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错,事情后来的演变是谁也没办法预料的。”
“下课后一起去逛街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逛逛了。”
羽容晓得古莎莎的目的是想让她散散心,但她真的一点兴致也没有。“下次吧!我和我爸约好要一起去吃饭的。你也知道,他快要去加拿大了,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好吧!难得让你尽尽孝心。”
“是呀,难得啊。”羽容轻叹。谁会料到好不容易她和父亲的关系才好转,却又要分开。唉!人生总是无奈。
☆ ☆ ☆
血色完全自羽容的脸上褪去,她几乎想拔腿就跑,但双腿却像是着地生根似的,无论她如何努力也移动不了分毫,只能站在原地和不远处另一双黑眸对望。
“小容,你怎么了?”段誉擎望见女儿倏地刷白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
羽容嘶声挤出几个字,“没事,我们进去吧。”
“你要是不喜欢这间餐厅,我们可以换一间。”
“不用了,你位子都已经订好了。”羽容用力抿了下嘴,好让自己脸色看起来不会那么苍白。
领位的侍者乍见羽容的时候有几秒的惊讶,等查出他们订的座位时,他的眼神转为同情。他回头环视高朋满座的餐厅,几乎找不到一个空的位子,只得领着他们走向预订的座位。
段誉擎直到看见邻座的客人时,才知道羽容刚才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他挡住她的视线,担心女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小容,我们换家餐厅吧!”
“爸,我很好,真的。点菜吧,我快饿死了。”羽容率先坐下,打开菜单。
她执意不走,段誉擎也只好坐下,暗自祈祷屠军他们会先离开。
但有人却有意将事情闹大。
艾咪转头看见羽容,故作惊讶的拔尖了嗓音,“军,隔壁桌的客人和羽容好像喔!”
屠军没有回头看,淡漠的说:“艾咪,你的妆花了,共化妆室补一补吧。”
艾咪看看羽容苍白的脸色,又看看屠军冷漠得骇人的眼神,纵使百般不情愿,她也只好提起皮包去化妆室补妆。
待艾咪走后,屠军才转头面向段誉擎,“我说过我不会让‘外人’欺负她。”
“那你不算吗?”段誉擎愤怒的质问。
“我是她的丈夫。”
“你还记得你是她的丈夫,但你的作为像个丈夫吗?”段誉擎被他平静的语气激怒,几乎想一拳挥去他那脸淡漠的表情。
“您以前的作为也不像是个丈夫,更不像个父亲。”屠军一句话就动摇了段誉擎说话的立场。
段誉擎气得涨红了脸,却怎么也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够了。”羽容想尖叫,但话声来到嘴边却只剩疲累的低语。“爸,对不起,我现在想回去了,我们带回去吃吧!”她以为自己够坚强,可以面对屠军和艾咪。可是事实证明,在他面前她永远都不够坚强,他的冷漠还是深深伤害了她。
“好吧!”段誉擎招来侍者,请他把他们刚才点的菜全都打包带走。
羽容站在餐厅门口等父亲把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然而,一辆银色跑车却抢先在她身旁的位置停下。
“上车。”屠军推开车门命令道,似乎认定她一定会坐上他的车。
而这时,段誉擎轻按了两声喇叭,促催着女儿过来。
羽容转身走向父亲的车子,低头在他车窗边道歉着,“爸,对不起,我有事想跟他说,改天再陪你,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食言。”
“去吧!好好保护你自己。”
“我会的。爸,再见。”羽容目送父亲的车子离开后,才坐上屠军的车。
“回家?”屠军看了她一眼。
“你不管艾咪了吗?”
“她自己找得到路回去,用不着担心她。”屠军的语气依旧冰冷。
羽容忽然笑出声,但空洞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任何愉悦意味。“你对复制品一向都这么残忍吗?还是因为你的深情全给了‘小容’,所以分不出半点给她的复制品?”
