然的黑眸里。「满怀着希望,但结果可能是一场空,你恐惧承受这样的事实,所以你干脆选择逃避,没有开始,就毋需承担结果的打击。」

  内心深处全然被透视,言嘉抿嘴沉默。彤弓见他不动,索性步上阶梯,亲自敲门。

  总管早好整以暇在门后俟候。「老爷于后花园治酒款待骆大夫一人,白少爷,麻烦您先请回吧!」

  ****

  落坐于成懿行的对面,言嘉神情局促得可笑。

  「在冬意逐渐笼罩的此时,我的后花园还能开出如此灿烂景象,是不是可称为奇观?」手持温酒,成懿行含笑问道。

  言嘉对面前的佳肴美酒一点兴趣也无,更遑论周遭的美景了。他敷衍地颔首,算是回答。

  眼前的男人,会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吗?若不是,他该如何整理那一池早已搅乱且深怀期盼的心湖?

  成懿行虽然笑容满面,然言嘉却觉得自己处此环境,极端地格格不入。

  「骆大夫,是不是菜色不合你胃口?我可以命人马上重做。」

  「不用了,我只是不饿。」

  成懿行看见言嘉促刺模样,他缓缓放下酒杯,立身。

  「成府在南京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累积的财富外人无法想象。我白手起家,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才有今天这个局面。可是,如今我却失去我最挚爱的两个人。」

  言嘉没有言语,只凝神望着成懿行的忡忡表情。

  「十几年了,这其间多少人假冒我妻儿,欲夺得我家产,弄到如今我已经心灰意冷。」他视线从四围景色渐渐落到言嘉身上。「假如你是我的儿子,这庞大家产就是你的了。」

  言嘉脸色倏地刷白,猛然起身,目光如炬。

  「成老爷,如果这顿饭你是用来侮辱我,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只要你说一声,我会立刻走人。」

  是他太天真,存着太多的冀望,以为可以云开见月明,求得真实。现在真实尚未求得,就被误以为是贪骗之人。

  言嘉忿忿欲离去,却叫几个下人挡住去路。

  「骆大夫,请听我讲完。」成懿行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我想家产若属于你,一定可以尽到最大的利用,救得更多贫病之人。」

  言嘉疑惑地回头,成懿行大手一挥,下人们纷纷走避。

  「跟我来吧!」言嘉像听话的小孩,乖乖地跟随,原本的怒恚居然被他一抹温柔的笑瞬间打散得消失无踪。

  步入曲径,在弯弯折折、言嘉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情形下,眼前赫然矗立着·一间石房。

  「把你的麒麟玉给我。」言嘉依吩咐解下颈间玉佩,成懿行将玉佩嵌入石房外梁上的小洞,不一会儿,石房的大门竟隆隆开启,里头飘出奇异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

  「这里面放的都是你母亲用过的东西,自从她失踪之后,为了不让它们遭到破坏,我特地建造这座石房来保存。除了当初她所买的两块玉佩外,任何人都打不开这座石房。因此即使有人拿紫色麒麟玉来冒充,只要这个门不开,真假即可辨出。因为你母亲买来的紫玉是她亲手所刻,形状虽为麒麟,其中却有所差异。」

  「麒麟头上有三个眼睛,而非平常的两个,是吧?」

  成懿行嘴角漫着柔情。「第三个眼睛是她的守候,她自己化身于其中了。」他也解下自己的玉佩,放在言嘉手中。「看了太多虚妄,反而害怕真实。所以当真实可能降临时,我这双老眼昏花地什么都看不清。若非彤弓的义正辞严,我恐怕会亲手将你阻绝在心门外。其实,从你踏进花园的一剎那,我就感觉到了,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儿子,你绝对和以往那些骗徒不同。你……还愿意喊我一声爹吗?」

  手心的麒麟玉,温度渐次升高,仿佛几年来的思念与孤独全融在里面。

  凝视着成懿行含泪的泛黄双眼,皱纹将岁月清楚写在他脸上,言嘉不由得眼前也模糊了。

  「爹……」

  ****

  彤弓在成府门前踱来踱去了好些时辰,虽然总管要她回去,但她始终放心不下。

  「白少爷,您还在啊……」总管启门,语未罢,彤弓上前就是急问:

  「言嘉和成老爷怎么了?他们……」

  「白少爷,您别急,我现在就是要请您到内厅,我们老爷和少爷正等着呢!」

  「少爷……」彤弓诧异的唇畔渐渐扬高弧度。

  言嘉……他真的找到亲人了……

  ****

  「彤弓,这次多亏你,我们父子才能相认。」成懿行欠身谢道。

  「哪里。」彤弓看着面前二人的和谐,内心实在有说不出的喜悦。「那么成老爷,你以后有何打算?还要上京城吗?」

  成懿行宠爱地瞧了瞧言嘉。「言嘉总要认祖归宗,所以我想带他一同回京城。」

  平地一声雷,彤弓笑意凝在嘴角,言嘉目光呆滞地在彤弓与自己父亲间游移。

  「爹……你说回京是什么意思?」

  「京城是你母亲的故乡,爹打算将南京产业打理好,举家迁移至京城定居。你一定也想看看你母亲的故乡吧?爹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只剩下你,你会答应爹吧?」

  言嘉心大窒,余光缓慢地瞥向彤弓,她脸色黯淡,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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