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瀚的眉头不悦地动了一下。
火焱“啪”地放下碗。“哼!什么样的礼,还得看过才能走?丫头,你要真吃饱就先回去,别理他。”他也看出来,翩翩的神色不大对劲。
金鑫皮笑肉不笑的。“火焱,你发什么火啊?这礼物可是香料中的极品,传说海龙所吐涎水凝固而成的‘龙涎香’,这香料在皇室之中都很珍贵,寻常人家一生恐怕也看不到一次,更何况翩翩姑娘以前还是……我这是好意让翩翩姑娘瞧瞧。”他探手拿出盒子摆在桌上。
上官云瀚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金鑫这不是存心和翩翩过不去吗?
火焱又抢在上官云瀚之前开口。“是吗?我倒不知道你对丫头这么好!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翩翩握住火焱的手,阻止他说下去,她对着火焱露出感激的笑容,昂然抬起头。“这么宝贝的东西,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增长见闻,将来有一天,我老到头发花白时,也才能和我的孙子夸口,说我曾经看过这样糟蹋寻常人家的玩意。”
小楚扯着父亲的衣角。“爹您在说什么啊!翩翩姑娘对不起,我爹失言了!”她的表情满怀愧咎,让人连气都不知道怎么发才好!
翩翩笑着。“你别放在心上,没这档子事,我也想开个眼界。”翩翩个性是吃软不吃硬,最看不得人家向她示弱。
金鑫扬起嘴角,伸手掀开盒盖。“是嘛!难得有个机会开开眼界。”盒子一掀开,众人为之哗然,包装精美的盒子,竟是空无一物。金鑫的笑容霎时凝住。
“你在搞什么啊?怎么是空的?”火焱起盒子,左右翻弄着。
“不可能啊!这盒子没离开我的身上,怎么会是空的?”金鑫紧拧着眉头。
水淼把筷子放在桌上。“你再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落在什么地方了?”众人的筷子也都放了下来,谁也无心吃食。
金鑫喃喃念道:“今天‘采香斋’才差人送来,我拿到东西后,随手先放着,进屋拿银票给那人。这前后也不到一刻钟,我就把它放入我的怀里。”
上官云瀚皱着眉头。“金先生,你是先放在哪儿?”
“没放哪儿!我就放在这厅堂中,翩翩姑娘也瞧见了!”说到翩翩姑娘,金鑫的神色一变,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翩翩。
翩翩挺着胸膛,迎着他的视线。“你这么瞧我,莫非是怀疑我?”
“不敢!不过……”金鑫斜眼上下看着翩翩。
火焱跳起来拍着桌子。“不敢!你这样看人是什么意思?”
金鑫也站了起来。“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人还没来之前,‘傲云山庄’从没掉过东西,更何况有人来历不明,以前还是当乞丐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时……”
翩翩气得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反驳,却被上官云瀚冰冷的声音阻止。“一时怎样?”
他缓缓站起来,脸色蒙上一层寒霜。“金先生,我希望你把时间力气花在弄清楚情形,不要浪费在无谓的怀疑。翩翩的为人我最清楚,她绝对不可能偷别人的东西,不属于她的东西,不论再名贵,她也不会动心的。还有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我不希望以后还听到有人用来历不明来形容翩翩。”上官云瀚带着愤怒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金鑫。
五行护法虽然名为上官云瀚的下属,但他向来敬重五人,从不曾用这样冰冷的神色和这样冷硬的口气对待他们。
不只金鑫心头一震,连其他四人也有些错愕。
本来今天是小楚的生日,上官云瀚并不想把气氛弄僵,所以一直没开口。虽然他知道金鑫似乎有意挑衅,但是他也看出来其他人在维护翩翩,因此并未作声。
然而他没想到金鑫竟然还开口污辱他的翩翩,这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不论是谁,都不能这样对待翩翩。
“如果说当过乞丐就有嫌疑,那你大可以连我一起怀疑,我跟着翩翩也当过几个月的乞丐。你是不是也该搜查我呢?”上官云瀚的姿态摆得很清楚,他和翩翩是同一阵线。
小楚连忙把金鑫拉下来。“爹,别说了!这礼物我不要了!别为了这事伤了大家的和气,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也相信,翩翩姑娘不会是那样的人。”她不只感受到上官云瀚的怒意,也察觉出他身上透出的寒意。
金鑫悻悻然地抚着长白色胡须,暗沉着声音。“我也不是心疼那礼物,也不是存心诬赖别人。我不过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毕竟那时只有我和翩翩姑娘在。为什么她刚听到我要拿礼物时,就想要先走,天下哪有这么……”
“爹!”小楚赶紧阻止她爹。
火焱二话不说扯住金鑫衣口。“混蛋!”土圭也站起来试图分开两人,看这情形,连水淼和木森也坐不住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问题是怎么发生的,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翩翩扬起酒杯,把酒泼在金鑫脸上。“你血口喷人,我离开是因为……”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因为我……吃醋。
这话到嘴边,却是吐不出口,翩翩酒杯一丢,甩头跑开,上官云瀚一个箭步追上前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下人撞到。“走开!”上官云瀚一把推开来人。
紧接着却又被第二个人撞到,这一撞也撞翻那人手里的东西,滚落在地上的是黄黑色的蜡状物,那人痛得在地上哀嚎,上官云瀚只好先把那人扶起。
水淼低身捡起,拿在鼻子上闻闻。“这不是‘龙涎香’吗?”
