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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 page 11 作者:陈毓华

  “有吗?”

  “要不然我这里的人怎么都被你收得服服帖帖?”

  “有吗?”她还是一样的回答。

  “这里就一个啊!”他指自己。

  “你才没有,你整天忙着山堡里的事,我不知道排第几顺位呢。”

  “你怪我没时间陪你?”

  阿房摇头。

  “我刚刚帮忙放烟花去了,我留了一个给你。”这里的百姓没有什么娱乐,只有节日才能额外得到几许快乐。

  烟花不是穷人能负担的东西,他每年抽出营收的一点钱,替大家制造美丽的回忆。

  “真的?”她眼发亮了。

  “另外,我还帮你准备了一样东西。”他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不肯一次说完。

  “到底什么啦?”阿房急了。

  管孤鸿不语,拉起她的手来到河边。

  水声潺潺,蛙声聒聒,还有不知名的虫叫,简直是几百部的大合唱了。

  他变出一盏莲花灯。

  “这——”

  “喏,由你来放下去。”

  捧着花心有根小小蜡烛的莲花灯,他居然连这都帮她想到了。

  “我——”

  “你心里想谁就默念他的名字,也让他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管孤鸿退了一步,拿起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替莲花灯点上了光。

  烛光下的阿房神态肃然,她慎重地把莲花灯放进了潺潺的溪河中。

  他陪着她蹲下,凝望逐渐随着水流飘去的光芒。

  “宜居会幸福吗?在那个时空。”

  “这还用说。”管孤鸿握住阿房放在膝盖的小手,互相汲取温暖。

  “想放烟花了吗?”他可不想让悲伤停留在她的心房。

  “我没放过烟花。”她诚实以对。

  “那明年的烟花就由你来放。”年年黑山堡的烟花都是由他这大当家来放,偶尔换人尝鲜也不错。

  “啊。”

  “就先拿这管烟花练习吧。”

  “嗯。”

  就在人静夜深的这一元宵夜,黑山堡的后山倏然窜起一道小小却光芒万丈的碎花,没有人注意到,可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瑰丽的回忆,值得一辈子珍惜。

  第九章

  几日不见的四喜来把正陪着阿房玩娃娃的管孤鸿叫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来。”

  阿房早就习惯他来来去去的,谁叫他是大当家,一家之主,一个山堡,事情之多,令人无法想像。

  才走出春绸家大门,门外除了四喜还有面色凝重的管惟独。

  “大当家的,消息不好,段飞龙那厮串联了杨旗军下的残兵流寇,日夜兼程往这里来了。”所谓的杨旗军本是朝廷讨伐安禄山大军下的一队前锋,几月前传来大败于湖口山的消息,想不到剩下的残兵败将往后撤退会来扰民。

  “几日会到?”

  “据估算,还有七天的路程。”

  “段飞龙……”管孤鸿冷笑。

  “大当家的,早知道他这么可恶,当初不应该放他走的!”四喜气愤咬牙。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以为他多少会顾念一些故情。”既然段飞龙对他无情在先,那么他也毋需顾着那个义字。

  “那种没血没泪没心肝的人!”四喜冷哼了声。

  “先别自乱阵脚,四喜,你让暗哨继续盯着杨旗军,另外,段飞龙的行踪也要随时掌握,注意他们每天的行动,记住,不要打草惊蛇。”管孤鸿很沉潜,就当在处理平常的事件一样。

  身为别人眼中的匪寇,居安思危的念头要牢牢记在心房,这一天,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稍微提前来到而已。更何况,之前段飞龙虽不在,其一派的人留在黑山堡中,频频制造不寻常的事件时,他心中便有了底。

  “是的,大当家,可是……”

  “直说便是。”

  “那杨旗军要是来犯,直攻山顶,我们怎么办?黑山堡懂武的只满百人,剩下的多是老幼妇孺,对方虽然剩下残兵败将,可是我听说就因为这样,这些溃败的军人更残忍,经过的乡镇村里无一人幸免,就连牛羊猪狗都一样,几乎就像灭村。”四喜叫着,心里的气愤难以言喻。

  他跟八福的村子就是这样被屠……

  “我知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在黑山堡重演。”

  “大当家的……”

  四喜惊疑不定。

  “你信我吗?”

  四喜坚定的点头。

  “那就是了,这七天,足够我们准备迎敌了。”

  “可别把我晾着,我也有份!”管惟独仍是凉凉的口吻,但其中的慎重却不容置疑。

  “你就算想晾一边去我也不会同意的,我要你利用这七天的时间,把山堡里的补给品,包括兵器、粮食储存至能供应一年的分量,这一战过后,黑山堡可能需要长期的封山。”管孤鸿心里有谱。

  粮食的部分,黑山堡能自给自足,稻米、家畜,山上也有供应不尽的野兽,所以并不需要担忧。

  “封山?”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大哥,你不会是想……”

  “我就是这么想,现在正好春天,山上的水源地正值溶冰,他们要是敢来,我用水攻。”

  虽然如此一来会破坏了黑山堡对外的唯一一条通路,可这样也好,乘机让被觊觎的黑山堡消失,也不失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我马上去办!”管惟独一点就通,时间便是金钱,他刻不容缓的走人。

  四喜也随之走了。

  管孤鸿回头却看见阿房伫立在门边,眼神忧愁。

  “都听见了?”

