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疯狂的女人!”佛罗多斯大吼着,把拳头捏的咯拉作响!“我要到堪拉普去调集士兵!怎么可以让那个家伙成为罗马的王?!”
“……”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凯萨琳只是沉默着向他身后坐在椅子上的西雷索林走了过去。
站在桌子和佛罗多斯之间,凯萨琳拿起了桌子上的烛台,在试了下手感之后,她掂了掂,转身,忽然毫无预警的向佛罗多斯的脖子上一砸!
听到了重物破空的声音,佛罗多斯习惯性的转头,却没有躲避开凯萨琳对他的一击——晃了晃,被击中要害的佛罗多斯旋转着倒地,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
漠然的看着自己丈夫倒地,凯萨琳小心的把烛台放回桌上,仿佛她的动作不过是点了支蜡烛一样的轻描淡写,然后。她抬眼看着听到异响站起来却茫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西雷索林。
“我打昏了佛罗多斯。”凯萨琳平淡的叙述,然后看着他微微变色的脸。“现在和教皇决一死战是自杀的愚蠢行为,我这么认为,所以,你们离开吧,活着最重要不是吗?我已经安排好了最忠诚的侍卫,过一会我就让他们送你和佛罗多斯上船——你们愿意去那里就去那里,只要记得不要回义大利就好。”
“……”很清楚凯萨琳做的是最好的安排,西雷索林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问“您呢?”
“我?”蓝色的眼睛看着苍白的教士,凯萨琳无意义的笑了一下“……你们之间有我可以进入的位置吗?”
“你是她的妻子——”
凯萨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笑了起来“得了……得了……大人,我不是你的妻子——”
说完,她很满意的看着西雷索林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她优雅的起身“我要回去了,我有回去必须要做的事情。”
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蓝眼的少女对自己的心情,西雷索林褐色眼睛里冰雪一般的冷漠也有了一丝碎裂。
“凯萨琳——”他枯涩的叫着少女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而要让他更加的手足无措一般,凯萨琳轻盈的绕过桌子,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在西雷索林还没有来得及分辨落在嘴唇上的触感的时候,凯萨琳一语不发,坚定的离开。
在她离开的时候,几十名侍卫一拥而进,将昏倒的佛罗多斯和西雷索林簇拥着坐上马车——
五个小时后,停泊在台泊河的一艘船离开了罗马——
再见了——看着台伯河中那远去的一抹白帆,凯萨琳坚定的曳动自己的裙摆。
“走!回去!”
得到了西雷索林和佛罗多斯已经离开的确切消息,凯萨琳没有什么情绪,她只是遣散了来送信的侍从,自己在空无一人的府邸之中安静的装饰着自己。
细细的画眉,敷粉,换上最华丽的服装,等她把自己装饰的像是一个最高傲的公主时,无数的士兵涌入了府邸,粗暴的踢开了门。
“……”听着身后的轰然巨响,凯萨琳冷静的转身,以一种她平生未有的高雅和矜持面对着士兵。
似乎被她的启示震慑住了,士兵们倒退一步,而他们的首领色厉内荏的开口“……你……你是谁?!”
“凯萨琳·佛罗多斯,堪拉普侯爵领佩卢贾公爵佛罗多斯·波鲁吉亚的妻子。”用一种骄傲的语气,她如此说着,然后挺直了脊背——
1503年8月10日,在这一天,波鲁吉亚的时代结束了——
1503年8月10日,凯萨琳·波鲁吉亚被杀,年仅18岁,而在她死后的第103年,凯萨琳被教会追封为圣女,改葬于圣保罗教堂。
塞扎尔·波鲁吉亚侥幸逃脱毒药的危害,逃离了罗马,受到姐夫那瓦尔国王的庇护,1507年死于在西班牙那维尔地区的战斗,死时年仅31岁
在自己的父兄失势之后,卢克丽佳得到了丈夫的保护,她在阿方索离开费拉拉的时候充当英明的摄政者,并且发展阿方索的文化与经济,使费拉拉成为文艺复兴的中心之一,1519年,她死于难产,年仅39岁
而凭借着自己长期累积的政治筹码,即使在亚历山大和塞扎尔相继去世之后,瓦诺扎的权势也依旧没有任何衰退的迹象,她将皮厄斯三世推上了教皇的宝座,又在26天之后轻易的将他推了下来,换上了朱里叶斯二世。
作为罗马最有权势的女性,她受到了普遍的尊敬,在76岁去世的时候,教廷把她尊崇为教皇的遗孀,为她举办了盛大的葬礼,所有的内阁成员都出席了她的下葬仪式。
至于在这场争斗中失败者之一——枢机主教西雷索林·修和堪拉普侯爵佛罗多斯·波鲁吉亚在历史上仅仅以“不知所终”四字带过而已……
漫长而疯狂的夜晚已经过去了……而天上的神主也终于听到了含带着鲜血的祈祷……
于是,一切都安详的沉睡在了温柔的怀抱……
当整个罗马正在进行一场血红赌博的时候,一条船悄悄的离开了正以无数的生命作为筹码,以权力为赌注的巨型赌博场,驶进了蔚蓝色的第勒尼安海,扬起白帆的船象是终于挣脱了樊笼飞向向往国度的白鸽一样。
大海的颜色仿佛是透过微蓝的水晶仰望天空的颜色,更象是露水滑过的矢车菊花瓣,平静的第勒尼海上。快船正劈浪而来,带起周围无数的海鸟翔集。
站在甲板的前端,享受着因为船的高速而带起的无暇清风,有着一双褐色眼睛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似乎在看着什么,但是那双清澈一如水晶的眼睛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他看不到天边几团忽上忽下的白羽,也看不到船的两侧不断翻起的雪白浪花,只能看到面前无尽的黑暗。
西雷索林看了一会,然后问道“……侯爵大人呢?”
