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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蝶嬉春 page 7 作者:花儿

  她一回身,看见是伺候珠小姐的柳丝,连忙陪笑道:「没什么,我骂丫头而已。」

  「那丫头不是少爷房里的吗?」柳丝笑道:「你也敢骂她呀?珠小姐说那丫头厚脸皮,骂不羞也打不怕,简直就像咱们府里的大小姐呢。」

  「是呀,这小蹄子真以为自己是小姐,没人敢治了。」江婆婆愤愤的说:「早知道,不管她娘怎么求我,我都不帮她谋这份差事了。」

  「喔?她是你引进府的呀?」柳丝可有兴趣了,她来厨房拿点心,凑巧听见了她的抱怨,于是东西也不拿了,干脆跑来跟她问清楚。

  要是能把景阳春那臭丫头赶出去,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而她一高兴就会赏她银子或首饰,何乐而不为呢?

  ◎うなぬがぢゆま◎

  捧起碗来,筷子习惯性的在桌上敲了几下,顺便看了一眼景阳春。

  温雅尔命令式的说道:「坐下。」

  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景阳春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干什么?」

  「跟我一起吃饭。」每天给她盯着吃饭实在很不舒服,尤其是晚膳时间,她那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在他身上转,似乎在催他吃快一点,她的休息时间要到了。

  害他会为了让她准时离开而越吃越快,他从来没有吃饭吃得那么辛苦、那么赶过。

  「为什么?」跟他一起吃饭?她瞪大了眼睛,好像他的邀请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瞪了她一眼,不悦的说:「干吗那么惊讶,菜里又没毒,一起吃死不了人的。」

  「当然没有毒呀,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讷讷的说:「只是……」

  「你给我吃就对了,少 嗦。」

  「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表婶说过,粗使丫头没资格跟主子同桌而食,就算饿得很也不能偷吃,只能回厨房再打发饥饿的肚腹,吃的都是冷饭剩菜。

  其他时候她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可是如果可以早点吃晚饭,那她就不用到厨房等表婶发饭,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她就可以早点到常小姐那里去读书了。

  「你到底要不要吃呀, 里叭嗦的,烦死了。」他没好气的说。

  能跟他一起吃饭对她而言该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根本不需要考虑就该说好的,她居然还敢给他拖拖拉拉。

  「嗯,好。谢谢少爷。」她高兴的到小厨房去拿碗筷,乐得蹦蹦跳跳的。

  温雅尔看她高兴成这样,终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看样子他还是很有魅力的嘛,瞧瞧这丫头一听到能跟他同桌而食,乐得跟什么似的。

  果然他还是女人的头号敌人,要是阳春这丫头不买他的账,那他还用得着在胭脂花丛里打滚吗?回家反省就够他闷了。

  「少爷,你为什么要把萝卜挑出来?」景阳春一边品尝着自己的好手艺,一边好奇的问。

  「你连吃饭都不肯安静就对了。」他放下碗筷,没好气的说:「管那么多干么。」

  「没有呀。」她很无辜的说:「萝卜很好吃呀,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挑嘴。」「你管我,我就是不喜欢吃萝卜,关你什么事。」

  「有东西吃是很有福气的一件事,怎么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吃呢?你要是想想那些连萝卜都没得吃的可怜人,就不会这么挑嘴了。」

  真没东西吃的时候呀,连树皮、树根什么的都是绝顶美食啦。

  「景阳春。」他桌子一拍,怒道:「闭嘴、吃饭。」

  「少爷,闲着嘴我就不能吃饭啦。你到底是要我闭嘴,还是要我吃饭?」她很困惑的问:「请你不要这样为难别人好吗?」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而她也气鼓鼓的回望着他,半晌,他才叹了一声,「我怎么会还活着,还没给你气死真是一件怪事。」

  她天天跟他顶嘴、唱反调, 里 嗦的讲道理,他居然还没因此而气死?

  「少爷,拜托你别这么说好吗?我根本没存心要气你。」

  「你知道吗?」温雅尔有点无力的说:「就是因为你不是存心的,所以才更加气人。」

  话多迟钝应该是天生的,倔强又碎嘴大概就是父母教出来的了。

  「什么呀?」既然不是存心的,他又干吗生气呀?

  「算了,帮我盛汤。」

  她笑盈盈的说:「好。」

  温雅尔甩了甩头,他一定是给她气昏了头,不然怎么会盯着她笑意盎然的脸出神呢?

  他想到那一晚,微染胭脂的小脸那么样的柔美,明媚的大眼睛闪着一种属于纯洁的光芒。

  她就这么杂混在妖艳的青楼女子之中,仿佛是错生牡丹丛里的小野菊。

  虽非绝美,却是清秀宜人。

  那一晚,他记住了她的名字景阳春。

  非常适合她的名字,她就像阳春三月那般的多变朦胧而……迷人。

  吃过饭后,景阳春连忙收拾桌子,端了杯盘就到小厨房里清洗。

  她边清洗着杯盘,嘴里哼着轻快的小曲,想着昨天常小姐教她读的戏本,思索着其中两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那是什么意思呢?

