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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化娘子 page 6 作者:凌筑

  「喂!别这样,你是一个大男人耶!」说实在的,他比毒蛇猛兽更恐怖,更让她惶惶不安,不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她想逃避他,怕莫名的感觉在她胸口激荡,怕纷扰的心情混乱她的思绪。

  她是待字闺中、贞洁清白的姑娘家,绝不能有出轨的念头,不只家教礼法和社会道德不允许,若是宝姨和死去的娘知道她在外和男人厮混,也一定会很伤心的,她良心会受到苛责。

  不过这不算什么,她最担心的还是要是给爹知道她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恐怕爹会拿着大刀逼他娶她,但是,她还不想那么早定下来呀!

  而且她若嫁人了,殷家山林怎么办?小猫、小狗以及其他动物们怎么办?山林卖给了丐帮,人就多起来,麻烦也随之而来,她实在担心,好想回家去看看,探望山林中的朋友,如果他能带她去……

  「你没事吧?」看杨凌筑仍暗暗饮泣,殷绿儿的心也软了下来。「抱歉,我只是想家,想回殷家的山林看看,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去了,心里有些不安,所以口气不怎么好,你别介意。」

  「你不要理我了,过了这山头就是你家的产业,你走!」他头也不回的指着林径,掩面而……笑得快合不拢嘴,他太佩眼自己的演戏天分了。

  「别这样嘛!」被他呜咽的低吼,殷绿儿感觉自己像刽子手,虽然很讨厌他,谁教他跟买下她殷家山林的叫化子是同伙,但她真的无心也无意伤人。

  「我不要你的同情,你快走!我不送了。」杨凌筑看也不看她一眼,掩面想离开,因为他快憋不住了。

  「我道歉,你别丢下我。」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又羞惭的望着他。「我都已经承认错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她都那么低声下气了,而他仍哭个没停?她头一次见识到男人跟女人其实差不多,连她都没他那么爱哭。

  「除非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吧!」她翻翻白眼,真佩服他一个大男人挟「眼泪」来要胁别人。「但必须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不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趁他开始发言,她褪下泥泞又污秽的袜子,整理凌乱的衣饰。

  「放心,绝对是你做得到的。」他没回头,也不敢回头,怕控制不住脸颊的笑肌。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和满脸笑意。「以后我可以叫你绿儿吗?」

  「这是第一个条件?」殷绿儿随口问着,心里却在想,看来这一身衣服得换下来清洗。「可以,只要别叫绿绿就可以了,还有,别再叫什么小娘子、相公之类的称呼,我和你可没任何关系,这一点请你记住。」

  「好吧!」现在没关系,以后也会有,他有十足的信心。杨凌筑接着道:「那你也不能老叫我喂,大爷我有名有姓,叫我凌筑或筑哥。」

  「听到筑哥,她感觉一颗颗疙瘩从背脊蔓延到全身,太恶心了!

  「我看叫你凌筑好了。」她没有兄长,也不习惯对一个陌生人称兄道弟,总觉得怪怪的,何况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说不定比她还小,凭什么要她叫——哥?

  「还有什么条件吗?干脆一次讲完。」殷绿儿心中着急的想,自己得赶快换掉这身脏衣服,即使没有人会看见,她还是要维持大家闺秀形象,而他不能算个人,他是无赖。

  「第二呢,我可不可以暂住你家?」这样老头永远想不到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又方便随时注意丐帮的动静。杨凌筑暗自打着如意算盘。

  「我家?」殷绿儿诧异的盯着他的背,狐疑的问,「为什么?你打什么主意?」万一引狼入室岂不更糟。

  「绝无恶意,因为……有人要抓我,我没地方可以去。」杨凌筑旋身,低垂着头不敢看她那真挚清澈的眸子,因为那会让他有罪恶感,好像是在利用三岁小孩的善良。

  「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是不是?」她反射性的质问。

  「才没有呢!是坏人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才逃的。」天原谅他不得已撒谎,借用老头当坏人,还好老头不在场。

  闻言,善恶分明的她正义感溢满胸口,也逐渐卸下心防。「你不是丐帮中人,难道丐帮无法保护你?」她不禁在心中嗤道,哼!枉称天下第一帮,势力无远弗届,却连个人都照顾不到。