上官云瀚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金鑫。“金先生,等一会儿请你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他甩过头,朝门外追去。
第八章
翩翩含着眼泪狂奔而去,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儿跑才好。她隐约听到后面的喊叫声,便打定主意,往听不到声音的地方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只觉得两腿酸麻无力,树林又黑又暗,有的地方杂草丛生,连条路都没有。由于视线不佳,她的身上已经有多处的擦痕,脚下一个不留神,滑了一下。她的眉头全皱在一起,腿一软,整个人坐了下来。
她揉弄着脚踝,才没多久的时间,脚就像吹气般的肿胀。“好!喔!我没事跑什么跑?这下可好了!跑不动了!”
她抬头向四周望去,白天看起来妩媚多姿的森林,到了夜晚却是处处狰狞骇人。风声树影中好像躲藏着魑魅魍魉。“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会跑来这里?唉!如果说真的拿了‘龙涎香’,起码跑路还有个盘缠,这下可好了!东西也不是我拿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什么也没捞到。”
她拉紧身上的衣服,没想到夜晚的风真有些寒意,身上早不知什么时候沾了露珠。“怎么办才好?”她骨碌碌地转动双眼。
树林深处隐约传来的灯火,吸引了她的目光。“怎么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傲云山庄’有这个地方?先去看看再说,否则可能会冷死在这里。”
她紧咬着牙,强忍着脚痛,一拐一拐地走到屋前,这栋毫不起眼的小茅屋,和“傲云山庄”气派非凡的建筑物大不相同。门前荒烟蔓草,显见平时不大有人出入,不过依稀可以看见一条踩踏出来的痕迹,应该还是有人居住。
翩翩轻轻的敲着门。“对不起!有人在吗?”
静悄悄的夜晚,房内只有摇曳的灯火,没有任何回应,门外的风吹得更急了。
她鼓足勇气,推开门。“对不起!有人在吗?”
门嘎吱嘎吱地响起,灯火昏暗不明,翩翩眯着眼,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屋内的摆设极为简单,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翩翩大着胆子拿起桌上的蜡烛,四处仔细地瞧瞧。
一个冷冷的声音蓦然响起。“你是谁?”
翩翩全然没有注意到,屋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微弱的烛火下,只看到一个男子飘乱着一头的银白色长发。
翩翩一惊,松落手上的蜡烛。“啊!对不起!”蜡烛却没有应声掉落,翩翩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光影,迅速地从眼前翻过。等翩翩回过神来,那名男子早就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蜡烛也妥妥当当安置在桌上。
这么近的距离,才让翩翩将来人看得清楚。这人头发虽然花白,眉毛却是又黑又浓。一对眼睛黑白分明,虽然岁月在他的眼角刻蚀痕迹,却增添了这双眼睛的魅力。深邃的眼眸,藏不住沉厚的悲伤。
翩翩极有礼貌地点着头。“你是屋子的主人吧?”这么哀伤的眼睛,一定是个伤心人。
“你走吧!”男子别过头去干脆地下逐客令。
翩翩拉开椅子坐下来。“拜托啦!外面天黑风大的,借我待一晚啦!”不知道为什么,这男子的语气虽然冰冷,翩翩却觉得他不会是坏人。
“走开!谁让你坐下来?”这个位子,是他专门为妻儿所留的,谁也不许碰。
翩翩被他凶恶的语气吓到,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而起。“干么这么小气,坐个椅子都不行?”她索性一屁股地赖在地上。
男子站了起来,紧拧着眉。“走开!”语气很是不耐烦。
翩翩就是一个臭脾气,人家对她越硬,她就越不退让,她两手紧紧抱住桌脚,瞪大眼睛。“不走!不走!我不走!”
“你到底想做什么?”男子移到翩翩的面前,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无奈。
翩翩松开手站了起来,甜甜地笑着。“没事!我真的只想借宿一个晚上嘛!”
男子开始武装他的声音,让语气听起来冰冷些。“你还是走吧!我这里不留人的。”
翩翩眼波流转,贼贼地笑着。“这里还是‘傲云山庄’的产业吧!”
