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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杰揽霓 page 3 作者:古离

  长久以来,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应该真心地接受传统的安排方式,经媒人们觅得门户相当的对象;但随着大哥真将婚事定下来后,她心中的不安宁感却一日强过一日,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正当她惶惶终日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头,这提亲的葛少爷是家中三少这件事让她有了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逃避的最佳理由。

  「姐姐,你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呀?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你逃亲,你这辈子就真的别想嫁人啦。再说你能逃到哪儿去呢?」

  流雩并不是顶认真的要阻止姐姐,因为她也觉得姐姐的婚事来得挺乌龙的,所以虽然她嘴里叨念着,手里却帮忙把自己荷包里的银锞子全放进包袱中。

  「嘿,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够义气的嘛!这些银锞子就等我回来再还你了。」婉霓笑着轻轻掐掐流雩的脸颊,接着又开口说:「不嫁人留在疾较山庄一辈子,才是我的第一心愿哩。这回倒要谢谢这不知道打哪儿蹦出来的葛大熊,他这一搅和,往后就没有讨厌的媒人婆上门来烦我了。」

  「是呀,真不晓得是哪个脑袋烧坏的人,立下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烂规矩来糟蹋咱们姑娘家!婉霓姐姐若真能就此留在的疾较山庄一辈子,正好也可以替妹妹我立下个不嫁人的好榜样,届时大哥也没法子理直气壮的把我推出门了。」流雩乌溜溜的大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彩。

  婉霓伸指轻拧了拧妹妹的脸颊,佯装不悦的笑骂,「什么不好学,尽学找那些离经叛道的怪念头。不过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对你说教啦。」

  「大哥脾气硬,可也是真疼惜咱们的,等他气消就没事了。那姐姐打算要到哪里去避一阵子呢?」流雩不太放心地伸手取下头上的一对镶碧金钗,再放进婉霓的袱巾中。

  「回乡养老的李嬷嬷在岷酝村的娘家就是造酒的,我一直想知道怎样才能酿出好酒;等我弄清楚造酒是怎么一回事后,大哥大概也不恼了。姐姐不在疾较山庄的这段日子,妹妹可要替我多多安慰娘,常去逗她老人家开心。大哥那边也请你代我向沁沁嫂嫂求她帮忙,要她多在大哥面前撒撒娇,好让大哥乐昏了头忘了要生我的气。不过雩丫头,你可别说出我的去处哦,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晓得吗?」婉霓不忘记细心地叮嘱,怕妹妹一个不小心说溜嘴坏了她的计划。

  「我当然是不会说出去的啦,但是……如果姐姐带我一同去,不是更能安心吗?」

  流雩全身每一根骨头正蠢蠢欲动地犯着痒哩,她是多么想跟着姐姐一块儿「离家出走」呀!

  「你以为学造酒是件好玩的事儿吗」可是要先从学着怎么刷洗比几个你加起来还高的酵槽、酒桶开始的哩,而且还得学着怎么栽种酿酒的梁米。像咱们这种娇生惯养的笨女娃,李嬷嬷肯收留一个我都已经嫌太多了,怎么还能让你这个药罐子跟着去碍手碍脚呢?」婉霓很是中肯的劝着妹妹。

  「真的不让我跟呀?」流雩瘪瘪粉菱小嘴,但也不能否认依自己的体弱身子,的确会给姐姐造成麻烦。「好吧。那姐姐除了保重自己之外,可别忘了带些好玩的玩意儿给我哦。」

  婉霓亲爱的拉拉流雩的发辫,「那是当然。我等会儿就去告诉娘和大哥说要到庙里上香去,你先来帮我布纸研墨,好让我给娘和大哥留封安心信。」

  「婉霓这丫真是胡闹!」

  宫破雷怒气冲冲的握拳大骂,同时伤透脑筋的看着面前端坐着的未来妹婿——葛一侠,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明婉霓留书中所言要退亲的事情。

