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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劫 page 4 作者:夏夜

  回到凤仪宫之后,月蘅意外地发现,有一只发怒的老虎正等着她。

  看着面前一脸阴晴不定的灵征,或许是作贼心虚的缘故吧,她隐隐有些恐惧。

  「王上莅临凤仪宫,敢问有什么事吗?」她鼓起勇气问道。

  「你擅自出宫?」灵征不答反问。

  眼见行踪败露,月蘅蓦然心跳加速。

  「是。」迟疑了一下,她坦承不讳。

  灵征优雅的唇角微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去找少炎?」

  他状似无害的诡谲笑容让月蘅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她不禁倒退了一步,畏惧的神态表露无遗。

  「是,我去看他。」她硬着头皮回答,心里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惹到一个不能惹的人了。

  照理说,她是不应该怕他的。他能把她怎么样?大不了也只是毒打一顿。可是尽管这么想:心里还是感到……莫名的害怕。

  「怎么?你怕我呀?」灵征微笑地向前跨了一步。

  「你……」月蘅不自觉又退了一步。

  「我看是不会吧!因为你很有胆量,敢在大殿之上、在众人面前对我叫嚣。」

  「你……你对我的言行有何不满,那就直接说,何必故意以这种态度惹恼人。」她鼓起勇气说。

  「就怕直接说了,有人未必听得入耳吧。」灵征似笑非笑地说。

  「我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奸好跟我说,我又怎么会不听?」

  「是吗?那你在大殿上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我不觉得我有错。」月蘅别开脸,坚决地说。

  灵征神情瞬间一冷。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冒犯我的威严,这还叫没错?原来伏龙帝是这样教导你的!」他冷笑着说。

  「我的行为我自己负责,不要牵扯到我的父王!」

  「堂堂春之国的长公主,被教育成在内不敬夫婿、在外忤逆君王,这不是伏龙帝的错,莫非是我的错了?」

  「我……我没那么说。何况,我今天也不是故意当众忤逆你,我只是想替少炎将军说情。」

  「你跟少炎什么交情,轮得到你替他说情?」灵征的神情隐隐有些恼怒。

  「少炎将军素来对我友善,我视他和东潞将军如同朋友一般。」

  「你视他们如同朋友,很好。那我呢?」

  不意灵征有此问,月蘅微微愣了一下,才慢慢道:「你……自然是我的夫婿。」

  「啊!你还记得。」灵征赞许似地微笑点点头。

  月蘅看得出他明显的嘲弄,不禁有些不悦。

  「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我才想要问你。大婚至今,你的态度为何让我从来察觉不出我们的夫妇关系?」他反问。

  月蘅不由得语塞。

  「怎么不说话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她对灵征的态度不敬不善,那是事实。

  之所以如此对待御虎王,全是因为她不想爱上他。

  这么一想,她也开始觉得对灵征有些歉疚。

  「对不起。」她低头了。

  她的反应大出灵征的预料,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要如何应对。

  「这次在众人面前忤逆你,我也自知不对,只是当时太过情急,因此对你有所不敬,月蘅在此赔罪。」她说。

  灵征本来想再说些什么,见她如此,也不忍再咄咄逼人。

  「罢了。」他转过身去,迳自走到床沿坐下。

  「你原谅我吗?」

  「不原谅,难道也打你三百杖?」

  知道御虎王怒气已消,月蘅微微一笑。但看到灵征居然开始动手卸除自己的衣服,迳自在她的床上躺下,她的笑容不由得僵住了。

  「你……你不是原谅我了吗?」她尴尬地问。

  「是,那又如何?」他优雅闲适地闭上双眼。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也难怪她会讶异,灵征已经许久不曾与她同房了,连踏进她凤仪宫的次数都极少。

  「我是你的丈夫,睡在这里有什么不对?」他睁开眼,好笑地问。

  月蘅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

  她是人家的妻子,怎么会问自己的丈夫这个问题呢?

  「过来吧。」灵征说道。

  虽然有些羞怯和不习惯,月蘅还是顺从地向他走去。

  她必须记得,她是御虎王的妻子。

  第四章

  秋意袭人、西风阵阵的午后,月蘅身后跟随着几名宫女,在后宫花园里玩赏闲逛。

  时节将近深秋,花园里已是百卉凋零,只有几株菊花和一些秋单还生意盎然。

  月蘅对于秋草荻花情有独锺,偶尔看到几株秋草长得饶有情致,便命宫女撷取,捧在自己手中。

  正玩赏着,突然宫女来报——

  「秋妃娘娘,左将军大人参见。」

  听到东潞突然进宫,月蘅心里也感到奇怪,便顾不得其它,立即召见。

  「末将叩请秋妃娘娘千秋。」东潞低着头行礼,神情凝重。

  月蘅见此,感觉有异,连忙问道:「东潞将军,怎么了?」

  「禀秋妃娘娘,负责在春之国注意春后情况的士兵今日回报,说是春后病势严重,恐怕……恐怕命在旦夕。」

  乍听此言,月蘅如遭雷殛,手中的花单不禁散落一地。

  「你……你说什么?详细情形呢?快快告诉我!」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们说,春后病得相当严重,这几日来,几位御医都已经不敢下药。如今春之国上上下下,已开始预备春后的后事,恐怕是……」

