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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新娘 page 9 作者:凌玫玫

  唐亦晴抱紧她,口吻坚决的道:「追他吧!到南京找回他,不论会得到什么答案,至少思念可以了却、解脱。」

  ****

  茫茫江月浸寒,几多愁思恰似一江春水无尽奔流。

  船只夜泊安徽芜湖,言嘉独坐船头,望着浅波不断而模糊的水中月。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远方火光点点,言嘉感慨沉吟。

  所谓的乡愁单单是因为故乡的缘故吗?没有悬挂的人儿,家乡不过是个常见的词语吧!

  言嘉掏出玉佩,生辰的刻痕犹在,然人事却已非。

  「言嘉,怎不睡呢?」船篷走出一名男子,阴暗的光线窥伺不出他的容貌,但约略可感觉他身上带有的特质--敏锐且矛盾。

  「姜公子,我不困,想欣赏一下月色。」

  「这月你看不厌?自上船以来,你夜晚几乎不成眠。有何事烦心吗?」言嘉岔移目光,神情蕴藉。

  「不好意思,让您担忧了,您好意让我上船,我倒在此这摸样……」

  「相逢自是有缘,既然顺路,同到南京,不过舟船之便,不足挂齿。」姜伯诗笑道。「况且若无你舍身,季礼险些就成水中亡魂了。」

  「我从小熟知水性,相救一事并无什么。」

  当日言嘉离开宜丰,前往鄱阳湖畔,因缘际会救下姜季礼,姜伯诗为答谢,便邀言嘉同行。

  姜伯诗往篷内一探,一名弱冠出头的男子正酣睡,他叹了口气。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让季礼远行,他外表再怎么像个正常男人,内在毕竟仅是个十岁不到的孩童。」

  「你们到南京是为商事?」

  「算是吧!不过,大体为的是游山玩水。所以我才想让鲜少出门的么弟一并而行。你呢?上南京为何事?」

  言嘉轻描淡写地答道:「拜师学医。」

  「喔!」姜伯诗扬眉。「可我看你一路心事重重,难不成家中尚有妻小,所以挂念不已?」

  虽然江面薄雾层层,但言嘉脸庞的黯淡却分外明显。

  「使我挂念的不是家小,而是一个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

  「那么,如此的分离一定令你相当不舍?」

  「我不能不舍。」言嘉的黑眸始终映着忧郁,与夜的孤寂相应和。「为了她的幸福,为了我们的友谊,我必须选择离开。」

  分明悲愁至极,唇畔漾起的微笑却又温柔地令人不得不动容,姜伯诗心下猜着了几分。

  「这朋友是个女孩家?」

  言嘉默然颔首。

  「多情却似总无情。一个情字,总捉弄得人们晕头转向。」姜伯诗的感叹,漂浮在浩瀚无垠的水面,渐行渐远。

  ****

  随行不过两个仆人,彤弓与唐亦晴潇洒地驱马车奔往九江。

  「少爷,再往前就是长江,接下来咱们得以舟代步了。」驾车的仆人探后说道。

  唐亦晴抬望天色,向彤弓询问:「今晚是不是要夜宿九江?」

  「也好,找家客栈吧!反正这种时候也不会有船家愿意出航。」

  两人顺利寻到下塌处后,吩咐仆人将行李安置完毕,便直接用膳。

  「幸好公公婆婆没有怀疑什么,只当我们到南京游逛访亲。」唐亦晴举起筷子开动。

  「我们确实是游逛访亲。」彤弓盯着满桌丰富菜色,却兴致索然。

  不敢预料往后的结果,彤弓的内心充满惶惶不安。

  遇上言嘉,她该问什么?她该表达什么?满腹相思,倾吐的勇气有多少?

