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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今生 page 4 作者:惜之

  「假使有人不服夫人命令,大可找我来分解,要是有人敢搞小动作,暗地欺人,我头一个不饶。」

  他又认定她擅长欺人?

  算了,不计较,爱怎么想、怎么说,全由他,反正这场谈话,他的目的是教下人知道,新妇地位有多么低劣,他成功了,而她,不介意自己是否失势。

  采青心思飘开,飘到若干年前的夜晚,他们初见、他们的莫名熟悉,那个心慌意乱的夜里,她想起「众散苦匆匆」,想起「今年花胜去年红」,「知与谁共」……

  哪里知道,再聚、再共,苦涩甚浓?

  她不晓得煜宸又说了什么,不知道「奉茶」是怎地散场,只晓得恍惚回神,大厅里空荡荡,一个人不留,忍不住凄凉。

  她的人生呵……福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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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雨,老天也看不过去她的婚姻,满地残红,吋吋片片,一如墙头喜字,捻碎心痛。

  她是蠢女人,蠢到无药可医,所以,她安分、不惹是生非,处处照他规定行事,足不出门户。

  转眼,嫁入侯府近月,她没有归宁回门,这件事在凊远侯府没人关照,连睿亲王府也不曾派人来叮嘱。

  这天,采青受了点风寒,夜里辗转不宁,醒醒睡睡,梦境段段片片。

  梦中,她坐在床沿,双眼裹了布,湿湿的泪水将白布浸润,心沉意重,她明白分离就在眼前,却不敢哭出声。

  床边,小茹在喂煜宸喝粥,一匙一匙满足细心。三人对座,采青看不见煜宸,煜宸也看不见采青。

  终于,他问起她:「采青呢?为什么这几日她都不来见我?」

  不过短短一句话语,采青便快乐得像条小鱼,她想游水、想唱歌,想赖上他的温暖怀抱。原来呵!这种感觉就是幸福;原来呵!幸福是种教人不舍放弃的感动。

  「王爷,很抱歉,采青知道您受重伤,眼睛再也看不见后,便悄悄地离开了。」小茹说。

  小茹居然说谎?为什么?她待她那么好,为什么小茹不告诉煜宸,她就坐在他身前,默默垂泪?

  说话啊,采青,妳该争取,不该放弃;说话啊,告诉他,妳没有离开,妳想一直、一直守在他身旁,时刻不离。她的心在鼓噪,却哑然无言。

  「小鱼儿又异想天开了?」煜宸笑开。

  「涴茹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小茹说。

  「她肯定是去替我寻访仙人,治疗我的眼睛,有趣吧!妳永远弄不清楚她鬼灵精怪的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小茹不回话。

  「告诉我,有没有人陪采青出门?她不会照顾自己,常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煜宸急问。

  「王爷,对不起,采青离开前留下一纸书信给我,她说她没办法陪着终生失明的丈夫,她要的是能陪她走遍天涯,看尽千岳百川的男子。请王爷原谅采青,您知道她是好动、热爱自由的,她没办法……」

  「被瞎子牵绊终生。」微笑僵在煜宸颊边,冷冷地,煜宸接下小茹的话。

  说谎,说谎,满纸谎言!她不想离去、不愿离去,她被迫,她不得已,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她绝不走!

  采青张不了口,她满头大汗,挣扎着伸手,她想拉拉煜宸的衣衫,告诉他,别误会,她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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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场景入了煜宸梦境,他吓出满身冷汗,从床上跃起,急喘……

  怎会作这种怪梦?怎地梦中情景真实得教人惊心?她的眼睛嵌入了他的眼眶,小茹口口声声对他说谎,采青的哀恸在眼前晃荡……

  煜宸甩开纷乱思绪,估量自己,是不是采青的存在影响了他?

  一定是的,她不在他的估计范围内,她安静合作到令人匪夷,若非大红灯笼高挂屋檐,恐怕没人记得侯府添了个二夫人。

  听说,她足不出户,对于进屋送饭菜、打理环境的下人,客客气气,没有半点王府千金的傲气。

  听说她成天读书绘图,衣着打扮朴素得教人看不下去。

  听说她和自己对奕,经常半晌动也不动,拧眉苦思下一步棋。换句话说,他的刻意偏心,一点都没为难到她身上。

  她安适自得,恬淡宁静,她是居陋室不改其乐的陶渊明,她不嫉妒、不吃醋,平平淡淡过自己的日子。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多年前,面对刺客的安然,不慌不惧,令人讶异;今日,面对一个教人想造反的环境,她仍旧平静如昔。

  她真不在乎别人怎生待她?真不为自己的困境难过?

  他掳人、坏名节的计画,因她一句「世间多少人迷恋荣华,却偏有人视它为敝屣」改变;他迎她入门、欺她的软弱,亦让她的不反应破坏殆尽……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令她屈服?