  「那是……因为坏人就是丐帮的内奸。」他真的不是故意欺骗小孩子的。他在心中强调。

  「天哪!」殷绿儿不由自主的惊呼,若是丐帮那么乱还起内哄,那她的山林在这乱七八糟的组织保护下,岂不是完蛋了?不行!她得赶回去。

  「第三个条件……」杨凌筑一时间还没想到,没来得及说下去就被她截口了。

  「以后再说,我们马上起程。」她不由分说的抓住他的手就走,忘了男女之分。

  ☆   ★   ☆   ★   ☆   ★   ☆

  换上杨凌筑借给她一袭粗布庄稼汉的衣衫,依尺码及隐约残留的男性气息,殷绿儿直觉是他的,虽然大了些,但聊胜于无。

  「等鞋、袜干了,我们马上起程。」

  他们两人围坐在火堆旁,她注视他熟练的架起树枝,在火中央排成井字型,在火苗上方隔着适当的距离,以热烟熏烤着她的白袜和绣鞋。

  原本纯白的袜子虽经她费劲的洗,仍无法去除残渍污泥,恢复雪白的颜色。但令她难堪的并非袜子洗不干净,而是看到他用树枝翻动她女孩子的衣物,她着实感到过意不去,还有一点尴尬。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就连更衣也有丫环伺候着,平时活动范围就是殷家产业内,所有细琐的私事都有青悦代劳,她哪懂得如何烘晒衣服,因此洗衣服她也只是用水冲冲、泡泡……虽然洗得不太干净,但她可是尽力了,所以怪不得她。

  不过虽然她不懂得生活常识及野外求生技能,但她倒还有羞耻心。

  「你是天足,为什么?」杨凌筑知道很少千金小姐没缠足,身处武林世家的姑娘们是例外,还有像被当做孤儿遗弃的大明公主朱玉儿也是个特例。

  「我娘死得早,自幼没人管我,我也不懂。」等到爹和宝姨注意到她时,想缠也为时已晚,而且爹也舍不得她裹小脚,伤在儿身,痛在爹娘肉里。「你认为大家闺秀应该努力缠小脚,把好好的脚绑成馒头大小会很好看吗?」

  馒头,亏她想得到!他不禁莞尔。

  「我觉得应该依各人喜好,也许就有姑娘家喜欢把脚绑成两团肉球来炫耀。」

  瞧他形容得多恶心,肉球?殷绿儿憎恶的皱鼻,「拜托你用字谴词文雅一点行不行?」

  「那么……煮熟的虾子。」

  闻言,她脑海中浮现大虾子曲躬的模样与拗弯的小脚还真有点像,想到她快吐了,她以后大概不会再碰任何虾子大餐。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以后什么都不敢吃了。」她摇手制止他,一手捂着胃,浑身不对劲。

  「我去洗衣服。」她实在待不下去了,跟他交谈要有觉悟,绝不会听到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做乞丐的没满嘴粗话已经不容易,称得上非人类了。

  她还得庆幸是遇上了他!

  「等等,我的鞋先借你穿,你打赤脚不太方便。」杨凌筑正要脱下鞋子,但光那一股臭气就令人不敢恭维,敬谢不敏。

  「不、不!才一小段路。」她掩鼻,踉跄的落荒而逃。

  他拢起眉峰,暗想,她是怎么了?总不会想乘机开溜吧?可是荒山野岭的,而且她没有穿鞋……

  他随即起身尾随而去,还是不放心。

  第五章

  相同的溪畔,这一次殷绿儿谨慎多了。

  依循旧路找寻立足点,她蹲在河畔,将身上亵裤及衣物放入水中,照洗袜子的方式,任它在水中飘流洗净。

  「这样哪洗得干净?」

  杨凌筑毫无预警的笑声自她背后冒出,吓得她手一松,亵裤随波逐流而去。

  她心下大喊糟了,忙不迭得去追她的贴身衣物,并回头狠狠瞪一眼那位倚树的好事者,看他笑得一脸无辜,她就一肚子火。

  「都是你啦!」从遇上他那一天起,她就厄运连连,先是被挟持,又被言语轻薄而敢怒不敢言,接着是掉落泥沼,如今连衣服都和她作对。

  「我来帮你。」瞧她拉高裙摆,赤裸着玉腿走在蔓草丛生的岸边,他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你别乱动,小心芒草会割人。」

  经杨凌筑一提,殷绿儿低下头,始注意到膝下的痛觉和斑斑伤痕,像是给薄刀在雪白的肌肤上挥舞作画般,划下纵横交错的伤痕,虽然伤口不深也没流血,但一笔一画都很长,而且还非常痛。

  「怎么会这样?」她痛得快掉出眼泪,弯下身去抚揉伤口,眼尾不经意扫到河面飘流的衣物,她失声惊叫,「我的衣服!」在分神的刹那,她没注意乱草丛生的暗处,脚下一个踉跄——

  「啊!」

  「怎么了?」正施展轻功拾回她湿碌碌衣物的杨凌筑在半空中听到她的尖叫声,他赶紧回转过头,映入眼帘的除了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殷绿儿,还有……昂首吐信的毒蛇!天哪!

  他又惊骇又惶恐的快速跃回她身旁,一颗心提到喉头,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捏蛇七寸。对于抓蛇,乞丐可是老祖宗。

  太可恨了,这只臭蛇竟敢伤他的爱人,非把它煎煮炒炸外加分尸不可,他使劲要捏死它之际——

  「住手!」殷绿儿忍着足踝传来的阵阵麻痛,喝止杨凌筑。「是我不对,踩坏了它的巢穴,侵犯了它的领域。」

  「它咬了你,你还帮它说话?」他的下巴简直快掉到地上,她疯了是不是?就算心肠再好也不能放纵害人之物,不解决它,难保它不伤害下一个路经的人。「它是毒蛇耶!」

  「就算是蛇也是一条生命。」她一边战战兢兢的检视两个红点伤口,一边咬着牙忍痛,试图用双手挤出毒液。「放了它吧!」

  「我来帮你。」杨凌筑随手将那条罪魁祸首的蛇抛向遥远的天空,心想,若是摔死算它活该!