  亦晴说的没错,她懦弱得令自己惧然,是她想都没想过的。

  「到南京的路程可远着呢!你打算捱饿多久?」唐亦晴看得出彤弓的担忧,她递出筷子。

  彤弓勉强进了些食,俄顷,隔桌传来怒声。

  「喂!你这家伙摆明来白吃、白喝、白住的,是不是?」

  「小二,我说过了,我的家仆回去拿钱,一会儿就回来……」一位年过五旬、身着朴素的老伯,面对小二粗鲁的态度,依然斯文有礼地解释。

  「拿钱?拿了两个多时辰?你骗谁啊?跟我到宫府去!」小二不由分说使劲就抓起他的手臂,老伯面露痛苦之色。

  彤弓趋前箝制小二,一脚踢开他。

  「敬老尊贤,没人教你吗?」彤弓横目,语气震慑。「这里的掌柜是谁?给我出来!」

  「客倌……」一个尖嘴细脸的男人从柜后畏缩地钻出头,声如蚊蚋,显然惧于彤弓气势。

  「你是怎么教导下人的?随便对客人出手?」板起面孔的彤弓,威严十足,唬的掌柜诺诺点头,急忙拉着一旁小二赔不是。

  「这位老先生的帐就记在我头上,有什么问题找我便是。胆敢再态意妄为,我先拆了你们的骨头。」彤弓义正辞严的狠话,令在场者皆瞠目结舌,连唐亦晴也不由得顿住心跳。

  「年轻人,谢谢你。」老伯欠身颔首。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彤弓笑逐颜开。「老先生,要不如此,我们一块用饭吧!」

  「我已经用过了,多谢。」这位老伯慈眉善目,温吞中蕴含爽朗。不知怎地,一抹奇异感浮掠彤弓心房,他身上某些感觉竟让她似曾相识。「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适才那位小二已经催我多遍,却没人肯替我解危,唯有你。」

  「我喜欢多管闲事吧!」彤弓自嘲道,反射性地回身,却看不见习惯为她守候的那个人。

  彤弓嘴角扬起的弧度瞬间拉平。

  对啊!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老先生笑声宏健,彤弓不禁愈瞧、愈闻,愈觉神似,却联想不出任何人。

  「老爷!老爷!」匆匆忙忙的,一个男人自客栈外奔来,喘息急促,恭敬地伫立在老先生面前·

  「怎么拿个东西拿这么久?」老先生眉头紧蹙,铁着面容。

  「非常抱歉,老爷,途中出了点岔,船突然换了位子,我找了大半天才找着,乞望老爷见谅。」男人惶恐地躬背。

  老先生睇了他一记,随后又瞥向彤弓,表情旋即舒缓,既往不咎。

  「这次若非这位小兄弟,我可要被当成无赖,送往官府。」老先生自男人手中拿到银票,交与小二。「这够付好几天份的伙食房钱了吧?」

  「是、是!」小二态度大改,前倨而后恭。

  老先生转向彤弓,诚恳请求,「小兄弟,不介意的话,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如此忘年之交,彤弓不认为自己有拒绝的理由。

  她笑允,「您抬举了。」

  ****

  「原来二位也要上南京。」成懿行说道。

  「成老爷也是?」彤弓、唐亦晴齐声开口。

  「我本住南京,这趟是到南昌过访故友,顺便至九江经办些商事。既然这么有缘,我江际有艘船,我看干脆咱们同行罢了。省得你们夫妻俩还得跟船家交易,费时耗力。」成懿行豪爽邀道。

