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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魔发师 page 3 作者:阿蛮

  “看我不顺眼。”丁香抽搐地说完,眼眶又盈满了泪。

  陈昭凤不禁暗叹,原来丁香姑娘审嫌疑犯,不需陪审团,不用耳听人证、眼瞄物证,单凭直觉一口紧咬这个证据不足的动机便能定罪。她瞄了手表,见已过二十分钟,知道丁香若继续耗在这“何兮走廊”效法屈原先生哀长叹短鸣不平,逃避实习课的话,佟青云不会给丁香第二次机会。

  果真如此,日后最难过的是陈昭凤这个局外人;因为拥有硬脾气的佟青云根本不会承认自己错放一个可塑之才,而年纪甚轻的丁香史无从理解佟青云这号人物的出现,可能是她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契机。

  所以她当下决定扮演管家婆,牵起丁香的手,不容她置喙地往实习教室走去。

  一边回头保证,“你是我的学生,他若敢看你不顺眼,我就跟他没完没了。”

  “笃、笃、笃!”

  陈昭凤在紧掩的实习教室的门板上结实地叩了三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侧头对腆腼的丁香露出鼓励的笑。

  门在数秒内应声而开陈昭凤抬头对现身的佟青云说:“青云,丁香同学休息一下后觉得好多了,我劝她回来继续上课,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没理由反对。”佟青云耸了一下肩,咄咄目光始终没离开头垂得老低的丁香。

  他本想问她地上可有新台币可捡。三思后,决定不再调侃她,以免她狗急不跳墙,咬人就糟了。

  因此他以就事论事的口吻对丁香道:“进教室吧!正式上第二节课以前我先帮你把头发修剪-下,顺便做活教材。”

  丁香轻咬红唇,迟疑半秒才举步跨进教室。

  佟青云正要把门带上之际,陈昭凤伸手挡了一下,同时低声央求他,“请别做得太过火。”

  佟青云彷佛把她的话当成马耳东风,敷衍地丢一句,“抱歉,积习难改。”

  接着不由分说地将门一推,不客气地把陈昭凤挡在门板外。

  他旋身走上讲台,神闲气定地将袖子卷上肘,提高音量道:“抱歉我擅自剪了丁香同学的头发,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休息片刻后还愿意回来上课,并且答应权充模特儿,把头发给我整理。”

  佟青云一边解释,一边提起一面大镜子靠放在白板凹槽上,然后将一张伸缩圆椅调至适当高度,晃点食指,示意站在身旁的丁香面朝镜子的方向入座。

  “我替丁同学剪发时,想看的同举请自动上前找个适当的位置观看,不想看的人则坐在位子上,或打盹、或自习都行。”

  大伙闻言蜂拥而上,俨然围成一座半圆竞技场。

  佟青云取了件盖巾披上丁香的细肩,俐落地在她颈后系上活结,修长的大手冷不防罩住她的脑门顶,教她不禁在椅上弹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逐不约而同地在八开大的镜子里相撞。

  坐着的丁香一脸狐疑不信,伫立其侧的佟青云则是撇开目光,变本加厉地在她的脑门顶重拍了两下,转头轻松自如地问同学,“西瓜这水果不知同学切过没?”

  “没有--才怪!”有人大声起哄,“老师切过吗?”

  “当然。”他的心情似乎好转起来,摆了-副专家姿态,坦然地说:“我家开西瓜专卖店。”

  “真的哟!”不少同学见他端出一本正经的行家模样,信了他的话,除就丁香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在肚子里咕哝,剪个头而已,能和西瓜扯上什么关系?

  彷佛读出丁香心中的疑点,佟青云进而解释,“内行人切西瓜,总是会把挑好的西瓜放在掌上拍一拍、掂掂斤两,然后将之放在砧板上,寻着适当的角度下刀。

  这第一刀千万重要,因为西瓜能不能切得均匀,就看这第一刀。”

  “要是切不匀的话会怎样?”同学中有人问。

  他夸张地举起手臂朝天一捧。“要是切不匀,家里小孩又多,那是会引起爆动的!”

  惹得一票同学吃吃憨笑。“因此我在此千拜托万拜托各位,当你们帮顾客整理头发时,你必须抱持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态去摸索对方的个性、职业及身分,分析顾客的发质与生长方向,再配合头和脸形去做整体造型。

  “另外讲个题外话,不管你们上工的心情有多好、多愉快,也许中了统一发票,也或许交往多年的心上人突然觉悟,要当你的良人带你走向红毯,偏巧有一戴孝杀风景的顾客上门,人家已明白说是要去‘阳明山夜总会’公祭吊丧的,但你心花朵朵开之余,话都没听完,就硬把上‘喜相逢夜总会’吊嗓子献唱的明星法拉头移花接木到对方的脖了上,如此强迫中奖这下可惨了,平日误宰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不少同学被他那种胡天胡地的瞎掰本事逗得憋不住,噗哧笑出来。

