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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珂 page 4 作者:水银

  他不说话、焰珂也不主动开口,马车上就这么沉闷着;眼看着他们远离城门,她却不能和宫里联络,焰珂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谁叫她的武功打不过他,连想偷偷请小二帮忙都会被发现。

  这个男人真是够奇怪了,专做一些奇怪的事。

  她不知道疾风谷在哪里,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他赶路的时候却总刻意避开人群聚集的城镇,反而专走一些山路与郊道;焰珂至少了解到一点,这男人不爱群居,而且孤僻得很。

  唉呀,不想他了,反正他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赶快想个办法和宫里联络才是。

  焰珂才想的专心,他的身体却倾了过来--

  「马车让你控制。」他突然将控马的缰绳交给她,焰珂手忙脚乱的接过。

  「喂,你做什么?!」她不会呀!

  「用力抓好。」他沉稳地道。「只要将手放软,马自然会依着一定的速度跑;如果想停下,就将绳子打直:想加快速度,就用鞭子轻拍马腹,它就会按照你想要的速度跑;抓稳了。」

  焰珂紧紧的拉住绳子,按照他的话做,不一会儿便掌握住了驾马的要诀;可是,他干嘛突然要她驾马车呀。

  「现在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以后就换你驾马车。」他放开帮她抓持的手,看着她慢慢放松自己。

  「我?!」为什么是她?

  「你没忘了,现在你的身分是我的随从吧?」他淡淡提醒道。

  「那也不必这么突然吧。」她咕哝着。这男人做事果然没什么规则可言,想做就做了,结果倒楣的都是她。

  「你有意见?」

  「当然有。」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真的太过分了。」

  「愿赌服输。你没忘了答应过的事吧?」她好像老是在瞪他。

  「我当然没忘。只是,当随从也有个时限吧!我才不要一辈子都当你的随从、服侍你。」她振振有辞地道:「而且,那次比武根本不能算是真的比武,我还是有机会打赢你的。」

  「哦?」他的表情明显写着不信。

  「你不信?!我们再赌一次。」也许这是可以回宫的好机会,焰珂眼神一亮。

  他笑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比一次,结果依然不变。」

  「谁说的?」她不满道:「如果再比一次,我还是输给你,那.....我就一辈子都伺候你;可是如果我赢了,你就得放我离开。」

  「看来,你还是想回云流宫。」他眼神闪了下。

  「当然。」谁喜欢无缘无故被绑架?「你赌不赌?」

  「我已经赢过你一次,何必再为了相同的理由再跟你赌一次?」

  「你怕输?」她激他。

  「别忘了我已经赢过你,你已经成为我的随从。」他一点也不受激的回道:「不过,如果有其他的赌注,我倒可以考虑。」

  「什么意思?」

  「除了一辈子服侍我之外,再加上你的心甘情愿如何?」

  「心甘情愿?」她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你再输我一次,就心甘情愿的待在我身边,不再提离开我的事、也不再想着离开我,如何?」

  焰珂奇怪的看着他,他为什么要特别附加这一点?

  「不敢吗?」他笑她的犹豫。「还是,你自始至终都打着要离开的主意,准备不守承诺?」

  「谁说的?!」她涨红脸。「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不逃走,就绝对不会逃走。」她深吸口气。「好,我赌。」

  「很好。」他点点头。「任何时候,只要你能伤了我,就算你赢,你可以自由离去。」

  「伤了你?」她不懂。

  「打伤我。」

  她瞪大眼。「我不要。只是分出胜负,不一定要伤了你吧?」想到要打伤他,焰珂就觉得怪怪的,不想他受伤。

  「你舍不得吗?」

  「谁……谁舍不得了?!」她嘴硬。

  「既然是赌约,就一定会有输赢,你该做的是想办法赢了我,而不是考虑其他的因素。」他说的很冷血。「再说,你能伤了我的机会……几乎是没有。」最后一句,又激起了焰珂的怒火。

  「赌就赌,我一定会赢你!」她大声地道。

  敢瞧不起她,他一定会后悔!焰珂恨恨的想,很想一掌打掉他总是胸有成竹的那抹笑。

  「拭目以待。」他不再看她,别开的脸上有一抹得意的笑。

  *****

  接连两天,都是由她驾着马车,而他就像主人一般,存心考验她的耐性,老是使唤她。

  焰珂虽然气得牙痒痒的,但在还没赢回自己的自由前,她只能照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不过,她在心里头不知道已经偷骂过他多少回。

  他毫无预警的出手拉住缰绳。

  「咦?」焰珂一手拉着绳、一手赶紧扶住身后的马车稳住身子,他干嘛突然停下来?