  葛一侠心头微微感到不对劲,刚到口想提起这桩婚件是件误会,却又全吞了回去。照眼前的情况看来,他的乌龙「未婚妻」可能比他早一步的逃婚去了。

  「葛三公子,真是对不住,舍妹她……」

  宫破雷气恼的七窍生烟又好生为难,暗自思量着该怎么向葛一侠提出退亲的要求。

  「宫庄主,看来婉霓小姐并不应允这桩婚事,是一侠唐突,还请宫庄主见谅。」

  葛一侠心头好乐,本以为此番到疾较山庄提出退亲,会让宫破雷气得打断好几根肋骨,没想到现在台阶就摆在他脚边还让他顺势踩下,他当然要把握机会。

  「不,葛公子,是宫家的不是,宫某自会给葛公子一个交代。」宫破雷好生奇怪葛一侠眼中闪动着的喜悦。他是真的想娶婉霓吗?

  「不用,不用交代,就当是一侠唐突,烦请庄主告知婉霓小姐宽心,在下就不再打扰,告辞。」

  葛一侠笑嘻嘻的站起身拱手一揖,便大步转身离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宫破雷的拜把兄弟,疾较山庄二庄主——沉秋衣不解的搔搔下巴,「一个因为不想嫁,二话不说就逃得不见人影;一个看起来也不想娶,被退了亲还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

  「罢了!秋衣,你快派人去把婉霓找回来,谅她应该也还没跑远。最好在我娘知道前办好,免得她老人家挂心。」宫破雷揉揉隐隐发痛的额角,已经懒得再花脑筋去想这是如何的一桩乌龙亲事。

  「大哥,婉霓妹子一踏出庄门,我就让人跟着了。照她那路线,大概是往岷酝村的方向,可能是找回乡的李嬷嬷去了吧。不过她会不会乖乖回庄,就只有你这位做大哥的才清楚了。」沉秋衣狐狸似的回答,要宫破雷自己去摆平他们宫家的姑娘。

  「岷酝村李嬷嬷?」

  宫破雷益发觉得头痛得似要裂开一个大窟窿,因为李嬷嬷最是疼爱婉霓,什么事情会顺着她。

  更使他气恼的是,李嬷嬷是他小时候的奶娘,一个拉拔他长大,他怎么也摆平不了她硬脾性的老奶娘。

  「就随那任性的丫头去吧,等她在外面吃了苦,自然就会回来了。」

  深叹了一口气,宫破雷锁紧浓眉揉揉额角,觉得他现在极需要一帖富效力的止痛药。

  莫名地,他心头老觉得不对劲。

  葛一侠踏出疾较山庄的大门后顿住了脚步,却又想起那个午后,他手里紧捏着一条姑娘的绣帕策马疾奔了数里,,后来才知晓那个笑得亮籼籼的姑娘就是宫家小姐——宫婉霓。

  那时天空灰灰的,像是大雨就要兜头罩下,却在见到宫婉霓小脸上像花朵般的笑靥时,天地间突然如烈日当空般光明炙热。他发现自己怎么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他摸摸因为要上疾较山庄拜访而特意刮去粗硬胡髭的光洁下巴,暗想自己暗不是着了什么魔?但是……家世、教养皆优秀的宫婉霓,一知晓他要前去疾较山庄的消息,便不顾闺秀形象急着留书退婚出走,想必是很讨厌他吧?

  可恶!葛家好歹也是在北地鼎鼎有名的牧业霸主,嫁给他当真有这么骇人吗?

  葛一侠胸口莫名地兴起一股怒气,他捏了捏拳头,心底涌起找到宫婉霓好好听一听她的解释的念头。冲动地迈开大腿跨出一步之后,他又猛然顿住,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做什么和姑娘家一般计较?宫婉霓知书达礼深居闺阁,自小让长辈兄长捧在手心里照顾爱护,知道要和他这样粗鲁不文的北地汉子成亲,仓皇之下害怕而想逃避也是应该,实在不能责怪她会有这种举动。

  姑娘嘛!到处都有,到处都是,大家闺秀和红馆花娘还不都一样是女人,他做啥去想那么许多?

