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了,瞧你脏成这样,倒活像是外头流浪回来的小狗。”她轻轻地顺抚着翩翩凌乱的头发。“快去洗个澡吧!我马上差人帮你准备热水,一会儿再让把早餐送到你房间。”
“咕噜!咕噜!”翩翩的肚子适时地代替主人做了完美的回答。
朝阳初升,两张绝美的笑靥正灿烂地绽放。
翩翩沐浴完毕之后,一直待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晃来荡去的是水淼的那几句话。
少主真的非常在意你,你如果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叩!叩!”两声敲门声,打断翩翩的思绪。
翩翩清清嗓子。“嗯,进来!”
“怎么是你?”怎么刚想着他,他就来了!
上官云瀚笑着。“我听水先生说你回来了,就赶着过来。刚巧遇到丫环要送吃的给你,就一并拿过来了!”他把早点放在桌上,目光却没有从翩翩的身上移开。
看到翩翩之后,上官云瀚的心才真的放下来。刚才他敲门没人回应时,心又开始有些慌乱。
翩翩挪开被子。“嗯!我肚子真的饿了!”她两脚跨到床下。
“等一下!”上官云瀚拿起热腾腾的馒头。“水先生说你脚受了伤。我看你还是别随便下床,我拿到床上给你。”
“不要啦!”翩翩轻轻摇头。“又不是生了什么重病,哪用得着躺在床上吃东西!况且这样会把床弄脏,到时候床就不好清理了。”
她站了起来。“就这么短的距离,我走一下就好了。”
上官云瀚连忙把馒头放下。“那我扶你走。”他快步走到翩翩身边。
“嗯!”翩翩任由上官云瀚搀住她。
上官云瀚轻柔地搀住翩翩,眼光却紧紧地盯住翩翩的脚步,深怕一个闪失,会让翩翩再度扭伤。只是这样的动作,就让一股热气冲上翩翩的脸颊,上官云瀚熟悉的气息,又再度贴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近得仿佛听得到心跳的距离,让翩翩有种回到从前的错觉。
翩翩的眼角,偷偷地往上瞄着上官云瀚的脸。才一夜不见,上官云瀚看起来竟狼狈许多,凌乱的发丝,略微脏污的脸,怎么也不像平常俊美潇洒的样子。
看来他昨夜也不好过。
“坐下来吧。”上官云瀚将椅子挪出来。
“喔。”翩翩的声音有点错愕。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看来这段距离真的有点短。翩翩在心头轻叹。
上官云瀚将一盘洁白鲜嫩的馒头递到翩翩眼前。“尝尝看吧!”
翩翩吃了几口馒头,刚蒸好的馒头,软热适中,蒸腾出特有的香甜。不过翩翩却有些食不知味,因为只要她稍微转动眼珠,就会迎上上官云瀚的视线。
上官云瀚不知发了什么痴,翩翩只觉得他今天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她并不讨厌这样的目光,却仍然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自在。
她抓起另一个馒头,塞在上官云瀚的手里。“饿了就一起吃嘛!别净瞧着我吃,我这个人最大方了,绝不会一个人独乐乐的。”
上官云瀚拿起馒头,撕下一条像云絮般的馒头送入口中,含笑的目光还留恋在翩翩的身上。
真好!再次看到翩翩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昨夜他在树丛中疯狂地找寻翩翩的身影,却怎样也看不到她。一种恐惧又深深地攫住他,他差一点以为翩翩会从他身边消失。她已经闯进他的生命,就这样黏附在他心中的最深处,深到他无法承受她从自己的生命中拔离出去。
再也不要,再也不要让翩翩从身边消失。
翩翩拿着馒头在上官云瀚的眼前晃荡着,嘴角轻扬。“上官云瀚,你怕我吃掉你太多家产是不是?吃你个馒头,都还要监视死死的。”她故意让语调听起来轻松些,事实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现在脸红心跳的窘境。
上官云瀚笑着。“不是的!你高兴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盛了一碗热豆浆。“答应我,不要像昨天一样突然跑出去好吗?,这样真的很危险。昨晚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才会让你受委屈。我保证以后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你也不要再跑出去了,好不好?”
他把热豆浆放在翩翩的眼前。“小心一点喝,不要烫到了!”
“嗯!”翩翩只觉得热豆浆把眼睛薰得暖暖的。“不会了!这里有吃有喝有玩。”还有你,这一句是她放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的。
她甜甜地朝着上官云瀚笑着。“我才不走呢!外面又黑又冷的,还是这儿好。我会待在这里,直到把你吃垮为止。以后就算你反悔想赶我走,我也不走。”
在迎上上官云瀚的视线之后,翩翩迅速把头低下,舀起一口豆浆,胡乱地喝着。只因她又感受到一团热气冲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看着自己?难道真的像水先生所说的,她是他最关心的人?翩翩感觉到心跳突然增加,跳得好快。
可是……小楚呢?
