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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飞羽 page 4 作者:小可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用才好?”这么一闹,原本紧绷的心情略微松弛。

  “只能用无名指!用这只最柔弱的指头来涂抹,药性才不会跑到你身上去。”

  “遵命,大小姐!”他满脸含笑。

  她听了也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顿时不再那么尴尬。

  他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将冰冷却柔润的晶露抹上她的身,感觉到手底下娇躯的颤动,一颗心好似要跃出胸口般狂跳不已。清凉的晶露涂上她的背脊时,犹如甘霖渗入久旱的土地,她因为舒服而轻轻叹息起来。

  “这样就可以了么?”

  他望着她终于舒展开来的眉头,心中满溢疼惜,双手撑着棉被以防垮下来沾着她的背,又得以遮住她的身。

  她感激他的细心,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和一贯的冷漠相去甚远。

  “你将床帘放下来,棉被用不着盖了,就让我趴一会儿。”其实如果要快好,胸部也得抹上一点,但她一想到他碰上她那儿就羞愧欲死,连提都不敢提。

  虽然她才十二岁,双峰已略有小成……

  江羽寒闭上眼睛,掀开棉被至她腰上,摸着床沿放下床帘来。

  瞧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她不由地又笑了,自个儿都没发觉,这笑不似以往那般总带着讥嘲,而是发自心底、真实温暖的微笑。

  第三章

  江羽寒彻夜守着唐珂罗,目不交睫关注纱帐里的她。

  原本病势已略微缓和,但到了半夜情况却急转直下,她的热度陡然升高,陷入昏迷状态,满嘴呓语骂着狠心的爹娘和呆瓜的自己。

  他撩起床帐见她辗转翻滚,痛苦不迭,忍不住一阵鼻酸眼热,责备自己早该带她去看大夫!转眼看见那瓶冰晶玉露,心中一恨,拿起瓶子来全数倒在唐珂罗身上。

  她寸缕无着,下半身只盖着丝被,上半身全然赤裸,颈上悬着一块羊脂玉,雪白犹如她全身的娇肤……他慌忙闭上眼睛不敢多看,依旧用无名指涂抹,指尖碰触到她柔软的前胸时,雨滴热泪落了下来。

  阿罗不能死!心中这样呐喊,眼泪却无法停止。

  玻璃人儿……一碰就碎的人……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即使将来她绝不会为他停留,即使他多么眷恋她,即使她终究要离开……

  抹完药,他拥她入怀,在她耳旁轻唤着:“阿罗、阿罗、阿罗……”

  她仍旧无丝毫回应。

  就在他决定不顾一切去找大夫时,唐珂罗忽然嘤咛一声,喃喃说道:“水……水……”

  他取了水来,让她躺在怀中喂着喝水,可是水老是灌不进她嘴里,他的衣襟湿了一片。

  无奈,他想到一个最笨也最有效的方法,自己仰头喝水再以回喂她喝。

  他一切的举措全然出自一片疼惜之心,即使在为她抹身时,也全没掺杂男女情欲,对唐珂罗的爱护胜于一切。

  清凉的水灌入她口中,她犹如沙漠遇水井般,拼命啜饮他口中的甘泉,仿佛永无餍足之刻。

  她的唇柔软如花朵,蜂儿取蜜似的碰触着他,令他浑身几乎要着火,体内猛窜着一股热流。

  猛地,他将她放倒在床铺上,两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腕,伸直双臂撑住自己身体,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她生得真好看!柳眉弯弯鼻尖微俏,那双粉嫩的唇因为之前的频繁碰触而红艳逼人,长睫在眼皮下投下两排阴影……

  此刻她正舒服地闭眼进入梦乡,表情纯然如小婴儿一样,高烧已然退去。

  江羽寒整整凌乱的床褥,用被子细密覆住她身躯,拿起巾帕轻轻抹去她额前汗珠,握着她的小手,再瞧安稳沉睡的她一会儿后,他放下床帘欲去,临行前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弯下腰去蜻蜓点水般啄吻了她的红唇。

  他忽地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轻轻在她耳边呢喃:“这是秘密……不可以说出去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唐珂罗一觉醒来,全身只觉舒畅,忍不住高举手臂伸伸懒腰。犹记梦中有人告诉她一个不能说出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

  这时,一张焦灼的俊颜探入帐来,急切地问:“你好些了么!”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吓了好一大跳。她低头瞧见自己的裸胸,连忙一手遮住,一手将那不速之客的头按到帐外去,拿起丝被来紧包住自己,气得七窍生烟。

  “江羽寒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

  “你先穿衣服再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平静。

  穿好衣裳,她踱下床铺,见他就坐在外间的椅上,眼眶泛着黑,皮肤泛着青,渐渐想起昨夜的事来。

  她忆起自己发了高烧,想起他为自己抹药,脸上有些书害不敢看他,只好拿起桌上的白玉羊脂瓶说:“这冰晶玉露当真有效,只需几滴就足以……”

  唐珂罗的话没说下去,因为她发现瓶里已经涓滴无存,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江羽寒,讷讷地开口:“你……把晶露用光了?”她瞪大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可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珍贵?”