  他懒洋洋地抬眼往笑声出处略瞪几杪,其本意是志在威吓塑造权威,无奈那些被他瞪到的怀春少女个个脸泛红晕,一枚枚的心如小鹿乱撞,他马上知道自己不该和颜悦色、松懈下来,于是倏地板起一张肃飒的黑脸,慊然道:“请不要以为我在凭空捏造笑话,这么扯的事我亲眼目睹过,还不只一次。

  好了,听完笑话后,咱们言归正传,回到我眼前这颗‘玉女头’上。”

  他以长指将丁香中分的细直短发轻轻撩拨一、两下后,目不转睛地审视镜中那姣好的鹅蛋脸。他那专一认真的神态,教散慢成性的丁香也禁不住地正襟危坐起来。

  三十来双眼紧追随佟青云的一举一动,他将丁香的头发喷湿,以直梳层次分明地隔开固定后,左手细腻地拉出一撮发丝,持剪的右手如点水蜻蜓,轻快稳健地剪落丁香耳根以下的发尾,精准得就如教科书上的模板。

  他的动作整齐俐落,教法循序渐进,为了让同学有时间消化吸收,他刻意放慢速度,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作秀、夸耀的意味,反让向学们亲睹当代名家设计师的风范。

  十五分钟后,丁香额前的刘海斐然成形,他以吹风机稍微将幅度完美的发梢整理后,顶着一头新颖亮丽发型的俏佳人便在镜中陡然跃出,活脱变了个人。围观的同学见着丁香的新发型,逐一发出赞叹,就连丁香自己也顿觉神采奕奕,忍不住伸长颈子左摇右晃地偷打量自己几眼,怎知就那么不巧,被他瞄到孤芳自赏的德行。

  好险,他这回没露出讥嘲揶揄的表情,只以指关节轻敲她的后脑勺二下,像是跟她说“不客气”,然后无视一脸怔然的丁香,旋身询问同学,“在两人一组互为对方设计造型前,有问题的同学请赶快发问。”

  “老师,你可不可以透露下成功秘诀?”

  “没有秘诀,也无公式,重点刚才‘切西瓜’时就已说过了。你若捉对了韵,那就跟行家切西瓜一样,皆大欢喜。”

  “老师,你说用哪一牌的定型液比较好。美吾发,还是沙宣。”

  佟青云双臂环胸,摇头说:“我家只卖西瓜,不卖定型液。奉劝各位,除非必要,还有顾客明白告诉你四周蚊子多,不喷会难过外,给人剪头时,用得愈少愈好。”

  “老师,现代美和古典美的定义怎么下?”

  “哪个同学问这问题,赶快出来亮相一下。”佟青云语带兴奋地对着发音处招招手。

  一个颇具自信的女孩从容不迫地走上前,自我报上了名,“是我,老师,我叫庄亦青。”

  他赞许有加地对庄亦青点点头,显示他对她印象颇深刻。“大抵说来,古典美是静态的美,美在平衡和谐;扭曲与残缺美则是现代感的动态美,能使一个物像在瞬间进入眼帘,加深人视觉印象。这一般美学理论能记住是好,但若能打破会更棒。换句话说,造型无公式,若爱被公式套的人,就容易画地自限。”

  “我们不懂耶,老师,再解释清楚一点。”

  “真想了解的人,那就去吃橘子吧,边吃边去看雪梨歌剧院的图片,看懂后。

  你也差不多悟道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吗?”

  “有!老师,我们这一班总共有三十三个人,若两人一组,分到最后总有一个人要落单。”

  佟青云好笑地反问对方,“我不是人吗?把我算进去不就凑成了双数。”

  “你是老师,而且是个男的。”

  佟青云闻言,大手抓过一顶人造纤维假发往自己的头上一罩,回眸一笑百‘魅’生,问:“自愿跟我一组的人举手。没有吗?我有那么丑吗。”

  大伙没动静,左右互觑后才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调转到仍坐在讲台椅上的丁香,有人于是建议,“既然丁香已在讲台上……”

  丁香不悦地瞪了好事者一眼,急忙要打断同学的话。

  不料佟青云先发制人,抢在她前头说:“不好吧,丁同学刚才落掉后两项基本检定,我觉得让她去修理你们之中一人的头发较妥。”话才说完,便将手上的剪子往身旁的丁香递过去。

  丁香接过他个人专用的发剪后,二话不说地离开圆椅,几步缩进人群,乐意至极地当起配角。

  最后是庄亦青毛遂自荐,佟青云乐观其成地点头后,十来把剪子便活灵活现地伴着直梳在一缕缕发弦上跳起剪舞。

  五坪不到的主任办公室。

  陈昭凤瞠目望着稳坐在办公桌另一端的佟青云,不可置信地说:“你的要求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你希望贵校应届毕业生能到曰本留学,方便缔造口碑以利明年招生,而我只要求你把一名学生割爱给我,让我带上台北调教,便宜都给你占尽了,你还指责我的要求不近情理!”

