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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小猪 page 4 作者:朱拾夜

  「她可以。」她指指不省人事的古眉眉。

  「请妳不要插手管我的事。」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轻易的便让人起了压迫感。

  「你别以为我爱管,也不想想你自己的死人个性,来人类世界那么久了,连句话也不跟人说,这样怎么找人呀?你知道一年里如果找不到人签死亡契约,你就会永远变成人类你知不知道?当然啦!除非你觉得变成人类也无所谓,那我就没话说。」她双手在胸前交迭,一副若真是这样就随他去的模样。

  认识他们也不算短,大约三百多年,就算不常往来,也足以了解他们三兄弟的个性。

  猪老二不同其他两兄弟,他一直是最寡言又暴躁的一个,若以犯罪学来讨论,他会是最危险的。

  猪老大最沉稳,心机深沉;猪小弟最聪明,笑里藏刀;只有猪老二表现出来的,最接近他自己的真性情。

  三兄弟里他对她最不假辞色,但她也最喜欢他,所以她可以不管其他两个的死活,唯独他,他最痛恨人类,打死他他都不可能愿意成为人类的一份子。

  褚天义嗤哼一声。「那不是最合妳意?不过我不会让妳称心如意的,人顶多得像蚂蚁,对生命觉得茫然的人太多,我总会找到的,不劳妳费心。妳可以走了吧,妳再多留一分钟,我就要开始生病了。」他下达逐客令。

  「看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不会变成人类了,因为你显然适应的很好,才到这里多久,说起话来就跟人类一样恶毒。」不理会他的怒目,仙仙没了耐性。「你别忘记你已经不是有法力的那个猪老二,你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褚天义,以后出了什么事,你就别来找我!」说完,她朝古眉眉比了个手势,怒瞪褚天义一眼后,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

  褚天义从衣架上取了件薄衬衫,覆在古眉眉身上后便径自回房睡觉去了。

  疲累感,是当人类最令他厌恶的负面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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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阵规律的敲击声中,古眉眉恍恍惚惚的醒来。

  一睁眼,是陌生的木头纹路天花板,她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猛然坐起身,她用力摇头,想将脑袋里的晕眩感摇掉。

  环顾清一色木头家具的室内,难不成她昨晚是睡在这里的?她怎么会睡着的?

  她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可是记忆老是在她抱着褚天义回送她的八音盒和小白兔要开门回家时便断了线。

  还是……她又突然晕倒了?

  她跳起来,抱起茶桌上的八音盒及小白兔,匆匆忙忙的拉开木门,见了在外头工作的褚天义也没打招呼,惊惶的样子像背后有恶鬼邪灵追赶她一般。

  褚天义停下手上的工作,皱眉看着她行色匆匆的跑走。

  古眉眉一口气跑到五楼,从短裤后方口袋掏出钥匙后连忙进屋,怀里的东西往床上抛下,脸色苍白的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不知是太喘抑或太紧张,她双手颤抖的拿出一个小瓶罐,将里头仅剩的两颗白色药丸倒在手上后立刻放进嘴里,连开水都不服的就咽下。

  药进入到胃里后,她这才稍稍安心。

  将药罐放回抽屉里,她拖着脚步躺到床上,两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

  她努力的想要想起失去的那段空白,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她已经很久没发病了,医生也向她保证过,她不会复发的机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只要她按时吃药的话……

  冷静下来后,她拨了通电话给她的主治医生,问明她的症状后,电话那头的医生立刻紧张的要求她立刻回院治疗,若不,她将活不过一年。

  虽然医药费昂贵,但对她这种原因不明的遗传疾病来说总是个希望,医生这么说。

  挂回电话,她吐了口气,心口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都已经安然无事的过了两年,早知道就不该停止服药的。

  难道她终究还是逃不了这家族的魔咒?

  可是她才二十岁呀,就这样死掉的话实在太可惜了,她达恋爱都还没谈过,被人叫了好几年的公车,却连上床是何等滋味都没尝过。

  她是个身心清白的好女孩呀,却被如此对待。

  不过她不是早已学会不为这种事气恼,她要活得更久,这些事就变得不值得生气,为什么要气?这世界流言蜚语如此多,不公平的事如此多,令人挫败的事如此多,她要习惯不去理会。

  可是她现在居然剩不到一年的寿命?