旁边的侍从低低的回答“……大人他……不肯出来。”
“……”知道佛罗多斯在闹别扭,西雷索林叹息了一下,在随从的引导下来到船舱。
当他踏进船舱的一瞬,佛罗多斯一双手臂缠绕了过来,象是鹰鹫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展开了强劲的羽翼,在黑色丝绸的包裹下下显现出优雅线条的双手轻轻环在他的腰,在前面金黄色的腰带上交缠,稳住了西雷索林在风浪中不稳的身形。
额头贴上西雷索林的胸口,他的声音闷闷的……“……我失败了……”
“……”
“……只差一点……我就胜利了……我就可以为你获得教皇的宝冠了……”
“你知道我不在乎。”西雷索林淡淡的说,抚摩着他的头发。
“……可是我想给你……”
“……你还想牺牲多少?”西雷索林问道。“……难道现在牺牲的还不够多么?我的眼睛……那么多人的生命……还有凯萨琳的生命——难道这些……这些的牺牲还不够么?”
没有期待佛罗多斯的回答,他用纤细的手指抚摩着他的头发,稍微加重了力道“……最后……不要让我连你都失去……”
“你不觉得……我们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么?”他们失去的只剩彼此而已……
“可是……我没有可以让你幸福的力量了……”依旧是闷闷的声音。
“你就可以让我幸福——仅仅是你而已……”
佛罗多斯抬眼看他,美丽的双色眼睛,虔诚的捧起那张苍白的容颜“我们可以幸福吧……”
“啊……我们一定可以幸福的……”
“……我们真的被允许幸福吗?”
“当然允许啊……因为幸福是人类唯一的权利了……”
不再说话,只是用力紧抱着怀里纤瘦的人体,有着不同色眼睛的青年把头埋在他怀中人如烟的发丝之中,而他怀里的教士着睁着一双清澈的透明褐色眼睛无焦距的看着在船窗外翻飞的白浪“啊……其实……现在就很幸福呢……”他轻轻的说。
全文完
番外 异教徒告解室
1502年的罗马是一个多事之秋。
“比恶魔还有邪恶”的亚历山大六世的统治堂堂迈入了第十个年头。而波鲁吉亚家族的繁盛也拜他们坐在教皇宝座上的家长所赐,整个义大利最肥沃的土地、最富饶的教区都被那双掌握着整个基督教世界最高权力的双手毫不吝惜的赏赐给了所有冠着波鲁吉亚姓氏的人们——虽然这双手吝啬于赐给那些即将冻饿而死的贫民们一个铜板。
不管后世对亚历山大六世的放荡、奢侈、卑鄙如何评价,但是在拥有这些完全负面的品格的同时,这个一生都没有放弃对酒色追逐的老人确实是一个拥有杰出手腕的政治家。
他维护了行将崩溃的教皇体制,强迫那些世俗的君主跪拜在他脚下,战抖着吻他因为酒色过度而浮肿的手指上硕大的蓝宝石戒指。
他维持了罗马这个万都之都的繁华——姑且不论繁华之后涌动的污秽;也维持了基督在这个俗世的权柄——也姑且不论上帝的手上是否沾染的全部是鲜血。
“在这个时代啊……只要是越靠近罗马……所谓的宗教信仰就越稀薄呢……”统治着整个波鲁吉亚家族、被世人畏惧的评价为“只有他坏到足以执行他父亲定下的阴谋”的青年靠在安其古乐宫塔顶的栏杆上,悠闲的看着自己脚下在羽毛的软垫之间轻吟低笑,卖弄风情,被轻薄的妃色薄纱包裹着的丰腴女子们,他俊美端正的容颜上浮起了一丝冷笑。
在脱下教袍之后就受封为瓦伦蒂诺伊斯公爵,迎娶了法王的侄女作为妻子的青年——塞扎尔·波鲁吉亚——教皇亚历山大被承认的私生子,一双绿色的眼睛嘲讽似的看着每天都要在这座被赋予天使之名的城堡之中上演的戏码。
不在意的饮尽银杯中鲜红色的美酒,看着打扮成维纳斯的高级妓女殷勤的给自己又倒满一杯,他心不在焉的摘下阿方索国王送给他的黄玉戒指丢到她白晰的掌心。不去理会她的狂喜,塞扎尔看着在旁边正在微笑的堂兄,效法着古典戏剧之中夸张的动作挥舞着双手。
“在这个颓废的国度里面,人们能听到的是金币的声音……能看到的是妓女们白晰丰满的胸脯,而不是神苍白的容颜。”
“……”沉默的在指尖转动着装饰着宝石的杯子,教皇的侄子、教会军队值得信任的将军,受封为堪拉普候爵的青年只是用那双极为罕见的,一蓝一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兄弟。
良久,他才看着塞扎尔兴趣盎然的眼睛淡淡的开口“……我倒是觉得神苍白的容颜比梅克林娜的胸脯更有魅力呢。”
“说到这里啊……”塞扎尔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叫着他的名字“……佛罗多斯啊……被一个姿色平庸的男人捆住……很有意思吗?”