一瞬间,翩翩的手停顿在空中。
“怎么了?不好喝吗?”上官云瀚放下手中的馒头。
“没有。”翩翩放下汤匙。“对了!你平常这个时候不都要去看小楚姑娘吗?今天怎么没过去找她呢?”她顺着肩上的发丝,佯装是不经意提到的样子。
上官云瀚笑着。“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我倒不晓得你对我的一举一动都这么在乎。”
翩翩啐了他一口。“不要脸!谁在乎你的一举一动。这些都是听丫环们说的,她们每天小楚来、少主去的,我想不听到都不行。”话虽然说得不在乎,眼底却掠不去一丝惆怅。
虽然只是一丝丝的不快,却还是让上官云瀚读到了。
“我只是想说……”翩翩低头喝了一口豆浆。“如果你今天要去看小楚姑娘,帮我替她说声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把她的生日弄砸的。”
上官云瀚很早之前,就听到底下人传言他和小楚是青梅竹马。不过他向来把小楚当做自己的妹妹,他认为嘴是长在别人身上,要怎么胡乱传是别人的事,他也不需要多做解释。
现在他终于明白,翩翩一定是因为听到某些流言,所以误会了。这就是让她不痛快的事。
“上官云瀚,你呆什么呆?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翩翩提高音量。
“嗯!”上官云瀚暗骂自己愚蠢,怎么没有早些发现,就是这个原因,所以翩翩才会没去看过小楚。
“那……你现在要去看她了?”翩翩尽量不要让声音泄漏出自己的失望。
“不,”上官云瀚突然伸手握住翩翩。“我晚一些再去看她。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把小楚当做自己的妹妹,她也一直把我看成哥哥。我是她哥哥,她自然把你看成姊姊,又怎么会和你计较这些。”
“真的!”翩翩的手心开始温热起来。
原来他只是把小楚当做妹妹,自己却白吃了好几个月的醋。
上官云瀚扬起嘴角。“真的!”他紧紧地握住翩翩的手。“晚一点我再去看她,最近我都没有好好陪你,我想这几天好好陪你,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他一定得成功地让翩翩进入他的世界,否则上官家恐怕会断了后嗣。谁让他只认定这个女子成为他的妻子。
他把翩翩的手牢牢地握住,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嗯!”翩翩笑得好甜,因为上官云瀚手上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的真实而温暖,连昨晚的寒意,都融化在这样的温度中。
翩翩已经休息了好几天,在上官云瀚细心的照顾之下,她脚踝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行动走路也恢复了原先的俐落。
这一天,翩翩一早起来,忙和半天,弄了只“醉鸡”,带着一壶刚温好的酒,打算再去找独孤恨。一方面是要谢谢那天他的收容之情,另一方面,独孤恨悲伤的眼神老是揪着她的心头。
不过她的前脚还没出得厅堂,便让人给叫住。
“翩翩姑娘吗?”这人声音轻柔温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楚。
翩翩停下脚步笑着。“小楚姑娘,你真厉害,怎么知道是我?”知道上官云瀚只是把小楚当妹妹之后,翩翩心头好过多了。
小楚灿烂地笑着。“我眼睛看不见,要靠耳朵,跟感觉才能分辨。在我听来,每一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的。”
她拉着小楚坐下。“坐着吧!人这样比较好说话。”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小楚竟笑得感动。“翩翩姑娘,你真的是个大好人。我好早以前就想认识你了,我可以叫你一声姊姊吗?”
“好啊!你十八岁,我十九岁。我自然是叫你一声小楚妹子!”其实她真的是一个挺让人喜欢的姑娘,天真单纯。
“姊姊!真好!我终于有个姊姊了。”小楚的笑容突然黯淡下来。“翩翩姊姊,那天的事真是对不起。”
翩翩挥挥手。“这没什么,我早忘了!难为了你,还把这种事记在心上。”
小楚幽幽的笑着。“这件事我放在心中好几天,一直想当面和你道歉,又提不起勇气。你看我多没用,连这种事也做不好。幸好!我还是出来找你了……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不靠大哥,不靠其他人,自己一个人走到这儿的!”小楚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着难掩的兴奋。
不过她又马上蹙起蛾眉。“不管怎么说,是爹爹说话太过分了!但他可能是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他平常真的不是这样的!翩翩姊姊,请你千万不要生我爹的气……”顿了一顿小楚才又鼓起勇气说道:“可不可以……也请翩翩劝大哥不要生我爹的气……”
说到这,小楚已是满脸红晕。
翩翩挂着一抹笑在自己的脸上。“好妹子,我真的完全不介意,而且我相信你大哥也不会介意的啊,和你说过头,都忘了姊姊还有点酒菜要拿给别人,凉了就不太好了!姊姊有事要先走了,改天我再弄些好吃的东西,和你好好地聊。”言毕翩翩立即飞快离去。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小楚果然是喜欢上官云瀚的!
