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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六鬼少 page 7 作者:丹菁

  哎呀!六少好狠的心哪……

  疼疼疼……

  “你说什么?”她又逼近他一些。

  她听错了?不对,她好像没有听错,她明明听得很清楚。

  “哎呀!”夜蒲悲惨地惊呼一声,随即推开大门,临走之前,还不忘弹指将她桌上的烛火弹熄,跑出门外。“你赶紧睡吧!”

  话落,他仿若逃命般头也不回地往黑夜狂奔。

  虽然一室黑暗,常磬依旧摸黑走回床榻边,不解地想着夜蒲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席话。

  他赎了她的身?

  这怎么可能?怎会有这种事?

  没道理啊!他为什么要替她赎身?他不是讨厌她得紧吗?

  一见着她免不了就是一阵讥讽,这意味着他根本不想要见着她的,不是吗?

  倘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为她赎身?

  不懂……她真是不懂啊!

  夜蒲突生的这些话,更是教她一头雾水,教她无法明白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的侧隐之心?

  可,他瞧起来不像是个这般有善心之人,再说,三年多前在艳花楼那一夜,她还记得他是怎么羞辱她的,每每见着他,她总得要努力不去瞧他,最好是能让他瞧不见她,如此一来,她才有法子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维持一身傲骨。

  不过,若是再仔细回想,他这人的性情阴晴不定,有时可以慷慨解囊救济贫苦人家,有时却又会视若无睹。

  仿若极教人摸不清的性子,若仔细想想,似乎又有迹可循。

  他仿若极为偏爱漂亮讨喜的脸蛋,不论是男女老幼……

  倘若要他发善心,似乎都得要有张不俗的皮相才成。

  可不是?先论他身旁的夜蒲,再论府内的小厮、家丁……

  是了,每一个的皮相皆是不差,而夜蒲的皮相更可以算得上是上等,而以往教他赶出府的奴婢,似乎就差了些……不知道他会如此偏好美貌之人,是不是跟他自己的脸有关?

  他的右眼听说是瞎了,也听说他的右脸被毁,所以他一年到头都不曾拿下覆住半张脸的眼罩……

  会是如此吗?

  可他的脸跟他赎她,甚至收留她,到现下软禁她,又有什么关联?

  想得头有点发疼,她索性摸黑走到窗台边,想从底下的柜子取出她今儿个偷偷差人替她买来的雕刀和木板。

  然而,她的手一碰上柜子,就突然觉得柜子不对劲,似乎柔软了些,但却又不是挺柔软,而且似乎……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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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有人!

  她压根儿不管身处暗室,抱着头便往大门的方向跑,也不管是不是踢中了椅子、撞着了桌子,依旧往大门冲去,但就在她快要碰上门时,身子却突地被人给往后拉,她吓得瞠目结舌,却不忘手脚并用地胡乱挥舞。

  “你见鬼了?”身后传来一个极为阴沉的声音。

  混账,她犯得着惊吓成这样吗?她该是要猜得出是他吧?

  她紧绷的身子蓦然僵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惊魂甫定地道:“六少?”

  “要不你以为有谁会这么大胆?”他微恼地道。

  话落,他随即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身走回桌边,取出打火石,点亮了烛火,映照出一屋子的暖意。

  常磬回头睇着他半晌,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方才明明只有夜蒲在这儿,为何夜蒲一走,他随即出现在她的房里?难道他会妖术?

  况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怎能踏进她的房里?这行径比方才夜蒲赖在她房里不走还要下流!

  “用双腿走进来的,要不是飘进来的吗?”他勾唇笑得嘲讽。

  哼!他才不会告诉她,就在夜蒲将烛火给弹熄的瞬间,他便已经踏进房里。

  他缓步走到窗台边,在窗台边的贵妃椅坐下,拉开一旁的柜子,取出里头的雕刀和木板,再抬眼瞪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那是……”他怎会知道她将东西藏在那里?

  “我不是说了你不需要再雕版,尽管做好你的本分便成?”他黑沉的晚子直视着她闪躲的眼眸。

  “为何我不能再雕版画?”对了,她正打算要问他呢!

  他突然跑来,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就凭我是主子,你是下人,我的命令你就非听不可。”他撇了撇唇,说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可……这是我自己的时间,我……”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里,霸道而放肆地道:“你别忘了,当初你说过,你可以为了一幅无觉大师的版画签下终身契,既是终身契,你便是我的,我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切都只能由我。”

  可不是?他在她身上花了不知道多少银两,如今不过是要她听话罢了,她也非得这般考验他的耐性吗?

  常磬微蹙起眉,没有挣扎,或许该说依旧有许多疑问缠绕她心头,让她管不了他的姿态有多造次。

  “夜蒲说,是你替我赎的身?”沉默了半晌,她才幽幽地开口。

  “你说呢?”