把手里的杯子率性的一丢,被点到名字的男人不怎么正经的微微勾起了形状优美的嘴唇“啊……我亲爱的修的美妙不是你可以理解的——我的塞扎尔——”
“男人的味道可是很不错的……”塞扎尔微微笑了起来,刻意叫着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一向不介意上床的物件是男是女的……佛罗多斯。”
看自己的堂兄似乎没兴趣把对话进行下去,绿眼的青年无聊似的挥动着双手“呵呵,现在的这些贵夫人啊,借着忏悔的名义把自己的风流韵事一件一件巨细披靡的讲给那些刚出神学院的小孩子听……甚至有些人就当场在忏悔室张腿啊……你的修呢?他会怎么样?”
冷淡的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很好玩的堂弟,佛罗多斯起身,从几名妓女身边走过,离开。
“你要去哪里?”塞扎尔问。
“……”回头,他冷漠的笑“去忏悔……顺便勾引主教。”
出了安其古乐宫,没有带侍从,佛罗多斯直接往自己情人——在两个月前刚刚受封为枢机主教的西雷索林·修的宅邸而去。
和一般在罗马城内拥有两三幢宫殿的红衣主教不同,西雷索林的教堂和宅邸都在罗马城外,不起眼到会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名本堂神甫的住宅。
与罗马城内奢华中透露着沈淀于时间的古老矜持不同,罗马郊外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金黄的麦浪在透明的清风之下有韵律的起伏,传递着一种字亘古流传而下的生命的壮阔。
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西雷索林的住处蒙特里耶教堂从远处看去不过是非常简朴的建筑,与这个时代里面大多数教堂的雄伟华丽扯不上关系。
看到教堂的门口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看清楚那辆被清漆刷的异常明亮的马车上刻画着白鸟和月桂的家徽,知道这是德拉克家族的马车,佛罗多斯皱了一下眉头,从侧门走了进去。
看到经常来拜访自己上司的佛罗多斯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年轻的执事迎了上去“佛罗多斯大人……西雷索林大人正在告解室接受德拉克夫人的忏悔,您……”
看了他一眼,佛罗多斯顺手摘下腰带上的金饰丢到他的掌心,而执事则眉开眼笑的连连鞠躬,倒退两三步之后消失在拐角处。
说不定立刻就会不识货的把这个法王赠送的宝物在床上奉献给某个村姑吧?
听着年轻人远去的急促脚步声,佛罗多斯在心中暗暗的冷笑,随即甩下这个念头,大步走向告解室。
走向告解室的时候,他从忏悔室门口走过,从蒙了法兰绒的窗户的缝隙中望去,他隐约看到了一名皮肤白晰,有着如天鹅细颈一般优雅颈项的女子正双手合十,虔诚的说着什么。
没有细看的意愿。佛罗多斯走到了告解室的门口,试着拉了一下门的把手,不意外的发现在自己手掌之下的门文风不动。
习惯性的冷笑浮现在俊秀的容颜上,熟练的从领巾上取下宝石饰针,轻轻别进门缝,满意的在几秒钟之后听到一声轻响,佛罗多斯立刻推门进去。
告解室里面飘荡着可以舒缓精神的香精的味道,香精淡雅的香气与对面传来的女人细语混合,在空气之中微弱的翻覆。
佛罗多斯无声无息的走进来,反手扣上门,含笑看着坐在长凳上,因为他的进入而惊讶回头的男人。
果然……几天不见他又瘦了……看着那双镶嵌在苍白清瘦的容颜之上的褐色眼睛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佛罗多斯超然的想着,又是心满意足,又是怜惜。
心情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变的很好,佛罗多斯在本就狭窄的空间中稍微移动一下就到了神甫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指点住他因为惊讶而略微张开的嘴唇,他俯身、低头,轻轻在他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