  她转头看向他,质问才要出口,却发现他微蹙了眉,表情没多大改变、还是那副不屑世人看在眼里的孤傲模样,但眼神变了。

  焰珂直觉有事发生。

  好一会儿,四周都很平静,也没有其他人出现,但他却维持着不动的神情,耐心的等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很轻,但焰珂也听见了;她皱了眉,手肘搁在膝上、弯身支着下颔。

  「原来有人跟踪的技术差到连被人发现了都不自觉,真是失败。」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但确定还躲藏着的人一定听得见。

  他转头望了她一眼,神情里有丝趣意。

  「我没你那么好耐性。」她说道。等人家自动出现,双方像在比赛耐性似的按兵不动,焰珂自认没那种好兴致。

  听到焰珂说的那一句话,埋伏在他们周遭的人立刻全部现身。

  有个男人,戴了个单边眼罩,一身流气却又做儒生打扮,焰珂直觉就皱眉;他该不会是这群人的头头吧?

  「任风行,我说过一定会报仇。」那个独眼男人冷冷地道。

  任风行?怎么她觉得这三个字有点熟,她望向身边的他,但见他眉眼未曾稍动,也无意搭理那个独眼男人。

  那个男人又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龙山寨的地界,两年前你毁了我一只眼睛,这笔帐,我一定会要回来!」

  毁了人家一只眼睛?!焰珂狐疑的看着他,结果他还是没有反应;对方放了一堆话,他连应也没应。

  独眼男人看着坐在马车上的他,再转向旁边的焰珂。「妳是他的女人?」

  焰珂斜睨着他:「我是谁关你什么事?」这家伙一看就是副讨人厌的模样,难怪他不想理。

  任风行突然跳下马车,颀长的身影挺拔昂然的走向前。

  「看来,一念之仁通常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反而会为以后增添麻烦。」若不是当时不想杀人,也不会留他一条命,导致今天的后果。

  烦哪!

  他一张手,周遭的气氛随之一变。由独眼男人所带领的六、七名男人蓦然严阵以待。

  「上!」独眼男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随即困住任风行。

  焰珂蹙眉看着前头一片混乱。

  以人数来说,他绝对讨不了好,可是他似乎很习惯单打独斗;在祈连山时,他也以一个人独对四名青衣护卫,然后轻易取胜,现下他像是被人海所困住,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落居下风的狼狈模样。

  这是个好机会,他被困住无法顾及她的举动,如果她现在走,一定可以顺利回宫,焰珂念头才转到这里,又立刻对自己摇了摇头。

  她与他之间有约定在,她没有自毁承诺的习惯;而且,现在他被困住,她就这么离开未免太……太没有「情分」--虽然他们之间什么都算不上,但焰珂却无法现在转身就走;再回想到她生病时,他虽然不亲切却也对她照顾有加的情景……

  焰珂两难的继续看着他们对打的情形,她很清楚,他的武功高出她许多,要打赢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又不想当个失信的小人、也不想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弃他而去。

  即使以寡敌众,他也没有因为对方人多便慌了手脚;相反地,在众多夹攻之间,他依然悠游自在、游刃有余。

  焰珂看出来了。

  他根本早可以打赢他们了,却偏偏多守不攻,似乎是想等对方黔驴技穷后才出手,这男人……真够自信的;难道他就不担心对方也留有一手,最后攻他个措手不及吗?

  她才这么想,那个独眼男人立刻转了方向,一柄铁扇快速的朝她攻击而来,焰珂闪下马车。

  任风行眼神一凛,没有给她出手的机会,身形疾掠至她身边,单手接住飞射而来的铁扇,手势一转,铁扇反折回独眼男人的方向。

  「看来,你的仇人不少哦。」她的腰被他抱着,只好半侧身斜睨着他。

  「怕了?」

  她嗤笑出声。「谁怕了?如果你早点打发他们,我也不会遭池鱼之殃;差点被打伤。」

  他唇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

  「那么,又是我的不对了。」

  话声才落,他疾掠而去,身形快速移转间,已解决了那些跟班,只剩那个独眼男人在收回铁扇后,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手下。

  「你!」他显然被吓呆了。

  这回任风行不打算再纵虎归山,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让这些人永远消失;焰珂发觉了他的杀气--

  「我不想看见血腥。」她连忙喊。

  他内劲微微收势。「妳怕血?」

  她翻了下白眼。「我只是讨厌看到,才不是怕。」她说的任何话,他就一定要解释成她怕才行吗?