  不知不觉问,煜宸走出寝居,秋雨绵绵湿了他的布靴,雨丝飘染颊边,寒意沁心,经过几道回廊,他走人后院,在她房前停下脚步。

  这里够僻静了,和她的竹林小筑相当,若非需要,府里鲜少人会走进这里。

  当初,安排她居住此处,是他特别吩咐,目的自然是要人忽略她的存在,而今,他的目的达到了,却丝毫不觉得快意。

  轻推开门,采青没上闩,和当年他闯入她屋内一般。

  她从不对人设防吗?浓眉挑起,不满攀升。

  蜡烛烧得剩下短短半小截,风自窗外刮入,烛火在风中跃动。

  就着些微光线,他看向屋内的一景一物。

  屋子和她搬进来前相差不大,堂堂的格格嫁妆居然少得可怜,看来,她的不受宠并非从嫁给他才开始。

  桌上摆了几册书籍,摊开的宣纸上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和窗外的秋意全然不一,砚台里水墨未干,她才睡下不久吧!

  走近床头,采青睡得不安稳,身子辗转,额间汗水串串,她咬紧嘴唇,十指扭绞棉被,几次咿呀出声,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不自觉地,他在她床边坐下。

  为什么?是她泛白双唇影响了他?是她眼角那些不知是泪、是汗的水珠子烦扰他?煜宸不清楚。

  细看她的五官,娟眉轻镶,菱唇微翘,是熟悉、是亲切,是彷佛曾经……他们之间……怪异梦境与现实重迭,梦中人的泪、梦中人的悲怆,侵入脑间。

  别哭,他知道她想留在他身边,知道失去眼睛,她满心情愿,知道她为了他不介意牺牲……

  渐渐地,他伸手贴近她颊边,湿湿泪水染上他的指间。

  猛地,采青坐身。

  同时间,烛火燃尽,黑暗侵袭,漆黑的夜里,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语……

  第三章

  采青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处,眼前一片漆黑,彷佛,双眼还蒙着布,泪水不停歇;彷佛,她的委屈仍然一层一层,圈得她无力抗衡。

  「我没走,我在这里。」她低声呢喃。

  她的手触上煜宸的脸,梦中现实,她尚未分辨。

  「不管你看得见或者看不见,我都在这里,不离弃。」采青像为自己说话般,呓语迷离。

  然她的话却教煜宸心惊。是吗?她和自己作了相同的梦?梦中他看不见,她就在咫尺间,他却误以为她已走远……

  采青的脸触上他末刮的青髭,泪流满面,心中悸动自睡梦中延续……

  她攀上他的肩,抱住他,搂住他,用尽全力要教他相信,她没离开,他的小鱼儿没去访仙,没去追寻自由。知不知呵……她的自由要有他相伴,才具意义。

  她的泪、她的梦代表了什么意义?代表前世他们有缘有分,代表此生相聚不是意外巧合?

  不!他不信怪力乱神,不信前世今生,他只相信自己,和自己所能够掌控的一切。身体僵硬,他直觉后退。

  他的直觉动作唤回采青意识。

  对,她不是小鱼儿,她是皇帝亲封的育贞格格、凊远侯府的二夫人。

  那么……身前男子是谁?蓦地,心脏紧缩,她慌张推开煜宸,整个人缩进床后头。

  「你是谁?」

  顺手,她抽起发簪,护在自己胸前。

  「妳以为我是谁?」轻鄙一笑,他迅速恢复正常。

  旋身,煜宸走到桌边,燃起烛火,光线映上她的满脸惊慌。

  「除了我,妳认为谁该站到妳床边?」再问一声,他咄咄逼人。

  「抱歉。」

  采青不晓得自己为何说抱歉,收起发簪,她努力回复沉稳平静。

  「听说妳足不出户?」

  这里没有特定的婢女,他刻意不让任何人同她建立关系,但所有下人说法一致,说她安分到无从挑剔。

  「你的要求,不是?」她反问。

  采青下床,离他三步远,即便他们已成亲近月,但对两人而言,他们毕竟还是陌生。

  「妳那么听话?」他靠近,故意不让她躲进安全距离。

  「这是侯府家规,怎能不遵循?」仰头,她用气势替自己加分。

  她听不听话,他清楚得很,何必在深夜特来相欺?

  「很好,对于妳的谨守本分,我该给予奖励?」他欺近,脸凑上她的,企图在她脸上寻到惊慌失措。

  偏偏,她不教他如意。

  「我习惯谨守分际,不习惯暗处欺人。」采青拿他的话回答他。

  很好,她记取他的每句话,真不知道他是该夸奖她的乖巧听话,或是小心她的擅长记恨?

  「很好,继续保持妳的好习惯。」煜宸说完,不再开启话题。

  两人相对,情况有些诡异,三更半夜,他来这里,单单要她「保持好习惯」?