  找间看起来顺眼的花楼,招几个香喷喷的花娘来搂搂,管她什么宫、商、角、征、羽……乱七八糟的姑娘,一觉醒来,什么窝囊气不就都忘光了?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葛一侠被满屋子七、八个花娘的浓浓脂粉香,呛得打了个大喷嚏。

  那是个屋内、地板、墙壁,乃至于天花板净是桃红色的房间,其中一面墙上挂着一面明亮的大铜镜,另一角——也就是在葛一侠和花娘们集坐的一角,则摆放了一套雕纹精致的桌椅。占据了房内大部分空间的是一张床——葛一侠不得不承认,那是他一生中所见过最大的一张床。

  「为什么你们这些女人,笑起来全都是一样的……难看?」葛一侠揉揉鼻子,微皱

  起浓眉咕哝。

  听到葛一侠的话,从花娘们脸上竟然一点儿也不显气恼,反倒笑得花枝乱颤,一古脑将自个儿香软的身子全往他身上挤去。

  「爷,怎么嫌人家如玉笑得难看?人家不依啦!爷的嘴真坏,罚你多喝一杯。」如玉染着艳红蔻丹的嫩白纤指,捧着骨瓷酒杯就往葛一侠的嘴边凑近。

  「爷说得小诗心头好难受呢?爷快替人家瞧瞧胸口是怎么了,帮人家揉揉嘛……」小诗边娇声说着,边拉过葛一侠的一双大手,往自己几近袒露的胸脯覆上去。

  「爷,你瞧瞧人家的小脸,又红又烫呢……」

  花娘们七嘴八舌、七手八脚的全围着葛一侠,差点就要把婉霓粗壮的身躯埋在成堆香得呛鼻的脂粉里。

  「烦死了!全滚出去!」

  掏出一把金锞子扔到桌上,葛一侠也不忙着拉开趴在自己身上八爪鱼似的花娘们,只是等着她们自动扑到圆桌去抢金锞子,然后乖乖的离开。

  果不其然,就在一个滚落在地的金锞子被塞进某个姑娘的怀里后,房内就再也没听见任何吱吱喳喳的娇音。

  金锞子不会说话,但有时候却比任何人说上几百句话来得有用。

  葛一侠忽然很想知道,当他说宫婉霓笑得难看的时候,她是会娇弱的尖叫着昏倒,不是会似娇且嗔的瞪他一眼。

  他真的很想知道……鬃刷、水飘、木桶,甚至还有支沾满了泥水的竹扫帚,全往葛一侠的头顶飞来。

  「你这头不知道打哪里跑来的野山猎,笑起来才是咬着橘子的大猪头!」

  在岷酝村摘下名门世府宫家大小姐的名号,当上了李嬷嬷远房孙女的婉霓,野了大半个月的性子,在这个高壮黝黑的二愣子莫明其妙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了句「你笑起来好难看」时,全热热烈烈地爆发了出来。

  「我是大猪头?」葛一侠揉揉眼睛,想确定眼前这个打着一条粗辫子,穿著一袭补丁布衣,满脸怒气、双手叉腰的泼辣野丫头,是那个曾经规规矩矩端坐在马车上,雍容华贵端美娴雅的……宫婉霓?

  「对!就是说你是个大猪头!」婉霓提起脚边一桶酵酸了的酒糟,狠狠地往葛一侠身上泼去。

  「哼!大猪头就该吃馊食!」

  葛一侠瞠目震惊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的让酵量泼了满身。他还看见婉霓转过头去嘀嘀咕咕的,对路经又白又肥的鹅群不晓得说些什么。

  「去咬他,快点去咬那个大坏蛋。」婉霓怂恿着她刚进到岷酝村时,便追着她跑了大半个村子要啄她的一群大肥鹅去行凶。

  放狗吆喝要来咬人,这点葛一侠还能够了解,但是……吆喝一群肥鹅来咬人?