  彤弓与唐亦晴相视,眼神交会下,彼此都同意。于是彤弓颔首,「那就麻烦成老爷了。」

  「二位应该是相偕出游吧?真好,鹣鲽情深。」成懿行脸容蓦地增添光彩,目光的深邃羡慕似在追悼往日的情怀。

  彤弓微微凝着笑意。「出游是一事,不过,寻人才是目的。」

  「寻谁?」

  「一个重要的人……」彤弓拨着一颗心,按捺疼痛与不安。然而她立即撇开,轻松转移话题。「其实我二姊嫁往南京,此番前去也为探望她。」

  「依老夫看,你年纪……也有二十出头了吧?」

  「今年五月一过,刚满二十。为何有此一问?」

  成懿行神色霎时黯淡,追忆的语气叹息道出:「如果我的妻儿还在世,我们一定不仅能如你们伉俪一般,我的儿子想必也会让我有含贻弄孙之乐了。」

  「你的妻儿……」彤弓察言观色,不细问。

  「都往事了,没什么好提。」成懿行草草带过。「明儿个启程,你们今夜得好好休息,长途的舟船旅程可相当耗神。」

  彤弓与唐亦晴俱乖乖点头,而彤弓却不禁对他未详谈的过往产生好奇。

  第七章

  江苏秦淮河畔揖手相别,彤弓二人与成懿行各自踏上自己的路途。

  环顾此六朝古都,彤弓心情有说不出来的复杂。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诗人的描绘是这么生动、引人入胜,而她却怎么也解不开胸口的梗塞。

  「近情情怯吗?」唐亦晴一语中的,盈盈笑着。

  「不是,感怀金陵城的兴衰罢了。」彤弓刻意俯视河水,躲过唐亦晴的明知故问。

  「大好风景的,应该快乐点才是。」唐亦晴尽量鼓舞彤弓。「上马车吧!我们得去见见你睽违多时的二姊了。」

  见到二姊,就代表与他的相遇,届时她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周围川流不息的人潮,将彤弓的干头万绪淹没其中。

  她深呼吸,抓着车沿正要爬上车内,剎那间,某种擦身而过的熟稔叫她停止动作。

  她猝然回盼,众多人群里,独独一藏青背影攫取她所有目光的注视。

  那身影也在走了几步路后,徐徐止住。犹疑而缓慢地转身。

  如果茫茫人海里,依然能够寻到彼此,是否证明他们的缘分,无论如何也消灭不了?

  嘈杂的空气里,仿佛只剩二人凝结的交会,升华于他们自己的天地问。

  直至唐亦晴的喊声,才将它打破。

  「彤弓!你在看什么?快上车啊!」

  彤弓一时之间不能言语,心头的澎湃波涛不已。

  唐亦晴觉得奇怪,寻她视线望去,掩口惊呼。

  「言嘉!」

  她赶紧跳下车,兴奋地拉着彤弓往前。

  「太好了,彤弓,我们快过去。」

  脚步才要迈开,接下来的情景却霹雳似地击中她们心窝。

  一位姑娘轻盈地偎近言嘉身边,芙蓉般清丽的容颜抬望着言嘉,手臂自然而然挽起他。

  「言嘉哥,师父吩咐的东西都买齐了,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言嘉动也不动,内心却是焚炙的熬炼,渴望当下就能将彤弓揽入怀里。

  他朝朝暮暮思念的人……

  「言嘉哥,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女孩摇摇发楞中的言嘉。

  对面的彤弓藏起错愕的震撼,提着心防,朝他步去,唐亦晴措手不及,仓皇跟上。

  「好久不见了。」彤弓扬扬嘴角,强装出一如往昔的灿烂。

  「是呀!都两个月了。」言嘉得费好大的功夫才压抑得下重逢的激动,而答出这个简单的寒喧。

  「言嘉哥,你们认识吗?」女孩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对于两人之间流载的奇妙气氛有些好奇。

  「她是……」言嘉突然顿了下,缱绻的视线飘落彤弓,却立即挪开。「我的朋友,也是师母的么弟。」

  朋友二字如锥狠狠地扎入彤弓的心口。

  「啊!」女孩听闻不如眼见地叫道。「原来你就是白少爷,言嘉哥常跟我提起你呢!他说你是他这一生最要好、最难得的朋友!」

  言嘉尴尬地别过头,彤弓则五味杂陈地回以微笑。

  「那你又是谁呢?」许久不启口的唐亦晴,浅浅敌意勾着女孩。

  女孩天真烂漫地笑道:「我叫春晨,与言嘉哥算是师兄妹。」

  「你一个女儿家也学医?」唐亦晴疑惑。

  「为什么女孩子不能学医?」春晨理直气壮地反诘。「话说回来,你是谁?」

  唐亦晴输人不输阵地摆起架势。「我是这位白少爷的娘子,唐亦晴。」

  「白少爷,以你的相貌,应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春晨不满她的口吻,故意寻她晦气。