  想必是。

  她点头。

  “打战不好,以暴制暴。”

  “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就如同命运。”他不想瞒她。“这一仗,非打不可。”

  他们走出春绸的家,一路上依然鸡鸣狗闹,安居乐业的好景象。

  “军人擅长的就是打战,就算我们能赢,恐怕也要花很大的代价。”她怎能不担心,怎能不忐忑。

  “我不做同归于尽的事,我要的是花最少力量,求最大成果。”

  “你保证?”

  “我还可以写卖身契。”他顿了下。“我知道了,你担心我对不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管孤鸿居然笑得十分开怀。

  阿房瞪他。这还是刚刚正经八百的男人吗?

  “你的办法好像都在肚子里了?”

  管孤鸿微微笑,笑中带着血腥。“相信我就是了。”

  “我信!”她坚定的点头。

  *  *  *

  这还是阿房第一次来到宫宜家暂居的厢房。

  宫宜家略带惊讶的看着造访的她,也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有事?”

  “黑山堡要打仗了,为了姐姐的安全,我派人送你下山。”她不是黑山堡的人,不应该把她卷进来。

  “你少替我决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把自己管好就好了!”官宜家皱起优美的柳叶眉。

  “为了你的安全……”

  “命是我的,我要留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脱口而出。

  阿房错愕的看着宫宜家。

  “怎么?大当家说我想留下来多久都没意见,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姐姐会长住下来吗?”阿房绞起了手,眼中掠过细微的感情。

  “怎么,不成吗?”她挑衅的说。

  “太好了……”

  宫宜家全身一颤。“我告诉你,你别肉麻喔,把眼泪给我收起来。”她哭个什么劲,“我又还没死。”

  阿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脸上绽放的是很美丽的微笑。

  *  *  *

  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摸,是冷被,本来应该还睡在她身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人走了,他却在她的身边用被褥摺起条状,想来是为了防止把掉下床当家常便饭的阿房,在抱不到人的时候滚下地去。

  她睡眼惺松的爬起来,恰巧跟闯进来的春绸照了面。

  “我就知道你还在赖床,黑山堡被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人包围住了,头子要我们全部集合到议事大厅去。”

  阿房立刻清醒了,一边匆忙的着衣一边问:“那……他人呢?”

  “带着二当家还有几个亲信到水源地去了。”拉着阿房的手,两人匆匆离开。一来到议事大厅,果然一屋子的人,大家都把这里当临时避难所了。

  才片刻时间,她已经从许多人的嘴巴里听见杨旗军来势飞快,不到六天就已经在黑山堡山下。

  虽然黑山堡对外的道路只有一条,四周都是险峻的山谷高峦,但是残兵流寇的数量无法算计,何况还有熟知地形的段飞龙带领,一个时辰内已经从山脚杀上山腰了。

  管孤鸿一知道对方开始攻山,就撤走了亭哨的卫兵,他们所到之处,不会看到一个属于黑山堡的人。

  而老弱妇孺则集中在议事大厅中。

  “他到水源地去准备做什么呢?”阿房急得跳脚。对了!他提过要用水对付敌人。

  要引大水必须埋设油料管线,他居然去从事那么危险的工作!

  阿房悄悄离开人群,走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她,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

  握住手腕,她的眼往外瞟……水源地是在哪个深山?她没问过,管孤鸿也不曾对她说过,然而,这时刻,她心爱的男人却在那不知名的地方……

  她不能出去,要是在这时候出去,势必只会给孤鸿添麻烦,她必须忍耐。

  阿房让自己蹲下,蹲成一尊守候祈祷的石像。

  另一厢——

  努力挥兵进入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因为过于自信,没有哪一个人去注意山上不寻常的噪音。

  那声响像雪球翻滚,起先微不足道,接着爆炸四起,原先冰封的水源地被炸出了破洞,源源不绝的水寻到了缺口,争相涌出。

  遇树折树,遇砂带泥,滚滚的水势夹带可怕的泥沙滔滔倾下——

  本来想要把黑山堡踩成平地的千军万马,看见了威力惊人的大自然力量——

  想逃,已经晚了,挟着冰泥石砂的水势如黄河溃堤,把阻挡它的障碍物全然无情的带走。

  管惟独从高处往下眺望惊心动魄的景象。“真可惜,可惜了这些树木。”以后要花上多少年才能长成这片光景?

  “只要我们有心,不怕。”管孤鸿往栈道走。往后要收拾的残局可不只这些,要做的事会多得叫人无力多想呢。

  “大哥,你说得真轻松。”

  “因为我有你这个得力助手啊。”

  他真惬意!管惟独觉得自己大哥……也太过惬意了吧?