  月蘅怔了片刻,突然往外疾走。

  「秋妃娘娘,您上哪里去?」

  东潞见她神色大变、举止失常,情急之下连忙抓住她的手腕。

  「我要回春之国!我要回去看我的母亲!」

  「秋妃娘娘使不得!请你不要冲动。」东潞紧紧拉住她,急出一身冷汗。

  身旁的宫女见状,也赶忙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娘娘,左将军大人说得是,请您先冷静下来!」

  「你们放开我,我一定要回春之国!」

  「娘娘使不得!不是奴婢们敢放肆阻拦,而是娘娘真的不能回去!」那群宫女相偕跪下,情急地说。

  月蘅听到这句话,倏地停止挣扎。

  东潞见她不再挣扎,也立刻放开箝制她的手。

  「我为什么不能回去?」她问。

  「禀娘娘,依照惯例,已出嫁的公主终身不得返回故国。除非……除非那些宫女们吞吞吐吐,似乎有所忌惮,不敢直言。

  「除非什么?」月蘅急得快崩溃了。

  一旁的东潞代替她们说道:「除非圣上驾崩,娘娘才能再踏上故土。」

  月蘅闻言,心中不禁窜起一阵凉意。

  「是啊!娘娘,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您万万不能回去。如果您回去了,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啊!希望娘娘三思!」

  月蘅茫然了,怔在原地,神情空洞,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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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月蘅劝回凤仪宫后,东潞来到灵征面前复命。

  他原就是奉了灵征的命令,将春后病危的消息传达给月蘅的。

  「她的反应如何?」灵征问道。

  「万分激动。本来娘娘一直坚持要立刻返回春之国,但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如今已经冷静多了。」

  灵征沉吟片刻,「嗯,没事了,你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

  东潞离开之后,灵征立即前往凤仪宫。

  走进寝宫,只见一室昏暗,月蘅一个人坐在床沿垂泪。

  他静静地来到她面前。

  「你很担忧春后的安危?」

  月蘅没有回答,恍若未闻。

  「你想回春之国探视春后?」

  月蘅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着。

  她乍听消息时,是真的很想回春之国,然而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

  她不能回去、万万不能。

  东潞说得对,秋之国上上下下没有人会同意她回返春之国。就算她执意回去,也没办法踏出秋之国的国土一步,因为,她这样的行为是对秋之国的国王——也就是她的夫婿大大不敬。

  规炬就是这样,她无力违抗。

  何况——

  她可以不爱自己的夫婿,但她不能诅咒他。虽然她真的很担心母后的情况……

  不知道母后现在如何?如果她已撒手人寰,她真想随她而去……

  月蘅不禁掩面而泣。

  对于她的沉默以对,灵征也不以为忤。

  他自行从月蘅的衣箱里翻出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

  「做什么?」月蘅讶异地拾眼看着他。

  「我带你回去。」他说。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灵征说要带她回春之国?这怎么可能!

  「走吧。」

  不顾她的迟疑和疑惑,灵征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你是当真的吗?」

  「现在立刻出发,快马加鞭,六日之内可抵春之国边境。」

  他拖着她,快步疾走。

  看他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月蘅心中虽然不禁又惊又喜,但仍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确定你可以这样一走了之?你不在,国政怎么办?」

  灵征不答,拉着她直直走到东潞在宫中宿值的院落。

  东潞没料到王上会亲自驾临,仓促出迎。

  「王上亲临有何指示?」

  「我将偕同秋妃返回春之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国家大事授权你和少炎处理。」

  「什么!?」东潞闻言,吃了一惊。

  王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妥的决定?虽说事关秋妃之母,但王这么做,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正想出言劝止,灵征却已先开了口——

  「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多说,一切委劳你和少炎了。另外,我不在秋之国的事,万不可对外泄露。」

  见王上执意如此,东潞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臣谨遵命。」

  坐在马背上的月蘅,觉得有些不安。「这样做好吗?」

  她并不是不想回去探视母后,只是灵征这般待她,让她除了受宠若惊之外,更感到万分过意不去。

  「别想那么多。」

  灵征拉起斗篷护住月蘅的脸,策马加速,往滚滚尘沙中驰去。

  经过三天两夜毫不止息的奔驰,不仅灵征满是风尘的俊颜出现了疲态,连一直安坐在灵征怀中的月蘅也显得委顿不堪。

  尽管这三天来,灵征一直以自己的身子和斗篷替她挡住沙尘和烈日,但一向娇惯了的月蘅对于这连日的奔波劳顿,实在也不能不引以为苦。

  虽然如此,在这三天里,她连哼也没哼过一声。

  比起自己,她更担心灵征的身子是不是能撑持得住。

  一直坐在马背上虽然颠簸不适,但累了的时候,她至少还能缩在灵征怀中假寐一番:但灵征却是连日不分昼夜地策马赶路。

  这样下去,他身子受得了吗?