  “青云,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从我这里出去的毕业生已完成十二年国民义务教育,证书拿到后要到哪儿深造或就业都不干我的事,但你要一名高二生放弃学科去你经营的店实习,实习结果若不尽理想的话,你又不打算继续栽培下去。与其让学生遭受这样片面的待遇,我宁愿你另寻高徒。”

  “凤姊,物竞天择这道理大家都懂,但偏就不肯面对现实,你我都清楚这行有个不成文的陋规;三年正科班出身的人,就算考过丙级检定拿了张证书,毕了业后还是得跟着前辈从洗头小妹小弟熬起,运气好的三年出师自成一格,运气背碰上死猪卡位型的师父,待上十五年都混不出名堂,届时转行的转行,嫁人的嫁人,功亏一篑者比比皆是。

  你希望贵校学子中有人能够出人头地,在这行里闯出一点名堂,为贵校争些面子,但一听到我提供给你一个建教合作的机会时,却里足不前。”

  “我是不愿让你把我的学生当成生物实验室里的天竺鼠。”陈昭凤没好气地说。

  “这事没你想得残酷,我只不过是把每位有潜力的学生当成天才来栽培,能不能成气候全靠真本事。”

  “你说得比唱得好听。”陈昭凤冷冷地瞅他一眼。

  他双肩一耸,自我消遣地说:“可惜仍没好听到能说服你。”

  陈昭凤无奈地看着眼眸盛满怒意的佟青云,态度不觉软了下来。

  “咱们师姊弟一场,十年交情不算浅,平时都是我有求于你,而你不论再忙,也会拨冗来关照我,对此我是铭记在心,也因此你说要从同学里挑几名适合的学生带回台北训练时,我是乐见其成。谁知你竟看上二年级的学生。”

  “果真如此,在保送甄选结束后你就该送客了,为什么还开放二年级的实验课让我参观?”

  “我可不是封神榜上的仙,哪料得出你会不按理出牌到这种地步。”

  佟青云瞇起眼缝打量着陈昭凤。“嘀咕半天,你不同意就是了。”

  她开出条件,“除非……你保证我特别关照我的学生。”

  佟青云坦然地说:“只要是我的学生,我没有不特别关照的。”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遂从沙发起身,移动长腿走到窗前,两手往裤袋里一放,低头俯瞰一群放学踏出校门的学子。

  “我说的关照不是你那种斯巴达式、令人招架不住的关照。”

  “难不成还有雅典式的关照?”他的口吻充满调侃的意味。

  “意思差不多啦,就是民主开通,循循善导学生……”陈昭凤见他回头露出张教人见了就要打哆嗦的棺材板脸谱,机灵地煞住嘴,“就是了。”

  “办不到。”他斩钉截铁地给了答案。“要想成功就得学吃苦,要我像母鸡哄小鸡似地去‘善导’你的学生,等我进了善导寺再说吧!”他旋身往大门跨步而去,临行前撂下最后通牒。“我搭明午三点的飞机到台中XX高职参观,如果你在当午前改变主意的话,可以在我下榻的饭店留言。”

  陈昭凤了解佟青云这样做算是给足面子,凭他在美发美容界响叮当的名望,他只消联络本校董事长要人,连执掌校务的校长都要对他迎头含笑,踞尾陪笑了,她这区区一介小主任要挡他的道,简直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陈昭凤不想和他就此不欢而散,赶忙解释。“青云,光我答应并不够,还提问问那孩子肯不肯跟你学啊!如果今天你挑上别人,我会一口允诺,但你跟丁香是迥然不同的人;你积极进取,口直心快。丁香这孩子的个性虽得由人鞭策才肯挪步,但却是吃软不吃硬,我恐怕这样勉强为之,双方到头来都要受伤。”

  佟青云侧头把她的忧虑淡化处理,“师徒之间处不来无所谓,重要的是教和学的人有没有那颗认真的心。请转告她,我有把她教成一流设计师的自信,但需要她全心全意的配合,若她存有半分怀疑,请她回家作白日梦都比在这所学校上课要省时。”

  真照本宣科还得了!无论如何,陈昭凤委婉地答应了,“我会把你的意思转给她。

  不过即使她愿意到台北跟你学艺,还必须征得她家长的同意才行。”

  佟青云闻言,思索片刻后,才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外婆和阿姨,那个阿姨好象是在医院当清洁女工。”

  佟青云剑眉微耸,问:“是清洁女工又怎样。”

  “意思是即使外婆阿姨们想帮忙,仍是没有多余的钱提供给丁香做生活费,更别提去缴纳那贵得吓人的学费。”

  他豁然明白陈昭凤的用心,迅速做出提议。“她在台北的生活起居一切由我负担,我每个月会定期挪一笔零用金给她,这样总成了吧!”

  “成,当然成,但对着我说可没用。”

  “别再卖关子了,要就一次说清楚。”

  陈昭凤见佟青云已快翻脸不认人,才勉为其难的说:“既然你执意要网罗丁香做门徒,我想有件事你最好该知道。虽然外婆和阿姨是丁香的直系血亲,但不知怎么地,丁香尚有一个专门支付她就学开销的法定监护人,因此丁香能不能休学上台北,还得看那个监护人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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