“天沼告诉你了?”藉着车内微弱的灯光,看不出屠军的脸上是否写着不悦,但从他声音中的紧绷感,依稀可以听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好奇怪,他上次也以为你告诉我了。”羽容偏头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眼前的街景。“我好早以前就猜出来你对着我喊的‘小容’并不是指我,可是我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从她手中抢过来。然而我后来才发现,你说的真对,我总是妄想凭我这双细瘦的膛臂去挡车,最后却被狠狠辗过而粉身碎骨。”
顿了下,她忽地回过身,晶亮的明眸直勾勾地凝望着他,“我永远都取代不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对不对?那么,为什么要娶我?你以前对其他的复制品都是用过了就丢,根本不用替自己套上这个枷锁。”屠军保持沉默,似乎不愿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以前认为你是因为爱上我,才会娶我,不过,我现在知道这个想法只是我一相情愿,自欺欺人。我猜不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煮红豆汤圆给我吃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那个‘小容’吗?她好像比较喜欢吃绿豆汤圆。那艾咪呢?她吃什么汤圆?还是你规定她只能吃绿豆汤圆?”羽容不理会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着。
“你越来越多话了。”屠军不悦的沉下脸,将脚下油门踩到底,缩短他们回家的车程。
“你不用理会我,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是这样自言自语,我很能自得其乐的。”羽容耸了耸肩,还没有闭嘴的打算,但一时之间忽然无话可说。她干笑了几声,“我们完了……”
乍听见她的话,屠军浑身一僵。
羽容咽了下口水,才接下去说:“我们竟然无话可说,满悲惨的情况。”
屠军闻言仿佛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肌肉顷刻间放松下来。
“不过没关系,快到家了。”羽容靠向椅背,闭上眼小憩一会儿。
随着车速慢慢减低,羽容在车停进车库的同时睁开眼睛,她推开车门下车,不敢期待他的服务。若她现在还期望他会像以前一样宠溺地抱她下车,就未免天真得可怜,那个位子早已被另一个复制品所占据,不再是她的了。
“你要回去载她吗?”羽容隔着车窗和车内的屠军对望,心中暗自希望他会下车,而不是再次离开。
屠军凝望她半晌,最后是倒车离开。
看着银色跑车从视线内快速消失,羽容的心血淋淋地裂成了两半。
☆ ☆ ☆
“小容,你还是跟我去温哥华吧!”段誉擎放下刀叉,忧心忡忡的看着日益憔悴的女儿。自从上次在餐厅遇到屠军和艾咪之后,原本坚强的她也被打倒了,慧黠的双眸不再流转着灵动灿烂的光芒,只剩下空茫。
“再说吧。”羽容食不知味的把盘里半焦的牛排送人口中,目光没有焦距地直视前方。
“小容,和屠军离婚吧!你以前不也老是劝我和你爸离婚?像我们现在多好,当不成夫妻,还是能当朋友。”林晓凡同样心疼女儿受的苦,忍不住劝道。
羽容忽然转头看着对面的王兴安,“就剩你没说话了,你打算劝我什么?”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他的意见。他和屠军在一起的时间远超过在场的所有人,照理说他应该是最了解屠军的人。
王兴安愣了一下,着实感到为难,一个是他的老板,一个是他末来的继女。老实说,若不是屠军赏识他,他到现在还在广告公司做个不上不下的小主管,现在要他怂恿他老婆跟他离婚似乎不太厚道,但是他也心疼羽容啊!年纪轻轻就饱受不幸婚姻的折磨,她应该有更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因在一场注定不幸的婚姻里。
“兴安,你说啊!”林晓凡催促着末婚夫表态。
“我……”王兴安迟疑着,还是说了。“我觉得羽容你应该和他离婚,和屠军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我承认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可惜太冷血了,他眼中除了事业之外,没有任何人。为了成功,他甚至连恩人的服饰集团都并吞掉,这种人不懂得爱的,他只会一再伤害你。”
“是吗?”羽容几乎要出声反驳王兴安对屠军的误解。屠军不是不懂得爱,只是因为太执着于一个人,所以眼中除了“她”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但王兴安说对了一点,不管屠军懂不懂得爱,同样都将她伤得很重。
“小容,连兴安都赞成你和屠军离婚了,让自己自由吧!”
“我会考虑。”羽容低喃。
“小容──”
混乱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羽容忍不住吼道:“我说我会考虑!”
一时闲空气凝结住了。
瞪视着在座三位长辈的惊讶表情,羽容重重吐出一口气,缓和绷紧的神经,歉然道:“对不起,我的心情很乱,我不是故意要吼你们的。”
“我们能够了解,你这阵子压抑得太久了。”
“我想回去了,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羽容站起身。
“我载你回去。”王兴安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麻烦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坐公车回去就可以了。”羽容拿起外套,转头对父亲说:“爸,我下个礼拜会去送你。”
“小容,好好考虑,我们可以到温哥华重新开始。”
“我会的。爸、妈、王叔,再见。”羽容穿上薄外套,走出大门。
快五月了。羽容拉紧外套,仰头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一阵微风吹来,明明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却泛起一股凉意。
夏天还好远好远!