  「你做什么,这么开心?」冷不防温雅尔在她背后突然出声,把她吓了好一大跳,连手里的盘子都摔破了。

  「啊!少爷,你把我吓死啦!」她连忙捡拾碎片,埋怨道:「盘子都摔碎了,都是你害的啦。」

  「你自己心不在焉还怪我吓你。」他立刻拉下脸来,有些恼羞成怒的说:「自己笨,还敢怪别人。」景阳春瞪着他,不高兴的说:「明明就是少爷你不好,突然走到我背后出声,我当然会吓到呀。」她看着一手的碎盘子,烦恼的说:「惨了啦,不知道这一个多少钱,我一定赔不起的啦。」

  来了两个多月的薪俸,说不定还不够人家买半个盘子呢。

  「又没有要叫你赔,你 嗦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破烂盘子,有什么好心疼的?

  「就算不用我赔,好好的一个盘子摔坏了还是很浪费。唉,你别走来吓我就好了。」

  这人每次一来就是要吓她,真是太过分了。

  说来说去,她就是怪他不该来就对了!

  温雅尔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突然好奇她在干吗,所以才移动尊贵的身躯,到油腻的厨房看看的。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是好心来跟你说亥时到了,你可以走了。」

  「咦?今天怎么这么快?还没听见王大叔敲钟呢。」

  他有些恼怒的说:「我说到了就是到了,你少 嗦。」

  「好啦,我知道了。干吗那么大声?」说完,她又蹲回去洗碗盘。

  「你可以走啦,干吗还赖着?」她不是急着要走,还开心的哼着小曲吗?干吗要她走的时候,她又不动了?

  「我还没做完哪,等我洗好了这些,我就会走啦。」

  「是你自己爱留下来的,可别说我违反承诺不让你准时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个什么劲,想到她要求亥时一到准时走就觉得怪怪的。

  她到底是急着去做什么?

  「知道了。少爷你老是怪我 嗦,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烦人。」她虽然说过亥时一到要准时走,但也得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呀!

  她又不会因为这样而怪他不守信用,他这样天天来催她走,强调着她迟些走不是他的错,还真是有小心眼又爱计较的味道。

  「我居然被最 嗦的丫头嫌烦?」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景阳春,你好样的,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这是事实呀。少爷,让一让!」她捧起洗净的一篮碗盘,拿到桌上去用净布擦干。

  温雅尔侧身让她过去,她纤细的身子轻轻的擦过他的前胸,高度刚好到他的胸口。

  他从来也没发现她是如此娇小。

  在那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藏着无限的活力和朝气。

  他知道她在温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在他的「另眼相看」带她进过书房之后,他的红颜知己从来没停止找她麻烦过。

  有时候看着她大伤小伤不断,他还真有些后悔,自己似乎太鲁莽了。但阳春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丫头,那些女人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好奇的是她怎么能够依然如此有精神,而且还笑得出来?

  「阳春,你到底几岁了?」在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之后,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景阳春奇怪的看着他,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少爷,你干吗突然问我几岁?」

  他有些狠狠的摸摸头,东看西看的逃避她的目光,「没什么,突然想到而已。」

  「喔。」她还是觉得奇怪,不免又多回头看了他几眼,好几次在要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又赶紧看向别的地方去。

  真该死,他到底是怎么了?干吗这么心虚,居然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他烦躁着轻踢着小厨房地上的小石子,低着头诅咒自己的失常。

  「少爷,你没事吧?」

  景阳春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原来她不知何时已走近他并歪着头在他面前说话。

  温雅尔吓了」大跳,退了一步骂道:「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呀!」

  「我叫你好几声啦。」她一脸无辜的说:「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要走了。」

  「你走就走,干吗还要来吓我才甘愿走?」他大声骂道:「不要突然出声好不好,想吓死谁呀!」

  她抿嘴一笑,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少爷,我刚刚也那么说的呀。」

  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觉得好好笑呀。没想到一向威风的少爷,也会有被吓到而慌慌张张的时候。

  「笑什么,还不快走!」

  「那我走嘤。」她朝门口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又道:「我十六岁了。」

  十六岁?整整小了他十一岁呀!