“喂!老头!老头!我来看你了!”翩翩一边走近小屋,一边大声地叫嚷着。
独孤恨门也不开地冷道:“你来做什么?”
翩翩笑吟吟地从包袱中掏出一件衣服。“我来还你衣服的,我这个人,最讲道义!这衣服我帮你洗过了。”她径自推开门走到独孤恨的面前,把衣服塞在他的手里。
独孤恨冷冷道:“衣服我拿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翩翩硬是对他嬉皮笑脸的。“你娘没教你,有客人来时要请人家坐坐吗?况且我还带了礼物来呢!”她自顾自的把酒和“醉鸡”掏出来,放在桌上。
独孤恨皱起俊眉。“小姑娘,没人跟你说过,你很烦人吗?”
翩翩甜甜地扬起嘴角。“老先生,没人跟你说过,你很孤僻吗?”
她从包袱中又拉出一件墨绿色长袍。“这件给你,别老是穿得灰不啦叽的,你一头银色长发,配上这件衣服,一定很好看。”她把衣服摊在独孤恨身上比量着。
谁知独孤恨只是两眼楞楞的,呆望着那件衣服,翩翩把五只指头伸在他的眼前晃动。“老头!老头!你在看什么啊!我检查过了,那衣服没破洞。”
独孤恨回过神来,淡淡地笑着,笑容中有一丝凄楚。“我想到我的妻子,以前她裁好一件新衣服,也是这样在我身上,又比又量的。”
他这样凄楚的笑容,看得翩翩心头也有些难过。
独孤恨沉沉地叹气。“我答应过她,只要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去找一深山,筑一茅庐,闲来时泡一壶茶,或是听歌拍曲,或是鼓琴看画,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品尝佳茗。”
不知何时,外头刮起了漫天飞雪,独孤恨添了炭火到炉子里。渐渐地屋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火舌一闪一闪地窜出,他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地被燃烧起。“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不等翩翩回答,他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二十一岁入师门,她是师父的独生爱女,丝毫没有骄纵的气息。我们只差一岁,志趣相投,无话不说。一年后在师父的主持下完成终身大事。没多久师父过世,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为了避免她睹物思人,我们才搬走的。”火势和他的语气一样,渐渐转弱。
他又丢了一块炭火,火势猛然增大。“没多久她怀孕了,我们俩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就在这时候,我接到一张武林请帖。这是‘傲云山庄’五年一度所举办的武林大会。嗜武成痴的我不想错过这样的盛事,但也不忍让怀孕的妻子陪我同往。她说她会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唉……早知道这样,就算是一辈子只能遇到一次的武林盛会,我也不会参加。”
“我听说你回来后,她就不见了!你一急之下,才会愁白了头发。后来你好不容易找到她的下落,谁知道……”这样悲惨的结局,连翩翩也说不下去。
独孤恨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看着看着,仿佛他的眼睛,也窜出两道赤红的火舌。“烧了!我把他们都烧了!”
独孤恨的语气之中,燃烧着炽烈的恨意,而翩翩的毛孔,也像是被烫着一般的战栗。
“恨!我恨!这十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她。谁知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她冰冷的尸体。我恨师兄掳走了她,恨他没有好好照顾她,更恨我自己晚来三天,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她。杀!杀!所有的人全都该死。哈!哈!哈!烧吧!烧吧!”
熊熊的炉火不断地烧着,水的沸声也被猛烈地催发。
烧!烧!烧!童年的噩梦,炎烈地被炸开。不安的火焰吞噬着翩翩。
不会的!不可能!翩翩不安地自我安慰着,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冷。
风轻轻地扬起银白色的发丝,和窗外的雪花交织辉映,银银白白地灿亮了整间小屋。
第九章
飘落的雪花,像是随风摆动的柳絮,妆点着有情世界。寒风吹开枝头的梅花,疏影横斜,清冷的空气中,暗暗浮动着幽香。整个“傲云山庄”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少主!”水淼一如往常的和上官云瀚报告着庄务,所不同的是她今天的神色有着少有的兴奋。
上官云瀚轻啜一口茶。“水先生,帐的问题查出来了?”
“多亏你和二十八宿的兄弟,否则真不容易揪出他的尾巴!”他为水淼倒了一杯茶。
“少主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先是勾结云破天陷害少主,继而又……”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云瀚的眼色打断,看来他又听到了什么样的声音。
“丫头!丫头!”和平常不同的是,这次大声嚷嚷的人是火焱,而不是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