  坐在灵征怀中,月蘅担心地仰头望了望一心疾驰的灵征。

  感受到她的注视,灵征慢下马匹奔驰的速度。

  「有话要说?」他问。

  「休息一下,好不好?」她说,语气嗓音是出乎自己想象的柔和温婉。

  「你累的话,靠在我身上睡吧!我必须赶路,再忍耐个一、两天,就可以抵达春之国了。」

  连日奔波,他当然心疼月蘅会吃不消,但春后病情已经垂危,他必须尽快将月蘅送回春之国,越早越好。

  「我无所谓,倒是你……」

  灵征俊眉微挑,轻轻一笑。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

  月蘅本想说些什么,却蓦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静静地缩回他怀中。

  她真的是在关心他吗?为什么呢?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直觉地,不希望见到他这么劳累……

  虽然嘴上一直说要赶路,但在第四天晚上,灵征也终于在一个边城小镇暂停马蹄。

  他挑了一问朴素清洁的客舍休憩。

  「今天就先在这里休息一宿,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他扶着全身酸痛不已的月蘅,走进他们的房间。跟在他们身后的店小二点完菜之后,便退了出去。

  「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他不是坚持要赶路吗?难道他的身体也已经受不了了?月蘅不禁有些担忧。

  「不为什么。这几天日夜兼程,我们已经可以提早一天抵达春之国,你不要太担心。」

  「我知道……谢谢你。」

  虽然她深切挂心着母后的病情,但也不希望因此累坏了灵征。灵征为了早日将她送回去,已经辛苦了这么多天,这一夜,她可以等。

  灵征没说什么,伸手替她取下身上满是沙尘的斗篷,挂在屏风上。

  店小二敲门将他们的饭菜送来。把菜肴一一摆放好之后,接着又挑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进来,倒在屏风后的大浴桶中。

  「客倌,您要求的热水及食物已经准备好了,请慢用。」店小二说着,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要沐浴?」

  「给你用的。你骑不惯马,这几日在马背上颠簸,想必全身骨头生疼。泡泡热水,会好些。」

  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灵征居然会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到!?月蘅一时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过了半晌,她才讷讷地自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做什么这么客气,你不是一向嚣张跋扈?突然变得这么客套,真叫我无法适应。」灵征一如往常般调侃她。

  面对他明显的挑衅,月蘅此时却没有心思与他拌嘴。

  她现在迫切需要的,是好好泡个澡,再好奸睡个觉,以继续明日的旅程。

  她迳自转到屏风后面,宽衣解带。

  「你先用膳吧,不用等我了。」她说。

  灵征也无意等她,他很快地将自己的肚子填饱,然后走出房间,拿草去喂自己的爱马。

  半个时辰后,他回到房间,却发现桌上那些留给月蘅的菜肴,仍丝毫未动。

  她人呢?

  疑惑之下,灵征走到屏风后面。

  只见月蘅依然泡在水中,白皙的双臂放在浴桶边缘,头趴其上,显然已经沉沉入睡。

  累成这样?灵征心里不禁一阵怜惜。

  他连忙将她自已凉的水中抱出来,放到床上,拿干净的方巾为她拭干身子,再替她盖上棉被。

  他得再加速行程,尽快赶到才行——

  望着她疲惫不堪却仍双眉紧锁的娇颜,他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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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了数日劳顿,灵征终于带着月蘅在清晨抵达春之国宫殿。

  伏龙帝听闻御虎王亲驾到来,连忙率领满朝文武出宫门迎接。

  将他们接人宫中之后,月蘅还来不及跟父王叙旧,就急着到后宫去探视母后。

  御书房里,只有伏龙帝和御虎王二人。

  「小女任性妄为,劳驾爱卿亲自送她回来探视春后,本皇心里真是深感愧疚。」

  「圣上客气了,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因为小女不明是非,才会劳动卿家跑这一趟。依我说,不理她就是了,卿家身为国君,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劳累奔波?」

  「长公主思母心切,这也是人之常情。」

  由伏龙帝的言谈之中,灵征隐隐察觉出他对春后母女情感的淡薄,心里暗暗纳闷。不过,这是伏龙帝的家务事,他自然也不便多说些什么。

  伏龙帝客套地笑了一笑。

  「不过,爱卿这一趟也正来得好,本皇有一事和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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