  温雅尔看她笑着饱走,似乎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为什么每天都这么乐呢?他越想越是介意,决心弄个清楚明白,他可不要因为这种无聊事而觉得有如芒刺在背。

  ◎うなぬがぢゆま◎

  日子随着南风的渐渐止息而不断的过去,景阳春来到温府也将近六七个多月了。

  白天她伺候少爷,晚上就到常小姐那去念书,虽然偶尔被容园的姑娘们刁难、骂个几句,但她一点都不以为意,生活本来就不是百般顺遂的。

  今天少爷要值夜所以不回来,所以她早早便把分内的事都做完,到厨房去帮忙。

  她最近比较少到厨房去了,因为少爷总要她一起吃饭,也允许她在后院洗衣服了,所以她再也不需要走上一大段路,到厨房去洗了。

  就连小厨房的用度和蔬果,大总管都会派人送来,也不用她自己去搬了。

  而少爷除了吃饭时会回屋子来以外,他其实也不常常待在家里。

  突然间多出了一些时间来,她有点不习惯,又觉得自己领了钱没做事,有愧良心所以就到处去帮忙。

  江婆婆看景阳春帮忙切着菜,替老夫人和容园的姑娘们做饭,想到先前她老是拒绝帮她做事,忍不住心里有气,「瞧瞧这是谁,居然知道来帮忙?我可没拜托你呀。」

  最近阳春老是到处帮人做事,一副笼络大家的嘴脸,看了就讨厌哪。

  「我知道你没拜托我呀,因为我有空所以就过来帮忙了。」

  江婆婆抢下她手里的菜刀,讽刺的说:「你现在是少爷眼前的红人,谁敢使唤你做事呀?饶了我吧,别害我挨骂了。」

  她不是滋味的骂着,想当初她女儿也服伺过少爷,本以为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若能勾搭上性喜渔色的少爷,那全家就能跟着享福了,没想到她十来天就哭哭啼啼的说伺候不了少爷,因为他太刁难人了。

  阳春这丫头没事就算了,还让少爷对她另眼相看,留她在屋子里吃饭,大家都议论纷纷的说她迟早会离开大通铺,睡到少爷房里去。

  大家对她的遭遇又羡又妒,在埋怨自己没有她好运气的同时,更加不喜欢她了。

  当然也有些善良的丫头肯跟她做朋友,就连那个睡觉都要刁难她的芳芳,现在也跟她很好呢。原因是她有次病得爬不起来,躺在床上呻吟根本没有人理她,只有景阳春照顾她一个晚上,不但帮她把工作做完了,让她躺在床上养病,还跟大总管说了她的病,请了大夫来又熬药给她吃。

  芳芳感激得拉着她的手哭,频频的跟她道谢又抱歉,因为她在朱珠屋里干粗活,总是被小姐和大丫头欺负,都要折腾到三更半夜才能回来休息,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自然把气都出在无辜的人身上。

  景阳春一点都不介意她曾经刁难过她,反而跟她做好朋友,两个人常常躺在铺上说话,芳芳会跟她抱怨自己一天的倒霉事,情绪有了发泄的地方,也就不会乱发脾气了。

  「表婶,你怎么这么说呀?少爷不会因为我帮忙做饭就来骂你呀。」景阳春反驳道。

  每次见着表婶凶巴巴的时候她会想到那个安静的夜雨,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她曾问过大总管,到底她被调到哪里去了,大总管却一脸神秘的叫她别问,总之她到哪都比在厨房挨饿好多了。

  想想也是,夜雨没有她幸运,吃了太多的苦,真希望她能过些好日子呀。

  江婆婆把她往门外推,「你现在得意了当然这么说啦,谁知道你转身会不会去跟少爷告状,说我指使你。我才不要为了你挨骂,去去……到别的地方享福去。」

  「我怎么会跟少爷告状呢?」她莫名其妙的被推出了门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表婶,我现在有空,当然就可以帮你啦。」

  她看着她,想了一想,「好吧,既然你这么有心的话,帮我把这盘杏花糕送到珠小姐房里,省得柳丝得自己跑一趟。」

  她想讨好一些大丫头们,亲自把东西送过去,可是又懒得走上那么远的路,所以以往总是叫夜雨送,现在没了她阳春也可以。

  况且珠小姐对阳春有敌意,她就要故意让她去尝尝别人的厉害手段,叫她知道做人别太嚣张,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去后园呀?」她有一点点的犹豫了。

  并不是因为她嫌远或偷懒不想去。而是每次到那里去都有不好的事发生,所以除了到常小姐房里念书之外,她是不太愿意过去的。

  「怎么,后悔啦?」江婆婆眸道:「早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帮忙,随口说说而已啦。净会做表面功夫,哄得主子高兴了、疼你了,就可以来戏耍我这老太婆玩了。」

  「我马上去。」景阳春连忙进去将杏花糕装盘,送进食篮里,「我现在就去一趟。」

  当她把杏花糕送去容园时,原本还指望可以快快离开,可是坐在廊下拿着小团扇扬凉的朱珠,却没那么容易把自动送上门来的小羊放走。

  「真稀奇呀,今天是吹什么风?居然把阳春给吹来了。」她笑盈盈的说道:「你终于肯离开少爷的屋子啦,我还想说你待上瘾了,这辈子都不打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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