☆ ☆ ☆
“军,好冷,你不过来吗?”艾咪姿态撩人的横躺在床上,薄薄的毯子象征性地遮掩住重要部位,却更露骨的点出在这毯子下的身躯是一丝不挂的,只等他来探索。
屠军赤裸着上半身,自顾自地坐在靠近门边的椅子上,依旧激不起半点碰她的欲望。手一抬,红褐色的烈酒炙热的烧滚过他的喉咙,浇不熄烦躁,却平添了几许恼怒。
艾咪换了个姿势,裸露出更多诱人的白玉胴体,她轻喃道:“军,你不想仔细看看我吗?我可比你的酒更醉人喔。”
屠军睨了她一眼,冷冷地轻哼一声。
他声音中的不屑几乎撩拨起艾咪的怒气,但她仍强抑下自尊,挤出一抹勾魂的媚笑。“别这样嘛!你不喜欢我了吗?还是……”她顿了顿,确定引起他的注意之后才又说:“你已经忘了我了?”
屠军脸色一冷,挟着无比的怒气,欺身压住她,质问道:“你知道多少?”
艾咪故作无辜的眨眨长睫毛,“不太多。”
“是吗?”他扬起嘴角,残忍的笑容彷如欲置人于死地的撒旦,诡魅而骇人。
艾咪无法控制自己不在他嗜血的眸光下颤抖。她畏惧地嗫嚅道:“我只是希望能当蔺芙蓉的复制品,我并无意探究你的隐私,真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复制品的吗?”他眯细眼,森冷的眸光似乎要将她穿透,狠狠切割成片片。
“我……”不该招惹他的!艾咪现在才体认到他是个无心的人,他的残忍绝非她能够承受的。
倏地,一适响起的开门声即时拯救了她。
碎了!
无止境的静默中,羽容听见了自己的心跌碎的声音,仅有的一丝坚强重重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她愕然瞪视着在床上交缠的两个身躯,张口挤不出半点声音。
屠军不想为自己做任何解释,只是静静望着羽容。没有任何宽宥的理由,只因他罪无可逭。
良久,沙哑、破碎的轻唤声打破死寂的空气,“屠军。”
屠军屏住呼吸,静待她做最后的判决。
“我们……”羽容闭上眼,凝聚最后的力气,按着她缓缓睁开眼,直视着他。“离婚吧!”
临走前,她又抛下一句话,“请继续,别让我打断你们。”说完,打开的房门一如来时缓慢关上。
又过了许久,艾咪怯怯地靠近动也不动的屠军,不敢任意离开,“屠先生?”
“滚!”狂暴的怒吼瞬间震动她的耳膜。
艾咪如获特赦,半点也不敢迟疑的拿起衣服,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无意再做停留。
“该死!”屠军猛力一拳击向墙壁,期望肉体的疼痛可以让他忽略心中的痛苦。破皮淤紫的指关节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却平复不了心底那种被掏空的难受感。
他蜷缩着身体,将头埋进双肘间。
别走,丫头!别离开我,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是我。他心底无声的嘶喊着。丫头,给我温暖,别不爱我,求你!
你凭什么要求?脑中一个声音冷冷提醒他。
你值得她的爱吗?她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是怎么回报她的?你忘了芙蓉,也伤了自己最爱的她!
这叫罪有应得。屠军怆然狂笑,负心的人理应一辈子独自品尝寂寞。
☆ ☆ ☆
羽容一直在等屠军的解释,不管是真话也好,谎言也罢,只要他愿意解释,她都相信。但电话始终不曾响起,也不曾收到来自他的只字片语,她不得不放弃了。
“小容,别担心,我一定会让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段誉擎轻拍女儿的薄肩,试图给她支持下去的力量。
但你能让他别签名吗?羽容苦涩的在心中问着父亲。
虽然她亲眼看见屠军和艾咪几乎全裸的躺在床上,她还是想相信他并没有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还是拚命替他找借口,她还是不想离开他。即使这么多的痛已经伤她伤得太重。
羽容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电铃。
过了许久,才听见屋内沉重的脚步声缓慢的移向门口。
屠军并没有请佣人的习惯,所以羽容早已预料到来开门的人是屠军,但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仍是吓了一跳。以往总是意气风发的他憔悴了不少,凹陷的眼窝、瘦削的面颊,让她心疼不已。
她心疼的手才想抚上他的脸,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制止。“小容,别心软。”
屠军扯出一丝笑容,虚弱得失去了往常的热度与威胁性。他往门边一靠,招呼道:“进来吧!”
段誉擎防备地盯着他,小心不让女儿和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他太了解屠军的魅力了,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让羽容放弃和他离婚的念头。
“喝点什么吗?”
“不用麻烦了,事情一办完我们马上就走。”段誉擎拿出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摆在屠军面前,“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狮子大开口。小容说不要你的半毛钱,我们只要你在上面签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