  那个长舌的浑球,想不到他居然连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口了,方才小小教训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夜蒲说的都是真的?”她惊愕地看着他。

  原本她还希望是夜蒲把话说太快而说错了,想不到竟是真的……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光是初夜便叫价一万两,她真不敢想像替她赎身得要花上多少银两……她该怎么还他?

  自他怀里抬头,睇着他教人解读不出思绪的魅眸,她不由得微微颤抖。

  “难道,你这么晚到我房里,是要我……以身报恩?”

  君残六恼怒地瞪着她,“倘若我说是呢?”难道她以为他当初替她赎身,是要她拿身子来报答他?

  她未免把他给瞧得太扁了!

  倘若他真要她,早在买下她初夜时,便会不顾一切地得到她,倘若他只是要个女人,又何必非要她不可。

  天底下美丽的女子可不只她一个,只是,他为何偏是只执着于她?为何一瞧见夜蒲靠近她,他心底便冒出一股无明火?为何他想要将她藏在府里,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这心思他自己也摸不透,唯一摸得透的,只是不想放她离开的念头。

  “我会报恩……”倘若他要的不过是身子,那又何妨?

  上万两的银子,她如何还得起?

  诚如夜蒲所说的,当初要不是他收留她,她肯定会饿死在路旁,尽管他待她不是挺好,可也不差,至少未曾刁难过她……若是认真回想,这三年他待她算是挺好的了,尽管嘴巴坏了一点、脸臭了一些,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他对她究竟是怎生的想法?

  “哼!你何时变得这般顺从来着?”他不禁冷啐一声。

  “替我赎身的银两肯定不少,我还不起。”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微颤着,但依旧没打算挣开他。

  ‘原来如此。“他倏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并将她丢置在床榻上,再不由分说地将她搂在怀里。

  “等、等等,我……”她愣得忘了要挣扎。这么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

  “睡了。”他淡道,双手紧紧地圈住她颤抖不已的纤弱身子。

  这是怎么着?为何她的身子比前一阵子更薄弱了些?八成是她先前夜夜忙着雕版,废寝忘食地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你不是……”

  “身上就这么一丁点肉,你到底有没有用膳?”他低嘎地道。

  她蓦地涨红脸。“我、我……”

  “想要勾起我的遐思,好歹也得在身上先养些肉。”他状似轻松,语带戏谑,然而狂跳的心却和他的说法背道而驰。

  “那倒不必。”她没好气地道。

  不知怎地,她的心似乎平和多了,感觉身子也柔软了许多,眼皮似乎也沉重了不少。他正搂着她呢!虽说他嘴里吐不出半点好听的话,好似真无意对她胡来,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便已经坏了她的名声……

  坏了也罢,横竖她这辈子也没打算要出阁,只是她若是真这样睡着好吗?他会不会乘机对她胡来?

  罢了,身子是他赎的,该还的还是得还,毕竟若不是他,她应该还待在艳花楼里,岂能有这般自在的生活?

  他对她,确实是有恩哪……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君残六才缓缓松开施加于她腰间的力道,幽深的黑眸直睇着她秀丽不着胭脂的脸庞,缓缓俯近她,然在眼罩触及她的脸颊,引起她轻声呢喃时,他不禁暗咒一声,退到床榻另一头……

  第八章

  哎呀!

  浑身酸痛哪……

  到底是怎么着?为何她老觉得今儿个的床榻难以成眠,躺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床榻似乎小多了。

  难道她在一夜之间,发胖得不像样?

  要不,她怎会觉得这床榻狭窄极了,就连要翻身……咦?

  怎会这么快便碰着了墙?

  怪了,是她的睡相愈来愈差了吗?

  常磬不解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睇着挡在她面前的那堵墙,蓦地发现这堵墙不是普通的诡异,居然是着了衣衫的。

  她迷糊地拧紧眉头,努力地想再瞧个仔细。

  “喝!”她忙用手捂住嘴。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昨儿个他抱着她上床榻,说了一堆嘲讽的话,然后就要她赶紧睡。

  她探了探外头发白的天色,不敢相信她居然如此大胆地在他怀里一觉到天亮。

  她居然没有半点防备,真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真有防范又如何?倘若他真是要她的身子,她似乎也没有理由闪避……不过,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替她赎身呢?

  他们根本是毫无关系的人,不是吗?

  就连她的堂叔都不管她的死活了,为何他会如此帮她?

  难道说……他喜欢她?