  「不用了。」她皱着眉婉拒,男女授受不亲。

  「这时候你还计较这些。」他蹲下,不容她置喙的握住她纤细的足踝,免得她乱动拒绝合作,迅速俯身去吸毒血。

  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吸吮着,而她咬着下唇,始终不让泪水溢出眼眶,硬是把声音吞回腹内,为了维持殷家千金的尊严和女性的名誉,她告诉自己绝不可以懦弱的哭喊,即使处于艰危的困境中,她也要有傲骨。

  她还真坚强!

  杨凌筑忙着吸血的同时,他抬起头,不期然与她四目相接,看到她泪光盈然,却忍着哭泣,坚强的不哭不喊,这更让他心疼不已,如果可以,他宁愿替她承担全部的伤痕与所有的痛楚。

  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臂弯能抚慰她的伤口。

  在目光交错的霎时,殷绿儿感觉到与他相隔不到咫尺,耳边尽是他粗喘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急促的心跳,是他或是她的她已分不清了。

  望入他那深幽如黑网般的双瞳,她整个人像被吸入那黑暗的世界里,在一片寂然的空间中,她脑筋一片空白,一种奇异而喘不过气的感觉在她胸口升起,心脏卜通卜通的跳动着。

  「好了。」杨凌筑在伤口上方用他自袖口撕下来的布绑个死结,然后随手抓起她放在旁边的衣物,背对她蹲下。「上来吧!」

  「干么?」他的声音将殷绿儿从迷雾中拉回,她的心漏跳一拍,有些心虚,还好他没发觉她的失常,居然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看到痴,想着,一股烧热自她颈背蔓延开来。

  「你受了伤,不能再走动,自然是我背你回去,何况吸出了毒血,难保没清干净,所以回营地再擦药以防万一。」

  「可是……」

  「别再用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礼教当藉口了,现在是非常时刻,你那石头做的小脑袋难道不能通融一下吗?」如果她再拒绝,他打算用扛的也要扛她回去。

  「我的脑袋才不是石头做的。」她双手谨慎又紧张的搭上他的肩,算是暂时认同他的话,虽然他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他的背还真温暖厚实,像小时候爹背她的感觉,但还是有一点点不同,他是第一个进驻她心扉的陌生人。

  在凝眸那瞬间,她终于明白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出现这些怪异的脸红心跳的原因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他了,喜欢上这个无赖。

  杨凌筑浑然未觉她态度的软化,只当她是病人难免比较脆弱,他若知道她此刻心里所想的,恐怕会兴奋得冲上天。

  「你别走那么快!」殷绿儿柔声低语。

  「是、是!我的绿儿姑娘。」他差一点忘了她会「晕飞」,因为担心她的伤势,因此他的步伐不免加快了些。「你忍忍,一会儿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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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必你帮我,我可以自己来。」

  此刻殷绿儿和杨凌筑又为了一点小事起争执。

  「你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我来就好了。」

  「这是我的衣服。」虽然她是有点喜欢他,但并不代表他可以碰她的私人衣物,一想及那日他拿着她女性的衣物和贴身亵裤,她就忍不住面红耳赤,急忙抢回也手中的东西。「我要自己洗。」

  「难道你忘了上一次的事?」杨凌筑以为她脸红是不好意思。

  「又不是常被蛇咬,我才没那么衰。」殷绿儿困窘的原因就是因为喜欢他、在乎他,又怕被他看穿心灵世界的变化。

  「别忘了还有你差一点掉进河里。」她羞赧的语气令他不禁莞尔。

  「那是意外,何况又没真的跌进去。」声音愈说愈小,她螓首低垂,不敢看他,怕芳心沦陷得更快。

  「还是我来吧!」不容置喙,他捧回她手里那堆衣服,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便一个腾身跃起。「我去去就回来。」

  他一眨眼就消失无踪,快得匪夷所思,留下她满心欢喜又觉得羞窘,无地自容,毕竟让一个大男人去洗女孩家的衣物,真的非常尴尬。

  抚着烘干的绣鞋与泛黄的白袜,殷绿儿发觉杨凌筑不但手艺好,连洗衣服也洗得很干净。像这种既会煮菜烧饭又会料理家务事的好男人真不多见,与时下的纨绔子弟及自命风流的文士才子相较,他的确该列入稀有动物好好保护。

  虽然嘴巴恶毒了些,而且动作粗劣、没半点气质,可是对于一个叫化子出身的男人,又能期待他有多好的表现?就勉强凑合了。

  她决定了,就是这个臭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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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朗的天气,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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