  「喂!你什么意思?」唐亦晴龇牙咧嘴地,彤弓阻挡了她。

  「我想二位应该愿意为我们带路吧?」

  ****

  白杨树并排在整齐街道的南京城,时值冬季,瞧不着柳絮纷飞的雅致,却也能藉由北风呼吹,想象一街弱柳从风举袂,杨花点点,萦损柔旸,欲开还迎的景致。

  马车行到一家颇具规模的药铺前,铺里男女主人正忙碌。

  黝黑的肤容、高壮的身量,为人诊病的男主人实难令人一眼就联想到大夫。至于女主人,口不能言语,但亲切的笑靥、温柔的举止,使得人们身体虽病,心理却十分安定。

  两人和谐的情景,像一幅动人的图画。

  彤弓下车,并没有即刻进铺。她凝望这幕良久,感动与欣慰不断涌流,她不免为自己当初的反对感到十分可笑。

  「二小姐非常幸福。」言嘉悄悄来到彤弓身旁,说道。

  彤弓垂睑,语气里都是喜悦。

  「是啊!看得出来。」

  白小旻为客人抓好药,送出门口后,水亮的晶眸顿时圆睁。

  「二姊!」彤弓走到她面前,唇畔漫着真切的笑意。

  白小曼既惊且喜,忍不住往前就是一个拥抱。

  「怎么会想到来南京呢?」白小曼忻然地打着手语问道。

  「想妳啊!」彤弓答得单纯,而余光无意地瞟落一旁的言嘉。

  「唉呀!稀客,想不到小舅子会千里迢迢光临我这旧药铺。」艾虎笑容满面地迎出。

  彤弓适才的好印象被艾虎这轻佻的口吻毁了一半去。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要不是看在他与二姊那般融洽的感情,她绝对二话不说先回敬他几顿。

  「我与我娘子特地前来南京游玩,不介意替我们留几间客房吧?」彤弓抬眉,不客气地询问。

  「远来是客,招待当然是我们的义务。」艾虎打揖,有礼地笑答。

  只见小曼眉头一蹙,不解地盯着彤弓身后的唐亦晴。她对艾虎打了几句手语,随后便匆匆拉着彤弓进入内房。

  ****

  「怎么回事?你娶亲了?」小曼一头雾水。

  「你说亦晴?」彤弓此时恍然大悟小曼仓忙拉她进房的缘故。「这是有原因的。」

  彤弓将前因后果一一解释后,小曼才如释重负。

  「言嘉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小曼嘟着嘴,心里不免责怪言嘉。

  「二姊……」彤弓眼神游栘,神色犹豫。「言嘉在这里过得好吗?」

  「很好啊!他相当用心学习,相公说他底子佳,教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将来肯定是位出色的大夫,不输给我那现今云游四海的神医公公呢!」小曼眉飞色舞地描述。

  闻言,彤弓宽了心,然而,一层阴霾却急速逼近笼罩。

  言嘉有所成就、过得安适,她自然再开心不过。可是,这是否代表他今后不会再回到她身边?

  曾经的相知相伴,如今真的要化为泡影了吗?

  「事实上,我非常惊讶,言嘉居然会答应相公的请求。因为他一向与你形影不离,我怀疑他真舍得离开你吗?」小曼无语的疑问,不偏不倚地射中彤弓疼痛的心扉。

  「各人有各人的前途,言嘉有权利选择最好的。」话虽如此,彤弓却仍然挥不去胸口的难受。

  原本是来问个明白,但现在她还有开口的勇气吗?

  思念没有解脱,反而堆积得更严重……何况他身旁的位置已经有人顶替了……

  小曼隐约听出彤弓话语中的不对劲,她之前没发现,现在细察,彤弓给她的感觉与以往有着很大的差异。

  她……少了一些男孩的味道……因为言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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