  灵光乍现之后,她不由得露出苦笑。怎么可能?一个男人再怎么喜欢一个女子,也不可能甘愿为之一撒数万两吧?再者,他们不过是在艳花楼的楼台上见过一面,还有那一夜…

  她不由得敛眼瞅着他熟睡的眉眼,睇着他即使遮住大半边也显得俊尔不凡的脸,依旧搞不懂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若是心情好,扬起笑的脸庞显得年轻;若是心情不佳,则像是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他,阴沉地待在书房里,哪里也不去,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郁闷,只知道他若是心情不佳,便得躲得远远的,才不会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

  服侍了他三年,她依旧摸不清他的性子。听夜蒲说,他是个孤儿,是轩辕门的门主将他带回轩辕门的,听说捡着他时他的脸便遭人毁了大半,也瞎了一眼,是门主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将他给救回的。

  听夜蒲说,打他在他身边伺候时,他的性子便教人难以捉摸,会如此,八成是因为他半毁的脸。

  半毁的脸?

  对了,他向来喜好美丽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难道他礼遇她,也是因为他喜欢她这张脸?

  她不禁微挑起眉,心里涌上一股好奇心。

  打她入府至今。他总是戴着眼罩遮去大半的脸,不知道他在眼罩底下的脸到底毁得有多严重?

  他似乎睡得挺熟的,倘若她现下偷瞧一眼,他该是不会发现才是。

  一张半毁的脸可以教他性情大变,她可真想要瞧瞧这张脸到底毁损得多严重,才会教他如此偏好美丽之物。

  她轻轻拉下他耳上的线,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得教她几乎昏厥……不过是想要瞧他一眼罢了,她的心何须跳得如此难受?是瞧不得吗?可是她真的好想要瞧瞧哪!

  指尖微颤,她牙一咬、心一横,立即掀开了他脸上的眼罩,刹那间,她仿若化石般全身僵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然一回过神便止不住心中的惊骇。

  “啊!”直到声音出了口,她才赶紧捂住嘴,但已迟了一步。

  君残六蓦地张大眼,布满血丝的大眼直瞪着她,猛地发现自己脸上有异,探手一抚,才惊觉脸上的眼罩居然脱落了。

  他倏地翻身坐起,忙将眼罩戴好。

  怎会如此,好端端的,眼罩怎会掉了?

  而且为何偏是在她眼前掉了?

  “你的脸……”她咽了咽口水,难掩惊讶。

  天啊!真是教人不敢置信,他那始终掩盖在眼罩底下的脸确实是毁了,像是刀伤又像是火伤,上头息肉纠结,疤痕横陈,就连他的眼也凹陷了下去。

  听说,轩辕门门主捡着他时,他便受着重伤,遂才取名为残。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小娃儿,谁会对一个小娃儿下如此重的毒手?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也莫怪他喜欢美丽的人了……

  “出去!”君残六恼羞成怒地暴喝一声。

  她瞧见了?瞧得一清二楚?她将他这张丑陋得连他自己瞧见都为之骇惧的脸给瞧得仔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嗫嚅地道。

  早知道自己会沉不住气的话,她就不会因为好奇而去掀开他的眼罩了。

  君残六蓦地抬眼瞪着她。

  “是你掀开的?”他隐忍着怒气道。

  “我……”她害怕地瞪大了眼,慌乱地跳下床榻。“我说了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虽然他向来喜爱嘲讽她、捉弄她,但他从不曾用如此可怕的目光瞪她,那模样仿若对她恨之人骨……

  “是谁准许你这么做的?”他站起身,一拳挥向床柱,发出巨大的声响。

  混账,她是想要羞辱他吗?她美艳得如天仙一般,遂她便能羞辱仿若鬼怪般丑陋的他?

  “我……”他一步步地逼近,逼得她不得不往后退,退到背都已经贴在窗台上。

  这才是他真正发火的模样吗?她真没想到会教他这般动怒,若是早知道,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真可恶哪!”

  她为何非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羞辱他,为何非得要让他明白,他这张似鬼般的脸,是配不上她的?

  他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又多么不愿意发觉这个事实,然而她却逼他不得不正视!

  美之物,人皆爱之,他更甚一般人,对于美丽的人几乎产生了无以名状的偏爱,然而,这份喜爱却不是针对每个人…

  是她让他发觉,因为是她,所以他愿意以数万两的代价赎回她,而这并不只是因为她是个美人!

  倘若他不去贬低她,要他如何配得上她?

  但不管他怎么做,她那身傲骨始终存在,逼得他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抹去自己根本配不上她的事实。

  而她这举动,是不是想要告诉他癞蛤蟆别奢想吃天鹅肉?

  “我不是故意的……”她心慌地再次解释。

  “你所谓的不是故意,是指你不是故意掀开我的眼罩,还是指你不是故意惊呼出声,好让我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吓人?”他如鬼魅般地欺近到她面前,两人面对面地紧靠着。

  “我……”她颤巍巍地抬眼睇着他,眸底闪过几抹惊魂未定。“我不是故意要掀开你的眼罩,我也不是故意要叫那么大声,是因为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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