  “我当然知道,是玄龙国的万年积冰和西域联邦的千年凝玉,但跟你的命比起来,这一瓶晶露又算得上什么!”

  他面色不善,其实是因为疲惫欲死,一整夜没睡外加忧心劳碌,体力已达极限,只因为想确知她没事而苦撑着。

  “你把晶露全用在我身上了?”她紧握玉瓶。

  “难不成是我吃掉了?”他语气不佳,殆然欲毙。

  “你干嘛这么凶?你……”从没被他这样对待过,她心中无限委屈。

  咚地一声,他的头磕在桌子上,吓了她好一大跳,之后他动也不动。

  她走近前去审视,发现他居然睡着了。一定是彻夜照顾她的缘故,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叹息。唐珂罗拿起一件大氅盖住他,偷偷瞧着他俊朗的睡颜,不知怎地,脸上泛起无法遏抑的笑容,就这么呆呆地双手捧着脸颊,看他沉沉入睡。

  就这么让这人在心底悄悄扎了根。

  “你真要让小菊住进楼里来么?”她淡淡地问。

  经过这一病,她再也无法冷漠待他,只能这样淡淡的。

  闲暇时,江羽寒教她读书,转眼已能认出五千余字,真称得上绝顶聪明。

  “你不要她来?我原想把她给你当丫头的。”他高深莫测地看她。

  又来了!自从上次生病过后,他就常用这种怪怪的表情瞧她。

  “我才不要丫头!你的禁武令解除在即,多一个人多一分麻烦。”她回避他的目光,虽然被他这样看着感觉十分窝心。

  “等你身子好些,再解开吧!”他的眼神转黯。

  “难道你不急?禁武令一除,你的武功进展将一日千里,届时就可以完成你叱咤武林的愿望,继承你父亲的衣钵,成为人见人赞的大英雄……”

  他眼中的落寞令她说不下去,只好低头摆弄衣角。

  “到时候你就要离开,看不到我成为大英雄了。”他闷声回应。

  听他说得傻气,她原本想笑,心中却觉酸涩,只好强打起精神说:“你一定要成为家喻户晓的大英雄,这样我不管到了哪儿都可以听到你的名声。”

  “你走了以后,还会继续注意我么?”他垂着眼。

  “江羽寒你是怎么了?”她看不惯他的颓丧。“你这样子哪像个英雄?怎配跟人闯荡江湖?你要是以后成个混混小瘪三,看我饶不饶你?”

  突然一阵阴影笼罩过来,她被拉入他怀中。

  “你做什么?阴阳怪气的?”她死命挣扎。

  他将她紧按在怀中,不让她乱动。

  “阿罗,仔细听我说,我要跟你做个约定。”

  “约定?”她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加速。

  “自你离开那日算起,五年后,我们在这映月池畔观月楼上,再见一次面。”

  “为什么要再见?”分离之后就永无再见之期了,她不想给他希望,又不想让他绝望。

  “让你看看我变成大英雄的模样。”

  声音透过胸膛传来,她想笑,腮边却流下泪来。

  “如果你没变成大英雄呢?”

  “那你尽可以不要理我。”

  “好!”她笑着转身掩饰泪痕。“就这么一言为定……不过先声明,我对英雄的要求很高的!”

  “你说说看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英雄?”他含笑望她。

  “当然武功要独步天下,嗯,要能侠义过人、济弱扶贫……”她思索一会儿,猛然抬头。“还有,必须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可是就我所知,大英雄都有很多红粉知己……”他几乎快笑出来。

  “大英雄当然不能被美色迷惑!江湖上多少豪杰就是败在‘色’这个字上,我是诚心诚意给你意见,绝对不是开玩笑!”她说得义正辞严。

  “要是我办不到呢?”他故意这么问。

  她背对他两手环胸。“那你五年后休想见到我!只要让我听得你一点风流韵事,你就自个儿单刀赴会吧!”

  “我……尽量就是。”看着她不再冰冷以对,露出如此娇俏可人的模样,真令他心花朵朵开。

  她仍旧背对着不敢看他。

  终究还是骗了他,即使他真成了大英雄,这五年之约,仍是永远没办法履行的。

  想着五年之后他在楼中池畔徘徊,却怎样也找不着自己,那种伤心、那种愤怒……唐珂罗心中隐隐疼痛起来。

  “我们到你房里去。”她稳下心情说道。

  解开禁制的时刻终究来临,两人来到江羽寒房间,唐珂罗要他躺下,从腰间荷包里拿出金针来。

  “从今天起,我每天打开一条经络,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总共要花上二十天。”她将针插在江羽寒拇指的少商穴上。“从手太阴肺经开始,这二十天,你会痛得生不如死,成与不成,全凭你的造化了。”

  她的神情恢复以往的冷酷,令人几乎要怀疑她的心是不是冰做的,没人知晓她心中犹似淌血。江羽寒望着她,眼神交付全盘信任,几乎要令唐珂罗不忍与他对视,然后一阵剧痛从手上传来,差点令他晕厥过去。