  起身打开梳妆台的暗柜,她将里头一迭整齐的纸钞抓进左手里,跑出房门后直接冲到楼下。

  她毫不费力的就找到在围篱里切锯木头的褚天义。

  见她神色有异,他直接将电锯关掉。

  她一古脑的将手里的钱全塞进他怀里。

  「你教我刻一座旋转木马的游乐场,这些算学费,如果还不够,等我下礼拜领薪水再给你。」她急切的道。

  「我不会教人。」他也没听过什么旋转木马,他二话不说将钱又塞还给她,重新启动电锯。

  古眉眉将电锯关掉。「你又没教过怎么就说不会?你拿去!」她坚决的又将钱塞进他怀里。

  褚天义不得不将电锯再次放下,面露怒色。

  「滚开。」他的性格脸庞变得阴沉,手一挥千元大钞散了一地。

  她做什么?以为吃了她几次宵夜他就非得听她的不可?褚天义心头一股无明火起。

  人类的爱算计他总算领教到了。

  他的表情加上手又按在电锯上,看起来很像下一秒就要将古眉眉锯成两半。

  古眉眉看着掉到地上的钞票,狠瞪了他一眼,眼里噙着的泪水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屈辱,她默默无语的蹲下身子,将钞票一张一张捡起。

  他打开电锯开关又开始锯他的木头,完全没将她的可怜样看在眼里。

  他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谁知道她将钞票全部捡起后,不顾他正在用着危险的电锯,硬是将他的一只手拉出,将钞票又塞进他手里。

  她突来的动作使他手中的电锯一个晃动,与她的手腕擦身而过,她的手腕上立刻多了道血痕。

  褚天义愤怒的将电锯抛得老远,将手里的钞票丢到她脸上,钞票又洒了一地。

  「滚!」他怒极的咆哮声让附近邻居开门探头查看。

  「我的钱又不脏,你做什么呀!」他不知道这样做很伤人吗?古眉眉愤怒的尖声叫嚷。

  虽然伤口不深,但她手腕还是痛得要命,她还是死命不移愤恨的瞪着他,脸上唯一流动的是自她坚决的眼眸里滑下来的眼泪,像未拴紧的水龙头般涓涓落下。

  「我不会放弃的,你不答应我我就每天来缠你,直到你答应为止。」她以柔弱的形象霸道的说。「我真的不会放弃。」

  宣示完,她又蹲下身将钞票一一捡起。

  她坚持一定要做个旋转木马,她死后不要什么纸屋,什么华服美裳,不要什么金银财宝,什么陪葬品,她要叫他们把旋转木马烧了,让她可以一圆童年梦。

  她的童年只是一连串的灰白黑,挨打,上学,要饭,挨打,上学,要饭,在之中不断重复,毫无色彩可言。

  就因为童年如此乏善可陈又穷困,她只在小学时看到同学骑旋转木马时的相片,那时那男生很骄傲,依稀可见到一顶皇冠在他头上闪闪发耀,她在心里非常羡慕。

  她以为长大后就可以去坐旋转本马的,但每次一到游乐场,看到坐在木马上笑开怀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自己就会浮现在她眼前,她的脚又踏不出去了,只能站在外围看着,看着。

  一次一次的与其失之交臂。

  既然活着时无法坐,那她死后就没人跟她抢了吧!也没小孩子来形成那道无形的墙了,她可以尽兴的玩。

  若是这样,那死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无情无心无肝无肺的男人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转身往外走。

  她绝对不会放弃的!

  第三章

  古眉眉说一不二,且当机立断的辞了夜店的工作,改变昼伏夜出的习惯,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拿了椅子,从褚夭义的庭院里抱了木头,偷了工具,隔着小栅栏就刻刻画画起来。

  褚天义就算对她的行为与工具老是失踪感到头痛,却也无可奈何,几天下来,他的家里又多了三套新的木工工具,因为他已经有好几次找不到工具而生出杀人的欲望。

  现在不比以前,于是他辛苦的将那股欲望压抑下来。

  每天她都比他早起,不过那与他无关,他对她依旧视而不见。

  今天早晨也不例外,还没开门就听见外头传来敲打的声音。

  他一把打开门,站在门口呼吸几口清晨的空气,做了几个伸展操后,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昨天他选了一大块黄杨树榴放在小庭院前。

  那是块质地硬度韧度都非常优秀的树榴,是木材进口大户特别为他保留下来的,价值不菲,大户在他还没动手之前就已经开了一笔天文数字给他,说不管他刻的是什么东西,保证百分之百无异议接收,绝无二话,大户非常欣赏他的风格,对他具有近乎盲目的强大信心。

  褚天义对钱完全不在意,令他两眼发亮的是那块温润饱实的树榴。

  昨天傍晚将它拿回来,思考了一整晚,参考了数十本书,决定依它的基底做成中国人都很欢喜崇敬的荷叶观音。

  天一亮,他便冲劲满怀的朝放置树榴的位置走去。

  他还特地将之放在一堆木头的最里头,最不显眼的位置,免得那老是从他这里正大光明偷木材的古眉眉看上抱走。

  他眼睛盯着,脚步不断前进,看着前方凌乱的木头,不知为何,他生平头一遭懂得何谓「心凉」。

  围篱外铁器敲打木头的叩叩声不规律的传来,而他却觉得那一槌槌是敲击在自己的心上,愈敲愈沉,愈敲心跳愈慢……

  树榴没有在它该在的地方。

  它不见了!消失了!