  咬咬下唇,采青开启新话题:「我想请问,你对阿玛……」

  「妳想知道我会不会再去刺杀他?」她甫出口,他便猜出她的心事。

  「是的,你会吗?」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是我岳父。」

  「这件事,并非你情愿。」她点出实情。

  「我迎妳入门是事实,皇上面前,我允诺放下仇恨也是事实。」这句话,他口气间存了愤恨。

  所以……阿玛安全了?采青松口气,动作很轻,但他看分明。

  「妳不用那么开心,将来只要他有把柄落在我手中,我不会顾虑这层亲戚关系,该弹劾的,我一条都不会放过。」他恐吓。

  「若肯放下偏激,你不难看清,我阿玛不是个坏官。」

  「妳用什么来界定好与坏?别告诉我他不贪污这一项,睿亲王太富裕了,根本不需要去贪求金银……说到这点,他对妳这个女儿似乎不那么慷慨。」

  他走到她妆台前,打开抽屉,空荡荡的柜子里,没有胭脂水粉,只有一柄木梳,和几个粗糙拙劣的饰品。

  「你在乎我的妆奁?」她反口问。

  她不以此自卑,她自书上学习到,人的价值不在于外在表相,而是取自于内心,或者她没有珠宝来装扮美丽,但她志节高尚,谁都贬抑不了她。

  「不,我在乎的是妳在妳阿玛心目中的地位。」他要睿亲王因女儿被亏待而受苦。

  「我亲娘是婢女,身分低微,我的出生对全家人而言,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很抱歉,我在阿玛心中,谈不上地位。」她实说。

  「难怪……」

  他失算了?并不!一个八小姐,他已成功让睿亲王府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但我不认为自己身分不及其他姊妹,不管如何,我是阿玛的骨血,而我和其他姊妹相同,深受母亲疼爱。」

  「妳的母亲还在?」

  「不,她很早就去世,但她一直都疼我、照护我,我确定。」

  「妳又知道死人的感受?」他轻嗤一声。

  「生死隔开的只是形体,隔不开思念与眷恋,就算父母亲人不在身边,我相信,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仍为我们悬念。」

  「那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无助的时候,娘会在心底鼓励我;碰到挫折时,她会对我说,别害怕,坚持下去,生死分不开亲情。」她企图说服他。

  「妳想传达些什么?就算妳阿玛害死我爹娘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对我默默关心,反正生死分隔不去亲情悬念?笑话!」他的口气严峻。

  话到此,两人谈出僵局。

  「我没这个意思,甚至……我不确定,阿玛是否真正害死过谁。」采青说。

  「好一个『不确定』,我可以明白告诉妳,不确定的人是妳阿玛,他不确定我父亲是否通敌,便判他腰斩,判我家上下七十余口流放边疆,我非常非常『确定』,不管是否昏庸、不管是否愚昧,妳阿玛真真实实亲手害死不少人。」他对她吼道。

  天,她怎从未听说过此事?原来,他们两家居然存在这样深的仇怨!

  他的恨有凭有据、有道理、有缘由,她怎能期待两人之间有所转园改变?怎能盼望他的怨怼就此打住?

  不可能的,换了她,她也不可能善待仇人之女。

  所以,她受的一切全是应该,不冤呵……

  「你为爹娘平反了吗?」采青急问。

  「是的,我杀死当年设计我爹的敌邦将军,抓住陷害我爹的官员,还原当年的通敌真相,皇帝追封我爹为一等抚远公,要睿亲王捐五万两为我爹建造庙堂供人膜拜。

  知道吗?我唯一没办法讨回公道的人是妳阿玛,他有皇帝撑腰,我动不了他半分。妳说的没错,我爹娘虽去世,却时刻在我心底鼓励我、驱策我,他们要我摘下妳阿玛项上人头,祭拜无辜亡灵。」

  提起恨,他面目狰狞。

  「你说,我阿玛花五万两银子,为抚远公建造庙堂供人膜拜……」

  他截下她的话。「误杀人,捐五万两银子便算了事,要是我杀死妳,也给妳建座祠堂,妳可愿意?」音调低抑,他正在控制自己的怒气。

  「我没有这等价值,倘若真要杀个人才能平息你的怨恨,动手吧。」

  引颈,采青赌他本性中,理智胜于冲动。

  「妳以为我不敢?」

  煜宸狠狠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扭,他不在乎她的疼痛,真的!

  「杀死我,不需要多少勇气,只要你确定,我的性命能让你人生不再缺憾,你的仇恨就此烟消云散,我相信你敢。」

  采青无畏,清灵的瞳眸望住他,一如多年前,她的心未曾受过污染,即使所有人都待她不公,她亦不怨。

  就这样,四目相交,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

  煜宸细盯她的脸,回想他们的初相见,想她的笃定和教人心安的性情;而采青,她仍然费力气应付那份解释不来的熟悉。

  她喜欢他,不需要任何证据与确定,她属于他,从初识那天起,她便认定,只是……复杂杵在他们中间,教她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久久,他撂下话:「说对了,妳的确没有价值,杀一百个妳,也抵不了一个睿亲王。」

  松手采青,不顾她的踉跄,昂首,煜宸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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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他承认自己太无聊,无聊到跑进全府最偏僻荒凉的院落,找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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