  “回去了,发什么呆呢?”管孤鸿很用力的拍了他一下。

  “走那么急做什么?”

  “那你慢慢走吧。”他出门的时候阿房还在睡,这会不知醒了没,不知道会不会又掉下床?

  所以,他们必须尽快的回黑山堡去。

  “孤……鸿……”曲折的小路是猎人打猎时的捷径,陡坡险阻,他却看见阿房不畏艰难的正往上攀爬。

  她全身脏污,身上布着细碎的小伤痕。

  “你没事。”冲上前的她也不管手上的泥就往管孤鸿身上探。

  她终究不放心,要自己在安全的地方心情备受煎熬,那样,她一刻也待不住。

  “你怎么来了?”那么崎岖难行的路,就算大男人也要花上好几个时辰才能上来,她是怎么办到的?

  “我不放心你。”她全身没一块干净的地方,可是看在管孤鸿眼中却觉得她美丽非凡。

  “没事了。”

  “对啦、对啦!我大哥不会有事的!”吃味吃到要翻掉的人出声了。老是让他这样的单身汉看别人亲热,真是不公平!

  阿房这才想起还有第三者。

  “下山吧,你还走得动吗?”

  “嗯,可以。”看见管孤鸿平安无事,她的心情放松下来。

  “我不介意贡献出自己的美背给阿房姑娘使用。”管惟独就是爱看他大哥横眉竖眼的样子。

  “我要是一脚把你踢下山,你会不会觉得这样比较快?”管孤鸿可不会允许别人来染指他的专权。

  “不用、不用,我双脚健全,我先走了……我想山下的大家一定很想念我,我先走了。”他很识趣,带着其他人先下山。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路不好走,被大水还有杂本土石冲刷过更是寸步难行,但是两人互相扶持,一步坚定过一步。

  “这树林好漂亮,我没来过。”惊险已过,树稍临风,不知名的鸟声调啾,清冽的空气叫人心旷神恰。

  “以后我要常跑山上修水道,你可以同来。”

  哗……“那我要赶快同春绸说,请她帮我做一双结实好穿的鞋子。”

  管孤鸿不得不笑。她真是实际又老实的个性,别人想的是如何的风花雪月,她想的却是一双鞋。

  也罢!就因为这样,才彰显得出她可爱呐。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山道上,钻出个泥人,是浑身狼狈的段飞龙。

  别说他本来就长得其貌不扬,被大水还有泥泞糟蹋过以后更不能见人,幸好是在大白天看到,要是晚上,连“魔神”都会被吓跑。

  管孤鸿用身体掩住阿房。

  “你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出现对不对?嘿嘿嘿……”段飞龙猥琐的笑。

  他一直笑,直到皮肉抽筋,却不见管孤鸿回应,半晌大概也觉得无趣声音戛然而止。

  “你犯了很大的错误。”管孤鸿实在不想跟这种人讲话。他明明警告过他别再出现的。

  “胡说!你仗着人多,我斗不过你,现在这里就剩下你跟我,我要我应得的金银珠宝,还有你的命!”

  管孤鸿摇头。“你不知道量力而为也是一种美德吗?我想……你这种人身上不只严重缺乏,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是我的不对,我要求错误!”

  “你别跟我讲那些无用的道理,我不听!”也听不懂啦。他晃动手上的小刀,“我还要来讨回你伤了我琵琶骨的帐!”

  “天堂有路你不走。”

  “就算老子要进地狱也要拖着你一起去!”段飞龙双眼泛红,经过一连串非人的折磨,是要发狂的前兆了。

  为什么他会失败得这么彻底?可恨呐!

  “那要看你的能耐了!”管孤鸿稳如泰山。

  阿房不用吩咐,有自觉的躲到大树后面。她不能帮管孤鸿什么,却也不想变成累赘,造成负担。

  要说武功深浅,要论道行高低,段飞龙怎么都比不过管孤鸿。

  但是,他被私欲蒙蔽了眼睛,为执着而执着,不用说,比画过几下,他就很难看了。

  一而再的落败让段飞龙仅剩下少少的理智完全失去,眼看杀不成管孤鸿,他索性豁出去,带着小刀以拼命三郎的姿态横冲直撞。

  要是他多点脑筋就好了。

  火牛阵用在破城,是因为火牛众多,造成的震撼还有分心作用十足,他就一个人,打也打不赢人家,难道他曾经练过铁头功,头顶功夫比别人好吗?

  管孤鸿在微微的错愕后往旁边一闪,掠过段飞龙的攻击。

  而不长脑子的人学蛮牛直撞失效,止不住去势的同时,并不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一个险峻的陡坡,那坡,摔下去轻则重伤,运气差点再没人搭救,当然就不知所终了,这儿可是树林深深,林里面野兽多得跟蚂蚁一样……

  段飞龙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了很久。

  管孤鸿跟阿房走了很久的路才回到黑山堡。

  巨大的建筑依旧安然轰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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