  短短一秒内,褚天义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全往他的脑门冲去!

  他肯定树榴不是被偷走的,而是被某人给拿走了。那笃笃笃、叩叩叩的声音,让他的额头上脖子上全冒出了青筋。

  古眉眉专心致意的雕琢着,就算两臂酸疼不堪,还是不愿放下手里的槌棒。

  经过这几天,她都几乎要确定褚天义不是挑木材的能手了。

  这对一个专业的木工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毕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空有一身好本领,却连朽木良木都无法分辨,累得她这几天总是白天选了块木头,傍晚就将那中看不中用的木头给丢了,怎么刻怎么错,要是他懂得选好木头的话,她就不会这样了,他简直就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不过傻人还是有傻福的,他这个傻人就是有这么点运道,抱回来这么大个蛋形木,虽然他还是不识货的将它埋在一堆朽木中,但还是被眼尖的她给瞧见,花了老大的气力将它给抱出来。

  瞧这块大形木,虽然底部侧边有些凹凸,但它上撑着天,下顶着地,不卑不亢的姿态,这不就是做她的旋转木马最好的木头吗?

  在心里欢欣鼓舞一阵后,她立刻拿起笔在上头粗略的画下草图,接着便迫不及待的拿起偷来的铁槌、刨刀和锥子,卖力雕琢着她梦想的陪葬品。

  她是如此的专心一意,以至于褚天义都站在她面前足足半分钟了她才发觉。

  最先通知她的是颈后根根直竖的寒毛。

  她抬头,褚天义杵在她面前,一双牛铃般的眼恶狠狠的瞪着她,面色铁青,表情是威胁将她拆成碎片般的狰狞。

  古眉眉自小在表情暴力中长大,对他这副恨不得要对她撕吞入腹的模样很不看在眼里。

  「干么?」她为他打扰了她的进度而不悦的皱起眉头。

  这人真奇怪,之前把她当隐形人,当空气,现在又这副模样站在她面前?

  莫非他发现她偷了他的工具?她只不过是借用而已。

  她早该知道惹这种小肠鸡肚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索性站起身,乖乖的将手中的铁槌跟刨刀递给他。

  「喏,还你就是了,只是借一下而已就这样看人。」见他仍是铁青着一张脸,不理不取,她忿忿的将东西又拿了回来。「是你不拿不是我不还,你再这副表情的话就小心点,要是哪天我死了,你一定会被列为头号嫌疑犯,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坐回自己的小木凳上,换成她对他视而不见。

  自他把她辛苦赚来的钱掷回她脸上后,她就打定主意与这气度狭小的人成了水火,不相容。

  生命大限将至的人就是这样,满心只想完成现在自己最想做的事,对其他一切再也无动于衷。

  反正都要死了,管那么多干么?古眉眉又勤奋的在树榴上敲敲挖挖起来。

  褚天义愤怒的几乎要将口中的牙齿全咬碎了,他眼前一片火红,毫无意识到自己紧握成拳的左手已高高举起。

  这一拳若落到浑然未觉又毫无防范的古眉眉身上的话,只怕她是轻则伤,重则亡了。

  但他丝毫没有收手之意,而低垂着头的她也完全没有发觉,眼见一桩惨剧即将发生……

  褚天义硕大的拳头猛力无情的正朝古眉眉的脑门轰去,千钧一发之际,褚天义雄壮的身子突地被人往后一拖。

  身体登时不稳的他往后踉跄退了几步,拳头自然也落了空,他双目杀气大盛,扭过头看是谁居然敢坏了他的好事!

  古眉眉觉得头上一阵凉风呼啸过,她蹙眉的抬头,这才发现眼前除了那个不近人情又爱装屎脸的褚天义外,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的外表与流露出来的气度风范,让她的视线忍不住在他身上多逗留了几秒。

  刚将褚天义放开的褚天礼在整整身上的衬衫后,一双锐目也移到古眉眉身上,随后浓眉一挑。

  就算她是坐在小板凳上,他仍能从她胸前开低的小可爱下那若隐若现的乳沟和暴露在热裤外的一双匀称美腿,推测出她拥有多美好的身材。

  更别提她凝脂般的粉颈及白皙美丽的脸蛋了,若她能将随意绾在脑后的发丝放下,肯定又是另一番迷人风情。

  他旋又对莽撞无礼的褚天义投以不悦的瞪视,真不敢相信这火爆的大块头,连这样的美人儿都能兴起伤害之意?!真是需要再教育了。

  褚天礼的视线虽然将古眉眉从头发打量到脚指头,但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神里并未掺杂淫秽之意,反而像鉴赏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般,所以她不但没像以前对待登徒子般对他目露凶光,反而心底还泛起一丝丝骄傲。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照他的衣着打扮和沉稳的举手投足看来,显然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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