  这种痛好似他血液中流的是针海,千万根针挣扎着要戳破血管逃出来……

  他只觉眼前一黑,最后看见的是唐珂罗那张清丽面庞,从绝对的漠然一变而为无比的忧虑……

  唐珂罗摒退一切闲杂人等,以防他人听到江羽寒的痛苦呼号。

  江凤梧和金氏来探望时,唐珂罗就说江羽寒把自己关在房里用心准备科考,其实她用布条绑紧他的手脚,塞住他的嘴,以防他承受不住暴起伤人。

  而江氏夫妇也因近来金氏的怀胎情况时好时坏而焦头烂额,小菊也被拨给金氏当个二等丫头,她聪明懂事,手脚麻利,专能从小处钻营,很快便得到金氏信任。

  这一切唐珂罗都看在眼里,可是因为一颗心都放在江羽寒身上,所以也没多说什么。解除武禁期间一切务求肃静,闭关念书成了非常好的借口。

  她寸步不离地守着江羽寒,犹如当时他照顾自己一般。

  一天里有大半时间江羽寒神志狂乱得连她都认不出,也只有这时唐珂罗才敢把心情透露出来,默默在他身旁流泪。

  她怕极了,怕江羽寒就这么死去,虽然她确定自己完全依照父母的指示来,但她依然担心他撑不过去。

  如果是以前的她,即使江羽寒死了她也不会难过半分,反而觉得无法通过试炼的人不过是废物一个,可是……

  她明白江羽寒对自己来说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他的“特别”已在她心中扎下深根,再也拔不去了。

  她拿着手帕替他拭汗,忘了刚刚喂他吃饭没把他的嘴缚住。

  他目中闪着凶狠的光芒,张口往她白嫩的手臂一咬,唐珂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失去神志的江羽寒仿佛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松开牙齿,怔怔地望着她。

  手臂鲜血淋漓,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他那失神的模样才令她觉得一颗心仿佛要碎掉。

  然后他定定看着她,眼角静静落下两颗泪来。

  那时她下了一个决定,等责任一了,她必须立刻离开,再不走,恐怕会走不了了……不过……

  “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她望着江羽寒昏厥过去的倦容喃喃自问。

  难熬的二十天,痛苦的二十天,对唐珂罗来说难忘的二十天,他终究撑过去了。

  禁武令解除那天是个有星无月的晚上。

  再度睁开眼的他已然大不相同,眼中暴射出灿烂精光,显示先前被压制的内力已在他体内运转无碍。

  “珂罗。”

  他注视她,第一次呼唤她全名,原本的童音尽去,听来像个成熟男子的声音。

  唐珂罗压抑着胸中的狂潮,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感伤。的确有某些地方不一样了,江羽寒犹如脱胎换骨,连气势都变得强烈刚猛。

  “你会武的事再也瞒不住你叔父婶娘,自己小心了。”她根本不敢和他对视,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实在亮得过分。

  “你要我怎么报答你?”他走到她身前,伸手抬起她低垂的脸。

  他眼睛炯炯燃烧的光芒,身上散发的灼热气息令她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她转开脸,离开他往楼外走去,提身上了观月楼屋顶。

  只见繁星闪烁,四下寂然无声,远处塘边几只鹤鸟正沉睡着。

  突然,一条矫健的身影俐落地越上楼顶,身子与满天黑幕重叠,犹如天神降临。

  风吹着那人的发丝衣角,因为今夜无月,他的表情显得阴暗,放着光的眼神却炽热如烈日。

  “恭喜你武功大进,不用怕别人欺侮你啦!”她忽然觉得两人身处的世界不一样,心里有些寂寞起来。

  “我说过,等我会了武就教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好沉。

  “你教我识字,这就够了。”她不能看他,只好看被她比喻成妖镜的池塘。

  “你不是想习武么?”

  “活下去和学武功之间,我选择活下去。”她捂住脸。“羽寒大哥,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学武了。”她忽然被拉入温暖的胸怀,起先吓了一跳,后来却觉得安心舒适。

  “那不要紧,我会守护你一辈子。”

  “我不要你报答我。”

  她在他怀中轻笑,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想望,她却听得很开心。

  “这不是报答,是我想这么做。”他说。

  “我想我找到伴了……”

  她低语。抬眼望他,月光下的容颜清俊无比,她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你说什么?”他却没听清楚。

  “羽寒你看!”她故意模糊焦点。“池塘边的水鸟被吵醒了。”

  水鸟不知为何骚动起来,江羽寒看了忽尔灵机一动。

  “我想到一个对子,你来对对看可好?”

  “说吧!”时间不多了,能多看他一会儿是一会儿。

  “鸿是江边鸟。”他指着群鸟说。

  “还好我还识点字,不然岂不被你欺瞒过去,让我想想……”

  她斜睨他一眼,“江”和“鸟”合成“鸿”,这联可不好对。抬头看月,忽然想到了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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