  「好吧,这次依你。」他眼神转向那个铁扇男人。「还不滚?」

  独眼男人回神,衡量了下情势。

  「我……我一定会报仇的!」说完,还生恐他反悔似的,带着自己的手下飞也似的逃开。

  真是落水狗。

  焰珂瞧的无趣,翻身便跳上马车,将车子驾至他身边时,他也跳了上来,两人继续往前而去。

  *****  又是露宿郊外。

  一回生、二回熟,焰珂这次很认命的自动去捡了柴火,然后同样丢给他。

  「生火。」她不会,理所当然的要他做。

  任风行看了她一眼,堆起干柴后,很快便生起火堆,然后自马车里拿出干粮,分到她手中。

  其实,他对她算是不错的。虽然说她是随从,但遇到任何她不会的事,全都理所当然的变成他做,而奇怪的是,他也没多说什么,当然偶尔他也会教她--就像突然把奔驰中的马车丢给她那样;只是他教人的方法也太奇怪了,连声招呼都没有,什么也没说的就把马车丢给她,幸好她心脏够强,不然早被他吓死了。

  「虽然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是你不觉得晚上应该找客栈住,比较不虐待自己吗?」她边啃干粮边问道,不是在抱怨什么,只是单纯的疑惑。

  「不觉得。」他的回答还真简短的可以。

  「对了,今天那些人为什么找你?」

  「寻仇。」

  「可不可以详述。」焰珂叹口气。他的回答像是多说一个字便会生病似的,讲话老是这么简短,害她得一问再问。

  「我以为,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他的语气有点怪。

  「是不感兴趣呀,可是今天发生的意外事件就这一件而已,我只好问了,」她也很无奈呀,谁叫他要人家问才会开口,都不会主动找话题,每天就他们两个四目相对,不说点话多闷哪!

  他凝着眉,还没回答,焰珂自己又接了下去。

  「他说,你毁了他一只眼睛;他跟你有仇吗?还是你看他不顺眼?」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理由。」

  其实,任风行对那个人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有一回他们在做「买卖」的时候,正好碍着他的路,而且还扰了他所要的安静,所以他出手清理了下他们,而他的眼睛是被动武时的反作用力所伤,并非他存心之举,不过这已不重要。

  当时没杀了他们,是因为不想杀;而今天没杀,是因为她一句话。

  焰珂突然停了吃食的动作。

  「江湖人……都是这样吗?」她若有所思地问。

  「嗯?」他看向她。

  「如果高兴,想杀人就杀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要有理由;今天可以我杀人,明天可能人杀我?」

  「也许。」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与生存理念都不同,他没有兴趣做任何的人生导师,也不想去研究什么生存的大道理,生命对他来说,随兴而已。

  「好难懂。」她轻喟一声。这是他们相遇以来,她所流露出最脆弱的神情;自小生长在宫里,虽然云流宫也属江湖中的一派,但现实里的江湖生活对她来说,其实是陌生而懵懂的。

  因为不了解,所以起迷惘、所以无法应对、才成了脆弱;焰珂的本性是活泼而快乐的,并不多愁善感,也因如此,她难得的脆弱成为一种稀奇。

  「这是我第一次出宫,以前的我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虽然有时候我也会好奇,可是,我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离开祈连山。」她以为,她至少会和其他三个姊妹一起闯荡江湖,谁知道却变成被一个陌生人掳着走?

  「未来事原本就不可知,人可以设定自己去走什么样的路,却永远不能设定下一刻会发生的事,如果你一直守在固定的框框里,那么你永远无法看到框框以外的世界、也无法知道自己错失了多少。」这是他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然而他的语气却是含着嘲讽的,像是--多不以为然。

  「你一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是。」他笑的难解。

  她看着他,然后表情很认真的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走?」

  第四章

  他神情专注的回视着她,好半晌,唇边扬起一抹笑。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理由。」

  这算什么回答?他高兴掳人就掳人,那她就那么倒楣的成为他掳走的对象吗?焰珂瞪着他。

  「休息吧。」他说道,结束这个话题。「你到马车上去睡。」

  「耶?」她的眼神立刻变成讶异。

  他却嘲弄般的笑了。

  「我可不想再照顾一个着了凉、却又不肯喝药的不合作病人。」

  焰珂红了脸。「我……我又没要你照顾。」

  「你现在是我的随从,你的一切我自然不能不管。」

  「那么怕麻烦,就不要带着我,让我回宫不就得了。」她不满的回道。他说话的口吻,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大麻烦,过分。

  「去休息吧,还是你想睡在这里?」他背靠向一块路旁的大石。

  「才不要。」焰珂连忙道,才起身要走回马车,却又忽然顿住。「那你在这里过夜,不怕着凉吗?」

  他张开闭上的眼,流露出微带邪气的笑容。

  「难道,你想要我陪你一起躺在马车里?」他语带暗示。

  「你……你在这里冷死算了!」她恼怒的转身就奔向马车。这人狂傲过头,她的关心根本就是多余,

  任风行敛了笑,低语道:「那可能要令妳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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