  葛一侠好笑地看着那群大白鹅对懊恼的婉霓嚣张地「呱!」一声后,便扭着肥臀往池塘边走去。

  「连鹅都懒得咬你。」虽然那群笨鹅让婉霓觉得很没面子,但她仍微扬下巴收拾起剩余的一点点自尊,啐了葛一侠一句。

  甩一甩长辫,婉霓故作潇洒地提起木桶,转头就往李嬷嬷家的造酒木屋走。

  健长黝黑的手指抹去沾在脸上酸臭的教人要呕肠肚的黄黄白白酒糟,葛一侠看着婉霓扭着腰离去的背影,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着。

  「原来这宫婉霓是个表里不一的辣妞,真是有趣极了。」葛一侠心头暗想,婉霓恐怕是没认出他来,也以为这穷乡僻壤的岷酝村没人识得她是宫家那娴雅端庄的宫大小姐,所以才会这样大咧咧的显露出本性。

  他先前不过是派个葛家能干点的手下打听到宫婉霓的落脚处,一时兴起来再看她一眼就打算回北地去,没想到却意外地见到这以娴雅闻名的宫家千金的另一面,这让他莫名的想再逗弄她。

  岷酝村,还真是个调剂无聊日子的好地方……

  第三章

  「阿霓表妹,你气呼呼的鼓着腮帮了,是怎么了呀?」

  李嬷嬷的孙儿李东来,接过婉霓手中的木桶,忍不住询问对她泛着好感,小他两、三岁的远房表妹。

  婉霓千万请求李嬷嬷别泄漏她名门的身份,岷酝村的所有居民都当她是李嬷嬷的远房亲戚,就连李嬷嬷的儿女、孙儿们也都这么以为。

  「有个莫明其妙的二愣子没头没脑的跑来我面前,说我笑起来很难看。」婉霓仍是气恼的鼓着腮帮子。

  「什么?那个浑人在哪里?我去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李东来卷起袖子,露出做惯粗活的健壮手臂。婉霓明明长得秀美娇甜,怎么会有人不长眼的说她难看?而且有人寻心上人儿的晦气,他当然忍不下这口浊气。

  「东来表哥,不用了,我已经给过他好看。这桶酵馊的酒糟,就是全送给那个浑人了。」婉霓对于自己的杰作微感得意。

  李东来闻言点点头,心里头却有点同情那个二愣子。婉霓到岷酝村这些日子以来,谁都会发现她那股泼辣颈,的确没什么人及得上。

  刚开始村里有些想揩她油、嘴上吃吃她豆腐的年轻小伙子,不是被她臭哭的狗血淋头,就是被她胡乱瞎整一通,有的人拉肚子消瘦了几斤,有的人则是被田里突然出现的泥坑摔扭了筋骨。

  偏偏婉霓一张小嘴甜得像裹了糖蜜一样,哄得村里的大娘、大婶个个心花怒放,对她疼爱得不得了,即使那些小伙子告状干了嘴,也没人相信带着甜美的婉霓会使出那么毒辣的手段。

  说实在话,如果婉霓手脚不是那么勤快,性子不是那么讨各家大婶欢心,小脸儿不是那么秀美娇甜,身段不是那么柔软窈窕……或许他不会对她产生喜意,反倒是怕她多一些。

  可是婉霓就是天生这么讨人喜爱,所以他和村里尚未讨媳妇儿的小伙子们,都忍不住夜夜梦见她的俏样儿。

  「算算时辰,酒梁应该都蒸透了,我得赶紧到酒房干活儿去,免得误了入槽的时间。阿霓表妹,你别再恼火了,嬷嬷替你弄了一大碗蒸甜芋闷在灶上,你自个儿去端来吃了吧。」李东来讨好的陪着笑脸,憨实的黑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哇,窝蒸甜芋!还是嬷嬷对我最好。」

  婉霓双眼灿亮,开心地往灶房小碎步跑去。开始过惯乡村生活的她,情不自禁的爱上芋薯类的食物;大概是自小精致美膳吃惯了,这种农野百姓餬口温饱的粗量,竟然带给她莫大的新鲜滋味。

  而且她还学会了如何蹲在河边石块上用捣衣杵洗衣裳,也学会了怎么把采来的花瓣和脂油制成洗澡用的香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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