男子看了她一眼。“算是!”这小姑娘在打什么主意?
“这就对了!”翩翩拍拍衣服,挺起胸膛。“我是上官云瀚的救命恩人。上官云瀚,你知道吧?他是你们的少主!他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严格说来,他连命都是我的,所以只要是他的就是我的。这既然是他的产业,自然也算我的产业。我又不跟你抢,只要你借我窝一个晚上就好了!不要这么小气嘛!”
“好极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翩翩搔搔头,眼睛挤成一堆。“好极了?”
“对!好极了!叫师父吧!”男子的嘴角终于扬起。
翩翩张大嘴巴。“师父?”
“乖!上官云瀚没跟你说过他有个师父吗?我正是他的师父。”男子的神色极是得意。
翩翩插着腰,嘟着嘴。“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老头,谁知道你也会耍诈。”她一拐一拐地走到床边。“老头,你收了我当你的徒弟,也没什么好处,不如这样,我是上官云瀚的救命恩人,也可以说是再生父母,你是他的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咱俩都算是他的父字辈的人,也别分彼此了!”她一屁股坐在床上。
“好了!”翩翩打了一个呵欠。“我累了!床还你,地上给个地方让我窝着就好了!我以前是当乞丐的,不计较这么多。”她又打了一个呵欠。
“等等!你的脚怎么了?”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推揉着翩翩肿胀的脚踝,完全不顾她痛得哀嚎。“笨成这样!要真不让你在这里待着,搞不好一个晚上,你就死在外面了!床给你,别给我弄乱。”
一般女孩子听到这么凶恶的话,一定觉得很委屈,翩翩却不是如此,她朝着男子露出灿烂甜美的笑容。“谢谢!老头!我就知道你是面恶心善的好人。”她伸伸懒腰,翻一个身,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翩翩不知道这一个笑,竟然触及男子深沉的过往,他一整夜都落入恍惚的回忆中。
这笑!好像!像极了午夜梦回中每个熟悉的笑容……她嘴角扬起时,也是笑得这样甜蜜。
“翩翩姑娘!”迷迷糊糊中,翩翩张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水淼。
翩翩打了一个呵欠。“水先生是你啊!”她眼睛一亮这才醒过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记忆全部涌上脑中,奇怪的是,她不是待在那个怪老头的床上,而是在“傲云山庄”的门口。
“谢天谢地,还好你回来了!翩翩姑娘你跑到哪去了?少主和大家找了你一晚上,现在还没见个人回来呢!”水淼看着披覆在翩翩身上的外衣。
顾不得脚上的伤,翩翩拉好衣服。“水先生,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你跟上官云瀚说一声,我要离开‘傲云山庄’。”
谁知才刚一跨步脚又扭到,她的眉头全皱拧在一起。
“翩翩姑娘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昨儿个笨笨地扭了脚,休息一下就好了。”翩翩坐下揉弄着肿胀的脚踝。
“肿这么大怎么会没事呢!”水淼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让我来帮你推拿吧!这是我自己炼制的药膏,对活血化瘀很有用的。”
“谢谢!”药膏一抹上去之后,疼痛肿胀的感觉立刻消退一大半。
她突然停下手来。“对了!瞧我多糊涂,到现在还没跟你解释昨晚的事。其实那是场误会,一切都是‘采香斋’的疏失……”
“水先生,其实你不用解释的!”翩翩打断水淼的话,她微微一笑。“只要知道整件事和我没有关系就好了……这样我也走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昨晚,她亲眼看到上官云瀚和小楚两人郎有情妹有意,又何苦留在这里,徒增伤心。
水淼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埋头为翩翩推揉脚踝。“我是看着少主长大的,相信我,少主真的非常在意你,你如果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真的吗?”那……他对小楚呢?
水淼把药膏放在翩翩的手上。“真的!我几时骗过你了?”
“告诉我,昨晚你上哪儿去了?”
“昨晚我在一个怪老头那儿待了一夜,他说他是上官云瀚的师父。”翩翩感觉到水淼的手突然松落。
“你说的可是独孤恨?”不知道为什么,水淼的声音竟有些干涩。
“独孤恨?”
“他本来不叫独孤恨,二十年前,我在武林大会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叫冷傲霜,意气风发,俊美飘洒。武林中很少有他这样文武兼备的男子,他文采丰润,号称武林第一才子。”
“据说武林大会之后,他回到家中,怀孕六个月的妻子竟被不知名的人掳走,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白了!”
“啊!”翩翩惊呼。
“多年来,他不断地寻找他的妻儿。无意间他救了老庄主,老庄主为了感谢他,动用‘傲云山庄’二十八宿的情报网,耗时三年才找到他妻儿的下落。后来听说他找到时,妻子已经死了,他的孩子下落不明。从此之后,他性格大变,变得孤冷难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